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还未停稳,第一辆马车里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掀帘而出,跳了下来,身姿轻盈,白色的衣袍映着秋夜皎皎的月色,胸口一大片金色的龙纹闪着粼粼的光。
车夫将马车赶去边上,他便站在原地,长身玉立,等后面的人。
在高朗的帮助下,铃铛从后面那辆马车里出来。
“你说夜里来这里,可以找到皇后的行踪,行踪呢?”
凌澜转身,看向在高朗的搀扶下缓缓走过来的铃铛,沉声开口。
今日,这个女人说,她知道如何能找到蔚景。
但,必
须是夜里,来行云山。
铃铛来到他面前站定,静立了片刻,似是靠听觉辨了辨方位,然后伸手指了指陵墓的墓碑前面。
“皇上过去看看,看看墓碑前面的地上有没有什么?”
凌澜扭头看了一眼她所指的方向,拾步走了过去。
除了黑土,还是黑土。
正准备说什么都没有,骤然,一抹光亮入眼,他一怔,连忙弯腰去细看,却又没有了,他又换了个方位。
果然,那抹光亮再度出现了,且很清晰。
原来是夜光粉。
刚才他站在那里,方位不对,一时没看到。
心中一喜,他转眸看向铃铛。
“你在她身上撒了夜光粉?”
颤抖的声音难掩心底激动的情绪。
铃铛点了点头:“是!”
虽然她看不到,但是听到那些盗墓的男人喊她皇后,又说有鬼,她就猜想是她,所以,借前去感谢之机,她假意走得急,踢到石子,脚下一绊,摔跤。
她知道,对方一定会扶她,就算摔倒前因为心中对她的芥蒂,蔚景不伸援手扶她,待她摔倒后爬不起来,蔚景还是会过来将她扶起来的。
她都爬不起来了,不扶才说明不正常。
不想被她识破她是蔚景,她就一定会过来扶。
果然,扶了。
于是,她借搀扶之机,将夜光粉撒到了蔚景的背上。
只有那里是一个人自己的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
“循着夜光粉的痕迹,应该能找到皇后娘娘,铃铛希望皇上如愿!”
凌澜怔了怔,又看向铃铛。
此时的她依旧是早上那身破碎脏污的衣裙,头发也是蓬乱不堪,一双没有任何神采和倒影的眸子越发衬得一张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机。
收了目光,凌澜没有说什么,便迫不及待地循着夜光粉的路线寻了起来。
****************
屏退了兰竹,蔚景就开始做开溜的准备。
将买的东西,大包小包合并了一下,就只分吃的用的两个大包裹。
两日都没有给两个小家伙哺乳了,两边越来越胀痛得厉害,昨日下午在京城的时候,她找了一个茅厕挤掉了一些,可今天这么长时间了,又痛得不行。
痛还是其次,就怕胀胀,给胀回去胀没了。
她身子瘦弱,本来奶。水就不多,然后又是同时喂两个孩子,所以,根本供应不足,末末跟暖暖一刚满月,婆婆就开始用土罐熬一些米糊添补。
见时辰还有些早,以防这个时候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反正还得等等的,所以,干脆就解了领口,松了兜衣的带子,挤掉一些。
刚挤好一边,准备挤另一边的时候,门口骤然传来敲门声。
蔚景吓了一跳,刚想问谁,对方已经推开了厢房的门。
天!
蔚景魂飞魄散,兜衣的带子都来不及系,赶紧拉上领子,又骤然想起,两个大包裹还在桌上呢,却已顾不上去捡。
“见你房里的灯亮着,就想你可能还没睡。”
影君傲走了进来,在看到她一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满脸红破的样子时,微微一怔,旋即也是面色微微一尬,别过眼去:“我。。。。。。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这话问得。
蔚景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影君傲背过身去。
蔚景连忙快速整理着衣袍,三下两下系好带子,衣领理好。
可是,还有两个问题啊。
一个,奶香味真的好浓啊。
另一个,两个大包裹啊。
怎么办?
忽然想起什么,蔚景眸光一亮,朝着男人挺拔伟岸的背影道:“好了。”
《
/p》
男人缓缓转过身,面色却依旧泛着一丝丝微红。
蔚景可从未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心里想笑,却又不好意思。
“我刚刚准备试一下在京师成衣店里新买的衣裙,打算试完就睡了。”
低垂着眉眼,蔚景一边说,一边倒腾着其中一个包裹。
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对了,我还买了好吃的奶片,你要不要尝尝看?”
一边说,一边作势就要拿给他。
“不用了,”影君傲弯唇一笑:“我又不是嫣儿,一个大男人的吃什么奶片。”
“什么呀?谁说只有嫣儿那么大才能吃的?”蔚景不悦地撇撇嘴,“我就很喜欢吃。”
“那你就留着自己吃。”
男人伸手拍拍她的肩,眉眼弯弯,黑眸深邃。
蔚景心里虚得很,所幸,男人也没有停留多久,就说:“不打扰你休息了,睡吧,明日早上也不用太早起来。”
蔚景点点头,说:“好!”
