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看到县太爷不动,真想大声骂娘,这个县太爷他娘的就是一只乌龟,素日里要钱时就一副拽样,现在要他这父母官站出来的时候就缩了起来。
宇文泓却是轻蔑地一笑,“孙大通,拉这县太爷下去好好地教育一番。”这个人既然是晋王的门人,那就少不得要被他利用一番,这趟紫云县不能白来,晋王屡次要杀他的事也不能不计较,他要一样一样要他们慢慢偿还,还有小女人被人卖到妓院的仇。
“你若要与他一道死,孤也不反对。”宇文泓手中的剑转而向江映的脖颈。
“太子?您是当朝太子?”陶英知却是将江映一把拉往身后,心里不是不感动,这个男人居然站在她身前为她挡剑,这份情谊她不能不动容。
宇文泓却是嘴角一勾,只要这个人死了,他的真儿还是洁白无暇的,思及此,心头一痛,手中的剑眼看就要刺进陶英知的身子。
江映大骂一声傻瓜,忙又两人调了一个方位,即使是太子又如何?可以乱挥剑杀人了吗?
“我与荀掌制之间并没有私情,昨夜所谓包了她只是障眼法而已,她跟我说过您的事情。”陶英知赶紧将这个误会澄清。
宇文泓的眼一眯,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真儿若与他一点交情也没有是不会这样将她与他的事道给外人听。
“殿下,您见过我的,您不记得了吗?去年魏家大宅,深夜时分,葛布,陶家布庄。”陶英知提醒道,难怪当时会觉得他周身贵气,居然是当朝太子,荀真有跟她提过她的那段情史。
宇文泓的剑一收,他也认出来了,陶家三小姐陶英知,“是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眼前这个人居然是红妆,他的心情突然一松,他是男人,哪能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女人的清白?只是若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既然离不开她,那只能告诫自己不在意。
陶英知的脸一红,随便找了个借口蒙混过去,好在宇文泓也不是太感兴趣,没再追问,听到陶英知说荀真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掳了去,他的心头就一紧,追问那人的形貌,陶英知只说得出一个大概,然后一脸焦急地手指一个方向。
“荀掌制就是被他掳去了那个方向。”她道。
宇文泓下令羽林军收队,那个人是谁他胸有成竹,想来他应该不会致荀真于死地,这几天紧绷的心第一次松了松,朝回来的孙大通道:“将这欢情阁夷为平地。”
梅姑一听,险些要晕倒,嘴里得了空能说话的时候,她朝那离开的尊贵背影嚷道:“这位爷,您是那个小娘子的相好吧,她没在奴家这儿受辱,相反还杀了奴家两名龟奴,您不能将奴家的心血夷为平地啊……我的天啊……”看到欢情阁里的姑娘都被赶下来,所有的家具都被毁了,她就头一晕倒了下去。
宇文泓重新骑到马上,朝那守住这条街的瑞统领打了个手势,表示归队继续下一个地方,“孙大通,你留下来收拾残局,那个县太爷一定要秘密地押回京,孤这回一定要扣一顶勾结外敌的帽子给老二。”本来还想让他逍遥几年,等他登基后再收拾他的,既然他想要早点到阎王那儿报道,那他成全他。
孙大通明白地点了点头,自然还包括欢情阁的人也是留不得的,尤其是那个老鸨,一定要把荀真的这段经历抹去,不能授人把柄,目光朝江映与陶英知看了一眼,“殿下,他们如何处理?”
