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轻摇头,轻轻笑,眸子里的迷雾却是越聚越浓,越聚越重。
那是鹜颜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低低一叹:“当初,她提出来的时候,你就不应该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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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喜?
男人轻轻摇头,轻轻笑,眸子里的迷雾却是越聚越浓,越聚越重。
那是鹜颜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低低一叹:“当初,她提出来的时候,你就不应该答应她。”
当初谪?
男人怔了怔,思绪又回到了几日前的那个晚上。
他进九景宫,那个女人那般欣喜地跑出来迎他,连鞋子都没穿,一个劲地说,凌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说实在的,当时,要不是她是兴高采烈说这句话的,他还真以为她知道了他隐瞒她的秘密。
他问她知道了什么幻。
她说,她知道如何找她的父皇了,他当时听了,又是一惊。
她说,你看,我跟你大婚,他上城楼来看着,我跟你去祭拜你娘,他躲在芦苇荡后面,这说明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问,说明什么?
她说,亏你如此睿智的一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看出来,说明我父皇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啊,说明他一直就在我的附近啊。
说实在的,当时的他是有些慌乱的,他问,所以呢?
她说,所以,我得想个办法将他引出来,逼他现身。
他问,那么,你想到了吗?
她眯眼一笑,说,当然,做了聪明人的妻子,自然也变得聪明了,我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计。
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她说这话时,唇角如花一般的笑靥。
他很是受用,笑道,何计谋,说给为夫听听。
她就开始耍赖,说,不行,你要先答应,按照我的计谋行事。
见她娇憨的模样,他有些想逗她一逗,说,不行,先说来听听,让聪明的为夫给你把把关,觉得可行,就答应。
她不依,又是摇他,又是晃他,又是装可怜,又是耍无赖。
他最拿这样的她没办法。
只得妥协,说,好,我答应你,你说。
然后,她就说,我父皇最疼爱我了,如果我面临生死危机,他一定会出来,所以,这样,找只鸽子,我假装传递消息给锦弦,反正大家都知道我跟锦弦曾经走过一段,也会相信。然后消息上写着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藏身之地,准备什么时候行动去抓他。鸽子找禁卫们能发现的时候放。此举可以一箭双雕,第一,我通敌,你可以判我死罪,生死攸关,我父皇肯定会出来,就算他不出来,也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我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第二,我的消息被拦下来了,宫里面隐藏的真正的锦弦的人,就一定会想法设法将这个消息再送出去给他,不仅可以引蛇出洞,揪出奸细,还有可能找到锦弦的藏身之地。
是不是良策啊?她问他。
他直摇头,还笑她,一个搭上自己生死的计谋,竟然说是良策,亏你想得出。
她说,这不是假的吗?又不是真去死。
他坚决不同意,他说,生死是大事,且你还是一国之后,世人的眼睛都看着,岂能这般儿戏?
她便又不依了,说,不管,反正你已经同意了,君无戏言。世人看着就看着,那又有什么?最终还是你天子一句话。如果我父皇出来了,或者一直到最后关头,他都还是不出来,就算了,你就说,已查明,通敌一事是别人所为,与我无关,不就洗清了我的罪名。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真的非常想非常想找到我的父皇,连做梦都想。
然后,又是撒娇又是讨好,又是耍赖又是撒泼,他才点头。
点头的同时,他动了一点私心。
如果真这般做,或许……。能解决他这段时间最困扰的问题。
正好某个人嘴硬什么都不说不是吗?
或许上演如此一出,可以逼那个人开口。
“知道吗?三姐,不是我当初不应该答应她,而是不应该瞒着她动了私心。”凌澜声音沙哑,其声恍惚。
就是这一点私心,将她推向了绝望。
鹜颜皱眉,“可是,我想不通,她又是如何知道她父皇在我们的手里?”
“是啊,我也想不通。”
她是头一天夜里提出如此做的,第二日她就被禁足,第三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很明显,头天夜里她是不知道的,那就是第二日,可那一日,她都被禁足,又是从何得知?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终究是知道了,她终究是伤心绝望了,他终究是失去了她,彻底。
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在大火中那撕心裂肺的悲嚎。
“父皇,是女儿不孝,女儿有眼无珠,两度错信男人,才落得今日如此悲惨下场,女儿无颜面对中渊百姓,无颜再见父皇,女儿走了,父皇保重——”
记忆里,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子。
就算曾经被锦弦欺骗,就算曾经家破人亡,就算一夕之间从尊贵的公主沦为见不得光的卑微女子,就算再难再苦,就算历经
tang劫难,就算几经生死,她都顽强地活着,她都没有想到死。
这一次,她如此甘愿赴死,那是要怎样的绝望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此毫不犹豫,如此决绝坚定。
如此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甚至连问他都不问一下,连提都不提她父皇一句。
心已经死了,是吗?
