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电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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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电视小说)-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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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安在天有晨跑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地跑步,不料黄依依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追了上来。
  黄依依:“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新的一天,我的希望又开始了,你今天给我希望吗?”
  安在天不理她,加快了速度,很快将她甩远了……
  河水往前流淌着。两个人都跑累了,坐在石头上休息。
  黄依依象是对自己说,也象是对他说:“佛说,夏天温暾而至,世界无限清凉,远方菩提花开,云过尽是纯净,你这个人,为什么不走呢?”
  安在天往河水里扔着石子。
  黄依依:“佛还说,曲径幽深,有柳暗花明之妙,狂涛汹涌,有万里平静之能,你这个人,为什么还不走呢?”
  安在天在河水里洗了洗手,准备往回走。
  黄依依如入无人之境:“佛又说,世间狂人,有目如瞽,为情痴,为情呆,为情迷乱,为情颠覆,辗转流离,心不能归,你这个人,为什么不走呢?”
  “对,你为什么还不走呢?别上班又要迟到了!”安在天没有回头,径自离去。
  安在天回到办公室,用屏风隔出的里间,是他破译的天下,桌上堆满了资料和电报。他躺在藤椅上,目光伸得长长的,像两支利箭。
  密码不是迷宫,而是黑洞。迷宫是走得进走不出,所以你即使不能破译整部密码,但照样可以破译部分电报,因为你不管从哪一段闯进去,前面总有一截路可以走的;黑洞是走不进去的,但一旦走进了又是一通百通的,问题是你要想找到入口,比走出深奥的迷宫还要难……
  陈二湖敲敲门进来,递上一沓电报,说:“你看,今天我这边的电报流量特别大,几乎是平常的一倍之多。”
  安在天接过,看了看:“嗯,还都是长报。”
  “肯定有什么情况,你这边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安在天给总部打了个电话,放下电话,摇摇头说:“没有,他们也没得到任何消息。”
  陈二湖叹着长气:“啊,太难了,这密码破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说一句老实话,这么多天,我连一点儿感觉都还没抓到。”
  “没事,正常的,密码就是这样,入门很难,入了门就好了。听过一个比喻吗?一只整天呆在谷仓里的老鼠,却就是吃不到谷子,因为每一粒谷子都被涂上了对付老鼠牙齿的保护层,这就是密码。”
  陈二湖问:“她那边有什么进展?”
  “估计也不会有。”
  “她搞得那么神秘,破译室谁都不让进,好像怕我们剽窃她似的,故弄玄虚。”
  安在天笑了,说:“那不还是跟你学的,你搞封建迷信,不让女人进你的破译室,她也是半边天,自然要以牙还牙。她肯定是因为还没有名堂,才这样故弄玄虚。真要有了名堂,她是藏不住话的。黄依依是喜形于色的人,什么都在脸上写着。”
  “我觉得她是在迷惑大家,表面上玩心很重,私下其实在使劲儿呢!”
  “还有一个比喻。天空中总有鸟飞过,想徒手捉到一只的可能性绝对是很小的,但不等于没有,有人捉到一只,这就是破译密码。”
  “‘光密’对于我们,能抓住一根鸟毛就不错了。”
  “我们不能灰心,要琢磨出手的动作、姿态、敏捷度、准确性、弹跳力,然后看看天空中鸟有多少,它们飞行的速度、线路、特点、变化,再然后就该捉鸟了。”
  “我老了,跳不起来了。我会帮你捉住‘光密’这只鸟,但绝不会帮她。”
  “为什么?”
  “为她过于鬼气!”
  “但是老陈,跳起来的必定是她!捉住鸟的也是她!”
  陈二湖叫了起来,说:“那你干什么?”
  “她是我挑来的参赛选手,我是她的陪练队员。”
  黄依依兴高采烈地拿着一沓照片,从宣传处里跑了出来,她回到自己宿舍开始处理这些照片。照片是安在天与别人的工作合影,也有他在运动会上、大合唱里的留念。黄依依把别人都剪去了,独独留下了安在天。各种各样的安在天,大大小小的,有的严肃,有的冲她孩子气地笑着……
  忙活完这些事,黄依依就去找徐院长了。
  徐院长问:“黄依依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黄依依脸红了,说:“很遗憾,不是工作上的事。”
  “不为工作上的事来找我,说明你对我更有信赖感。说,什么事?”
  “安在天的事。”
  “我猜就是。”
  “我不把你当院长,只把你当一个大姐,当一个女人来说话。”
  “这样好啊。”
  “我看701的人都在这里呆傻了,男人个个像和尚,见了女人都不敢正眼看;女人个个像尼姑,谈了男朋友,连嘴都没亲过。”
  徐院长虽然年纪大了,听见这话,依然有些害羞,她赶忙起身,关上了门说:“你小声一点。”
  “我不怕人听见,我做不来这样死板的人,想做都做不了。”
  “也不是这样。”
  “还不是这样?首当其冲是你的副院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和尚。”
  “可能是他爱人刚去世的缘故。”
  “你见过他爱人吗?”
