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电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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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算 (电视小说)-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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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他在接受“考试”时一向是认真而少言的。
  陈科长将1号电波的磁带标上“1”字,放在左边,右边为没放过的。安在天朝另一教员示意,那个人按下他所管录放机的放音键。
  阿炳专注地听着。还是放了10秒钟,又停。
  安在天问阿炳:“这是1号电波吗?”
  阿炳答道:“不是。”
  “那我们就命名它为2号电波。要记住,这是2号电波。”
  那个人将2号电波的磁带标上“2”字,放在左边,并从右边没听过的磁带里重新拿了一盘,装入录放机。
  这就叫“听样时间”,每一种电波10 秒钟,阿炳必须在这10秒钟之内辨出它独有的特征,并且记住,否则他就完了。尽管阿炳一次次地点头,可安在天心里还是担心他是不是真的记住了?
  铁院长传给安在天一张纸条。安在天打开——写着“不要再放新的,放一盘已经听过的”。
  安在天做了一个“3”的手势。掌握“3”号磁带的教员,马上装入磁带,放音。众人紧张起来……
  安在天看着手表,秒针在走……
  阿炳突然手一扬,喊:“停!”
  杨红英按下停止键,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阿炳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新的。”想了想,“这是3号电波。”
  顿时,底下一片哗然,安在天喜不自禁,回头看铁院长,铁院长面无表情,示意继续。
  树的阴影大了,蔓延在地上。走廊上,煤炉上的那壶水已经开了,“扑、扑”地冒着热气。胖子的手上拎着热水瓶,站在窗前看着里面的“考试”,他看得如醉如痴。
  教员右边的磁带已经大部分移至左边,这说明20盘磁带,大部分都已听过“样”了。
  开水冒出来,落在火上,发出哧哧的声音。
  现在,所有教员右边都已经没有磁带了,磁带都在左边。
  安在天:“阿炳,现在20种电波的声音你都听完了,下一步,每放一盘磁带,你都要‘报号’,告诉我它是几号电波。”
  装带、放音,不断重复……
  阿炳一次又一次地回答:
  “这是8号!”
  “这是11号!”
  “这是6号!”
  “还是11号!”
  陈科长放进14号磁带,开始放音。
  阿炳似乎在犹豫,他一口一口地吸烟。安在天看着阿炳,为他捏了一把汗。电波声已走完,磁带开始无声地转动。铁院长眉梢一挑……
  阿炳忽然大叫:“14号!是14号电波。”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一只苍蝇从阿炳的头顶上飞过,在他眼前来回晃悠,阿炳突然一扬手,把苍蝇打个正着。
  考试的结果是:阿炳赢了。
  不是一局一胜的赢,也不是五局三胜的赢,而是全赢。全赢也不是命悬一线的赢,而是轻轻松松的赢,绰绰有余的赢。
  期间,阿炳除了不停地抽烟,似乎并没有更出奇的依靠或者更神秘的魔法。最快的一次,13号磁带刚放了1秒,阿炳就手一扬,报出了号。多少年以后,安在天还在怀念着阿炳一扬手的这个动作。
  人们走出视听室,像电影散场一样,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景之中,低头默默不语;或去厕所;点烟;有的在兴奋地说着什么……
  华主任和铁院长出来。
  华主任:“……我搞侦听一辈子了,还没见过这么神的人。比罗山还神!”
  铁院长:“所以安副处长说罗山是‘人之将死,其言必善’。”
  “罗山一定也是自叹不如。老地瓜,这下你心里是不是要踏实一点儿了?”
  胖子扶着阿炳出来,后面跟着安在天。
  铁院长从李秘书手上拿过烟,客气地递给阿炳一根:“阿炳,来,抽根烟。” 
  阿炳接过烟,闻了闻,说:“嗯,这烟很香,好烟。”
  铁院长顺手把一包烟都给了阿炳,说:“全送给你,回头我再送你一条整的。” 
  阿炳回头问安在天:“安同志,铁院长要送我烟……”
  安在天:“这是你的奖品,拿着吧。”
  阿炳:“那我拿了。”
  铁院长对安在天:“把人都叫进来,我们开个会。”
  阿炳突然脸憋红了:“安同志,我要上厕所,我要尿裤子了……”
  安在天忙招呼胖子:“快,快带他去解手!”
  人都到齐了,还是刚才那些人,当然没有胖子和阿炳。因为不是在正常的会议室里开会,大家坐得乱,基本格局就是以铁院长和华主任为中心。
  铁院长:“我们开会,不是总结发言,而是各抒己见。大家刚才都看了,听了,想必也想了,根据对阿炳的专业考测,加上你们自己的经验,有什么想法?阿炳这个人能不能为我们所用?怎么用?我一贯以民主而著称,希望大家畅所欲言。”
  华主任:“能不能用这个问题就不必说了,肯定能用!”