只有心死之人,才会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他不敢想,她得知这一切时的心情。
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亲人,原来一直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
他何尝不知道,这打击是毁灭性的,是致命的,他知道。
可是,他一直以为可以两全其美。
人,真是很奇怪的东西,道理摊在别人身上,似乎都懂,而一旦临到自己,却永远也不明白。
就像他看叶炫,这世上之事怎能两全?
而他看自己,却看不到自己的执迷不悟。
“三姐,或许你是对的。”
鹜颜一怔,“什么?”
“当初,你说,应该告诉她一切。”
鹜颜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不,她同样受不住。”
此一时彼一时,她当然不会告诉面前的这个男人,当初,她提出来,告诉那个女人一切,她的目的,其实是想拆散他们两个。
当然,那只是当初。
****************
桃花烂漫,鸟语花香,仲夏已过,本是入秋的天气,可这里却是犹如春季,入眼都是怡人景致。
桃花树下石桌边坐着的妇人,一边剥着手中荔枝,一边抬眼睨向小屋,秀眉微蹙。
妇人三十多岁四十岁的光景,一身素袍,虽已经过了芳华之景,却依旧眉目如画,就算口鼻以下被一方与衣服同色的素帕所掩,但是,依旧难掩其倾城姿色。
就连双手亦是同年轻女子一样,纤纤细细,白玉一般。
在她娴熟的动作下,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肉很快就将石桌上的小瓷碗装满。
她端起瓷碗,递向蹲趴在她脚边上的镇山兽。
“去,将这些给她送过去。”
镇山兽蹭了蹭她的脚,晃着身子站起,张嘴叼住瓷碗,转身往小屋走去。
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妇人手中又剥开一颗荔枝,从素帕下面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嚼巴一边问:“怎么样?她吃了没有?”
镇山兽不是人,自然不会回答。
妇人低低一叹,从石凳上站起,这些年,幸亏有这只东西。
至少她可以经常跟它说说话,不然,怕是早已经忘了嘴巴除了吃以外,还有其他的作用。
镇山兽又回到原来的位子,缓缓趴下,慵懒地晒着花林间斑驳的阳光,妇人举步进了小屋。
小屋的石榻上躺着一个女子,身上多处被绷带所缠,一动不动,虽然睁着眼睛,可一双眸子空洞溃散,就像是一个死人,毫无一丝生机。
在她的边上,装着新鲜荔枝肉的瓷碗还满满的搁在那里。
果然还是不吃。
妇人叹息着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你再这样,我可真不管你的死活了。”
这都几日了,一直这样不吃不活,俨然一个活死人,再这样下去,怕是就要成真的死人了。
犹记得镇山兽将她拖进岛中的那日,她还真的以为她死了。
镇山兽拖着她,她睁着眼睛没有一丝反应。
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当时的那个样子,衣衫褴褛就不说了,到处都烧得焦黑,全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亦是烧得卷成了卷儿,身上大面积烧伤。
只是奇怪的是,一张脸却完好无损,虽然也被烟灰所污,但是,她用清水擦拭以后,就露出了眉目如画的容颜。
看女子的样子,很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火。
只是,在哪里经历,为何经历,她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啸影山庄的缠云谷里,她都不知道。
无论她怎样问上脸,对方就是不语。
她会医,她当然知道,对方不是聋了,也不是哑了,就是不理她。
刚开始,她还有些恼火,想让镇山兽将人再送出去,可看到一个她那个惨样子,扔出去肯定会死,便又有些于心不忍,终究是决定先救人再说。
她将她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衣袍换了下来,给她擦烧伤药,给她打上绷带,还给她熬汤熬药。
可是,对方不吃,无论她怎样说,怎样劝,就是不吃。
看她的样子,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一心求死,想来,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很大的变故。
“你还年轻,人生的路那么长,何必要如此作践自己。”
歪头,将嘴里的荔枝核“啐”的一口吐掉,她缓缓
蹲在床榻边上。
“来,多少吃点,这荔枝可新鲜了,只有我这岛中有,外面可是买都买不到的。”
捻了一粒荔枝肉,她碰了碰女子的唇瓣。
因为不吃,也不喝,又加上被大火烤过,女子的唇瓣干涸得厉害,又是脱皮,又是干裂的血口子。
女子依旧一动不动。
她顿了片刻,见女子无一丝反应,便也不再强求,直接将那一粒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起身站起。
一边嚼巴,一边口齿不清地抱怨。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应该为你腹中的孩子考虑考虑吧,世上哪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就算再有什么,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吧?你死,凭什么要他陪着你一起死啊?”
