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荀兰同意地点头,“只是你不许再自责了,听到没有?”
荀真苦笑地点点头,站起来看着窗外的黑夜,外头的雪花在飘,想到儿子,心里就担忧,不知他可有吃好?宇文泓是否又赶得及救下他?从出生到现在母子俩没有试过分开这么久的?没有她在身边,儿子不知有多少苦头要吃?
深夜的密林里,呼延赞一行人都在往帝京北面的战场方向而去,若是能与胡国军队汇合,那么生的希望非常大。
方瑾看到小太子在岑乳娘的身边乖巧安静的样子,心里就一疼,这一路上没听过这天璜贵胄撒过一次娇,给饭吃就吃,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他又是目前呼延赞的护身符。
只可惜现在她被呼延赞五花大绑,根本就没有法子去救他,只能狠狠地剜着岑乳娘与秦小春,亏真儿待他们一直不错。
秦小春上前去将一碗粥水小心地侍候宇文寰喝了,看了一旁提防着他的岑乳娘,不甚在意地脱下身上的外衣包住宇文寰的小身子,“天冷,小殿下会怕冷的。”
“我已经给小殿下穿得暖和了。”岑乳娘皱眉道,虽说绑了孩子,但是对他却是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
白教主看了眼秦小春,这一路上秦小春对于宇文寰那可是照顾周到,原本心中有些猜疑,不过岑乳娘也是一样,所以才没往歪处想。
宇文寰的身子扭了扭,但看到秦小春朝他眨眨眼,遂由他给他套上一层棉衣。
“三皇子,快走,他们就快要到了……”胡国打探消息的探子往回跑道。
“怎么追得那么紧?”白教主骂了一声粗口,才刚休息了没有一会儿,他们就追了过来,赶紧上马。
岑乳娘一把想要抱起宇文寰然后坐马狂奔,秦小春却是趁机抱过宇文寰然后将匕首刺进岑乳娘的心脏。
岑乳娘微微一愣,虽有所防备,但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胸口处已插了一把匕首,只见秦小春一击得中后立刻就将宇文寰背在背上,吹了声口哨,抽出匕首,踢了一脚岑乳娘。
宇文寰却是双手紧紧地巴在秦小春的背部,双眼紧紧地看着呼延赞等人,“小春,暗卫是不是来了?”
“嗯,小殿下放心,他们伤不到您。”秦小春执着匕首看着前方一群人。
呼延赞与白教主看到这变故气得跳脚。
“秦小春,你居然叛变……”白教主气得抡剑上去想将他一剑刺死。
“你这个前朝余孽人人得而诛之。”秦小春呸道,“你们害死了我娘,还指望我会帮你们做事?发你们的春秋大梦。”身子一矮,躲过了这一剑。他虽不会武,但是胜在身手敏捷,所以白教主的几次攻击都落了败。一旁的呼延赞忙让手下去帮忙,一定要夺回宇文寰为人质。
正在一群人都要对付秦小春时,后方传来了声响,宇文寰孩童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响,“哼,暗卫来了,你们一个个都逃不掉……”敢将他掳了来,就要有必死的觉悟。
果然,后方似乎听到孩子的声音,更快地冲了过来。
白教主与呼延赞这回都有几分心惊,只要跃过这个山脉,就能与胡国大军汇合。
呼延赞拖起方瑾,朝己方之人道:“走,若是让他们追上来,我们都会没命的。”
“呼延赞,你放开我。”方瑾怒骂。
“你给我闭嘴,还没折磨够你,我岂会放了你?”呼延赞恶狠狠地道。
一群人惟有骑上马在雪夜里登山。
一群黑衣人赶上来的时候,正好与背着宇文寰的秦小春汇合。
宇文泓带人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秦小春解开背着的宇文寰,儿子一看到他忙伸手,“父皇?”
