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于如艺在肚子里诽语一句,但现在却没胆说出来,莫华依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拉越大了。
莫华依匆匆赶到大殿之中时,哪里有什么人山人海?她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还是只在大殿中看到那几位新上任的高级宫女一脸疑惑地站在原地,并且大家面面相觑。
莫华依这回真的有几分事态不对的感觉,但是别人没有发言,她也不好做出头鸟,与大家点头致意之后她就站在一旁咬着唇等着看事态的发展。
新上任的尚工姓秦,当她昂着头进来的时候,看到那冷清的影象,脸色变了变,本以为要施压一番建立威信的,哪里知道这里的人影少的可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呢?都到哪去了?”
“尚工大人,属下也有这疑问,那群女史今儿个,我见到都屈指可数,还有那少数降职的高级宫女,一个也没见着……”莫华依赶紧道,这是邀功的时候。
秦尚工却没看向莫华依,一拍坐椅的扶手道:“去,将所有人都给我唤来,若有不听号令者,全部都降职。”咬紧贝齿,“就说全贬为粗使宫女,我看看她们到底来不来?哼。”
四名新上任的司级宫女都脸色气绿地应“是”,然后各自带着那残缺不全的典级宫女及少量亲信女史雄纠纠气昂昂地去管自己那一房的人。
莫华依第一个想到的人却是荀真,这回有秦尚工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坐实荀真不敬之罪,贬为粗使宫女的荀真还会是她的敌手吗?所以丝毫不让人到荀真的新住处去,故意不让她知道秦尚工震怒的话。
半晌后,端坐在大殿上的秦尚工铁青着神色看到四名司制下属进来,再一细看,她们身后还是原先出去的那一班人,怒喝道:“她们都怎么了?”
“有的说病了,有的说受伤了……总之说法五花八门,总之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到大殿来。”有人气闷地道,第一个升职连个手下都驱不动,这司级宫女当得可真窝囊。
“你们没将我的话放出去吗?”秦尚工再度怒道。
“说了,可她们都说,既然尚工大人容不下她们,那她们都收拾包袱去掖庭报道吧?”
接二连三的回话大概意思都是这样,秦尚工这回的脸色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虽然她早已知道自己的资历浅,但没想到这一群人都不买她的账,最后站起来道:“好哇,她们要与我对着干,我这就将此事禀报给皇后娘娘,娘娘绝饶不过这一群人……”
莫华依也没想到新旧交替是如此的不顺利,看到秦尚工准备去找柳皇后告状,忙拦着道:“尚工大人,且慢,大人初登高位,若是上任第一天连手下都摆不平,那让娘娘如何对大人执掌尚工局有信心?娘娘若是起了疑心,只怕大人的位置都保不住,我们这些人同样也难说。”
秦尚工一听,步子一顿,莫华依说得在理,才第一天她就这样,柳皇后只怕第一个要裁的人就会是她,在这尚工局里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绝不能被人打回原形,想定后,看了眼说话的莫华依,再看了眼其他属下怀疑的神色,重新坐回主位,“莫司制说得在理,大家不要傻站着,现在是她们老一派的势力要与我们玩花样,若是摆不平她们,大家这次的升迁就会是一个笑话,华依,你有何高见?赶紧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参详参详。”
在座其他的宫女一听,确实如莫华依所说的那样,这才脸色着急直来,急忙朝莫华依追问着。
莫华依沉吟片刻,走近秦尚工道:“尚工大人,依属下之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瞒着皇后娘娘,这不过是我们尚工局内部的事情,既然她们都不愿劳做。那也好办,从新挑选女史来做不就得了,先把局面稳定下来,查查带头闹事的元凶是谁?只要抓到元凶,其他的人还有何可闹的?”
秦尚工听了频频点头,“这倒是个办法,若出事,我们就一股脑儿地将罪责推到她们的身上。”
“嗯,莫司制这主意好……”
只是在这一个清晨,出现冷清的不单单是尚工局,其他的尚宫局、尚服局、尚寝局也出现了同样的局面,那几名新上任的尚级宫女全都面对同样的处境,不过她们的处置方法也是大同小异,先按压下来再图解决之策,纷纷调用备用人手暂时渡过难关。
最为大手笔的却是内侍省采买一块的太监,皇宫里那么多的人都要吃饭,而新上任的太监却是等到午时也没见到素日里送食材来的商家,顿时个个脸色难看,尚食局一再派人来催,他们又一次次找理由打发回去,尚食局以为内侍省托大,最后双方更是口角起来,吵得个天翻地覆。
此时,梁公公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哼着小调,看到那小公公跑进来,笑骂了一句,“跑什么跑?死老娘了啊?”
