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如艺朝她吐了吐舌头,转身准备走开,这回她可不让,一个向前抓住于如艺的手臂使劲拽着:“你这回把话说清楚。”
于如艺甩开她的手,“你真想知道?”
看来她们以往真有过节?她点了点头。
于如艺突然笑道:“荀家的长子有疯魔症,你还记得吧?”
荀真不解地看着于如艺,好端端的扯到她的兄长身上干什么?她的哥哥是练武奇才,可是不知道是学武时出了什么问题,只要是有人与他练打,他就如走火入魔般,陪打之人非死即伤,难道——
于如艺的脸突然透过她看向了远方:“我的哥哥那年就是荀家长子荀英的陪打对象,你的哥哥打死了我的哥哥。”
那张对着她的小脸带着指控,她想起来了,为什么于如艺如此面熟?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她的哥哥又一次病发把人打死了,当那家人来领走死者的尸体时,她看到了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伏在死者的身上痛哭,为什么会记得她?只因她是当时唯一痛哭的人,来领尸体与赔偿费的那对中年夫妻却是笑呵呵的。
第五章 宫女守则
“就因为你哥哥打死了我的兄长,我才会被势利的姑姑与姑丈送进宫里来当宫女。”于如艺的眼里闪着泪光,她的哥哥去当荀家长子陪打之前,曾跟她约定要赚好多好多钱,然后带着她离开姑姑一家,兄妹俩相依为命。
“我的哥哥也因此受到了责罚。”荀真口有点干燥地说,她没有想到与于如艺还有这一层渊缘,哥哥因那件事被罚面壁思过三个月。
“好笑,你哥哥的责罚可以换来我哥哥的活命吗?别在那装好人。”于如艺不屑地冷笑数声,转身离开,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从那天起她就记住了荀家人的长相,才会在昨天一眼就认出了荀真,所以她趁人不注意故意与人对调站到了她的面前与她套近乎,然后抓准机会陷害她,可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好命的逃过一劫。
荀真怔在了原地,她的哥哥并不是有心要打死人的,她的眼里有着泪光,直到成为低人的一等的宫女,这才明白人命如草芥,一如她在那太子殿下的眼中一般,即使是这样,也不代表于如艺可以任意辱骂她的家人。
“嘭、嘭、嘭”远处传来了集合的声音,她这才想起了今早王女史吩咐的话,挑起裙摆赶紧往前奔去。
在膳厅用过早膳之后,这才再度赶往尚宫局听训,荀真等人沿着墙根往前走,只有两只眼珠子悄然地打量着这宫女的居住地,果然就如昨日所见般不太起眼,门口只有掖庭两个字,再往前走并不是昨日温妮带她走过的路,而是岔开往一旁的路径而去,这里渐渐有红墙绿瓦的建筑,在晚夏浓绿的树木映衬下倒是颇为赏心悦目,侧耳听到前边的王女史在小宫女的询问下,颇有几分得意地指着那些建筑炫耀着。
“这里当然比掖庭那儿宽敞华丽得多,这里可是宫内有等级的女官所居住的地方。”回头看着她们笑得万分古怪,“不过你们当中若有人没资质,那这儿就是你们想也别想的地方,老实在掖庭呆一辈子吧。”这才嘴巴一翘转头带她们往一旁的正殿而去。
一大群的小宫女们都睁大眼睛小声议论了几句,鱼贯而入宽敞的大殿,荀真的双眼却打量起了这座颇为宽敞的宫殿,抬头即能见到那简单但又不失庄重的牌篇,上书:尚宫局。
这大殿上并没有多少华丽的装饰,只显得干净整齐,前方稍高一点的台阶上有六把红木花型浮雕椅,此处若在平日是空旷至极,不过今天站满了一众小宫女们,就显得颇为拥挤了,只除了那通向六把交椅的路径仍是空旷着。
