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他怀疑的一样。
“无尘,这些年委屈你了,你娘走得早,没能给你娘名分,也未能给你名分。”
将落在蔚景身上的目光收回,蔚向天转眸看向影无尘。
影无尘摇摇头,没有吭声,一颗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激烈震荡。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是皇子,是住在皇宫里,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的儿子。
然而,他却不能跟其他皇子一样生活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过着受人尊重、被人伺候、养尊处优的生活。
他跟他娘在城郊的宅院里过着不与外界打交道的日子。
因为他娘是烟花出身,不能进宫,不能有名分,还不能让人知道她是皇帝的女人。
其实十岁前,他都没有见过他的父皇,脑中父亲的形象都是通过他娘每日跟他讲的故事才模模糊糊形成。
一直有人送来银两,他的父皇却从未出现,直到他娘病逝,那年,他刚好十岁。
他娘安葬的那天夜里,他的父皇终于来了。
那是第一次他们父子相见,他远远地站在门边,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只觉得跟他脑中的形象有些不一样,男人唤他。
那时他的名字叫天赐,是他娘取的,他娘说,没想到她一个勾栏女子,还能有孩子,而且还是和天下最优秀最尊贵的男人的孩子,是上天所赐,故取名天赐。
男人唤他,他怯怯地走过去,男人将他抱在怀里,男人问他,想做皇帝吗?
他记得很清楚,除了唤他,那是他们父子见面,他的父皇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自小,他娘跟他讲的都是他的父皇,如何如何伟大,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如何如何受万民敬仰。
在他十岁的认知里,皇帝就是神。
所以他父皇问他,想做皇帝吗?
他毫不掩饰地点头,说,想。
他父皇听完,很高兴,说,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就要有这种雄心壮志。只要你帮父皇一个忙,父皇保证,日后定传位于你。
所以,才有了设计阴差阳错救啸影山庄的老庄主,其实,他只是出手救,毕竟只是十岁孩童,他根本也没有帮上忙,却收获了老庄主的好感。
老庄主见他是个小乞丐,没名没姓,没爹没娘,甚是可怜,却又有善心,便收留了他,给他取名,无尘。
其实,他父皇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打入啸影山庄,站住脚跟,为日后瓦解啸影山庄做准备。
因为他父皇说,称帝多年,帝位基本稳固,最大的隐患便是啸影山庄,那是历朝历代都觊觎和后怕的势力,若他能将其瓦解掉,日后他登上皇位,也能高枕无忧。
在啸影山庄一呆就是十年,他隐藏得极好,也未被人发现,除了影君澈夫妻二人。
那时正缝上赶集,他跟他父皇秘密见面,无意间被影君澈夫妻二人撞见,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出手杀了二人。
在那之后,一切太平。
锦弦夺位,骤不及防,事后,他也想过利用山庄的力量帮他父皇夺回来。
可是,虽然他在山庄多年,身份地位不错,却终究没有实权。
以前老庄主在的时候,什么事都不让他过问,后来,影君傲坐庄主之位,也是所有大事都亲力亲为,而且,啸影山庄上下都非常齐心,他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很难。
无奈,他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曾经有一次,影君傲跟他借蝙蝠群,那次,他真的是想借机除掉锦弦的,却终是没能成功。
后来,他在神女湖里寻找蔚景,当然,为了影君傲,也为了他自己,影君傲爱蔚景,而他也知道,蔚景是他的妹妹。
没有寻到蔚景,却意外地在湖里寻到了凌澜,他救了他。
凌澜不是跟锦弦斗得风生水起吗?
最好让他们斗。
他能坐收渔翁之利才好。
果然,凌澜夺了锦弦的江山。
他想利用蔚景再对付凌澜,却不想蔚景那般死心塌地。
他只得再坐等时机。
若不是前段时间,他自宫里救出他父皇后,中了影君傲跟凌澜的计暴露,或许现在他还好好地在啸影山庄做他的无尘少爷。
既然暴露了,就不得不提前动手,可是,他依旧没有建立起多大的力量,根本不能与凌澜的朝廷抗衡。
他父皇让他杀了影君傲,取而代之,只有成为了一庄之主,才能真正拥有整个啸影山庄的势力。
他犹豫。
影君傲对他的好,他知道,或许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会如此对他。
他很痛苦,很纠结,他下不了手。
那夜也只是偶然跟踪影君傲去了缠云谷,发现了缠云谷中的世外小岛,岛中竟然住着人,一个妇人。
影君傲叫她姑姑,说明此人是老庄主的妹妹。
他偷听到了影君傲跟妇人的谈话。
影君傲说末末的病是妇人做的手脚,问她为什么,妇人说,因为她想见凌澜,她失散十九年的儿子。
他当时就震惊了。
也就是在那时,他才彻底坚定了杀死两人的决心,不然,太可怕了,试想,凌澜的母亲是影君傲的姑姑,如此关系一旦出来,他还怎样挑拨啸影山庄和朝廷的关系?
