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姨母。”莫华依笑着扶谢司制起身。
荀真的卧室内,高文轩走近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脸上漾着一抹关怀真诚的笑容,“真儿,你的病好些了吗?”那日匆匆一别,他竟再也见不到她,多日的苦恼在这一刻却是消散了。
荀真想把手抽回来,但挣了挣却是挣不脱那有力的大掌,抬头看到一向温和的他眼里的怒意,“已经好多了,高大人有心了。”深呼吸一口气,说着他不会欢喜的话,“高大人一再要求见我,是不是要听荀真亲口道谢?当日没来得及道谢确是荀真的不是……”
“真儿,你一定要这样与我说话吗?”高文轩没有想到与她重逢,她却是这样一个态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还记得吗?以前你都是唤我一声文轩哥哥,还说长大了要当我的新娘,你都忘了吗?”
荀真看到他眼中的真情,“你也会说那是从前,现在你我早已是云泥之别的人,你仍是那云端上前途无量的公子,而我却是宫廷里的一名不起眼的宫女,文轩哥哥,不是我要疏远你,而是我们……已经不应再续前缘。”狠狠心抽出他握着的手,转头看着窗外的绿意,不忍看到他伤心失望的表情,“往后……别再给我送花了,落人耳目对你的前途有损,我不想害了文轩哥哥的大好前程……”
高文轩感觉到自己仿佛如置身在冰窖中,随着她所说的话越来越冷,不是不知道她说的才是对的,可那是他要的结果吗?多少个日子的等待才能等来的重逢……
前方那个背影似乎离他很近又似乎遥不可及,他的心微微颤抖着,一种名为恐惧的感觉席卷全身,突然伸手紧紧地握住前方背影的肩膀,“真儿,别再说了……”
肩头的热气袭来让她的心猛然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靠近那热源,对于温暖她本能地渴望着,可现实就是那一盆凉水,猛然抖下他两手的钳制,回头冷冷一笑。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难道你有办法改变现状吗?高文轩,你不过是华国的一名官员,你有什么本事改变元圣皇后制定的规则?不,你没有这资格也没有这能力,你现在就给我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就禀告尚工大人,说你搔扰宫廷女官,这可不是小罪名,重视清誉的儒家不会放过对你的口诛笔伐,那样你就会前途尽毁。”
荀真的手指着大门,脸上绷得很紧,意图把他赶走,说着违心的话:“现在,你,马上消失在我面前,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高文轩,若你有一点点自尊心就不要再缠着我。”君仍如初妾已非当年,惟有快刀斩乱麻,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你非要这样说吗?”高文轩没有感觉到屈辱,也没有感觉到愤怒,只有一层深深的心痛笼罩着他,那种痛,痛入心肺,痛彻入骨,“真儿,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听到你的心在滴血,你以为说这几句话我就会放手了吗?”他的大掌再度钳制着她的肩膀。
荀真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内心里因为有人的理解而变得柔软而温暖,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派胡言……”
“那你现在大喊啊,外面总会有宫女在走动,她们听到你的喊叫声都会冲进来的,真儿,若这是你的真心话?”高文轩在赌,赌她的心。
“来……”荀真张口蚊子般地喊了一声,而钳制着她肩膀的手却是丝毫没有松动,仿佛越来越紧,而她的心也狠狠揪起来。
“真儿,别再说违心的话,我听着心痛。”高文轩一脸的沉痛。
“文轩哥哥,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我避开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荀真的眼中流下泪水,“就当真儿求你了,别再接近我,我是永远没有婚嫁自由的宫女,可你不同,你还可以娶到娇妻美眷,享受天伦之乐。”
“我不要那些东西,真儿,我只想与你白头偕老。”高文轩伸手大拇指轻轻地抹去她脸庞上的泪水,“我一定会搜集证据为你家翻案的,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脱离宫廷的,你要相信我。”
现实与理想总是隔得很遥远,荀真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她家的案子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再翻开伤到的就会是靠得最近的人,“文轩哥哥,你会受伤的,而且……高御史也不会允许你糊来。”
高文轩的脸上绽放一抹笑容,只因她的话不再尖锐而冷漠,“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鲁莽的人,至于我爹,请你原谅他当初的身不由己,其实他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每年荀爷爷与荀叔叔的忌日,我都看到他偷偷地祭祀,他一定不会反对我们的事情。”
荀真很想说她已非当年的她,即使高御史仍记挂着两家的交情,也不会乐见他与她再有纠葛。可是看着眼前这张意气风发充满自信的脸庞,那一盆凉水她却是怎样也泼不下去。
“哟,看来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第十九章 虚安罪名
外头守着的吕蓉紧张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人靠近这里,拍拍胸脯稳定情绪,瞄了一眼荀真的卧室,圆脸皱了皱,真不明白荀真在抗拒什么?就像方瑾说的,找个肩膀靠一靠也好啊,反正别看其他的宫女表面都正儿八经的,私下里见不得光的关系可多了去,换做是她,有个这么痴情的前未婚夫,还不像小球儿一般尾巴一摇赶紧迎上去?这人现在还是炙手可热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这样的风流韵事她听得就不少……