  “他去苏联学习前曾经见过一面,小雨来701探亲,长得很漂亮,很文气,身材还很苗条,根本不象有过两个孩子的母亲。”
  “可是再漂亮也已经不在了,走了,去了,难道还能长相守?”
  “我也劝过他好几次了,他不能和一个骨灰盒走完这一辈子。”
  “她是怎么死的?”
  “这是个秘密,他不肯说。我听说是出了车祸。”
  “我也听说过,还问过他,但他就是不说,什么也不说。我怀疑她……一定是他害死的。”
  “这怎么可能,他很爱她。”
  “但他更爱这份工作,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他什么人都会舍弃。”
  “当然,在国家利益和个人情感之中选择,所有701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他更不例外。”
  黄依依站了起来,说:“所以,在‘光密’和我之中选择,他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怕什么?怕我顾此失彼,成了恋爱中的女人,丧失工作热情和斗志。可他知道吗?现在我这个样子,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被绝望毁灭了才情。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是叫一声他的名字;每天入睡前最后一件事,是对他的照片道晚安,我的眼前、耳畔、心里,都是他的声音,他的身影,都是我和他认识以来经历过的全部的点点滴滴。徐院长,我求你,让他爱我吧,否则我真活不下去了。”
  她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徐院长只好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这事急不得,组织也不能包办婚姻,慢慢来,先工作,忙起来就好了。”
  黄依依回来的路上,看见疯子一个人站在石头上,抱着头,像在痛苦地思索什么问题。她禁不住地向他走去,步履轻轻的,表现出对一个被毁灭的同类足够的尊重。
  疯子还是在说着同一句话,喃喃自语地说:“……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是我破译的……”他对黄依依的到来一无觉察,她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忽然,疯子抬头看见黄依依,立即来了精神,冲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大声地说:“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黄依依没有被惊吓到,反而体贴地扶住了疯子,答应着说:“对,是你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黄依依把他扶回石头上坐了,自己也坐了。
  黄依依:“老前辈,我知道,你很不了起,你是701的大功臣……”
  “你是大功臣……是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你是!”
  “谁说的……”
  “我说的……”
  “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我叫黄依依……”
  “我不叫黄依依,我叫江南……”
  “哦,你叫江南……江南,你以前听说过密钥机吗?”
  “妙计……我是江南才子,我有妙计……”
  “我是说密钥机,就是专门开启密锁的机器。”
  “妙计……我用妙计破译了‘紫金号’密码……很难啊,没人能破的……”
  “那……紫金密码的密钥,就是开锁的钥匙,你是怎么找到的?”
  “密钥……我在天上找到的……我是在天上找到的,很黑的天啊……天上下着黑雨……那雨黑得睁不开眼睛……比炭还要黑啊……睁开眼睛要瞎的……他们都怕,没有人不怕……可我不怕……我破译了‘紫金号’密码……”
  疯子断断续续地说个不停,黄依依的眼泪越来越多。突然,安在天如天而降,站在他们的面前。
  黄依依问:“为什么不送他出去治疗?”
  安在天先点了根烟给疯子,然后也坐下,叹了一口气:“他在破译了‘紫金号’密码的那一年,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但他身上有着多重惊人的秘密,没人作主敢把他放出去治疗。他一夜之间由英雄变成了疯子,智商还不如一只聪明的狗高。”
  黄依依问:“他的今天也是我的明天吗?”
  安在天无言。
  也就是这个时候,黄依依告诉安在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手上落满了马蜂,马蜂咬烂了他的手,飞走了,留下一个个小圆洞,他的手就像一副筛子,到处都是筛眼,而从筛眼里筛出来的都是阿拉伯数字……
  安在天兴奋地说:“我相信你的梦。梦是智慧者抵达胜利彼岸的秘密通道,在密码的破译史上,梦中解密的,不乏其人。你的梦告诉我们,开启‘光密’密锁的钥匙可能是一部原始而现代的‘密钥机’……”
  黄依依:“开启密锁钥匙的复杂化,是现代密码发展的趋势。但这种复杂化却受到无线通讯本身的限制,尤其是距离远、布点多的呈放射性的无线通讯,一般的密钥总是要藏在报文中。比如说‘谜密’,如此高级的一部密码,你知道它的密钥是什么?。
  “单日是电报的前三组码,双日是后三组码。”
  “对,也是藏在报文中的,为什么它非要在报文中做文章呢?”