宇文泓接过他,感觉到轻了些,心里一疼,“好孩子。”
儿子却又道:“父皇,他们往那个方向而去了。我都记得父皇与娘说的话,绝对不会哭鼻子。”
宇文泓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然后将儿子交回给秦小春,“送太子先回皇宫,朕追上去。”
雪夜的山林随处都能听到风声,前方的人拼命地赶,后方的人却在狂追,等宇文泓的人马追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呼延赞等人正在山坡上来不及逃。
“皇子,只怕你要留在华国了。”宇文泓勒紧马道。
“想要本皇子的命?行啊。”呼延赞将方瑾挡在身前,然后看了看下面雪地的滑坡,看来只能一搏了,刚给了自己人发去信号,他们很快就会来与他汇合。
宇文泓看了眼方瑾,这是荀真的好友,如果杀了她,只怕小女人会难过,所以那要放箭的手令却是没有挥下,就在这个瞬间,呼延赞拖着方瑾往雪地的斜坡跳去,顺着积雪往下滑,而白教主等人也有样学样。
“拿箭来。”宇文泓唤了一声,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弓箭,搭上箭矢后就先往呼延赞瞄去,“咻”地一声箭矢就飞了过去,接着再朝白教主射去,这只老鼠一定要死,这回没有那么多顾忌,所以目标要大得多,箭矢飞快地划过夜空而去。
“啊啊”声接连响起。
白教主被一箭贯穿心脏,身子快速地滚下去。
呼延赞却因有方瑾为阻挡,仅仅只是肩膀受了伤,吃痛之余却能更迅速地辩认方向。
山坡上的宇文泓却是收回了弓,夜太深,而且他们已经离得远了,“着人继续搜寻他们,黄爱卿,你随朕到前方的战线去。”
戊辰年,帝京城外不远处华国军队成功拦下胡国南下的大军,在寒冬腊月间展开了一场激战,足足有一月之久,胡国想要偷袭帝京的军队才被击退。
宇文泓回到帝京时已是己巳年的春节之时,燕云地区的战事越来越紧张,荀英上书要求增兵一举攻下胡国王庭,朝中为此热议,连过年的气氛也冲淡了不少。
宇文泓商议完战事后转回后殿的寝室时,正好看到荀真半躺在床上哄宇文寰睡觉,上前从后揽住她已经有些粗的腰,那儿正孕育着他的第二个子嗣,“真儿。”
荀真转头看向他,两眼还含着泪水,宇文泓轻叹一声,给她抹去泪水,“真儿,文轩已经去了,我很感激他救了你,但站在男人的立场上我却是认为他求仁得仁了,这就是他对你爱的表现,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为了你舍身成仁。”
高文轩终究在她的心里留下一道很深的划痕。
荀真转身埋头到他的怀里,“我刚刚小寐了一会儿,梦到了文轩哥哥,一时难过所以才会流泪。即使处决了安幸公主,但我仍不解恨,那个女人太可恶了。”
宇文泓揽紧她,看了眼一旁熟睡的儿子,“提她这等扫兴的人做甚?晦气!我只恨当日没有早些就将她与她的娘一道赐白绫处死。”就是念了这一点点血缘亲情才会让安幸公主做下这等恶业。
荀真半坐起来,“对了,打算增兵吗?”“胡国的内部的矛盾现在越来越凸显,我们派去的细作倒是很好地让那位安胡阏氏产生了危机感,而且据说老单于百病缠身,渐渐有些压不住其他几个大部落。那日事后只寻到白教主的尸首,没有见着那个呼延赞,只怕他已经逃回胡国了,有他在,胡国那一池水焉能不再起波澜。他们内讧之时,正是我们进取的时候,所以这一战很关键,如果能一举击散胡国,那么我们就可以一劳永逸,所以大舅子才会写信来要求增兵。”宇文泓握紧手中的拳头道,这让他有一种手掌乾坤的豪情。
荀真看着他王者自信的一面,这个男人是她的,突然也生出几分豪情万丈,“如果这样,八大部落全部都分散了,谁也不服谁,确是好时机,若能将他们逼到阴山以北那就更妙。”想到方瑾,叹了口气,“不知瑾儿如何?只怕凶多吉少了,我最近见到方司膳,她老了不少,虽然嘴里老骂着瑾儿不思进取,但她的心是将她当女儿来看的。”
荀真想到两个手帕至交,一死一生死不明,未免难过。
“真儿,别太难过,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忧思过重,知道吗?我已给大舅子下了道密旨,着他寻找方瑾的下落,如果她还活着就带她回来。”宇文泓安抚着她的情绪,“对了,高御史要辞官回乡了,我挽留过他,可他却是一意要回乡,不得已,我已下了旨意着他回乡养老。”
荀真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在宇文泓下旨前,她早已给兄长去信了,希望瑾儿还能活着。最后听到他提到高御史要回乡,抬头猛然看向他,也对,高家九代单传,文轩哥哥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注定是要断了香火,高御史心灰意冷也在意料当中。
青鸾宫,荀真看着眼前这个秀气的女子,很是文静,虽然一直知道文轩哥哥娶了侧妻,但却无缘相见,看着她一身蓝衣,头戴白花,心里不禁有几分难过,“听说你要见我?”
