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汪、唐三人上楼来。走到汪洋房间,发现他的房门新贴了封条。
汪洋急问:“怎么封门了?”
唐一娜:“看看我们的是不是也封了?”看钱之江的没封,又看自己的也没封。
唐一娜:“我们的都没封。”
汪洋甚为震惊:“这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唐一娜说怪话:“意思是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汪洋生气地:“你老是没正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寻开心?”
唐一娜:“这叫苦中作乐。”
钱之江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看房间已经大变样,铺了三张床,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钱之江叫汪洋:“来吧,住这儿。”
汪洋:“把我们安排在一起住了?”
钱之江:“还有闫副参。”
汪洋:“这……”
钱之江:“这就叫冤家路窄,都是你干的好事。”
唐一娜从自己的房间回来,对他们发牢骚地说:“我那儿也多了床被子。”
汪洋:“肯定是让你跟裘丽丽同居呗。”
唐一娜:“哼,那个泼妇,我才不跟她住在一起。”
汪洋:“那你就回家住吧。”
唐一娜:“呸!”
汪洋瞪她一眼:“我看你现在对我简直是无法无天,目无尊长,你是不是认为我就是共匪,告诉你,出去了我照样是你处长!”
唐一娜嘴硬:“那又怎么了,你能把我吃了。告诉你,在这里,你和我一样,还有钱总和那个骚货,闫副参,大家都有可能是共匪,都是嫌疑犯。”
汪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一娜:“我等着。”
钱之江:“行了,你们闹什么?别一个针尖,另一个就得是麦芒。你先出去吧。”把唐一娜劝出去,关了门。
钱之江叹了一口气:“这里都快成古罗马的斗兽场了,我们都是笼子里的奴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反正得死个把人,其他人才出得去。”
汪洋:“老钱,你我共事多年,虽说工作上少不了龌龊,但一旦刀兵相见,我对你还是下不了狠手……”
钱之江:“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怨你。”
黄一彪进来,吩咐特务:“给我准备一下,我要睡到那边去。”
特务:“刚才我们检查了,汪洋房间的窃听装置果然被他破坏了。”
黄一彪很是吃惊:“这狗日的!有没有其它异常?”
特务:“还没有发现。”
黄一彪:“给我在那个房间装一部电话,我过去住了,这边由你负责。”
特务:“是。”
黄一彪来到窗前,拿起望远镜看。他看见裘丽丽已经走进了唐一娜的房间,正坐在床边生气呢。
唐、裘二人背对背坐着,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而那边钱之江的房间内铺了三张床,沙发、凳子、桌子全撤出去了。
这会儿,汪洋不在房间里,钱和闫两人坐在床上,虽然不像唐一娜她们那样互相仇视,但也无话可说。闫几次想找话说,但看钱冷漠的样子,也就罢了。
汪洋在童副官的房间里。汪在跟童叫苦不迭:“简直倒了八辈子大霉,碰上这种事,我这个处长看来是有心当,没命坐……”
童副官:“那也不见得。如果你把共匪分子挖出来了,这不立了大功。有功就有赏,说不定还官升一级呢。”
“童副官,你说……到底谁是共匪……你们现在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要问你啊。”
“啊哟,我哪有你站得高,看得远。”
“老汪,你搞错了,这不是要看远,而是要看清。总共五个人,一个是你自己,三个是你部下,你说谁站得近,看得清?”
汪洋痛苦不已:“那当然是我了。”
突然,楼上传来唐、裘吵架的声音,汪连忙起身。
童副官幸灾乐祸地:“你不要管,让她们吵,吵得越凶越好,你们现在就是谁都不想撕破脸皮,又吃鱼又嫌腥,都想当好人,结果都成了坏人。”
唐一娜的房间,两人还是背对背,但却是满嘴恶语。裘丽丽:“……浑身骚哄哄的,你以为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唐一娜:“你嘴巴干净一点!”
“我嘴巴再脏也没有诬陷人。”
“谁诬陷你了?”
裘丽丽突然回过头:“你!”
唐一娜也回过头来:“我诬陷你什么了?”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那份电报?”
唐一娜嘴硬:“那应该问你,你什么时候问我的,我就什么时候说的。”
“我什么时候问过你?”
“你问的你自己不知道!”
裘丽丽气得脸色铁青:“姓唐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唐一娜反而得意洋洋:“姓裘的,你还不配我欺负,你算什么?”
裘丽丽站起来:“那你为什么把屎屙到我头上来!”
唐一娜也站起:“那是你自己屙的屎!”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你才放屁!”
“你才放屁!”