突然,在吕蓉的身后有人悄然接近,趁其不备,一块破布迅速地把她的口绑起来,吕蓉回头一看,只看到对方狞狰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反抗,一个麻包袋从天而降把她兜进去,“唔、唔……”两声,袋子里面的吕蓉就被人迅速地拉走,连个警示也没来得发出。
袋子里面的吕蓉早已是面无血色,完了,真儿怎么办?她已经拼命反抗了,可拖走她的速度更快,可见不止一个人,心里早已是六神无主,都怪她,若不是她看着高文轩那落寞的身影万分可怜,也不会自作主张地带他偷溜进尚工局,现在还害了真儿……
莫华依扶着谢司制冷冷笑看吕蓉被拖走,目光倏然看向荀真的卧室,这一番神不知鬼不觉,荀真私会男人的罪名无论如何都会坐实了,朝于如艺使了个眼色,让她看好吕蓉这个从犯。
于如艺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她看吕蓉不顺眼已经很久了,正好借机狠狠地教训一顿。
“姨母,现在前方后窗都有人看着,谅那个男人插翅也难飞,我们是不是要进去了?”莫华依朝谢司制耳语一句。
谢司制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心腹宫女,正所谓抓贼要赃,捉奸要双,带头雄纠纠气昂昂地在鲁采萍的带领下往荀真的卧室而去。
鲁采萍一脚踢开房门,眼神凶恶地第一个带头冲进去,“荀真,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私会男人做那苟且之事,真真污了尚工局的空气。”狠狠地盯着吃惊的荀真与另一个男子的身上,眼看自己的机会要到了,她眼中的热意非常地骇人。
“你在乱说什么?”高文轩的身上冷意迸发,看到那个恶意诋毁荀真名誉的宫女,眼中的怒意不减反盛,“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哪有做你口中的苟且之事?嘴巴放干净一点。”
“鲁采萍,你莫乱说。”荀真皱紧一双柳眉看着一脸得意的鲁采萍。
“哼!”鲁采萍才不理会这两个人的狡辩,而是身子一让,把后面的谢司制曝光在两人的面前,斜睨了眼荀真与高文轩变了的脸色,弯腰道:“司制大人,荀女史在自己的卧室私会男人被我们抓个正着,还请司制大人禀公处理以正尚工局的风气。”
谢司制颇有气势地进来,那张徐娘半老的脸上满是惋惜之意,“荀女史,你真的让我失望透顶,本来听人密报的时候我心中尚有存疑,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你这举动真是辜负了尚工大人及我对你寄予的厚望。”慢慢地走近荀真,目光一转看向高文轩,“高大人难道不知道私会宫女有何罪名吗?我身为尚工局的司制必定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此事必定要禀报给圣上及皇后娘娘知晓。”
她的心突然热了起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个儿的侄女只说对其一,却不知其二,这种秽乱宫廷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受牵连的人可是一连串,也会为她成为尚工辅平一条大道,当然冯贵妃这幕后主子也会间接受益,皇后这后宫之主也少不了会被圣上责怪,尤其还涉及到圣上现在颇为宠爱的高文轩。
高文轩的眼里没有任何惧意,“司制,你有何证据说我秽乱宫廷?你闯进来的时候我与她可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两人的衣衫也是完整的。”
“司制大人,我与高大人清清白白,请你也别诬蔑荀真的清誉。”荀真据理力争。
“这个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不是私通还能是什么?我们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家到时候都可以做证,并没有人诬蔑你。”莫华依道,“至于你们私会的目的是什么,那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我们来得早,你们俩还没来得及宽衣解带。”
“放干净你的口。”高文轩怒喝道,这些女人真可怕,真儿这么些年就是与这群丧心病狂的女人相处吗?目光看向荀真的时候刻意放柔了,心痛之情在他的眼底流转。
荀真看着掩住心口永远缓步轻移的莫华依,“莫华依,你怎么可以歪曲事实?没错,我与高大人是同处一室,但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龌龊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就血口喷人就是你们的作风?”
“血口喷人?荀真,你这张嘴倒是尖利得很,这屋里就只有你们两人,难道我们还冤枉了你不成?”谢司制的眼睛一沉,声音更见冷意。
“事非曲直自在人心,司制,我也不在乎与你在圣上面前对质。”高文轩刻意挡在荀真的身前。
莫华依朝身后的宫女挥挥手,“高大人,若是你还在乎名声地位那就请三缄其口,对于我们来说,惩治犯错的宫女那才是根源所在。况且,你们都忘了帮凶吕蓉吗?只怕她现在早就招了,我们手中握有的证据可是充足得很。”
谢司制冷笑三声,高文轩是状元出身那又如何?她吃过的盐还多过他吃过的米,黄毛小子也敢与她叫板?“那我绝对奉陪到底,只愿高大人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就行,年轻人,招子要放亮一点才能混得更好。”朝侄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派人上前去抓住荀真。
荀真看着平日里一群谈不上相熟但碰上也会点点头的宫女,此刻都面无表情地朝她而来,那伸出的手掌把她紧紧地钳制住,挣了挣,目光冷然地看着谢司制,“司制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使你是尚工局的司制那也不能越权惩治我?你的上头还有尚工大人与司徒尚宫大人。”
高文轩看到荀真被众人所困,顾不上其他,赶紧冲上去三两下就把众人打倒,将荀真护在身后,“难道司制要在宫中动用私刑吗?”