所以,他才放了毒烟。
“既然影无尘是我的哥哥,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为何让他去啸影山庄?”
蔚景忽然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抬眸朝蔚景看过去,只见她微蹙着眉心,眸色沉痛复杂。
他知道,她在怪他,怪他杀了嫣儿的父母,怪他对影君傲放毒烟。
“难道也是父皇布了多年的一个局,让影无尘去对付啸影山庄?”
未等蔚向天回答第一个问题,蔚景又紧接着而问。
“不,不是的,”蔚向天连忙摇头否认,“父皇也是上次被无尘所救,才得知这一切的,是父皇对不起他们母子,让无尘流落在外那么久。难道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你的父皇吗?父皇要是知道,又岂会让自己的儿子寄人篱下,认别人做父?”
蔚向天言辞恳切地说完,凌澜唇角冷冷一勾。
蔚景略略垂下长睫,不知心中意味。
见她不吭声,蔚向天似是微微有些急了,又道:“孩子,父皇知道你心里在意的是什么?无尘是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但是,他犯下的错,只能让他日后想办法去弥补,他终究是你的哥哥,是父皇的儿子,难道要父皇手刃了他不成?希望你能明白一个父亲的心,就像曾经,你被。。。。。。”
蔚向天顿了顿,睨了身侧锦弦一眼,犹豫了一瞬,才继续说道:“就像曾经,你被锦弦利用,父皇痛失亲人和江山一样。”
锦弦脸色一白,却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蔚向天低低叹息,“父皇作为一个父亲,也不能怪自己的女儿,不是吗?你也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人总有走错路的时候,曾经你是,如今无尘亦是,父皇只希望你们迷途知返。”
“过来,孩子,到父皇身边来,你要相信父皇,从小到大,父皇何曾骗过你一次?这个世上,你能相信的人,只有父皇。也只有父母,对自己的子女,才会抱着一颗宽容的心,无论对错,只希望改过就好,不带一分功利,没有一点私心。”
阳光下,蔚向天朝蔚景缓缓伸出手,满目宠爱,满目殷殷:“过来,孩子!”
蔚景徐徐抬眼。
凌澜定定看着蔚景,自始至终,一声未响。
“蔚景,不要相信他,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一道微微苍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
孩纸们,昨天素子更一万一,今天更九千哈,另外,不出意外,下周一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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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皇上难道还以为可以瞒得下去吗?
“蔚景,不要相信他,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一道微微苍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还没来得及循声望去,就听到另一道沉冷的声音将其喝止:“康叔!”
是,说那句话的人是康叔。
喝止的是帝王刀。
所有人都看向这两人。
两句话暴露了太多东西恍。
第一,康叔喊的不是皇后,而是蔚景,说明要不平素两人很熟,要不就是康叔一时太情急。
第二,康叔说,蔚向天是伪君子,说明这两人也有瓜葛,且有隐情。
第三,帝王喊的是康叔,而不是夜逐寒,再次证明了两人的确有关系,且,他还想制止康叔的话语。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就在大家想着被帝王如此一喝,康叔肯定不会再说下去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康叔继续出了声。
只不过,这一次,是对着帝王。
“除非如弄儿所言,皇上现在杀了我,否则,我就是要说!我就不明白了,皇上要自己一个人扛这些事扛到何时?他们如此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皇上难道就不怕行云山上的一幕重演吗?”
康叔咄咄逼问,胸口起伏,显然很激动。
帝王身子微微一晃,转眸看向蔚景,复杂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
蔚景微微怔忡,满眸疑惑。
康叔愤然转身,面对着蔚向天。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父亲,说什么自己对子女有多好,不带一分功利,没有一点私心,那又是谁为了师出有名、挑起两国战争,不惜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不惜将她推落悬崖,是谁?”
所有人一怔,蔚景更是愕然抬眸。
“康叔!”
帝王再一次沉声喝止。
而康叔丝毫不为所惧,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说了,除非我死,今日我就是要让大家看看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帝王凝了一眼蔚景,皱眉对康叔道:“此事朕会处理,你就。。。。。。”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人家都杀上门了,皇上难道还以为可以瞒得下去吗?”
