屋里传来两人的争吵声,等她细听,里面却又似乎意识到了,刻意压低了声音,什么也听不出旆。
蔚景弯了弯唇。
终究,她是外人。
垂眸静默了一会儿,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走进幽幽夜色中。
“夫人。”一声轻唤来自身后。
蔚景脚步一滞,回头。
一抹娇小的身影站在厢房外面的走廊上,光线太暗,对方声音又轻,蔚景眯眼辨了片刻,才认出是弄儿。
她记得夜逐寒进来的时候,让弄儿退了出去。
忽然,脑子里又掠过凌澜破门进来接住她时的样子,身上披着中衣,并未穿上,头上发带都没有束,显然是睡下刚起就急急赶过来了。
顿时,她就有个认知。
是弄儿通知了凌澜。
不然,凌澜怎会知道她跟夜逐寒的情况,有怎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救她?
是了,就是她。
对于这个认知,她也不吃惊,弄儿是凌澜的人,她第一天就知道,不是吗?
弯了弯唇,她对着弄儿微微一笑:“有事吗?”
弄儿似是犹豫了一下,轻咬着唇瓣看了看厢房的门,又转过头看向她,低声问:“夫人要去哪里?”
蔚景怔了怔,环顾了一下四周,闲闲道:“随便走走!”
话落,便已是转身继续走进夜色里,走了两步,忽的又想起什么,顿住,回头,“莫要跟着我!”
弄儿似是正要从走廊上下来,听得她此言,脚步一顿,就停在了那里。
蔚景笑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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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深夜,又快要下雨的缘故,路上的行人特别少,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已关门,连以往摆夜摊的小商小贩也不见了踪影。
夜,显得越发清冷,稀稀落落的烛火将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蔚景环抱着胳膊,紧紧裹住凌澜的中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脚后跟很痛,真的很痛,可是,她却不愿意停下来,因为她不知道停下来该做什么?根本没有栖脚的地方。
可是,这样走着,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就连想投个客栈,身上银两也没有。
沐浴以后,连头上的发饰、身上的首饰都卸了,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只剩下凌澜的这件料子上好的中衣了。
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气息,淡淡的、好闻的墨竹清香,眼前又晃过男人飞身而入,将她稳稳接住的样子,他说,是我,那人是我!
说实在的,她很意外,印象中,这个男人一直很沉很稳,也很冷情,不是像会做这样事的人。
是怕她受委屈吗?
这样想着,却又突然好笑。
蔚景,你在想什么?
那个男人不让你受委屈就不错了,还怕别人给你委屈?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夜之事,要说她的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她感激他。
所以,也更不想连累他。
也不知道将她支出来,“兄弟”两人怎样解决的?事情太过敏感,不管怎样,总归是落下了嫌隙,而以后,她在相府又该如何自处,他们三人又该如何面对?
浑浑噩噩想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等猛地一下回过神来,竟然是走到了郊外。
无星夜、林地黑,不见一个人影,不闻一丝声音,她心中一惊,连忙折头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忽然,身后响起纷沓的脚步声,她一震,回头,只看到两个人影,还没有看清是谁,肩胛处一痛,她就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朝一边倒去……
****************
胃好不舒服,似乎一颠一颠压迫得厉害,而且呼吸也很困难,还有谁在不停地说着话。
蔚景睁开沉重的眼睑,就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背上,此人正背着她一边走一边和边上的另一个一身禁卫装扮的男人聊着天。
禁卫装扮?
蔚景大惊,什么情况?
张嘴正欲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来声音,想要动一动,也是完全无法动弹。
就算她不会武功,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被人点穴了!
禁卫、点穴……
她心头一跳。
莫不是锦弦发现了什么,所以派人来抓她?
如此一想,顿时大骇,无奈不能说又不能动,慌乱不堪中,只得强自镇定,细细凝听着两人的对话,希望能听出一丝端倪。
“你说北苑里面到底住的是谁啊?为何每月初一、十五要送个女人进去?”
“谁知道,北苑是禁地,又没有进去过,能进去的就是那些女人,却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反正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我猜应该是皇上的什么人,你想啊,如果不是什么人,怎会住在皇宫里面,虽然北苑也算是冷宫,但是,毕竟也是在皇宫里面不是,而且,这样送女人进去,肯定皇上也知道的,不知道的话谁敢啊,就算我们的头儿也没有这个胆子,让我们做这事儿吧。”
“皇家之事岂是你能妄自瞎猜的?你也不怕掉脑袋!”