话音落下,她惊喜地发现,女子竟然有了反应。
长睫轻颤,空洞的眸子缓缓地、机械地朝她转过来,目光溃散地看着她,干涸脱皮的唇瓣蠕动。
“你说什么?”
声音哑得就像是破锣一般。
妇人面上一喜,可想起几日来她那个不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却又憋着一股气。
“喲,会说话呢,我还以为我救了一个哑巴呢。”
女子没有理会她的冷嘲,又艰难地动了动唇。
“孩子?”
“是啊,孩子,”妇人一怔,“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喜?”
末了,又似想起什么,自顾自道:“也是,还非常小,喜脉也很不明显,是我医术高才探得出来,外面一般的大夫可不一定,估计得过些日子才行。”
女子眼波动了动,缓缓抬起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臂。
“你要做什么?”妇人刚疑惑出声,就发现女子用自己的右手搭上自己左手的脉搏。
“你也会医术?”
女子没有理她,凝神静探。
忽然,眸光闪了闪。
这是多日以来,她第一次看到她那空洞的眼眸中出现情绪。
****************
九景宫
虽然主子已经不在,但是内务府也并没有对人员进行重新调拨,所以,那些宫人们还继续呆在九景宫里。
只是一个两个,脸上早已没有了喜色。
铃铛自是也回了九景宫,听她自己说,宫人们才知道,几日不在,原来她是中了毒,呆在太医院里。
宫人们便叹息,叹息她曾经跟他们的皇后娘娘主仆一场,连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都错过了。
铃铛似是也很难过,整日蹙着眉心,面色凝重。
刑场之上,新帝纵入火中,想要救出皇后,结果自己昏迷五日五夜、甚至被大火熏瞎龙目一事,自是早已传开,宫人们深深缅怀他们主子的同时,不免又有些许安慰。
他们的帝王并未真的无情无义,并未真的要处死他们的主子。
湘潭更是心中端着疑惑。
那日圣旨下来,说蔚景勾结奸敌的时候,她就去龙吟宫找过帝王。
帝王只跟她说了一句,放心,皇后不会有事。
追随这个男人多年,她自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帝后二人在进行着某一项计划是吗?
一颗心安定,她不动声色地回了九景宫,任凭其他宫女太监盘问,她自是只字不提。
她不能坏了他们的计划。
几次看到宫人们哭得那个伤心的样子,她都差点忍不住告诉了他们。
当然,终是没有。
必须忍住。
当皇后被烧死,帝王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她几乎都不相信。
那个男人不是跟她说,皇后不会有事吗?
这就是‘不会有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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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救救我的孩子
主子没了,所以九景宫的宫人们也都没有多少活干,但是却也没有闲着,每日将地面清扫了一遍又一遍,拖了一遍又一遍,屋中物件更是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铃铛手执抹布,轻轻擦拭着早已锃亮得不能再锃亮的铜镜,梳妆台上的烛火倒影在铜镜里,摇摇曳曳、闪闪烁烁,一片迷离烛光中,铃铛眼前不禁浮起曾经每日清晨,一个女子坐在这前面,她给那个女子梳妆的情景览。
曾经十几年如一日,如今想来,竟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
缓缓垂下眼帘,心中早已滋味不明,倏地,目光触及到梳妆台上的一个脂粉盒,她眸光一顿,伸手将脂粉盒拿起。
脂粉盒很精致,上面还有雕花,但是,她认识,并不是蔚景平素用的脂粉。
这些日子每日都是她帮蔚景梳妆,用的什么脂粉她清楚得很。
轻轻打开脂粉的盖子,一股淡淡的香气轻盈上鼻尖,很好闻很让人舒服的味道,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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