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嫔黯然垂下眼眸,微微苦笑。
难怪能入得了帝王的心,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柔而不弱、娇而不媚,虽素衣素面,却是一身的风华。
只一句话,仅仅一句话,就让自己稳稳地站在了不败的高处。
“来,暖暖,让母后抱,父皇很忙,我们先不打扰父皇,等父皇有空的时候,再让父皇抱,好不好?”
第一,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帮,华妃一事由帝王处理。
第二,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皇后。
第三,她表明了自己跟帝王的关系。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这是有大智慧的女人才做得出来。
不泼不妒、不盛气凌人、不心慈手软、知分寸懂进退。
韩嫔原本绝望的一颗心彻底死透。
****************
这厢,蔚景一手抱着一个,出了菊园,后面亦步亦趋跟着嫣儿。
有武功就是好,这样抱着俩孩子,也不觉吃力。
“嫣儿,以后要带小弟弟小妹妹去哪里玩,一定要跟小姑姑说一声,小姑姑让人跟着你们。”
“嫣儿知道了。”
“蔚景。”身后传来男人低醇的声音。
蔚景脚步一顿。
她自是知道是谁,犹豫了一瞬,还是回了头。
男人衣发翻飞,行至跟前。
睨见他凤眸里熠熠跳动的光亮,蔚景忽然想起什么,率先开了口,“我刚才的话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不想别人小瞧了我们娘仨,不想末末跟暖暖受人欺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凤眸中的光华一点一点剥落,男人垂眸弯了弯唇,“为何你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呢?”
换做以前,肯定要搞清楚怎么回事吧?
而且,百分百要心善地替华妃求情。
刚刚,竟都没有。
蔚景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孩子没事吗?我又何须多问。”
“我说没事,你就信吗?”男人轻凝了眸光看向她。
蔚景眼帘一颤。
回想方才种种,她之所以在听到这个男人说“孩子没事”之后,不再多问,除了不想理会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之外,的确,她是信他的。
那一刻,完全相信。
完全相信他说的孩子没事,也完全相信他的处理方式,所以,她没有干预。
她被自己的这种潜意识吓了一跳。
见男人凝着她不放,她有些慌乱地别过眼,沉声道:“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总不至于拿孩子的安危来骗。”
“你终于承认孩子也是我的吗?”
黑眸凝着她,男人微微笑。
蔚景心头一撞,她发现跟这个男人对话,她永远跟不上。
他的脑子转得太快,稍不留神,就会被他绕了进去。
不想跟他纠缠,蔚景转身,正欲离开,却又听到男人忽然开口:“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去看看鹜颜吧,她所剩时日不多了。”
蔚景浑身一震,愕然回头。
所剩时日不多?
****************
在龙吟宫的偏殿里,蔚景见到了依旧昏迷未醒的鹜颜。
上次见面是在啸影山庄的缠云谷,那夜太黑,且当时她的心思都被凌澜所缠,所以也没有注意她。
今日她才发现,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被生生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消瘦就不说了,只剩下皮包骨头,面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连唇瓣都是白的,就那样躺在薄被里面,一动不动,毫无存在感。
缓缓走到床榻边坐下,蔚景握起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得吓人,蔚景裹在手间,轻轻摩搓,一颗心痛做一团。
方才在路上,凌澜将这个女人跟叶炫的事给她大概讲了一遍,震惊之余,她除了心痛,更多的是折服。
她终究比她坚强、比她执着、也比她勇敢,比她坚定。
****************
蔚景走出中殿的时候,凌澜正坐在外殿给自己烫伤的手臂擦药,见到她出来,他连忙不动声色地拉下袍袖。
“鹜颜身上的毒,连你都没有办法吗?”蔚景幽幽开口。
凌澜面色黯然地摇摇头。
“她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目光不知落在窗外的何处,凌澜其声恍惚。
蔚景眸色一痛,垂下眼,忽然又想起什么,抬眸,“叶炫知道吗?”
凌澜再次摇摇头。
“已经很久不见他了。”
自从鹜颜出走那夜,叶炫进宫来找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叶炫,也没有听到过任何他的消息。
已经一年多了,他甚至怀疑,叶炫是不是还活着。
蔚景心中一叹,默然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回头,直直撞上男人凝着她背影的深瞳。
她一怔,他亦是一怔,都不意对方如此。
在他的注视下,她转身,往回走,自袖中掏出一个非常小巧的小葫芦,置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你是医者,应该比我更清楚,烫伤应该及早擦药。”
凌澜一震,愕然看向她,她将药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291】她也是想他的
哄完三个孩子睡下,蔚景坐在铜镜前卸着头上的发饰,自从见了鹜颜以后,一颗心一直为她绞着。
很难受,也很担心,这种眼睁睁的无能为力对她来说,真的是一种煎熬。
梳完长发,正欲起身睡觉,忽然背上一热,一抹熟悉的气息逼近,她一震,男人已经自后面将她抱住辊。
“蔚景。。。。。。”
黯哑的声音紧贴着耳畔,似叹息,似低唤,听得蔚景心口一颤鹿。
蔚景怔怔抬眸,看向镜中,镜中的男人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双颊微红。
馥郁酒香盈过鼻尖,蔚景皱眉。
“你饮酒了?”