骂着骂着,两个人就动起手来,大打出手,又扯头发又抓脸的。
隔壁的钱、闫先跑过来拉架,两人打疯了,尤其是裘丽丽,简直把人往死里打,把钱、闫都一起打了。直到楼下汪、童赶来,四个男人一起上,才总算把她们拉开了。童副官拉着裘丽丽下楼。
刚才打架明显是唐一娜吃了亏,这会儿她见人被拉走了,气得一下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却无人上去安慰她,钱、汪、闫只是看了看,纷纷回了自己房间。
唐一娜越哭越来劲。钱之江又回来,递给唐一个手帕。
唐一娜抬起眼。钱之江却又出去了。唐一娜委屈地又哭起来……
就这样,三人在唐一娜的哭声中沉默着。
突然,闫京生冷不丁地说道:“我也真想打一架。”
钱之江像没听见。汪洋则显得很紧张,惶恐不安地:“嗳,老闫,我们都是上年纪的人了,不能和年轻人一样脑子发热,血气方刚,有话可以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闫京生狠狠地盯着钱的背影:“我说什么呢,我是哑巴吃黄连,无话可说,才想打架!”
汪洋:“有什么事都可以说的,老闫,你别冲动。”
闫京生:“兔子急了都要咬人,我还是人呢,凭什么被当了猴耍!”
汪洋:“没人耍你。”
闫京生:“没人耍我,你问他……”
话没说完,钱之江猛然回头,逼了过来:“你要问我什么?废话少说!想打我,来,我等着,我不会还手的;想问什么,没门,请你闭嘴。我姓钱的从娘胎里出来就不大爱说话,更不喜欢说些废话。”
汪洋跳上跳下的,不让他们接近。
闫京生:“你还不爱说话,你不放屁我怎么会到这儿来。”
钱之江:“那要问你。你不问我,我怎么会跟你说。”
闫京生:“我什么时候问你了,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钱之江:“你要么用拳头跟我说,要么我走了。我喜欢清净,我不愿意让自己的耳朵受委屈。”说着拨开汪洋,从闫京生面前走过。
闫京生:“钱之江,你等着瞧,等我出去了,我整死你!”
钱之江:“就怕你出不去。”
唐一娜看钱之江下了楼,好像是受了启发,也哭啼啼地走出来,一边嚷嚷着:“我不呆了,这鬼地方……我要走……本小姐宁愿去蹲监狱也不呆这儿了,你们这些王八蛋,抓不着共党就眉毛胡子一把抓……有种的都不这么干……也跟着下了楼。”
童副官出来:“唐一娜,你去哪里?”
唐一娜:“我去死!”
童副官拦她:“站住!”
唐一娜:“你滚开!”她一把推开他。
先是钱之江走出了7号楼,紧接着是唐一娜,她不顾一切地直往拉着警戒线的哨位上扑去,那里,有个年轻的士兵在站岗。
钱之江回过头来,横在她面前:“你能走得出去?”
唐一娜绕开了他:“走不出去我也要走。不出去,毋宁死。”
哨兵连忙上前拦截。
唐一娜近乎疯狂,她劈头盖脸地,抬手就打了哨兵几个巴掌!
特务处汪文书的桌上,散落着好几张照片,是汪、钱、闫、唐、裘等五人的,有单位的合影,也有单人的,似乎是从档案一类找来的。江文书打电话给黄一彪:“黄处长,五个人的照片我都找齐了,要送过来吗?”
黄一彪:“还送过来干什么?赶紧去叫他认。”
江文书来到了军部医院。“断剑”把江文书带来的照片一一仔细地认了,但都不认识。
江文书:“都不认识?再看看,这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啊。”
“断剑”再看,还是摇摇头。
江文书:“睁大眼睛看!”
“断剑”抽出钱之江的照片,仔细端详着。
江文书:“怎么,你认识他?”
“断剑”不置可否。
罗雪牵着天天的手进来。
值班护士:“嗳,罗医生,你怎么来了?”
罗雪:“家里保姆生病了,来院里拿点药,顺便看看病人。”
护士逗天天:“那么你来干什么,打针吗?”
天天:“我不打针,我没病。”
罗雪问“断剑”:“怎么样了?”
“断剑”:“伤口还在痛。”
江文书瞪了“断剑”一眼,他赶忙不敢说话了。
罗雪:“忍过今天晚上就好了。”说完,拉着天天离去。
出了医院大楼,罗雪悄声问:“是不是你昨天中午看到的那个被抓的人?”
天天肯定地回答:“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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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钱之江刚刚和闫京生动了怒,这会儿正在楼前的空地上踱步消气。楼上传来唐一娜的余哭,有气无力,绝望、哀伤。
一条警戒线,隔离成两个世界。
哨兵显然为刚才拦堵唐一娜作出了不小的损失,他衣冠不整,脸上还有被抓的指甲印,正气呼呼地收拾自己的衣服和情绪。他袖口上的纽扣少了一颗。
钱之江在地上看了看,看见了,上去拣了,还给哨兵。
哨兵:“谢谢。”
钱之江:“当兵几年了?”
“两年。”
“老家是哪里的?”
“贵州。”
“那你们还是老乡呢。”
“谁?”
钱之江指了指楼上:“就是她。”
哨兵用贵州话骂了几句:“哼,谁要和她是老乡,我看她简直是抽疯了,你看,把我抓的,出血了吧?”