小宫女们都在严厉的女史一瞥之下安静地站好,两眼都紧盯着正殿门口,很快就传来了裙子拽地的沙沙声,看来进来的人不少。
荀真伸长脖子看到最前一排六个身着各色深颜色衣服的女人脸色颇为端庄,莲步轻移地走进来,后面跟着一大群同样身着各色衣装的人,差别只在颜色的深浅,衣裳上都绣有花样不同的精致花纹。
其中一个,她却是极为熟识的,正是昨夜帮了她一把的许悠尚工,她在白日里看去颇具美态,若是脸上的神情稍为宽松一些,那就更有亲和力了。
那六个领头的女人在那六把大椅子上坐下之后,小宫女们这才在各自的女史带领下低头行礼,礼毕后,方才有一名绿衣人上前打开卷轴宣讲华国皇宫的制度。
华国皇宫宫女分为六局二十四司,分别是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工局,各局下分二十四司,各个职能不同。其中:
尚级宫女,正五品。
司级宫女,正六品。
典级宫女,正七品。
掌级宫女,正八品。
六局地位上相等,可是因尚宫局主管宫女调配、记名、赏罚等职能,隐隐高于其他五局。
等宣讲宫廷制度的女官讲完了之后,朝一身穿深绿衣服,上绣有芍药之花的女子鞠躬道:“禀司徒尚宫大人,宫廷制度已经宣讲完毕了。”
这被人称为司徒尚宫的女子,年纪与许悠相若,微尖的脸上有着一双颇为狭长狐媚的眼睛,极薄的红唇显得颇为无情,此时一派威严的站起来,“你们进得皇家的门,就得谨记自己是宫中的宫女,除了要遵守宫廷典制之外,更得要深谙宫女守则。”
有些小宫女都暗暗吃不消了,刚听完冗长的宫廷制度,现在又要讲宫女守则吗?
“请出元圣皇后的墨宝。”司徒尚宫恭敬的大喊了一声。
荀真很好奇不是讲宫女守则吗?请出开国皇后的墨宝干什么?
元圣皇后是华国的第一国母,史籍载她陪同太祖打天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后,为人更是温厚重义,亲写《女子典范》一书成为现在女子必读之物。
众人又再三对一幅墨宝行跪拜之礼。
起身后,荀真见到那幅墨宝由两名宫女缓缓拉开,据今已有百年历史的卷轴仍是保存完好,有些发黄的宣纸上只有一句用端正楷书写就的话:一日为宫女,终身是宫女。
司徒尚宫对着那幅字深鞠一躬,转头再看向她们的时候,挑着眉毛笑了笑,“一日为宫女,终身是宫女,就是你们一生都得谨记的宫女守则。”
就这么简单?荀真有点不可置信。
“别认为这句话简单,这是你们要牢记一生的话,也就是说不能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要安守本分。”司徒尚宫的笑容在这个带点阳光的早晨格外的邪恶与残酷。而她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扫过许悠那张平静的脸,而后者却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许尚工,你来和小宫女们说几句吧。”
一直沉默着的许悠看了一眼司徒尚宫那略有些邪恶的脸孔,这个女人十年如一日,一张略微有些孤媚的脸上总是挂着笑不是笑的脸色,微微一晗首道:“司徒尚宫,若是你要把尚宫之位让给我,我也不会推却。”看到她微变的脸色,她的面孔更见冰冷。
司徒尚宫那微变的脸色很快就恢复常态,“既然许尚工不愿,我也就不强人所难。”看了眼许悠眼眉微睑的样子,心中微怒。
“本朝自开朝以来,吸取前朝出身宫女的妖妃亡国的教训,所以本朝对宫女的管制极其严格,只要踏进皇宫的大门,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们可要记住了,即使他日你们有幸得到圣宠,那也只是一名宫女,永远也成不了后宫妃嫔。”司徒尚宫最后的话声音颇重,犹如夏日惊雷。