“嘿嘿,这不是跟你瞎说说嘛!”
“这些敏感的东西还是少说为妙,在宫里当差,上头怎么指示,我们怎么做便是!”
“嗯嗯,是,是!”
蔚景在脑中快速过滤着他们言语中的信息,大概是听明白了过来,就是有个人住在冷宫的北苑,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送个女人进去北苑给这个人,今夜正好十五,而她,正不幸地沦为那个即将要被送进去的女人,是吗?
心头大骇,却又无计可施。
这是什么人,这么变。态?
是男人,还是女人?
初一十五要女人做什么?
那些进去的女人还活着吗?
正乱七八糟想着,突然,眼前视线一黑,竟是一张黑布蒙在了头上。
紧接着就是门口守卫盘查的声音。
原来竟是已经到了宫门口。
完了,原本她还想着,在宫里的时候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脱身,毕竟,她是鹜颜的脸啊,怎么说,也在宫里出现过几次吧,而且每一次都是风云人物、全场的焦点,宫里的人应该很多人都认识她,都知道她是相国夫人吧?
现在好了,脸都给遮住了,她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又是好一阵颠簸,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陡然一亮,头上的黑布被人揭了下去,她一怔,入眼是一扇石门,石门的上方破旧的牌匾写着北苑二字。
这里她并不陌生,虽然是冷宫,以前贪玩,却也是偷来过这里,不过也仅限在这里,因为记事起,这个石门就是紧闭着,从未开过,而且当时听说,里面闹鬼,所以,她也从未进到里面去过。
只见另一个禁卫上前,对着石门左边拍了三记,右边拍了三记,“哗啦”一声,石门倏地洞开。
她错愕地看着这一切,禁卫已经将她放下来,并伸手解了她的穴位,她一喜,刚想说:“我是……”
还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卷了进去,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石门已经紧紧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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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卷了进去,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石门已经紧紧闭上。
刚险险站定,她就连忙伸手拍打着石门,“放我出去,我是相国夫人鹜颜,快放我出去!”
心中害怕得不行,她又是拍,又是喊,只希望外面的两个禁卫还没走远型。
谁知,除了她的声音,外面一丝声响都没有,人,早已离开了吗?
欲哭无泪,她终究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一颗心狂跳,她缓缓转过身环顾着周围的环境旆。
入眼是个院子。
没有风灯,很黑,沉沉夜色下,依稀可见杂草丛生,有一人多高,风过草动,蔚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人,待定定一看,才知不是。
可是,方才明明是有股外力将她卷进来的不是吗?
是谁?
是那个住在这里的人吗?
背脊靠在冰冷的石门后面,她睁着惊恐的眸子,警惕戒备地盯着院中一切,袍袖下的小手紧紧攥起,才发现自己早已是一手心的冷汗。
杂草丛生间是有小路的,只是被遮盖住了,一阵风过,小路若隐若现,小路的尽头是一排房子,但是,她不敢上前,因为,房子里也是黑漆漆一片。
怎么办?
逃!
对,必须逃出去!
她又扭头开始找开石门的机关。
可是很奇怪,这个石门竟然连门栓之类的东西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两半千斤巨石合在一起,看来,每次开门靠的是人的内力。
她忽然很后悔,当初有条件的时候,没有好好找个人学习武功,总以为,以她公主的身份,身边多的是大内高手和禁卫,怎还需要学习这些东西?
如今,终是后悔也已来不及。
没有人救她,没有人!
强自压抑着满心的恐惧,她继续趴在石门边上努力寻着别的机关。
骤然,一阵疾劲的强风乍起,杂草吹得簌簌直响,她一惊,回头,就感觉到那股强风破空而来,直直击向她。
呼吸一滞,她吓得靠在石门上一动也不敢动,强风拂面、衣发翻飞,她惊惧地闭起了眼睛,下一瞬,身子就已被劲风卷起。
她惊呼一声睁开眼,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纸片一般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从杂草的上方弛过,重重砸向一扇木门。
“嘭”的一声,木门开,她重重跌落在地上。
痛!
先着地的胳膊和背脊痛得好像都不是她的,她只差没哭出来,整张小脸都皱巴在一起,她蜷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直到眼前蓦地一亮,视线骤然清明,她才一骇,循着光亮看过去。
竟是掌了灯。
谁掌的灯?
灯座边上明明没有人!
屋子里都没有人!