高文轩夫人抬头大胆地打量着荀真,那一个由她而开创的梅花妆将她的脸映衬得很美,这就是丈夫念念不忘的女人?“妾身很想见见您,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你有什么需要就直说?我能相帮的一定会帮,这是我亏欠高大人的。”荀真真诚地道。
高文轩夫人却是摇了摇头,最后看向她的眸子,“没有,夫君他的心里一直都只有您,妾身一直是知道的,他虽与我同房,但未圆房,所以我也未能达成公爹的心愿生下一男半女,您没有什么亏欠他的。情之一字从来就不由人,所以公主才会做了那样人神共愤的事情。”
荀真顿时惊呆了,这就是他们婚姻的真相?难怪他再娶后却是没有传出喜讯,心中顿时钝痛起来,为了那个已逝的人。
两个女人坐了很久,荀真才起身送高文轩夫人出青鸾宫。
高文轩夫人看了一眼她那颇圆的肚子,颇为羡慕,“荀总管事留步,您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妾身识得路,若是伤到皇嗣,那就是妾身的罪过。”
荀真这才着燕玉送她出宫,看着她那孤独的背影,叹息一声,自窗前转身,有谁能堪破一个情字?
高府里早已打包好行李,高御史老了许多,看到儿媳妇下轿,“去见了她?”
“嗯,荀总管事人很好,夫君钟情于她,我现在也明白了,公爹,我去看看仆人收拾得怎样?这就起程回乡。”高文轩夫人道。
高御史看着她那年轻的脸庞,愧疚道:“高家愧对你,几年了,那小子愣是晾着你,你也别为他守了,你娘家来了几趟要接你回去,你就回去吧,我给你再备了一份嫁资……”
“公爹,请别这样说,玉茹嫁进了高家就是高家的人,公爹年迈,我这儿媳妇正好伺候您,回乡后,若公爹同意,就在同宗过继一个到我膝下,这样也算是继了高家香火,夫君他在天之灵才能安息。”
高御史愣了愣,要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女子守活寡很不人道,但是这提议该死的诱人,他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反对的意见,晚年可期,他顿时就精神许多。
己巳年三月,增援的兵士到了燕云地区,华国兵力一时间达到了顶峰,荀英之前加紧造的兵器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胡国的军队因其王庭内部的争斗步步后缩。
五月,深入草原作战的荀英采用游击的战法,将军队中的一部分交由十八铁骑分散带领追击胡国的逃兵,这十八个小分队如蚕吃虫一般在胡国这片桑叶上猛啃。而主力部队直指胡国王庭。
因老单于突然死了,胡国的王庭早已因争权而乱成了一团,八大部族各怀异心,呼延赞的支持者与安胡阏氏的幼子展开了较量,更是加剧了胡国颓败的进程,给了荀英可乘之机,一举扫荡王庭。
一个在西北地方雄踞的强悍的游牧民族即将走上分崩离析的道路,这个与华国争战百年的国家就此解散,各大部族的仇恨渐深。
同时又有一颗即将升起的新星领导草原部落寻找新的方向与生机。
皇宫,庭院里的香气四散,宇文泓父子一大一小地来回踱着,让看的人都忍俊不禁,小的那个拉了拉大的那个的衣摆,“父皇,妹妹怎么还没出来宇文泓一把抱起儿子,“妹妹磨蹭了,出来后,父皇要打她屁股。”颇为不满地看了眼里头的产房,这回有产婆在里头接生,他想进去,却被阻止了,而外头的庭院里站满了等待消息的群臣及宗亲。
宇文寰扁了扁嘴,嘀咕道:“娘才不会允许呢。”父皇那是痴心妄想,小小年纪的他已是明白父母之间相处的微妙处。
宇文泓闻言,瞪了眼怀中的儿子,正待要教训教训这小子,里头却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顿时抱着儿子就闯了进去。
荀兰抱着新生儿给宇文泓行了一礼,宇文泓放下儿子,随便抬了抬手,就去看荀真,急切地道:“真儿,还好吗?”