“公公,今天那新省监连一样食材也没买成,脸都气绿了,还是公公高明,联合其他被打压的省监事先联络好之前供应的商家,让他们都断货,现在就等着看贵人们用膳时的表情了……”
梁公公伸手在那小太监的头上一敲,“宫里还有储藏的。”嘴角不怀好意地一翘,“最多只能撑个两天左右。”外头的那些商家他都打好了招呼,这回就等着看好戏。
第一天开始了,六局与内侍省新上任的宫人都紧急想对策解决此事,但是那群人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不买他们的账,法不责众,一时间,他们竟是愁眉不展,但是谁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凭着往日的积蓄,后宫的动作上还不至于断节。
第二天,勉强维持过去,但所有新上任的人都脸色难看。
第三天,问题开始慢慢地暴露出来,这回不再是脸色难看就可以解决的,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收拾那些残局以图掩盖问题。
夜里,荀真正要用晚膳之时,看到温妮有些不安地来回踱着,“温姐姐,你先坐下来用膳,别踱来踱去,我看着头晕。”
“真儿,都三天了,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温妮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皱眉道。
荀真正要做答,彭司彩也悄然闪身进来,“荀真,你那计划还行不行?她们现在都找到了代替人手,我们再硬撑下去,只怕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现在有些女史都开始隐隐动摇了。”
荀真看了眼彭司彩的反应,不禁暗暗摇摇头,难怪多年来声名不显,原来不是低调,而是这个司级宫女缺乏大智慧,不过此时她仍是起身扶着彭司彩坐下,“司彩大人,你先别急,其他人您都要尽力安抚好,我们不能功亏一篑,现在就要斗斗看谁的毅力最持久,别看现在无声无息,但是汹流暗涌啊,正是大家暗暗较劲的时候,司彩大人一定要坚持本心。”
“荀真,我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踏实,我想大家都有这种感觉……”彭司彩道。
荀真却是挟起一筷菜到彭司彩的碗里,“司彩大人先吃菜吧?”
“都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情吃饭?”彭司彩不由得瞪了眼荀真,她怎么可以淡定如斯?现在她的肩上不但要担着自己的前程,还有那一群对她忠心的手下,所以她才会着急。
“司彩大人尝尝这菜,与平日有何区别?还有这菜色如何?”荀真用筷子指了指案上的两荤一素一汤道,“民以信为天,最近宫里的情况从这一桌子膳食上就可以体现。”
这一番话不但彭司彩听不明白,就连温妮都有几分狐疑,纷纷举箸挟菜来吃,即使她们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但是这菜的新鲜程度与往日所用差别极大,再一细看菜都缩水不少,哪有以前的份量充足?
彭司彩再吃了一筷子菜,慢慢地体会到其中的深意,震惊地看向若无事人般用膳的荀真,“荀真,这菜不对味。”
荀真一笑,“司彩大人终于吃出味来了?别看这一盘菜虽不起眼,但从中透露出很多的信息来,他们内部正在勉力维持不让人看出来,再退一步说好了,找到代替的食材,我们这些人还好说,但是上面的那些个主子,哪个不是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看到供应变差了,她们会没有怨言?换成司彩大人会不会有怨言?中宫虽然是后宫之主,但看中宫不顺眼的妃子会少吗?这千载难逢给皇后没脸的事,她们会放过?”
彭司彩听得口哑哑,虽然早已知道荀真的计划,但是她上回并没有说得如此深入,而她果然是操之过急,脸色潮红起来,起身朝荀真拜了一拜,“荀真,看来我的眼介力远远不如你啊,我这就回去给她们鼓气。”
荀真跳开不受她这一拜,正要说些什么,哪知这彭司彩如来时那般又急速悄然地消失在门外的回廊处,让她真真的哭笑不得。
“真儿,连我差点要信心动摇了,你说得没错,我们不能这个时候泄气。”温妮坚定地道。
荀真握了握温妮的手,“温姐姐,你放心,这个计划一定会成功的,来,我们赶紧用膳。”
温妮与荀真相视一笑,赶紧举箸用膳。
尚仪局,王颖正在听司宾与司赞对近两天就要举行的封后大殿礼仪上的安排,提出了几个要改进的地方之后,揉了揉额头,听到女史说李梅儿尚食前来拜访,这才忙起身相迎。
“什么风将李尚食吹来了?”王颖笑道。
李梅儿脸色有几分凝重,“我们谈谈。”
王颖看她神色庄重,收起笑容,让司宾与司赞等人退出去,“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一点儿风声也没收到?你到底在忙什么?”李梅儿狐疑道:“现在宫里新旧两派似乎正斗得火热,你一点也不知道?”
王颖脸现惊色,“我最近都忙着封后大典礼仪上的安排,这次又赶得急,我这才没留意到还有这些个事?”
