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着最动听的话,做着最无情的事,流连花丛、片草不沾,沉溺女。色,却从不爱谁,这是外界对他的形容。
看来,传闻非虚。
就算给了她名分,却依旧将她当成一个妓。女。
就学你们风月楼那些给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
风月楼?
他这是在提醒她的出身吗?还是在告诉她,不要假装正经了,以前又不是在风月楼里没有表演过,是这个意思吗?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是为了在天子面前,表自己的忠心吗?
还是真的想证明她,以及相府的清白?
亦或是,纯粹他在找乐子,以羞辱女人为乐?
她只知道,一个丈夫竟然对着自己的妻子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看着她,鄙夷有之,同情有之,兴味有之,看好戏有之。
各人眉眼,各种心思。
就连锦弦也是少有的沉默,微抿着唇,凤眸深深,静候事件的发展。
蔚景恍惚抬眸,一一环视过院中众人,锦弦的、蔚卿的、禁卫的、太监的、府中下人的、锦溪的,一百多号人,这一百多号人也都声息全无地看着她这个焦点人物。
哦,不,有一人没有看她。
是凌澜。
他微微低垂着眉眼,眸光不知落在面前的何处,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所有的神色,只看到他英挺的鼻梁和紧紧抿成直线的薄唇,在摇曳的火光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一阵夜风吹过,蔚景打了一个寒颤,她将身子往夜逐寒的怀里缩了缩,美眸殷殷地看着他,软软唤了一声:“相爷。”
眼前又晃过,那日蔚卿跟锦弦在相府门口当着众人的面撒娇的样子,当时,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恶寒了许久。
而现在,她却不得不如法炮制,众目睽睽之下,朝另一个男人撒娇,希望能得到对方的疼惜。
她想告诉他,夜真的很冷,她穿了那么多还冷,如果脱了衣服,如何受得住?
悲怆吗?蔚景!
你竟沦落到如斯地步!
真他妈悲怆!
可是没用!
没有怜惜!
或许是她的人不讨喜,又或许是她的媚。功不行,就算她如此没皮没脸地凑上去,对方依旧笑得绝艳,说得决绝。
“夜那么冷,颜颜速战速决吧,杵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大家都等着,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也好回房休息不是。”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颊上,她只觉得浑身的寒意更甚。
“要本相帮你吗?”将她自怀里放出来,夜逐寒体贴地问。
“不用。”蔚景第一次冷了声音,微微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屈辱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泛出来,翻江倒海,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竟是突然开口问向锦弦:“民女斗胆,请问皇上,是每一个穿红衣的女人都要验身对吗?”
锦弦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还未做出回应,另一个男人再一次先他出了声。
“方才我已经说过,公主跟刺客无关,为何兜来兜去,又回到最初的话题?再说了,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
男人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凌澜。
重重闭眼,死死地攥紧手中的同心锁,刺痛从掌心传来,她才总算没有让自己失控。
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
那么她呢?
残花败柳吗?
看吧,这就是区别!
今夜的新人有两对。
同为人夫,同为人妻。
她的丈夫说,没事,你就学你们风月楼那些给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将外袍、中衣、里衣脱掉即可。
别人的丈夫说,公主金枝玉叶,岂可在众人面前脱衣?”
而这个别人的丈夫曾经也跟她说过: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是害你的人。
也是,如今他也没有害她不是。
他不过是维护了自己的妻子而已。
微微苦笑,她便也不再多说一个字。
轻轻垂下眼帘的瞬间,她看到凌澜眉心微拢,略略将视线别过。
她也无心去想那是什么意思,小手微颤地来到领口,开始解喜袍上的盘扣。
心里一遍一遍说服着自己。
不就是脱衣服吗?
不就是当众脱衣吗?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副皮囊作甚?