陶英知自然知道宇文泓的心思,上前指天发誓绝不会吐漏出去半句,然后拉着一脸茫然的江映也赶紧发誓,满脸真诚地看着宇文泓。
依宇文泓的本意全都处死了干净,可是荀真呢?那小女人历来重情重义,陶英知昨夜有救护她的功劳,思及此,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手一挥,往长风掳走荀真的方向追去,只能寄希望这两人血缘的羁绊让长风不要做出傻事。
被长风挟着走的荀真,当那风声在耳边刮过的时候,她才从庄翠娥已死的事实中回过神来,看向长风那半蒙着的脸时,竟是一脸的悲愤,控诉道:“你怎么可以杀了她?怎么可以?你们这群杀人如麻的人,统统都该死,枉我还相信你不会杀她,放开我,别用你我脏手来碰我——”
荀真大力挣扎起来,甚至低头狠命地咬住这个人的手臂。
长风却像不痛不痒一样,只是看到她这样的痛苦的表情,心里竟升起一股浓浓的歉意,当那天撤退时,他是刻意看了眼木桩子,最后还是狠心离去,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心里出现动摇,现在内心更是隐隐有丝后悔。
“我是杀手,杀人是本分。”他道。
“那好啊,那你现在就把我杀了。”荀真咬得牙都痛了,嘴里的血腥味很浓,可这人却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抬起小脸挑衅道。
“等我问了你话,自然就会杀了你。”长风看到她嘴角流下的鲜血,虽然那血不是她流的,是他的血,除他的眼睛本能地一红外,心下有奇异的感觉,手开始痒痒的,想到只有她能解开他的疑惑,这才按捺住心头的躁动。
此时天色已暗,奔至郊外的一条小溪中,将她往地上一丢,“将自己弄干净,不然别怪我动杀手。”
荀真一愣,他却指了指她的嘴角的血水,转身似没看她一般,在周围弄些干燥的树枝,在地上点燃篝火。
荀真知道自己逃不掉,捧起水漱了漱口,并且洗了一把脸,春季的水还带了几分寒意,不过扑在脸上还是很舒服的。
长风一面将干粮拿出来烤了烤,一面看着荀真如孩童般的笑颜,嘴角竟然挂着一抹微笑,仿佛这情景他曾见地一般。
荀真洗了一会儿,记起还有一名杀手在身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怎么将他给忘了?面对这种危险人物,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过来,干粮已经烤好了。”长风突然道。
荀真的肚子里已经饿得咕咕叫,可这人是杀死庄姨的罪魁祸首,现在她没有本事杀他报仇,何必要饿坏自己?大方地走过去坐在火堆前,接过他递过来的干粮大口啃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原来不过尔尔。”长风吃了一口干粮嘲笑道。
“骨气也是因时而异的,能屈能伸始乃大丈夫。”荀真回嘴道,虽知这人是杀人如麻的杀手,可不知为何她却渐渐有安心的感觉?“你抓我有何话要问?”
“你不怕我问完后要杀了你?”长风突然很有心情地调侃道。
荀真却是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别指望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长风定定地看了看她的笑颜,似勾起了几分记忆似的,头又要开始痛起来,遂摇了摇头,似将那记忆摇出脑海。
“你怎么了?”荀真看到他的脸似扭曲起来,忙伸手扶着他。
长风一把抓住她的玉手,两眼有些通红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从怀里掏了一样物品递给荀真,“这是你的东西吗?”
