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担心他?”宇文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似云淡风清,但那嘴角却透露出他的不悦。
荀真一看他就知道这厮又小气吃醋了,真搞不明白,他身边那么多女人,她还没吃醋,他倒好,哥哥的醋他也吃,现在不过是提一提七皇子,他又不高兴了。
她起身倾身一倒,横坐在他的怀里,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垂上一吻,“您现在还不相信我?”
她微眯的眼里有着一丝怒意又有着一丝挑逗,宇文泓哪有看得不真切?板过她的脸看着她道:“我没有不信你,只是不喜欢在你的小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荀真轻捶了捶他的胸膛,“提都不行,那你以后也不要提其他女子的名字,我听了也不高兴,哼。”
“你看我提过谁的名字?”宇文泓捏了捏她的俏鼻梁,在她的脸上印上一吻。
“柳心眉、顾清蔓啊,别以为现在她们不在,您就可以随便糊弄我?”荀真就差插腰了。
两人耍着花枪,孙大通再度进来时,荀真快速地跳下宇文泓的怀抱,端坐在一旁,待俏脸没有那么红之际,这才看到孙大通将几本孤本字帖交给宇文泓,遂好奇地看了几眼,“我那个外公好这个?”
“文人嘛,哪个不喜欢收集这些个东西?”宇文泓笑着给她布菜,“快吃,我们待会儿到陈家去拜会一下这个江南名儒。”
在苏州提起陈家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家族在前朝是出了大批的状元,虽然在本朝不再出仕,但那影响力还是依旧存在,整个家族都奉行低调不张扬,苏州百姓依然乐于提起这个家族。
宇文泓与荀真倒也没废力,很快就寻到了陈家大宅所在,那褐色建筑看起来就透着一股书香气,在夕阳的余辉中颇为雅致。
荀真看着这大门,不禁想到母亲幼年就是在这儿度过的,想象她穿着一身仕女装,巧笑俏兮地跨过大门的样子,她的眼睛不禁湿润了,八岁那一年最后的一眼似又回到眼前。
宇文泓伸手握紧她的小手,知道她的心情难免会有起伏,“乖,别哭了,哭得眼睛肿肿地待会儿如何见人?别人还当我欺负你了呢?”
荀真“扑哧”一声笑了,心里有着感动,想依偎到他的怀里,顾及这里毕竟是书香门第,他们还是有所收敛比较好。“听说我那外公极其的顽固不化,他会不会不接受我们的拜帖?”
“应该不会,毕竟那几本孤本字帖对他应该极其有吸引力。”宇文泓道。
但他们仍是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得到主人召见,荀真有心胆怯地跨过门槛,近乡情怯可能就是这种感觉吧,随着小厮走在清雅淡秀的回廊之上,几处假山点缀,每一移步,每一转弯,都可以领略到苏州园林之美,处处彰显着书香世家的风范。
荀真看到宇文泓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下意识地更握紧他的手,从他的身上汲取力量,想到待会儿见到的外公,内心难免兴奋起来,毕竟与姑姑、哥哥一样,这外公也是她的血缘至亲。
一路走至外公的书房门口,他们这才停下,此时换上一名年近半百的管家出来领路,正要说话的他在看到荀真的面容时,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而去,“七小姐?”
七小姐?母亲的排名吗?
荀真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皮相,每个认识母亲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暗吞了口口水,礼貌地道:“我不是七小姐,你老认错人了。”
“像,真的像极了,仿佛就是一个印模印出来的。”老管家咕哝道。
这边厢僵住了,里头传来中气十足的老头的喝声,“还忤在那儿干嘛?还不将客人请进来。”
“啊?是,老太爷。”老管家这才赶紧弯腰将宇文泓与荀真迎了进去,但是一路上都不忘偷窥荀真,若说这女子与七小姐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怎么可能。忽而想到前几日还贴满全城的榜单,莫非她是小姐之女?