荀真看着他焦急的面容,笑了笑,“别担心,一切都安好,这孩子没过多折腾我就出来了,姑姑与稳婆还笑话说没见我这么好生的产妇。”
“还好生?你不知道我在外等了多久?听到你的叫声心里就紧张,总算母女平安……”宇文泓一想到在外面等待,仍然心有戚戚焉。荀真的表情一愣。
踱去看妹妹的宇文寰却是突然叫道:“父皇,妹妹怎么与我一样的?”
宇文泓闻言,赶紧去看了看新生儿,果然是带把的,与现在这个小子一样,是皇子,眉尖皱了皱。“怎么又是儿子?”颇为不满。
荀真耸了耸肩,是儿子也不会觉得失望,接过清洗干净后大哭的小儿子在怀里,孩子一如寰儿出生那会儿一样寻着母亲的胸部就想喝奶,这回她总算是有奶水了,开始喂起了孩子,对乳娘仍心有余悸。
外头的群臣一听荀真的第二胎又是皇子,顿时欢欣鼓舞,帝国的未来更稳定更美好,一致再度跪下请求,“皇上,荀总管事诞下皇子有功当立为后。”
这声音直透云霄。
宇文泓笑看着荀真,前段时日与胡国的战役加之高文轩的死亡,让他们两人都没有将心思放在立后之上,“真儿,我一直亏欠你一个后位,现在与胡国的战事捷报频传,你又刚生下皇儿,确是立后的好时机。”
荀真摸了摸小儿子那柔软的胎毛,斜睨着他,“你给了我两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哪来的亏欠?再说前方的战士浴血奋战,我们在后方大搞封后大典确实不妥,我一直是理解的。”
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鬓边以示他的感动,一旁的宇文寰忙掩住眼睛,顿时被父亲轻敲了一记。
边关的战役华国大军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当捷报传到帝京的时候,满城人欢欣鼓舞。
华国的疆域更为辽阔,日后的史书称赞宇文泓为一代圣主,而荀英则冠以战神的称号,只因他们君臣合力征服了一个民族。
群臣上书再一次要求改年号为圣隆,宇文泓终于同意,这一年即为圣隆元年。
圣隆元年七月,宇文泓下达圣旨册封荀真为皇后,入主凤仪宫,同时下达永不选秀的旨意,现有后宫妃嫔不变,但人人皆知其独宠一人。
也在同一年下达了改革宫女制度的圣旨,采纳皇后荀真的提议,宫女者年满二十五岁者可自愿出宫婚配。
这一命令的下达在后宫沸腾起来,所有宫女都兴奋起来,当年就有不少宫女执意出宫婚配。
一场盛大的封后大典如期而至,太和宫中被装扮得异常的华丽,群臣与宗亲命妇们都伺立两旁,从容而肃穆地恭立着。
当荀真一身皇后翟衣出现在太和宫,一步步地踩着红地毯走向在前方等着她的男子时,看到他朝她一笑,她的眼里渐渐湿润……那一年初入宫门,他傲慢地坐在皇辇上睨视着她……在树下的一个强吻开启了他们的情缘……一幕幕,一桩桩都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