“洗脸要小心,千万不要感染了。”
“她是干什么的?这么牛气!”
忽然两个特务从对面楼里出来了,哨兵马上板起了面孔:“来人了,你快走开。”
钱之江往后退去,一边问道:“你能帮我出去买点药吗?”
哨兵急急地:“不行。你找黄处长吧。”
两个特务,一个手上抱铺盖,一个手上拎着电话机。为了消除哨兵对他的怀疑,等他们过来了,钱之江又对特务说:“我的胃痛,你能帮我找点药来吗?”
特务:“什么药?”
“止疼的就行。”
“等吃晚饭时给你吧。”
钱之江谢了他,目光随着他手上的电话机,进七号楼里去。
在会议室,童副官和汪洋像一对慈母严父一样,一个声色俱厉,一个好言相劝,试图叫唐一娜停止悲哭。但无济于事,唐一娜趴在桌子上,脑袋像是和桌子粘住了,就是不起来。而且,他们越劝,她越哭得厉害,还拉起了长腔儿。两人都深深地感到厌恶和绝望,慢慢地退了出去。
钱之江还在散步。
童副官出来,像见到救星一样,不由分说,拉起钱之江就往楼里走。
钱之江家书房,天天趴在桌上练字。
罗雪:“天天,写字要有正确的姿势。”
天天坐好,问:“今天练什么字?”
罗雪翻看了一下练字本,心里有了数:“今天少练一点,就练两个字。”她在练字本上写下两个字,道:“叛,叛乱的‘叛’,还有就是的‘就’字。”
钱之江坐在唐一娜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哭,没有说一句话。唐一娜哭声终于小了,继而抽泣起来,最后完全不哭了。
钱之江一声不响。
唐一娜心里发毛,抬头想看个究竟,恰好和钱之江一直守望的目光对上了。
钱之江:“你的哭,是她的笑。”一句话,让原本准备再次伏案哭泣的唐一娜又抬起了头。
“你应该心里明白,裘丽丽和闫京生不一样,她是无辜的,你平白无故地把人家弄进来,她当然对你恨之入骨。”
唐一娜看诡计被识破,索性丑话丑说:“我就是要整她!”
“那你就擦干眼泪,开动脑筋,继续整,整死拉倒。想整人就得这样,这是一条不归路,不是你整死她,就是她反过来整死你!一锥子也是疼,一刀子也是疼。你哭她就同情你了,她就是想听你哭呢。”
唐一娜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擦干眼泪。
“一山难容两只母老虎,毕竟是你首先发难,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差不多就行了。”
唐一娜问:“那你的意思我还整她不整她?”
“我没有意思。”
“那我和她,你偏向谁?”
“我不偏不向。”
“一定要偏向一个呢?”
“你这是强盗理论,为什么我一定要偏向一个?就象刘司令把我们召到这里来,一定要从我们中间诞生出一个共党分子一样!谁胜出?谁败北?古罗马的角斗士中,只能活一个;而我们这些人里,则是必须死一个。谁是这一个?”
唐一娜吓坏了:“不是我!”
钱之江轻轻一笑。
唐一娜又哭了:“也不是你。”
“那是谁?”
“我不管,反正不是你和我。”
天天练完字,出去玩了。罗雪关了门,如前一样,靠着天天的练习本剪出一句话:叛徒就是昨天被抓者,仍在302病房。公牛。
然后找了瓶子,装好。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稍事打扮了一番,出门,并把垃圾带出家门,顺便丢进了垃圾桶里。
“耗子”吆喝着“倒垃圾!——倒垃圾!——”,骑车过来。两人擦肩而过,没有任何认识的迹象。
罗雪来到家属区大门口,看见有辆车子在等她。近了,陈司机迎上来,客气跟她寒喧道:“噢,你就是钱总的太太罗医生吧,就等你了,请上车。”
罗雪也客气地:“接到电话我就出来了,还是让你们等了……”
童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钱太太——”
罗雪上车,发现车上还有汪妻、闫妻。
罗雪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陈司机笑眯眯地:“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是司令请客,在哪儿吃不重要。”
闫妻担心地:“司令干吗要请我们吃饭?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汪妻白了她一眼,敲了敲木头椅背。
大家都坐定了,几个女人有些忐忑不安的。
刘司令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首先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南京来的代主任,是朝廷命官,也是各位夫君现在的顶头上司。”
代主任友好地躬了一下身子。
刘司令:“今天冒昧地请太太们来,为什么呢?说白了,我是来争取你们支持的,也是来表达我谢意的。各位夫君在为党国执行一项重大任务,暂时回不了家,也不便打电话,我怕大家担心,上门单独一一解释,说真的我又没那么多的时间,所以代主任给我出了这么个好主意,一起吃顿饭,借此机会也认识一下大家。总之,各位要与夫君小别几日……”
童妻问:“他们在执行什么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