荀真被人盯得背脊生凉,惟有抬头挺胸上前。
前方有一个半白头发的老翁正起身向他们走来,那张老脸上有着母亲的影子,不是,正确的是母亲有几分像他,她也不禁看痴了,老头没留意她,而是拉着宇文泓的手,如痴如醉地道:“年轻人,这是你的孤本?”
“正是。”宇文泓执晚辈礼道,“听闻江南的陈老是这方面的行家,特拿来给陈老过一过目,我不是这方面的行家,留在我手里只是暴殄天物,不若在陈老手里更能发挥作用。”
这话说得极客气,摆明了就是将这几本珍贵的孤本字帖献给对方,陈老闻言,微愣了愣,虽然对这几本孤本爱不释手,但是无功不受禄,人家不可能会白送东西?
陈老的眼里喜意褪却,这个年轻人要的是什么?分宾主坐下,愣是一眼也没有看荀真,目光离不开手上那几本字帖,这可是大书法家的真迹啊,要寻也不可能寻到,所以当他一看到随那陌生拜帖一道进来的是这几本孤本字帖,顿时就决定要见一见这个年轻人,看看他可愿割爱。
“年轻人,老夫都行将就木了,哪有可能随意贪年轻人的东西,这不是老夫的作风,我看这几本字帖极其的珍贵,不如这样吧,你提出一个交换条件来,只要老夫办得到的,必定全力而为,这样大家都心安理德。”陈老道。
宇文泓在来的时候自然调查清楚了这老头的喜好,所以一出手就是投其所好,等的也就是他这一句话,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看到老头的手还在抚摸着那几本珍贵的字帖,放下茶碗时,他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我要的也是陈老可以付得出的,我听闻陈老的字是江南一绝,想陈老为我写一幅字帖如何?”
“哦?这倒是容易。”陈老一听,喜上眉梢,要他的字那就是再简单不过了,“不知年轻人求什么字?”
荀真看着这个如孩童得到了玩具兴奋的外祖父,眼里不禁也有几分喜意,看到他犹为亲切,兴许是血缘的关系,但是宇文泓说他顽固不化,这倒没有怎么看出来。虽然她有几想与亲人相认,但是人家不看她,她也不好厚着脸皮开口,再说宇文泓的正事要紧,所以她只是在一旁端着茶碗安静地品茗。
殊不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宇文泓微笑地道:“那我也不相瞒,我前来是想请陈老写一份讨檄文书的。”
讨檄文书这四个字一钻进陈老的耳里,他就不由自主地起身,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是什么?”
宇文泓笑着道:“就是征讨皇上身边奸佞小人的文书,这于陈老而言应该不是难事。”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师出必有名,这战才能是正义之战,而且由江南大儒亲自书写的讨檄文书,那份量可想而知,而他的即位将会名正言顺的。
陈老的眼睛一眯,手不再轻轻地抚摸那珍贵的孤本字帖,全身冒着寒气地看向宇文泓,冷嗤一声道:“我陈家历来不当华国宇文氏的走狗,年轻人,我不管你是谁,对这我不感兴趣,但是你要让我背叛祖训,那是万万不可的。”回头留恋地看了几眼地珍贵的孤本字帖,忍痛地包起来让人递回给宇文泓,不耐烦地道:“走走走,老夫不愿再见你。”
宇文泓知道要劝服这个老头不是那么容易,对于管家递回来的孤本字帖,他看也没看一眼,而是从容道:“陈老何必那么固执呢?华国在宇文氏的统治下百看来,百姓安居乐业,外拓疆土,可以说得是一片繁荣之景,陈老是读书人,当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必拘泥于成见之下?”