男人“嗯”了一声。
蔚景转头,想看看他,不想刚一扭头,唇瓣就被对方摄住。
蔚景呼吸一滞,刚想避开,男人的大掌已经扣住她的脑袋。
随着唇舌的加深,氤氲酒香混合着男人独有的气息,肆无忌惮地钻入她的口腔,在那一份酥麻轻醉中,蔚景颤抖地抓上他的袍子,想要推开他。
男人哪里肯放,一边霸道地需索着她所有味道,一边口齿不清地喃喃:“蔚景。。。。。。我想你。。。。。。”
蔚景一颗心狂跳,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年多没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心里过不去的是什么,可是,她也同样知道,在心底深处,她也是想他的。
千般抑制,万般隐忍,哪怕是心墙高筑,想了就是想了,谁也阻拦不住,包括她自己,她自己也无能为力。
从来都住在心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心墙再筑得高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更加将那颗心圈死。
见她没有吭声,男人似乎受到了鼓舞,一边吻着她不放,一边饶到她的前面,与她面对着面,大手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扣进怀里。
他的唇重重碾着她的,吻得疯狂炽烈。
乱了呼吸,乱了心。
薄颤的身子有些站立不稳,蔚景只得也伸出手,将他抱住。
只一个动作,似乎让男人微微僵住,下一瞬,却又闻见他呼吸粗噶得厉害,大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探进她的衣襟。
“蔚景。。。。。。我想要你。。。。。。可以吗?”
就在蔚景差点在他的怀里溺毙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却又一点一点蹭上她的脸庞,声音沙哑得骇人。
他想她,想她的一切。
想到疼痛。
特别是久别重逢后的这段时间,每日就看着她在眼前,却不能碰他,那份感觉简直就要将他逼疯。
可是,他也知道,急不得,他不能逼迫于她。
见蔚景依旧没有说什么,心里的那份想要她的冲动终于让他再也克制不住,他手臂一收,将她抱坐在梳妆台上,撩高她的衣摆。
身上一凉,蔚景猛地一颤清醒过来,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相府里,他也是这样将她放在梳妆台上。。。。。。
伸手抵住男人倾轧而下的胸膛,男人一怔,停了动作,看着她,凤眸里跳动着明艳的火。
“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话一出口,蔚景才发现,自己沙哑的声音比他的好不到哪里去。
男人定定望进她的眸底,半响,说:“好!”
大概是被梳妆台上的东西稀里哗啦砸在地上的声响惊到,偏殿忽然传来暖暖啼哭的声音,帝后二人一惊,双方跑了过去。
小家伙坐在床上抹眼泪,见两人进来,连忙朝凌澜伸出小胳膊,“爹爹,抱。。。。。。”
走在前面的蔚景一震。
为她叫这个男人爹爹,也为她的举措。
其实嫣儿教这两个小家伙凌澜是他们的爹爹时,她是听到的。
不知自己当时出于什么心里,并没有阻止。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还真叫上了。
而且,现在明明她跑在前面,不是吗?
对方还是暖
tang暖。
如果是末末,倒也没有这么讶然。
就在她震惊之际,男人已经上前,将小丫头抱在怀里,一边在屋子里缓缓走动,一边大掌轻抚小丫头的背心。
“暖暖乖,有爹爹跟娘亲在,暖暖不怕,快睡。。。。。。。”
小家伙便温顺地趴在他的肩头,小眼睛一眨一眨,昏昏欲睡。
蔚景愕然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所谓的父女天性吗?
就好比,末末那一日于那么多人中,一眼就看到了他,而且,初次见面,一向内敛的小家伙就给他糖吃。
蔚景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凌澜的怀里,暖暖很快又睡了过去,蔚景理好被子,凌澜将小家伙放在床上,外面骤然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和湘潭的声音,“皇上。。。。。。”
凌澜将暖暖的被子掖好,直起腰身,沉声问向门口:“何事?”
“隐卫来消息,说,找到一个地方,那里应该有桃花和春蝉。”
桃花和春蝉?
蔚景一怔。
凌澜却是面色大喜:“真的?”
随即,便快步朝门口走。
蔚景猛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襟,凌澜脚步一顿,回头疑惑地看着她,柔声道:“怎么了?”
“你要桃花跟春蝉做什么?”