荀真此时只知道那句话是要牢记在心的,却不知道这句话却箍住了她的一生,任她在里面苦苦地挣扎也难以寻到解脱的渠道。
接下来的半旬,一群小宫女都聚在一起学习宫廷日常礼仪,当然还少不了要去参观犯错宫女的刑罚,看着那血淋淋的手指,被砍断的舌头,无力挣扎的半截身躯,都让她们本能地打冷颤,每当一看到这样的画面,当日的膳食肯定无人能够下咽。
荀真揉了揉跪到痛了的膝盖,光是跪拜礼就学了几日,好不容易挨到午膳方能得到休息片刻。
吕蓉大口大口地嚼着眼前的食物,口齿不清地道:“如果能分到尚食局就好了,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美食。”
“做梦吧你,你以为尚食局的宫女就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最近新交好的方瑾道。
荀真没有说话只是侧耳倾听她们的对话,吕蓉自是不服地回了几句,方瑾一手搂着荀真一手拉着吕蓉道:“小声告诉你们,我的姑姑可是宫里尚食局的掌膳,她说的话可不会错。”
“那你是要分到尚食局吗?”荀真问,对于前程是她们这些小宫女们最为在意的事情。
方瑾松开她们两人,“我也不知道,不过姑姑说尽量让我分到尚食局,这种事由不得你选的,得看资质。”然后又颇为响往地道:“我倒是想进尚仪局,最好能归到司乐大人那里,每天弹弹琴跳跳舞,最好还能遇上一个风流俊美的王孙公子。”双眼开始冒着泡泡。
荀真看着方瑾才十岁的小脸突然红突突的,感觉颇为可疑,她脸红什么?
“遇到王孙公子又如何?”吕蓉咬着筷子一脸不解地问。
“最好是有一段风流爱情啊。”方瑾回头一看两人都茫茫然的表情,脸上一臊,“说了你们俩也不懂?呆头鹅。”
“你忘了,一日是宫女,终身是宫女的宫女守则?”荀真道。
“风流爱情而已,我又不求能双飞双栖,况且像我们这些宫女到死也是不能出宫的。”方瑾一脸笑嘻嘻。
第六章 两局争抢
不能双飞双栖那还要爱情来干嘛?荀真沉思着这个问题时,突然有人朝她面前的饭食吐了一口口水,抬头一看,又是她。
“于如艺,你!”荀真瞪着她。
“哼,卖国贼凭什么用膳?浪费粮食。”于如艺眼眉一挑挑衅地看着荀真。
荀真气得要跳起来与她理论,“我不是卖国贼,荀家也不是卖国贼,于如艺,你也要讲点道理,即使我荀家曾经对你有理亏的事情,但那并不能做为你侮辱我荀家的依据。”
于如艺看着她仍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小脸上满是冷笑与嘲讽,“圣上已经定了荀家通敌叛国之罪,哼,这卖国贼的罪名你们荀家难道还想不担?岂不是说圣上有欠公允?”步步进逼地看着荀真。
“你?”荀真手中的拳头紧握,真想就这样一拳挥出去为自已冤死的亲人正名,但是,这里是皇宫,忍,只有那双含泪而又充满明亮的眼睛诉说着她的悲愤。
于如艺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于如艺,你也别得意,总有一天,我相信圣上会还我荀家一个公道。”荀真一脸坚忍地道。
方瑾看了一眼荀真的表情,好在她最后还是忍住了,赶紧一把拉她到身后,“喂,于如艺,你还要把王女史引过来吗?可得记得到时受罚的可不只荀真一个人,还包括你哦!我记得下午还得学走路吧,那时可没得休息的。”
于如艺得意的表情一收,相当不喜欢荀真现在的姿态,明明已经与她是一样的身份地位了,她凭什么还保有那种官小姐的姿态?但是当目光瞄到那个代为出头的方瑾时,正想作声,与她交好之人附耳道:“那方瑾可是尚食局方珍掌膳的亲侄女,你真要得罪她?”