影君傲转身往外走,看着他衣袂翩跹的背影,蔚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影君傲,是不是你救的我?”
影君傲脚步一顿,回头,似乎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在行云山的大火中,是不是你救的我?”
男人俊美的面容微微一怔,黯然道:“我也希望是我救的你。”
蔚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可这样说的言下之意是。。。。。。
“不是你?”
“不是。”
“好的,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男人弯了弯唇,“明天见!”
将房门关上,蔚景有些失望,心里却越发疑惑了。
救她的人不是影君傲。
那是谁呢?
又等了一会儿,见时辰也差不多了,她便吹灭了烛火,拾起桌案上的两个包裹,准备出门。
刚走了两步。
那是什么?
没有了烛火的房间一团漆黑,漆黑的地上,却有点点荧光。
再细看,还不少,她的脚下也是,桌案边上也是,她转过身,她的身后也是。
夜光粉!
蔚景瞳孔一敛,猛地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裙摆。
没看到什么,她就索性将衣袍脱了下来。
背心的位置,赫然一片银光闪闪。
好你个影君傲!
难怪突然跑过来串个门。
就是怕她逃了是吗?
估计就是刚才拍她肩的时候撒上去的。
幸亏她发现及时,不然,不是将他引到了岛上去?
那就完了。
你的夜光粉,还给你!
将手中的衣袍放在桌案上,蔚景重新在包裹里面取了一套新买的衣裙,穿在身上,便提着包裹,轻轻拉开厢房的门,探头看了看左右,见一个人都没有,连忙闪身而出。
****************
下山、小树林,凌澜跟高朗两人一路顺着夜光粉的痕迹往前走着,便走到了峡谷山涧的边上。
果然走的是水路。
山涧潺潺,望着峡谷里的水面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凌澜眸光微敛,侧首吩咐高朗:“速速去给朕准备一个竹筏或者小舟!”
。。。。。。。。。。。。。。。。。。。。
【273】我只是想见她一面
“小姑姑,今夜嫣儿陪你睡!”
嫣儿一脸璀璨地看着蔚景,稚声稚气道。
蔚景再一次欲哭无泪。
她刚闪身出门,还未来得及架着轻功飞起,嫣儿就从回廊那头跑过来,喊着她:“小姑姑,小姑姑……螺”
于是乎,她又被迫折了回来。
“嫣儿,你这样跑到我这里来,身边也没有一个人跟着,她们要是发现你不在,肯定会担心的,会到处找你,所以,姑姑送你回房好不好?”
“不会的,嫣儿已经留了一张字条在桌子上,告诉她们,嫣儿来陪小姑姑睡觉了。”
蔚景汗。
这才多大,竟然也学会了留字条。
“好吧,”蔚景无奈扶额,“那我们现在就睡觉吧!”
“不急不急,”小家伙脑袋摇得就像是拨浪鼓一样,“嫣儿要小姑姑先讲故事给嫣儿听。”
“讲故事也要拖了鞋子在床上,窝着被子讲啊!”
“不行,那样嫣儿会很快睡着的,嫣儿不要睡着,小姑姑就这样讲,嫣儿听完故事以后再睡觉。”
“好吧,那嫣儿想听什么故事?”
“想听没有听过的故事。”
*****************
床榻上,影君傲辗转反侧。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无一丝睡意,他终是忍不住翻身坐起,伸手撩了帐幔,侧首望了望窗外。
天还没亮,漆黑一片。
眉心微拢,他又不得不躺了下去。
第一次觉得,夜是那样漫长。
就在他再度翻了一个身,准备披衣而起的时候,门口骤然传来敲门声。
他一怔。
这么晚了。
“谁?”
没有人回应。
他掀被下床,扯了中衣披在身上,也未顾得上捻亮烛火,直接拉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的脸。
装扮不是山庄的,想了想,此人他认识。
与他曾经有过两面。
一次,行云山,一次去年冬天,来啸影山庄接人。
好像叫什么来着,高。。。。。。朗。
影君傲眸光微微一敛,目光自高朗脸上移开,探向回廊。
回廊的廊柱边,一身白色龙衮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站,高大的身影被月辉所笼,清冷一片。
凌澜。
影君傲瞳孔再次一敛,只垂眸思忖了一瞬,便一边优雅地穿着身上的衣袍,一边走了过去。
“皇上真是好雅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本庄主制造一个惊喜。”
在男人身后站定,影君傲轻轻笑言。
帝王缓缓转过身,眼梢轻轻一掠,从影君傲出来的厢房门口掠过,再落在影君傲的脸上。
“蔚景呢?”