陈老回头一脸怒气地看向宇文泓,“这里是我陈家,由不得你在此大放噘词,年轻人,老夫帮你是人情,不帮你是道理,年轻人,我不会为了几本孤本字帖出卖我的行事准则,现在趁老夫还没大怒之前,赶紧离开陈家,往后不要再来了。”遂朝管家道:“送客。”
宇文泓看着这老头准备拂手离去,眉尖皱了皱,而且那管家已是一副送客的样子,这老头太顽固了。
荀真看了眼宇文泓,再看了眼那准备离开的外祖父,适时地出声,“陈老,我们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是强您所难,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前朝已经过去了,再说是昏君误国才会导致民不聊生,天下才会尽归宇文氏。陈老,您这样实在太迂腐了……”
陈老听到是这女娃娃的声音,什么时候一个女娃娃也敢到他面前大放噘词?遂回头怒道:“无知女娃,这里何时轮到你出声?别以为老夫是你可以任意教训的人……”接下来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这女娃怎么这么像当年那个不肖女?“你……是谁?”
荀真知道自己引得对方注目了,虽然这外公发怒起来好像不太好相处,但毕竟是血亲,她止不住地响往着血缘亲情,这是多年皇宫压抑的宫女生活让她对亲情格外的响往,盈盈一拜,“外孙女姓荀名真。”
陈老觉得荀真二字给他的冲击是巨大的,荀姓,不就是当年女儿执意要与家族脱离关系也要嫁的人吗?女儿生下子女后都有寄信回来,但都被他撕了,那个不肖女,什么人不嫁,非要嫁给乱臣贼子的荀家。当荀家抄家出事后,他也悄然打听这孙子孙女的下落,知道一个发配边疆一个沦落为宫女,悠长叹息了好久。再想到不久前的通缉榜单。
一时间,他的两眼有些发红,这是他嫡亲亲的血脉,想要举步走向她,却硬生生止住了,冷道:“我陈家没有荀姓的外孙女,你走吧。”
荀真愣了愣,抬头正要说话,突然门外面有响声,然后听到一把苍老的嗓音道:“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女儿……”接着竟冲了进来,看到葛真时,两眼呆了,喜了,继而向她冲过去,“女儿,我的女儿……”一把抱住荀真。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认亲说服
荀真有几分呆楞,身子猛然落在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怀中,只见她穿着一身锡色衣物,头发有几分散乱,戴着几支朴素的发簪,只是这样被人抱着,她觉得十分的不安,“这位老夫人,您认错了?我不是您的女儿。
老妇人闻言,松开看,眼里有几分迷惘,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摸了摸,疑惑道:“你怎么不是我的女儿?馥儿,我是娘啊,你不记得了吗?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为了那个男人连娘都不认了?馥儿,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是娘啊……”
她使命地摇着荀真的身子,空洞的眼神里有着别样的神采。
宇文泓是知道这个妇人的身份,但在来之前他没有告知荀真,听闻太多当年关于她娘的事情,兴许于她未必是一件好事,所以他选择了沉默。现在看到老妇人拼命地摇着她,他忙上前拉开,“陈老夫人,你真的认错了,她确实不是你的女儿……”
“走开,走开,你又想来带走我的女儿了吗?告诉你,我再也不会将她交给你,你骗走了我的女儿,还说带她走后会给我写信,结果,结果再也没有一封信,我宁愿让馥儿哭,也不会再相信你的话。”老妇人抱紧荀真一脸防备地看着宇文泓,仿佛他是洪水猛兽,是那拐卖她女儿的人贩子。
宇文泓看到荀真有几分受惊地被老妇人抱在怀里,心下一疼,这老妇人手劲能不能松一点?眉尖紧皱地上前想强行拉开。
陈老已经是铁青着神色上前拉开老妻,吼道:“你闹够了没有?那个不孝女,你还想要去寻她?来人,将老夫人带回去,我不是吩咐过,老夫人一旦发病了就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许她随意走动吗?”