于如艺的眼珠子来回不停地转着,最后才狠瞪荀真一眼即转身而去。
方瑾拉着气愤的荀真坐下,“别与这种小人置气,就当狗吠得了。”声音大到让刚走不远的于如艺听个正着。
吕蓉安慰道:“方瑾说得对,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你们相信我荀家是清白的?”荀真小声地询问。
方瑾抓着她的手认真地道:“就像你说的,荀家一门忠烈,我也相信终有一天圣上会还荀家一个清白。”
“我也相信哦。”吕蓉忙表态。
“谢谢你们!”荀真两眼含泪,这是自出事以来她听到过最温暖的话。
小宫女在三个月之内必须要轮流去六局学习,然后在期满后看各自擅长什么即分配应到的归处。
三个月期满,一群新入宫的小宫女又聚在尚宫局的大殿上,忐忑不安的等着那六个尚级宫女的到来,这回决定的是她们的命运,如果能分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好去处,将来也能博得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待得以司徒尚宫为首的六人到来后,众人一阵跪拜。
司徒尚宫道:“把你们自认为最拿手的绝活亮出来吧。”又看了看身旁几人,“姐妹们可得擦亮眼了,起码要选一个有用的人才加以培养将来才能成为一局的新鲜血液。”
小宫女们闻言,都一一地把这三个月所学展示出来,位居高座的女人们也看得仔细,不时与身旁的司级下属商量,看哪个资质更好?
方瑾一舞跳过就被尚仪局给挑走了,喜得她眉笑连连,之前一直朝她暗暗嘱咐的姑姑方珍掌膳看得眼里冒火。
轮到荀真时,她刚要表现自己的才能,突然张司簿站出来道:“禀司徒尚宫大人,这小宫女前些时日在属下处学字,属下见她的字圆润端正,不如就留在尚宫局分到属下这里,您看可好?”
司徒尚宫闻言特意朝荀真多看了几眼,正欲答话。
许悠放下喝了一口的茶碗,“那可真巧了,前些儿我凑巧见她的刺绣功夫不错,一点也能通,看来颇有悟性,我还正想开口要呢。”两眼紧盯着司徒尚宫看,表明了寸步不让的态度来。
“没想到许尚工还有这闲情逸致去看小宫女学那粗浅的工夫?我等还真得好好地向许尚工学习一番。”司徒尚宫脸现讽意,摆明了就不信许悠是看上了荀真的手艺,讽她睁眼说瞎话。
其他几名尚级宫女看着这两人又对上了,连一声也没吭,只是端着茶杯装做专心致志地喝茶,想当年这两人可是好姐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弄得反目成仇,不过这两人都是皇后娘娘的亲信,这些年除了斗斗嘴之外也没有做出格的举动。
但是争抢小宫女的戏码实属首次,于是这几名尚级宫女的目光都一致地瞟向了荀真,长相说不上出色,难道真的有过人的技艺?
荀真觉得自己的背脊都要冒汗了,她怎么成了香饽饽?尤其是那些探询的目光很是让人不舒服,她微抬眼正好看到那几名装做喝茶的尚级宫女正侧耳倾听司级下属的禀报,那目光就像要把她剥光了一般。
张司簿瞬即柳眉一拢,这许悠尚工好端端的干嘛来拆她的台?
“正像司徒尚宫所言,每一次小宫女的初选都意味着哪一局更有杰出人才,我又怎能不上心?更何况我尚工局不比彼尚宫局,更注意心灵手巧四个字,司徒尚宫昔日也是尚工局典织,难道还不明了个中缘由?”许悠轻笑一声,司徒慧是怎么爬到尚宫位置的没人比她更清楚。
司徒尚宫,单名一个慧字,小宫女时期被尚工局选中,一直都循规蹈矩地晋升,升任典织时并无让人诧异的地方,最令宫中宫女津津乐道的是这位尚宫大人连跳几级,甚至跳往尚宫局出任尚宫的经历,这比许悠更富有传奇色彩,也更令宫女们响往。
荀真初听闻这位尚宫大人的晋升方式也是惊大了口,以她的年纪来看实属相当出格,不过细心一寻思,这应该与她是皇后的亲信有关吧。
“许尚工无须提醒我当年之事,对于当年任典织的事情我也还是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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