帝王开门见山。
影君傲眼睫微微一动,笑容不减:“如果没有记错,这个问题,皇上已经问过本庄主很多遍,答案本庄主也已回答过很多遍。”
帝王面色微微一滞之后,同样轻轻笑开。
“影君傲,你就装吧。”
“装?”影君傲轻嗤,“本庄主有没有装,皇上不是应该很清楚吗?都说我啸影山庄戒备森严,可皇上就像是进自己家一样,想来就来,想几时出现就几时出现,想进禁地就进禁地,想怎样跟镇山兽玩就怎样跟镇山兽玩,皇上应该对我啸影山庄了如指掌啊,如何还要说本庄主装?”
帝王冷哼,转眸看向远处,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一探,猛地抓住影君傲的衣领,往自己面前一拉。
影君傲骤不及防,直接被帝王拽到了跟前。
四目相对,不到咫尺之间。
他清晰地看
tang到了帝王眼中的沉暗和怒火。
影君傲又笑了,“怎么?皇上还要打架吗?跟上次一样,本庄主一定奉陪到。。。。。。”
他的话还未说完,帝王已经将他推开。
“走!”
一字沉声落下,帝王已越过他的身边朝回廊外面走。
影君傲怔了怔,以为他真要打。
“好!”
他紧随其后。
高朗看看两人,眉心一皱,也跟了过去。
的确如影君傲所讲,帝王就像走在自己的皇宫一样,轻车熟路,脚步翩跹,拐过回廊,穿过花径,直接来到一处小院。
影君傲心头一惊,这里。。。。。。
一颗心徐徐加快,任他再镇定,还是不由得慌乱起来。
他停住脚步。
“皇上带本庄主来这里做什么?”
“让你看看地上。”
地上?
影君傲一怔,疑惑垂眸。
点点荧光入眼。
他心头一撞。
夜光粉。
目光前移,荧光也一直朝前延展开来,在暗夜里,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泛着光的银线。
银线的尽头一直通到一间厢房的门口。
那间厢房!
影君傲脸色一变。
瞬间有千百个念头同时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猛地意识过来什么,忽然疾步越过帝王的身边,径直走到那间厢房门前,推门而入。
月光随着洞开的房门涌入,虽然屋内没有掌灯,可视线却还清明。
桌案上一片银光,只是一件衣袍。
床榻上没有人!
果然!
果然不在!
他就是看凌澜的反应,才觉得她应该已经不在了。
不然,凌澜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不应该是问他“蔚景呢?”
既然有银光粉,说明凌澜本就是有备而来,而且,现在又轻车熟路将他带过来,说明他们在这之前已经来过,定是没有找到蔚景的人,才会去他的厢房找他。
影君傲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庆幸凌澜找过来,她已离开,失落她就这样走了,下次再见又是何时?
又一年后吗?
或者几年?
帝王走了进来。
“她人呢?”
“已经走了。”
影君傲声音略显恍惚。
走到桌案边,捻亮烛火,屋里瞬间一亮。
望着空空的厢房,影君傲忽然觉得,如果不是她的一件衣裙在,他真的以为今日的相遇只是他的幻梦一场。
“将人交出来!”
帝王沉声而语,凤眸里目光映着跳动的烛火,就像是淬了冰。
“你没找眼睛吗?”影君傲看也未看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影君傲,枉朕以前还觉得你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朕每次来啸影山庄寻她,你都说不在,就连今日,你也同样说她不在,可是,铁的事实就摆在面前,你却又说她已经走了,你让朕如何相信你?你想跟她在一起的心情,朕理解,是个男人就站出来,难道你要将她藏一辈子吗?”
“我都已经说了,她走了,你没看到吗?”不知是不是被帝王的一席话刺激到了,影君傲骤然嘶吼出声,眸中染上猩红,他转眸盯着帝王,咬牙,一字一顿:“她已经走了,被你逼走了,被你逼走了,你知不知道?”
帝王身子微微一晃。
“男人?”影君傲轻嗤,骤然笑容一敛,逼向帝王:“你还有资格跟我说男人?是个男人会逼着自己的女人寻死吗?是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无家可归吗?
是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颠沛流离吗?她已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天地之大,她容身之处都没有,她一无所有,为何,为何你还要逼她?”
“你为何要如此逼她?”影君傲骤然抬手抄起帝王的衣领,如同方才帝王抄起他时一样,他摇晃着帝王,咆哮出声:“你是不是非要逼得她死,你才肯善罢甘休?”
帝王没有挣脱,也没有还手,就任由着他拽着、摇晃着,痛苦的神色纠结在眸中。
许是摇累了,影君傲脚下一晃,将他放开,垂眸苦笑,声音也随之黯然了下去。
“不管你信是不信,她是今日才来的啸影山庄,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