众人见她真的动作了,低低的唏嘘声四起。
锦弦沉眸,唇角一抹微弧若有似无,夜逐寒瞳孔微敛,眸色深幽。
凌澜终于也缓缓抬眸朝她看过来,轻抿了薄唇,眸中神色不明。
蔚景无视,通通无视,只低垂着眉眼,定定望着自己身前的地面,继续着手中动作。
不知是盘扣做得过于复杂,还是自己的手太过颤抖,她解了半天,竟是没有解开一粒。
边上的夜逐寒见状,伸手想要帮忙,被她略一侧身避开。
到底是心里拧着一股气,她干脆拉着衣领,大力一扯,“嘶”的一声,三粒盘扣尽数脱落。
喜袍做工繁复,她解了腰间罗带,不好解的机关,她就干脆用扯的,终于喜袍被脱下,当然,也基本坏得不能穿了,她随手丢在地上,又开始脱中衣。
所有人都看着她,看着这只有在青楼里看到的场景,一个一个眸色复杂。
而蔚景就好似这些人不存在,面不红心不跳,手中动作不停。
中衣就好脱多了,她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大红中衣就委顿在地。
夜越发深了,气温也低到了一日的极致。
湿寒的夜风吹过,她薄颤了身子,暗暗咬牙,她强自忍住,又开始脱里衣。
全场一百多人声息全无。
当里衣褪下,一大片莹白的肌肤暴露在猎猎夜风中,她的上身就着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肚兜。
就算再压抑,就算再隐忍,人群中还是传出了低低的惊叹声。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上身着一件大红肚兜,下身着一条大红裙裾的女子。
肚兜有些紧,将她傲人的身材包裹得无一丝缝隙,而裙裾又非常宽松,长长的裙摆几乎曳地。
就是这样奇怪的上下搭配,穿在她的身上,竟是惊人的美。
玲珑尽显、凹凸有致。
再加上女子皮肤白皙,大红更衬得肌肤胜雪,颈脖和臂膀全部裸。露在外面,在火光的辉映下,如上好的瓷器,肚。兜开得有些低,依稀可见双。峰之间的深深沟渠,性。感神秘,还有肚。兜下的那一对高。耸,更是呼之欲出,看得在场的有些人两眼发直、喉头滚动。
锦弦眸色愈沉,边上的蔚卿看看他,又看看蔚景,眸底凝起一抹鄙夷和阴冷。
夜逐寒依旧凤眸深深,凌澜俊眉微蹙,薄唇越抿越紧,边上的锦溪看看他,看看蔚景,面上露出不悦的表情。
蔚景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不知道冷,不知道羞涩,就木然地站在那里,任众人各色眼神扫过她全身上下。
“还要脱吗?”
她忽然开口,众人惊得下颚差点掉下来。
还能脱吗?
再脱,上身就一丝。不。挂了!
当然,有些人自是恨不得她能上下脱。光。
“皇上,”夜逐寒上前一步,对着锦弦微微一鞠:“可以看出,鹜颜身上并无铁砂印,所以,是否能证明她的清白了?”
被夜逐寒一说,众人方才想起正事。
对哦,是要看有没有黑砂印的,看着看着,怎么竟是思想走了神。
肚兜开得很低,入眼都是光洁如玉,倘若胸口真中了铁砂掌,定是能看得出,的确没有!
锦溪看到凌澜侧首跟边上的管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管家转身离开,她反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他说的好像是,去给夫人取一件厚一点的披风来。
嫂子的衣服,几时轮到他一个小叔吩咐下人去取?
锦溪秀眉轻蹙。
那厢锦弦微微一笑:“看来的确是误会,夫人受委屈了。”
蔚景没有说话,面色木然。
这时,管家也取了披风过来,交给蔚景的时候,蔚景怔了怔,忽然鼻尖就酸了。
对着中年管家感激地说了谢谢,她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披风就裹在自己身上。
当厚厚软软的触感贴着肌肤而来,终于挡了夜风蚀骨寒意的那一刻,她真的想哭。
很想哭。
但是,她没有。
她不会在这些人面前流泪,绝对不会。
边上的夜逐寒看了管家一眼,又眼梢轻掠,瞥了凌澜一眼,没有吭声。
那厢锦弦的话还在继续:“虽然刺客跟夫人无关,但是,人毕竟是在相府遇害的,朕的秘密名册也在相府丢失,所以,相府还是脱不了干系,二位相国必须给朕好好彻查此事,将真正的元凶揪出来,虽然,她中了铁砂掌,亦是生不如死,但是,那本名册,朕得来不易啊,一定要给朕追回来。”
夜逐寒和凌澜皆上前一步,齐声恭敬道:“是!谨遵皇上旨意。”
这时,传召的太医刚刚赶了过来,锦弦让其给那个受伤的禁卫包扎了一下,就令人抬回宫里,末了,又让人将全福的尸体抬下去安排厚葬。
等搞完这一切,又是过了半个时辰不止。
“好了,折腾了大半宿,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去歇着,朕跟皇后也回宫了。”锦弦说完,就让人去准备回宫座辇。
名册被夺,他要回去召见隐卫统领,看有没有什么补救之策。
众人听说二人不宿在相府了,直接回宫,皆微微松了一口气。
夜逐寒垂眸颔首:“今夜相府发生之事,实乃微臣始料不及,微臣定会彻查,给皇上一个交代,今日怠慢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还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锦弦“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携着蔚卿转身。
“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在夜逐寒的带领下,相府所有人全部都跪了下去,山呼的声音。
“都起来吧!”锦弦没有回头,只朝身后扬了扬手。
众人起。
忽然,一声“当啷”的声音异常清脆地响起,似乎是什么金器掉砸在院中青石地面上的声音。
众人一怔,连锦弦和蔚卿都闻声回头。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又是蔚景。
蔚景垂眸看着跌落在脚边的同心锁,一惊,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跪拜起身的时候,竟是将其拿掉了。
弯腰,正准备快速将它拾起,却是蓦地瞧见一个人影飞快地冲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同心锁捡去,然后质问。
“这个同心锁怎么在你那里?”