  “因为它联络的电台很多,又是在战争期间,电台的流动性非常大,人员的流动也很大,如果不这样,比如专门造一份密钥表,万一掌握密钥表的人死了,通讯也就瘫痪了。”
  “就是这个道理。‘光密’其实是斯金斯为美国军方造的密码,而美国军方从二战以来一直在搞军事扩张,部队遍布世界各地,部队这么分散,点网这么多,可以确定‘光密’不可能专门单独造密钥表的。”
  “嗯,如果有专门的密钥表,也不适合像现在的国民党,让特务系统使用。”
  “是,国民党把‘光密’作为台湾本岛与大陆特务之间联络的密码,更加可以肯定,它的密钥不可能离开报文。你想,特务分布多散,人员行动的限制又很大,如果密钥不在报文上,联络很容易导致瘫痪。”
  “嗯。”
  “所以,我相信,‘光密’的密钥一定是藏在报文中。但是会怎么藏?如果仅仅沿用像‘谜密’一样,单日是哪几组电码,双日又是哪几组码,不论是斯金斯本人还是美国军方,都不能接受。她一定会在无法摆脱的局限中,寻找到灵活、多变的新的密钥方案。我又想起斯金斯早期发明的一个数学原理,就是阴影原理,也叫漏光原理,俗称蜂窝原理,实质就是一个固定的蜂窝装置,借助一个移动的光源,可以把黑与白,或者阴和阳分割开来。我现在没有器械,无法给你演示。”
  “我可以想像,比如说,我们的房顶是一块蜂窝状的盖板,那么阳光就成了一孔孔的漏光。”
  “对。这有什么好处呢?就是你只要和阳光移动的速度保持一致,你就可以随时处在阴影之中,这对我们将来发展太空技术是很有意义的。”
  “嗯,回头再说我们的密钥……”
  黄依依神秘地笑了,说:“我已经在做密钥样机了,告诉你,我去木工房,不是做玩具,我早过了抱洋娃娃的年纪了……”
  木工房里,木工师傅正在精心地在一块木板上钻眼,一块平展的木板被钻成了蜂窝状。密钥机其实并不复杂,造型和功能都有点类似街上常见的量身高的仪器,标尺可以自由移动,不同的是密钥机的标尺是一块窝状的木板。高度是30公分,木板的大小如一页书。底部是一个长方形的托盘,四边有凹槽,槽中刚好可以放电报纸。
  会议室正在开工作例会,安在天坐的是上座,一边坐着老陈、老杨、金组长;另一边坐着黄依依、小查、蒋组长;小费坐末座,在作记录。这会儿,黄依依一边示范一边讲解着,其余人都认真听着。
  黄依依:“……这就是我想象中的密钥机,你们看,这是一板隔板,上面有很多蜂窝状的圆孔,标杆里有一根活槽,槽子被分成31格,代表一个月的31天;这隔板上有一个滑轮,这样隔板就可以自由地上下升降,升降31道。标杆的顶部有一个光源,然后这儿底部的凹面里,是放电报的地方,电报刚好可以卡在里面。这个托盘是可以伸缩的,伸缩格度也是31格,一格代表一天。现在我们可以想象,随着隔板的上下移动和托盘的伸缩,这些孔漏下的亮点也是在不断移动的。如果以亮点照中的数码组合出的数字作为解读当天电报的密钥,那么你们可以算算,这个密钥有多大,961,也就是说在961天之内,它的密钥不会重复。如果我们在这个光源上再稍做一点文章,比如说让它产生两个高度,那就变成2个961个变化点,这样可以做到五年之内,它的密钥都是不一样的。”
  陈二湖:“小黄,我说一点,如果有这么一台密钥机,对反破译倒是很有好处,但是据我所知,世界上还没有哪一部密码专门为密钥搞过一个装置的。你们听说过密钥机吗?”
  黄依依:“那你听说过谁敢偷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像吗?”
  安在天笑了,说:“只有斯金斯。”
  黄依依:“对。正如安副院长说过的,我现在越来越信了,斯金斯偷盗英纳格码机的技术,绝对不仅仅是偷,而是她的智慧,她太诡异多端了,喜欢干超乎常规的事。”
  陈二湖:“可是小黄你想过没有,密钥不是密码的本质,它只是几个数字,是密码的一个附属品,是防君子不防小偷的东西,斯金斯会花那么大功夫在这上面做大文章吗?”
  黄依依反问道:“为什么不呢?第一,它需要下的功夫其实很小,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装置,我们的木工师傅都可以造个大概;第二,它产生的价值非常大,可以在几年之内,不重复密钥。这个是很难的,如果他们专门造一张相应的密钥表,这个表要挂满整面墙呢;再说,我基本肯定他们根本不会造密钥表,因为不现实,用起来有后遗症,很难在实际联络中应用。那么如果没有密钥表,仅仅在电文中来设置密钥,受到的局限是很大的,无非就是什么前二组、前三组、后二组、后三组、中一组、中三组等等吧,不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密钥。第三,这个密钥机的原理是斯金斯本人的。我为什么会猜斯金斯可能会造这么一部密钥机,就是因为她早有这个数学构思。第四,我从斯金斯的诸多著作,包括她的有些作为中分析,斯金斯不是一个太有深度的人,她不是黑洞,但她怪异、狡猾、善变、易躲,是一条变色龙,很善于迷惑人。因为她缺乏深度,她造的密码,在难度可能走不太远,也正因为如此,密码本身的难度有限,她更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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