荀真定睛看了一下,在他的掌心中的却是一块小小的玉佩,在火光中闪着温润的光泽,“荀兰姑姑的玉佩,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哦,那天夜里是你拾了去?”怪不得事后她发现遗失了荀兰姑姑交给她的玉佩后,回头再去找的时候,却一无所获。
她想要伸手拿回,可长风的手却是一握,缩了回来,“你还没告诉我这玉佩的来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荀真怒道,“这玉佩是我家传下来的,凡我家子孙者都有一枚这样的玉佩。”
“怎么可能?不应是母系家族传下来的吗?”长风不信地反驳。
荀真冷笑一声,“谁跟你这样说的?这枚玉佩前荀后兰,你看看是不是?”拉开自己的衣领,将自己的玉佩展示给他看,“这是我的名字,荀真。”
“荀兰?荀真?”长风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似有记忆从脑海中冒出来,这两个名字似是极熟悉的,在曾经的岁月里他也念过的。
荀真却是不理他震惊的表情,淡道:“我荀家是华国曾经第一将军世家,这也是长辈给予后辈的印记,自幼即被告知只要存活于世都不可随意解下,现在你听明白了吗?将它还给我,它是我荀兰姑姑的。”
“她死了吗?”长风突然焦急地一把拉住的手。
“呸、呸、呸,你怎么说话的?我姑姑活得好好的,只是她有解下的理由,我也不瞒你,我家在八年前被小人安了莫须有的罪名……”荀真伸手拿起树枝拨了拨火,语气平淡但却带着一股不能化解的怨气将记忆娓娓道来。
长风静静地听着她说,但听到那家破人亡的细节时,他的拳头紧握起来,两眼通红,大脑似被什么刺痛了起来,记忆中有一张漫天大网向他撒下,然后又是囚车又是鞭打,又是嘲笑又是辱骂……记忆中还有小女孩的哭声,“哥哥……”
“啊——”他站起仰天大喊一声,山林都被他用尽内力地大喊而震动了。“杀,杀,杀,我要杀尽那群王八蛋——”
荀真本能地一骇,这人怎么了?看到他双眼通红地伸手向她,抓住她的领子举起她,春风拂过,那蒙着的脸渐渐地清晰展现在她的面前。
这一张脸,多么的熟悉,似遥远记忆中的父亲,但又不太像,在他身上她似乎又看到自己的影子,体内的血液在澎湃,她如着魔般呢喃出声:“哥哥……”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酒席风波
这一声呼唤似从千万年前而来,穿过寒冷的冬季,然后才到达他的心中,长风听到这一声不由自主地呢喃,动作一顿,他通红的眼睛里似乎承载了许许多多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奔涌而至……
荀真也在一瞬间恢复了常态,刚刚那一瞬间她似乎真的见到哥哥荀英,就着篝火的映照,定定地看着那张愕然的面孔,表情一急,两手挣扎着似要摸他的脸,“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长风的记忆混乱了,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应该说他一直都想追问他到底是谁?是谁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是谁给予他生命?所以他一直在追寻这个真相。
荀真趁着他茫然动作一缓之际,猛然挣脱他的抓握,此时她的手是颤抖的,但又那么坚定地掂起脚尖跳上去扯开他的衣襟,他是不是她失踪的亲兄长?即可见分晓。
木柴在火中燃烧着,“噼啪”声响个不停,在这万籁俱静的春夜里格外的震动人的神经。
荀真捂住口倒抽一口凉气,泪水不经意地流出,真的是他,她以为今生也许无缘再相见的哥哥,从周思成出现到现今,整整过去了半年时光,每每相询,宇文泓都是沉默的,她从满怀希望到渐生绝望,此时却犹如枯木逢春一般,充满着喜悦。
“长风。”远处有女子的声音传来,急切而担忧,而人影却是犹如惊鸿掠影一般急速奔至。
荀真这才从喜悦之中回过神来,那个女子的声音她认得,好像是叫什么雨晰?下意识地她不想那个女子接近她的哥哥,这个女人好生可恶,居然藏着她哥哥这么久。
一把拉住怔然的长风的手,荀真急切地道:“哥,我们走。”
长风被她拉走了几步,雨晰的声音渐渐传来,他的精神一震,混乱的记忆没有理清楚,与现今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如一片又一片的零乱的残叶在风中飘零,痛苦地抱头大喊:“啊——”