“哦,给鹜颜做药引,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只是,现在时值深秋,想要找到新鲜的桃花和春蝉太难了,我派了很多隐卫出去找,总算有了消息。”
凌澜双眸炯亮,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欣喜。
“你先睡。”大掌裹住她的手背重重一握,凌澜转身快步而去。
“诶,我。。。。。。”
她想说她有都来不及,男人早已拉开殿门走了出去。
不就是桃花跟春蝉吗?
她跟婆婆住的缠云谷的岛中多的是。
早告诉她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折。
想着隐卫虽然找到了,却也不知道远不远,在哪里,还不及于她回山庄一趟,直接给他们取回来,这般想着,她便奔了出去。
哪里还有人?
湘潭说,皇上早已随隐卫走了。
****************
夜深沉。
因为没有风灯,缠云谷里漆黑一团,一抹高大的黑影走在幽幽夜色下。
拐过几道弯,走过几条小路,径直走进一个洞里。
洞里镇山兽正在熟睡,忽闻动静睁开眼睛,正准备攻击,黑影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镇山兽又躺了下去。
走进洞深处,再又七弯八拐,才来到洞天之外的小岛。
小溪潺潺、绿树葱葱、花香四溢。
小屋里亮着烛火,看来主人还未睡。
黑影行至木屋前面,抬手轻轻叩了门扉。
“谁?”里面传来妇人警惕的声音。
“我,君傲。”
门“吱呀”一声开了,妇人将影君傲让进了屋。
“你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影君傲一撩袍角坐在桌案边的凳子上,凤眸徐徐环顾了一下屋内,“这几日被庄里的事所缠,没时间来看姑姑,今夜才得一些空闲,见时辰也还早,便过来看看。”
“难得你有心,”妇人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给他,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低低一叹:“以前吧,一个人住习惯了,也无所谓,后来多了小九娘仨,就也添了不少乐趣,如今三人忽然一走,我这心里啊,空落落的,每次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对了,那日小九急匆匆回来跟我说,末末的病好了,他们要出去住几日,然后就急忙忙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影君傲呷了一口茶水,抬眸看向妇人。
妇人依旧轻纱掩面,却是难掩眉宇间的憔悴,想来这两日
都没有睡好。
“末末的病是姑姑一手弄出来的吧?”影君傲忽然开口。
妇人一震,愕然看着他。
影君傲同样目光沉沉望进她的眸底。
妇人略略撇过眼,否认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那么喜欢两个小家伙,我怎么会。。。。。。”
“说吧,姑姑为何要这样做?”没有等她说完,影君傲已经斩钉截铁地将她的话打断。
既然那日凌澜能彻底治愈了末末的病,那么他就完全相信凌澜说的话。
凌澜说,是有人故意为之,以为是他。
当然不会是他。
他想了想,不同于暖暖经常出谷,末末从未出去过,病是在岛中所起,那么,动手脚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那你能先告诉我末末的病是怎样医好的吗?”妇人声音黯哑地开口。
****************
一觉睡到大天亮,盥洗完毕,将三个小家伙伺候起床、洗漱,然后又打打闹闹用完早膳,已经是半上午。
听湘潭说,凌澜夜里出去还未回来,早朝都临时通知取消了。
想来,那个地方有点远。
不过,若是她回啸影山庄,一个来回的话,这个时候也回不来。
早膳后,宫人们带着三个小家伙玩,她就去了龙吟宫看望鹜颜。
在龙吟宫里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只白狐,她惊奇不已,问龙吟宫太监张如。
张如说,白狐名叫“乌骓”,是皇上养的,已经有两年多了。
昨日她来龙吟宫竟然没看到。
蔚景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乌骓”是她曾经养过的那只白狐的名字,她当然知道,这一只也并非那一只,那一只早已经死了,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
“养了也不跟我说,”蔚景撇嘴嘟囔着,心里却是欢喜的,弯腰将白狐抱在怀里,脚步轻盈地出了龙吟宫,出门时,跟张如说:“等皇上回来,就说乌骓本宫抱去九景宫了。”
末了,又添了一句,“给小皇子和小公主玩。”
午膳过后,蔚景准备带几个小家伙睡会儿午觉,湘潭忽然来报,说宫门口有个叫晴雨的女子自称是啸影山庄的人,有急事求见她。
蔚景很意外,晴雨虽精明能干,可影君傲也只是让其管家,很少出来山庄。
她有什么急事?
心下疑惑,却也不敢耽搁,立马宣人进来,后又想,晴雨对宫里不熟,被太监带路,走得又慢,礼节又繁琐,还是她出去见晴雨倒快。
将三个孩子交代给湘潭,她便直直奔向宫门口。
老远,她就看到晴雨正在门口焦急地徘徊。
“晴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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