李梅儿看她神色不像是做假的,这才将自己得到的那一点点有限的消息供出来,“你能留任,看来也是娘娘的亲信,你说这件事我们到底要不要出手相助那一群人站稳脚跟?还有娘娘那儿要不要去禀报一声?大家都是同坐一条船的人,不如合计合计,将来也好有个说话的章程。”
王颖沉思起来,片刻后道:“李尚食,你是不是代娘娘来试探我的?还是真心来找我商议的?”她不得不怀疑这李梅儿的用意,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有。
李梅儿眼睛睁大,“我需要来试探你?现在老人就只剩我俩,不瞒你,我与皇后娘娘在过往曾有一些机缘,但是没有你想得那么深入,娘娘现在不动我们,只是代表了她想慢慢来,我现在也隐隐有危机感,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件事,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才会来与你商议。”
王颖定定地看着李梅儿,想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让对方图谋的,她们并不是同一局的人,况且两局在公务上没有合作的机会,所以更不存在利益冲突,想定后这才道:“你不说我自也有这感觉,只怕娘娘搞定那几局后就轮到你我两局的大变革,所以依我看……”
“怎样?”李梅儿见她停顿,身子前倾看向她。
“以不变应万变,现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王颖也靠近李梅儿,低声道:“听你这样一说,你也不是柳后的嫡系,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要取得她完全的信任,只怕很难。不想有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最好就是让柳后掌握不到后宫最大的权利,凭着我们多年的积累,若是旧派获胜,我们几家扭成一股,柳后想要彻底掌握六局,那就更难了,分庭抗礼之势不是更好?”
李梅儿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若是趁这混乱之时占到一点好处,那么也有与新皇后较劲的资本,嘴角奸诈一笑,“这么说,还是在后面推波助澜比不变应万变好,再说我对于那群新上任的人都看不惯,一副小人得道的样子,还是老人看来舒服一点,谁不熬了好久才得到这尚级之位,跟她们平起平坐,连我都觉得掉价。”
“这样甚好,李尚食,我也有这个感觉,你掌管的是尚食局,正好可以在背后暗助她们一把,事后也能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倒也不失是一条妙计,再说法不责众,那么多人的不满不正是柳后失德的体现?”王颖怂恿道。
李梅儿也阴阴一笑,看来这王尚仪与她倒是想到一块儿,两人商议拿定主意后,她这才站起告辞,“我先回去了,王尚仪接着忙吧。”
王颖起身相送,看到李梅儿走远,这才冷冷一笑地返回进屋,有心腹女史上前给她续茶,“尚仪大人真的要参与这场混战中?”
“有何不可?那个柳皇后不会是有用的靠山,再说我是巴不得她坐不稳这中宫,后宫能大乱就更好,搅乱这一潭水,我们才好浑水捉鱼。”王颖冷道,身子挨到迎枕上,舒展了一下筋骨,“再说我们尚仪局事后比谁都更能置身事外,柳皇后说不定往会更倚重我?呵呵,这一场戏不知是谁发起的?倒是好大的手笔,连内侍省这群老奸巨滑的老阉狗都出动了。”
女史上前给王颖轻轻捶腿,“尚仪大人使劲地鼓动李尚食,她那一局只怕事后会让柳皇后记恨上,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向她禀报,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错,你的悟性极好……”王颖心情不错地夸奖着忠心的手下。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封后大典的那一天,所有的矛盾斗争都到了一个临沸点。
柳皇后看着那件自己的新翟衣,虽然款式绣线都是一等一的好,但是那参差不齐的绣功却让人难以恭维,脸上越见难看。
因为母亲即将就是中宫皇后,安幸公主现在在宫里的地位也升高了,上前看了一眼那皇后翟衣,大吃一惊之余,竟嘲笑道:“母后,这就是你的新翟衣啊?这是什么?凤凰?我怎么看像那落汤鸡?”
“说,本宫不是命令你们一定要尽善尽美吗?你们这做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莫司制,你给我解释清楚。”柳皇后将那件翟衣扔到地上,两眼冒火地道。
莫华依赶紧跪下,“娘娘,这怪不得奴婢,请娘娘恕罪。”即使她事后将那些不完美处都悠补过了,但是仍掩不住那些粗糙处。
“不怪你那要怪谁?”安幸公主在一旁凉凉道,“母后,可见是这群宫女疏懒了,她们都以为母后好欺负……”
“你给我闭嘴,安幸,如果你是想来挑事端的,那就回你的公主府,莫华依,本宫今儿个给你个解释的机会,若说不出来,那这司制你也就别当了。”柳皇后先是斥责了女儿,接着再朝莫华依发难。
莫华依的身子抖了抖,眼珠子却转了转,柳皇后这反应也在她预料范围之内,咬了咬牙,将六局拼命压下之事当面向柳皇后禀报,“娘娘,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都是秦尚工让奴婢压下不报的,所以奴婢也不敢说,再说娘娘的封后大典赶得那么急,翟衣的步骤又繁复,奴婢已经日夜赶工了,只是那一群替代的人手艺不及正规女史,所以才会让这件翟衣最终绣成这样。”
“岂有此理,这么大一件事,怎么直到今天你才来说?”柳皇后大怒道,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原本以为任用的是自己的亲信,必定能处理得妥当,所以才没有在之前传她们来看看翟衣的进度如何?今天她岂不是在后宫诸人与群臣面前失了面子?
这么一想,她的怒火是怎样也压不下来的。“去,将所有宫女都给本宫找来,本宫这回饶她们不得。”
一旁的柳心眉看到姑姑的身子晃动,忙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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