帝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康叔沉声打断,末了,还扬手一指,直直指向蔚向天,“这个男人为何如此嚣张?为何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因为吃定了皇上的心思,吃定了皇上不舍得让皇后知道这一切。这些年,皇上一个人扛,一个人背,宁愿自己心里苦,宁愿自己被误会,也要将皇后保护得好好的。可是,皇上,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的保护,蒙蔽了皇后的双眼,她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你;也就是因为你的保护,这些人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利用你的保护来作为对付你的利器。。。。。。”
“够了!”凌澜嘶吼出声,凤眸中冷色昭然,“你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吗?”
“让他说。”
女子幽幽开口。
正是皇后蔚景。
“景儿还记得父皇那日跟你说的话吗?不要听信外人挑拨!”
蔚向天急急出声,一直淡然的脸色也微微起了变化。
蔚景却没有理会,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康叔。
凌澜眉心微拢。
康叔的声音继续。
“当年,这个男人想攻打云漠,却苦于没有出兵理由,正好云漠太子看上七公主蔚卿,这个男人便利用和亲之名,将蔚卿嫁过去,并派人在中途的东盟山上,将蔚卿推下悬崖,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又被另一个居心叵测的人锦弦利用,偷偷将七公主蔚卿换下,让九公主蔚景,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去顶替,所以,皇后娘娘被推下悬崖……”
“你瞎说!”蔚向天厉吼,末了,又转眸看向蔚景:“景儿,不要听他们瞎说。”
蔚景轻垂着眉眼,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吭声,如同蝶翼一般的长睫轻颤,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景儿,你觉得父皇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见她如此安静,蔚向天拧眉轻问。
蔚景没有回答,康叔却是再次出了声:“会不会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身边的那个儿子也心里有数。当初冒充锦弦前去,将皇后娘娘推下山崖的人就是你吧,影无尘,哦,不,你已不姓影。”
影无尘脸色一白。
锦弦震惊转眸。
蔚景徐徐抬起眼梢。
影无尘自是矢口否认。
“你们不要含血喷人,明明是自己所为,却要诬陷我跟我父皇!蔚景的玉佩明明是被他拿去了不是吗?”
影无尘伸手指向凌澜。
凌澜唇角冷冷一勾,终于禁不住出了声。
“康叔有说玉佩的事吗?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撇清。”
影无尘更是瞬
tang间面薄如纸。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影无尘恼怒一哼,“不是我做的,我撇清什么?”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那就不妨说清楚,是,朕的确有一块跟锦弦和蔚景一模一样的玉佩,”凌澜一边说,一边伸手自袖中掏出一枚红绳绿玉,净长的两指捻起红绳的一头,提举着,绿莹莹的玉佩垂坠轻曳,彻底呈现在阳光下,也落入众人的眼底。
所有人都看着那块玉,包括锦弦,包括蔚景。
锦弦眸光敛起,蔚景面无表情。
凌澜的声音继续。
“就是这块玉,可是这块玉是假的,所谓假不是说玉的材质是假,玉还是上好的和田玉,只不过,不是锦弦家祖传的,是我们照着锦弦家那块玉的样子,自己做的赝品。”
当初得到消息说,锦弦的父亲在世前有秘密打造兵器之地,还有专门存放兵器的秘密仓库,而祖传玉佩就是打开秘密仓库的钥匙。鹜颜想让铃铛将蔚景的玉佩偷过来,他没有同意。
他当时的理由是,蔚景一旦发现玉佩被偷,定会告诉锦弦,而他们秘密仓库的地址在哪里都不知道,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所以,他让铃铛想办法用模泥将蔚景的玉佩倒出一个模子出来,他找顶级的玉匠重新打造了一枚。
影无尘冷笑,“就凭你自说自话,谁知道那是真的,还是赝品?”
凌澜却也不恼,不徐不疾将玉佩收入掌心,“玉佩是锦弦家的,锦弦肯定能辨别真伪。”
锦弦微微一怔,不意他会这样说,可下一瞬,却又听得凌澜话锋一转,“但是,既然你们几人是一丘之貉,他就算能辨,也只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锦家的兵器仓库早已不存在了,就算你拿着真玉在手,也是废玉一枚。”
锦弦跟影无尘皆是脸色一白。
影无尘更是恼羞成怒,“我说了不是我,我没有拿蔚景的玉佩。”
“是吗?”凌澜挑眉,微微笑,“可是前几日啸影山庄庄主影君傲进宫接嫣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朕的这枚玉佩,问朕,无尘的玉佩怎么在你这里?”
影无尘身子微微一晃。
“以前,朕只是知道这件事是蔚向天所为,却并不清楚被蔚向天派去冒充锦弦,夺走蔚景玉佩,将蔚景推下悬崖的人到底是谁,也就是那日才知道,原来是你!”
说完,凌澜睨着他,又补了一句:“需要找你的那位义兄前来作证吗?”
影无尘一时气结得半个字都说不出。
蔚景静静看着影无尘,没有表情,没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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