【066】我喜欢二爷
弯腰,正准备快速将它拾起,却是蓦地瞧见一个人影飞快地冲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同心锁捡去,然后质问。爱睍莼璩
“这个同心锁怎么在你那里?”
是锦溪。
只见她小脸青灰,满眸怒气,一副咬牙切齿之态。
见蔚景没有回答,她又嘶声追问了一遍:“本宫送给二爷的同心锁怎么在你那里?腙”
果然是锦溪送给凌澜的。
“我捡到的。”相对于锦溪的怒气满盈,蔚景很平静。
她说的是实话,当然,捡到的地点她自是不会实说吒。
“捡到的?”锦溪冷笑,“这东西二爷贴身放着,你如何捡到?而且这同心锁一看就是皇家之物,上面还清晰地刻着本宫的名字,你捡到的,为何不还给二爷?或者说,为何不还给本宫?说,是不是你偷的?”
锦溪蓦地伸手推了她一把,她后退了一步,踩在曳地的披风上,一个踉跄差点摔跤。
险险站稳,她看着锦溪妆容精致的小脸,此刻却变得有些狰狞的模样,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大家鄙夷看好戏的嘴脸,还有锦弦,似乎怕他这个妹妹受委屈一般,也牵着蔚卿的手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就好像她偷了人被当场抓了现行一样,各色眼神扬落在她的身上。
她只觉得脸被人盯得生疼。
“公主。”男人的声音略沉。
蔚景微怔,眼角余光瞧见凌澜微拧着眉心,朝她们这边走来,红袍轻曳。
“说,本宫就在你旁边,你为何不还?一直攥在手上是什么意思?方才你脱衣服的时候,本宫就看到了,只是没看清,也不相信,没想到果然!”
锦溪继续咄咄逼人。
“因为我没打算还,我喜欢二爷,我嫉妒公主,可以吗?”许是还未从刚才的纠复中缓过神来,许是被眼前的众生百态深深刺痛了眼,许是心里面怄气太甚,又许是失望到了极致破罐子破摔,有些话没经过大脑,就这样脱口说了出来。
反正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就是这样认为的吗?
反正今夜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众人不就是这样认为的吗?
她不想跟这些人再拐弯抹角反复纠缠了。
好累,该咋地咋地吧。
可是,这一句话,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低低的唏嘘声一片,锦弦眸光一敛,夜逐寒面色微凉,就连凌澜亦是身形微微一顿,僵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
“啪——”
一记耳光声骤然惊起,在这个凄迷静谧的夜里显得异常响亮。
众人一惊,就看到锦溪公主高高扬起的手,以及披着披风的女子被扇得身子重重一晃,披风滑落到地上,又露出只着一件肚兜的上身。
却没有谁看到一个男人微微变了的脸色。
“公主。”
是凌澜,他已经行至二人的跟前。
锦溪没有理他,径直收回有些发麻的手,死死盯着蔚景不放:“你嫁给相爷,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喜欢二爷,你置相爷这个丈夫于何地?”
置相爷这个丈夫于何地?
蔚景微微一笑,弯腰拾起地上披风的瞬间,似乎看到还有两个人准备拾捡,一个是她的丈夫夜逐寒,一个是驸马爷凌澜,只是,两人见她已经捡起,就都顿了动作,直起腰身。
蔚景也未予理会,木然地将披风拢在身上,又想起锦溪的那个问题来。
是哦,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她这样说,置夜逐寒于何地呢?
毕竟,他是她的夫!
他是她的夫吗?
如果是,他又置她这个妻子于何地?
如果是,为何会让她当众脱衣?如果是,为何要这般折辱?
不是说,所有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吗,可以自己外面彩旗飘飘,却不许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妻子一分一毫。
他却大度地将自己的妻子奉献给大家观赏不是吗?
就像他说的,让她学风月楼的那些姐妹,这世上有丈夫让自己的妻子学习妓。女的吗?
既然他让她学,想来,一个烟花女子,说喜欢自己的小叔,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吧?
反正青楼女子滥情,青楼女子也无情,青楼女子嘴里的话也没有什么好当真的不是吗?
她的这个丈夫应该不会在乎的。
事实证明,他也的确不在乎,因为,她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紧接着,肩上一重,是他的手臂搭了上来,“颜颜是在生本相方才让她脱衣的气呢,故意说这样的话语来气本相,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锦溪正欲开口再说什么,凌澜忽然伸手将她的小手裹住,重重一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