哪还顾得上身上的疼痛,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的木门又“砰”的一声合上,她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亦是没有人。
她真的要哭了。
饶是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从不信鬼神之说,可面对此情此景,依旧是浑身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到底是人是鬼,是人是鬼?
冷汗透衫而出,她惶遽不堪地移动着瞪得铜铃一般的眸子,仔细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切。
骤然,“吱呀”一声闷声,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
“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出去的。”
男人黯哑低沉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传来,吓得蔚景浑身一震,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屋角的一个铁椅上面,坐着一个人。
原来方才“吱呀”的声音,就是这铁椅转动的声音,因为在这之前,铁椅的椅背朝外,且铁椅巨大,椅背挡住了所有视线,所以,她没看到有人。
如今,转过来……
只是,这个人……。
蔚景瞳孔一敛,吓得差点
tang尖叫了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个鬼。
一头不羁的乱发,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那露在外面的脸上疤痕密布,就像是条条蚂蝗根根树根交错,狰狞恐怖,还有那双眼睛,浑浊又阴冷,带着腾腾杀气,一身墨黑的袍子,一直罩到脚部,整个人坐在那里,俨然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虽看不清楚脸,但是,估摸着应该四十多岁的样子。
而且,奇怪的是,他竟然是被锁在铁椅上的,双手被铁链锁于椅子的扶手上,双脚亦是被铁链锁于踏板上。
是谁?
是被囚禁于此吗?
如果是囚禁,为何还会初一十五给他送女人?
可如果不是囚禁,为何这样双手双脚被锁?
心中慌惧,脑中纷乱,蔚景又攥了攥手心,感觉到男人鹰隼一般的眸子直指她而来,她吓得连忙垂下眼,不敢直视。
“过来!”
男人沙哑如破锣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听得蔚景寒毛又是一竖。
心头狂跳,蔚景脑中快速做着计较,过去还是不过去?
过去他是要做什么?
听禁卫们说,在她之前,肯定是有送过女人进来的,为何都不见人?
是死了吗?
如果不过去,会是什么后果?
他双手双脚都锁着,应该也奈何不了她什么吧?
可是,可是,这屋里也没有第三人,方才那般强大的内力又是何人所使?
能将她从石门外卷入,然后又从院子里卷进屋,能关石门、闭木门,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如果就是他,那么她不过去的话,会不会死得很惨?
正乱乱地想着,男人又说了一句:“叫你过来,没听到吗?”
寒凉的声音里明显已经透着不耐。
蔚景抿了抿唇,抬眸望过去,唇角勉力扯出一抹笑:“不知,不知这位……大哥有何吩咐?”
原本她想用大叔的,想了想,怕对方不悦,所以,用了大哥称呼。
果然,男人轻嗤,“大哥?我都可以做你的爹了!”
末了,脸色一冷,还是不忘那句:“快些过来!”
蔚景不知该怎么办。
“皮痒是吗?嫌刚才摔得不够重?”
男人咬牙,声音更加冷佞了几分。
蔚景一震,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步子从未有过的沉重,似乎每迈出一步,都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她一步一步走着,只觉得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随着脚下步子,一下一下,强烈地撞进耳朵里。
眼见着离男人越来越近,而男人却显然已经等不住,一阵铁链的碰撞的清脆声,男人大掌一摊,顿时,一股强大的内力从掌心倾散而出,直逼蔚景而来。
蔚景一惊,还未反应,身子就已经被内力吸起,斜斜飞出,等她意识过来,就已经跌坐在男人的腿上。
这个姿势!
啊!
她大骇,本能地想要起身站起,却被男人的一句话说得生生忘了动。
“是不是想死得快点?”
男人倾身凑在她的耳边,略带汗霉味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颈脖处。
胃里一阵翻搅,她强行忍住作呕的冲动。
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知道送你进来是做什么的吗?”
男人的声音再次沉沉压在耳际。
蔚景一震,摇摇头,“不知道,夜里我跟夫君夜逐寒闹了点不开心,赌气跑出了相府,就碰到了方才的那两个禁卫,然后,就被他们强行带到了这里。”
一边说,蔚景一边拿眼角偷偷睨男人。
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告诉他两个信息,
第一,她的丈夫是相国夜逐寒。第二,她已经嫁人、不是清白之身。
她想,夜逐寒是两朝相国,名声在外,一般人应该都认识,或许,碍在这个关系上,这个男人会放过她。
还有就是,如果这个男人找女人只是为了那个,应该也不会要一个已是蒲柳之身的女人吧?
谁知,男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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