荀真的手中突然一空,回头只看到一双通红如血的眼睛,长风的表情变得噬血,两手的骨关节响动,如盯住猎物一般盯紧荀真,“杀,要杀光这一群王八蛋……”
荀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手快速伸向她,而她却快速地反应过来,身子往后一倒,从他的胁下穿过,躲避开来。
她想要说话,可他却不给她机会,赤手空拳又再度袭上她,他将她当成记忆中的敌人来攻击,那一群闯进他家中欺凌他母亲、姑姑、小妹的士兵,所以他的表情越见恐怖。
荀真如奇迹般地躲开了一两次的攻击,脚下一绊,跌倒在地,看着如小熊般身高的他步步进逼,她不停地向后挪,就在那大手想要抓破她脑袋的时候,惊叫“哥哥,我是真儿,啊——不要——”
她架起双手想要抵挡住这攻击,闭上双眼,等了半晌,却没有动静,睁开眼却看到他的动作僵硬在那儿,方才喘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攻击要停下来的时候,他又开始行动了,这回更为迅猛,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在他的大掌勾下来的时候,她的柳腰被人一抱,一具温暖的胸膛靠在身后,她惊讶地回头,看向那双盈满担心的双眸,惊喜地反抱住他,这段时间惊险重重,她忍不住眼里噙满泪水。
宇文泓却顾不上与她的重逢,而是眼神凝重与长风交手,他手中的剑只是轻挑几下,竟不敌此刻似发疯般的长风。
荀真看到宇文泓抱着她身子一退,让后面的瑞统领等人张开大网准备将长风擒住,急切地道:“别伤他,殿下,他是我哥哥……”
“别着急,我知道,只是要将他拿下带回去,请太医给他诊治一下病症,你哥哥似乎有些不对劲。”宇文泓解释道。
“是疯魔症,少爷有疯魔症,他真的荀家遗孤荀英……”瑞统领的脸上难掩喜色,他们苦苦地追寻都没有寻到荀英的下落,没想到却在这里。
只是那张大网让长风十分厌恶,没几下他就如大熊一般震倒了几个欲网他的人,大手一扫,瑞统领倒地不起。
宇文泓震惊了,这长风真正发起疯来如此厉害,再冲上十几名大汉也敌他一对赤手空拳。
“混蛋,你们如何将他激成这样的。”赶到的雨晰试着靠近长风也不能够,转头朝宇文泓怒道,尤其是目光扫过荀真之时,更是冷彻,长风就是为了她才会抛下她。
荀真一听也愤怒了,也冷然道:“我还没质问你,你究竟用什么方法将我哥哥弄成这样的?他的病症似乎加深了不少。”她想要冲上去抓住雨晰的衣襟狠狠地追问。
宇文泓却是将炸毛成小野猫的荀真双手捉住抱紧在怀中,提防着这雨晰。“你若是敢乱来,孤饶不了你。”
雨晰却是满脸震惊,这个女人居然是长风的亲妹?眼珠子转了转,她的眼睛了闪出莫明的光芒,只是远处“嘭”的一声巨响,又一名大汉撞到了一旁的巨石,立刻倒在地上。
雨晰也不敢接近长风,这样的长风她很熟悉,那一年带他回去时他就时常这样,只是后来得到了制住他的法子才能渐渐地控制住他的病症,从怀里小心掏出五枚细小的银针,对准长风的手臂,“咻”的一声飞去,祈求至少能有一枚打中他。
“你拿什么打我哥哥?”荀真忍不住喝问,虽然心里隐隐地知道这个女人是不会真的伤害她哥哥。
雨晰不理,只是两眼紧盯着长风看。
长风听到风中的响声,如熊瞎子一般挥了几次手,有几枚银针的亮光闪了闪立刻跌落在地,雨晰立刻又射出三枚,分三个地方射去。
长风的手挥了挥,其中一枚射进他的掌心中,高大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如喝醉了一般的步伐,通红的眼睛渐渐地黯淡下来,雨晰抢上前掏出一颗药丸喂进他的嘴里,然后吹了一声口哨,顿时出现几名蒙面人,架起昏睡的长风踏着夜色快速离去。
“你回来,你要将我哥哥带到哪里去?”荀真欲挣开宇文泓的怀抱,去追那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哥哥。
宇文泓看到瑞统领想要去追,忙喝道:“不用追了,派人跟踪,看看能不能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儿?”
瑞统领脸色一沉地赶紧点头应是。
宇文泓这才转头看着小女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长风离去的方向,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