那冲进来想要带老夫人回去的仆妇都垂着手站在那儿,其中一个嚅动了一下嘴唇道:“太爷,不是老奴们没看好老夫人,是老夫人骗过了我们冲了出来……”
“你们还要驳嘴?明知老夫人有疯病,你们还让她随意乱走?”陈老不待那人说完,再度怒吼道。
荀真却仍是呆怔着,两眼痴痴地看着这老妇人,她居然是母亲的娘,她的亲外婆,看着她急切的眼神,感觉到她内心的悸动,她竟不由自主地任泪水划下脸庞,怎么会是这样?
陈老夫人却是拼命扭动也没有挣开丈夫的抓握,眼看着宇文泓走近她的“女儿”她急了起来,低头张口咬住丈夫的手。
陈老的手腕一痛,松了开来,陈老夫人趁机冲了出去,一把拉住荀真,“走,女儿,我们走,不理你那顽固的爹,也不要跟着那人走,娘一定给你找门好婚事……”
众人怕伤了陈老夫人,于是都不敢太过靠近她,这反而有利于她抓着荀真在回廊上奔跑,荀真的手被她拉着,只能睁着泪眼看着这至亲的亲人就这样拉着她跑,看着老人家的背影,她的心一阵酸过一阵……
陈老夫人发病在宅子里狂奔的事情在陈家传了开来,陈老的儿子儿媳都快速赶来。
“爹……”
“公爹……”
陈老的脸色十分难看,这忆女成狂的疯妻又准备闹什么笑话?现在一看到儿子儿媳追问,气怒道:“都给我闭嘴……”
宇文泓看了眼被陈老夫人拉着走的荀真,刻意没有阻止,一来她毕竟是荀真的至亲,不会伤害她;二来这局面于他有利,看了眼火暴三丈的陈老,竟是板着脸担忧地道:“陈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说法?”
陈老看向宇文泓,看来他与自己的外孙女的关系匪浅,“年轻人稍安勿躁,不会有事的,我的夫人错认荀真为女,所以拉了她去,只是一解相思之苦。”
忙将女人们都遣了去寻犯了病的母亲,陈家的几个儿子这才发现宇文泓这陌生人,其中陈家长子道:“爹,这位客人是谁?”
陈老哑然,并不知道这客人的来历,想到他所提之事,竟道:“他是废太子的幕僚,等我那疯妇发了疯后,你带着荀真赶紧离开,以后都不要再来了。复儿,让下人赶紧去将你娘追回来……”
陈复却是紧盯着宇文泓看,这是废太子的暮僚?看这气度做派不太像,朝父亲回了一句,“爹,已经派人去了。”目光却是不离宇文泓的脸,心下的念头转了又转,大概也知道宇文泓的来意,看了眼父亲,其实现在是宇文氏的天下,他们家再坚持那祖训显得极为可笑,身为江南的望族,他们的影响力本来可以更大。
宇文泓也看到这陈家老大的眼里有着热意,嘴角不禁往上勾,心下一转念已是明白过来,这陈家老大动了出仕的念头,适机道:“陈老,这讨檄文书之事还请你再重新三思,现今天子危难,正是揭竿而起之时,莫因个人的顽固守旧而误了时机。”
陈老连思考也没有就摇手道:“不用说了,此事……”
“且慢,爹”陈复道:“孩儿认为此事可以商议,废太子比现今太子正统,再说现今太子在京城倒行逆施,多少儒派人士都被他关押起来,我们身为南方儒林之首,更不能坐视不管。当年小妹的婚事您硬是不同意,娘为此都得了疯症,您还是守旧不化。”
陈家的几个儿子都讨论了起来,一直以来他们都想出仕,只因得着老爹守的那条家规,他们都只能做罢,惟一的妹妹又在京城出事,他们的心别提有多难过,那可是同胞妹妹。
陈老有一妻几妾,但惟有正妻有所出,一共生了五男一女,几名妾侍都无一所出,所以陈家几个儿子倒也相处和睦。
陈二道:“爹,如果当初您同意打破家规,让我们出仕,那么小妹又岂会在京城孤立无援,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爹,身为读书人不是偏安于一隅,而是要将所学发探出来,造福一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