谢司制颇为悠闲地看了看自己新涂的指甲油,这种红色果然够亮丽,再抬头看向那对苦情鸳鸯,他们反抗那就更妙了,自然又多了一条罪状,尖尖地笑了一会儿,“高大人果然威风,竟然还敢打宫廷女官,眼里还有圣上吗?”刻意歪了歪头看向高文轩身后的荀真,“荀女史,我虽然顶头还有上司,可是此刻在这房子里我就是那正六品的司级宫女,处置你这个犯错的宫女还是绰绰有余的,这其中的道理还用我教你吗?”
荀真的脸色凝重起来,谢司制所说的潜规则她又焉会听不明白?犯错的宫女严格来说要由尚宫局定罪量刑处罚,各局都不能越权,可是背后却有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上司就可以处置下属,最后再将结果汇报给尚宫局备档即可,打死了人也亦然。
她的手不禁紧紧地抓着高文轩的衣服。
“真儿,别怕。”高文轩感觉到她的紧张,心里更为急切地看着那扇屏风,这戏就真的那么好看那么好玩?平生第一次他有了强烈的挫败感。“司制,你莫要在此恐吓……”
荀真突然从高文轩身后走出来,不能让文轩哥哥再牵入其中,这对他的前途一点助益也没有。
“真儿?你这是干什么?”高文轩拉住她,想要把她拉回身后,她难道看不出这群女人可是如狼似虎,一个不小心会受伤的。
荀真一把拉下高文轩的手,两眼定定地看着他,“高大人,这是我尚工局的内部事务,与大人可是半点干系也没有,大人请在一旁作壁上观,不要参与搅和进来。”
高文轩的心震了震,她突然就像那天在柳树荫下那般耀眼夺目,这样的真儿让他欣赏,也让他感觉到十分的遥远,触手不可及。
荀真不再看向高文轩,而是两眼紧盯着谢司制,“司制大人,你真的要苦苦相逼,屈打成招,嫁祸栽赃吗?”
“荀真,别以为比我们多读几本书就在那儿引经据典,我哪需如此对付你?我只是在肃清宫廷的风气而已。”谢司制道。
“我若是司制大人就不会如此说了。”荀真不退反而是步步走向谢司制,突然眼放精光道。
莫华依从鼻子里哼了出来,“荀真,你现在都自顾不暇还要大放厥词?”
“哦?你怎么知道我自顾不暇?”荀真挑高眉问道。
“我们有多少双眼都看到你们俩私通?”莫华依寸步不让的反驳。
“哦?”荀真状似不解,“这屋子里你就确定了只有我与高大人两个人?由头到尾你们都不问一下高大人因何而来吗?”
谢司制看着荀真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突然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屋子里还有第三人能让她反客为主吗?“荀真……”
荀真打断了谢司制的话,朝屏风后看去,嫣然一笑,“七皇子殿下,您还不出来吗?戏都快演完了。”
莫华依与谢司制两人顿时惊讶的对视一眼,然后很快望向那扇绣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屏风。
“这……不可能……”莫华依倒抽一口大气。
第二十章 将计就计
谢司制脸色顿时大变,此事掺和进皇子那就是另一个局面了,眼珠子转了转,不可能,她不相信,手指向荀真,厉声道:“荀真,你与人私通还要扯上七皇子吗?你好大的胆子,皇子是你这个低贱的宫女可以提及的……”
“吵死了。”屏风后传出颇为慵懒而又不耐烦的声音。“哪来的人聒躁得很?再吵拖出去打一百大板。”
谢司制与莫华依等人都吓得忙掩住口,瞪圆了眼珠子看向那扇屏风,牙齿打颤,“七……皇……子……”
“殿下,那只巴儿狗没问题吧?”高文轩适时地出声。
“小球儿。”荀真看了一眼谢司制灰色的脸,笑着纠正。
高文轩顿时拍拍自己的脑袋尴尬一笑。“对,小球儿。”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里觉得异常的讽刺,他们的惬意演变成她们的恶梦,谢司制的眼睛不禁狠狠地瞪向侄女,只见到后者眼里的着急、愤怒、妒忌还有面对她时的歉意,这才稍微觉得好过一些。
缓了一口气,她抬眼斜睨着荀真,似在问:这是个圈套?
荀真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司制,眉眼上挑,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将计就计。”果然看到谢司制的脸色一黑,这回还真不好说是谁算计了谁?
她想到当时屋子里只有她与文轩哥哥,七皇子的声音突然出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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