  大家七嘴八舌地肯定:“对,能用,当然能用。”
  铁院长:“那么就是怎么用?是现在用,还是培训后再用?随便说,没有对和错,如果有错,不说就是错。”
  众人互相看着,谁都不愿意打头炮。铁院长点了名:“钟处长,我们这都是在给你找人,你先表个态。”
  钟处长在谨慎地找着“态度”:“我的态度……说实在的,我还没有想好,但是我的感觉是……可以用的,现在就可以用。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干了半辈子的侦听,像下午这种情况,20个信号临时听样,临时确认,刚才我自己也在心里测试自己,根本达不到阿炳的水平。我想,就是把我们现在一线的侦听员都拉来,能达到阿炳这水平的也是屈指可数。这说明他完全具备投入实战的能力,所以现在上机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按道理,凭经验来说,这好像又有点……那个……太异常了,是不是?你们说、你们大家说。”
  “老资格” 接住话头:“他本来就是个异数!好,我来说几句……”
  铁院长客气地:“申老,您说。”
  申老慷慨陈词:“我说三点。第一,虽然阿炳对摩尔斯电码并不懂,但事实充分表明,懂与不懂跟他无关,不懂他照样能去伪存真,百里挑一。如果要等懂才上机实战,那就不是他奇人阿炳了。第二,虽然敌人通过静默,改变了联系时间,但目前情况看,其机器设备基本上没变。设备不变电波的音质也不会变,从我们已经找到的十几套新频率的情况看也是如此。这就是说,我们有足够数量的‘样品’可以提供给阿炳听辨。虽然那些未知敌台的声音不会跟这些‘样品’一模一样,甚至在常人听来可能完全不一,但对能够把两条狗的血缘关系及雌雄性辨别出来的阿炳来说,我相信他一定能在差异中寻求到蛛丝马迹的共性和暗语。第三,至于阿炳不会操作机器就更不是问题了,我们可以给他配上一个甚至几个操作员做他的助手,帮他解决实战中面临的所有具体问题。事实上,阿炳神奇的是他的耳朵,我们要使用的也只是他的耳朵……”
  外面忽然传来阿炳骇人的哭喊声。
  阿炳窜逃出房间,摔倒在地上,他不断哭喊着向前爬去,一声一声地叫着“安同志”……
  安在天和金鲁生冲到了最前面。
  胖子也从阿炳的新居跑出来。
  阿炳一把抱住安在天的大腿。
  安在天急切地问:“怎么了?”
  阿炳哭着:“……他要割我的耳朵!”
  金鲁生:“谁?”
  阿炳:“我听到了刀的声音。”
  安在天一抬眼——
  惊慌失措的胖子,手上还拿着一把菜刀。
  金鲁生还未上前,胖子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吓得魂飞魄散,菜刀“当啷”也掉在地上。
  阿炳把头埋在安在天的腿上,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像一片树叶……
  金鲁生带走了胖子。
  安在天轻轻地拍拍他:“阿炳,好了好了,你要把我的裤子褪掉了!”
  众人随后出来,看到与刚才判若两人的阿炳,面面相觑。
  事实上胖子是想给阿炳切水果吃,可被他误会为要割他的耳朵。但从此阿炳给安在天一个感觉,他的生命像一片树叶,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有一天风止了,也意味着树叶凋零,化为地上的土了。
  天色暗下去了,会仍在继续。
  铁院长:“关于阿炳的问题,我们下午开会,晚上又接着开,现在只剩下一个人没有表态了……”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安在天,而安在天似乎无动于衷。
  铁院长:“安副处长,你说说吧。”
  安在天:“我不同意大家的意见。”
  掷地有声!会场变得肃静起来。
  安在天:“也许我比大家更了解阿炳,阿炳是个什么人?奇才,怪人。奇在哪里?怪在哪里?他一方面显得很天才,一方面又显得很弱智,两方面都很突出且不容置疑。我认为,缺乏正常的理性和思辨,这是体现阿炳弱智的最大特征。在生活中,阿炳认定事物的方式和结果总是很简单,比如下午,胖子只是拿刀想给他切水果,他却认定是要割他的耳朵。只要他认定的东西,是不可改变和怀疑的。这说明他很自信,很强大,但同时又很脆弱,容不得任何责疑和对抗。当你和他发生对抗时,他除了自虐性的咆哮之外,无任何抗拒和回旋的余地。请相信我的感觉,阿炳的脆弱和他的天才一样出众,一样无与伦比,他像一件透明的闪闪发光玻璃器皿一样,经不起任何碰击。”
  众人都在听。
  安在天继续说道:“另外,根据阿炳已有的表现,我们是有充分理由相信,即使就这样不作任何准备,派他直接上机实战,他剑走偏峰,来一个出奇制胜也完全可能。但我认为光可能不行,必须是百分之百才行。因为一旦出现失利,失败将可能是百分之百的。正如大家说的,对阿炳我们不能把他视为常人,如果是一个平常人,他有如此高超的本领,我们又是那么求胜心切,不妨就这样盲目让他去试一下,如果行,最好;不行,再回头来让他练练兵,重新披挂上阵。问题是阿炳不是常人,我们不能拿他去试,因为万一不行,阿炳可能会由此对侦听工作产生无法消除的恐惧和厌恶,甚至以后他一听到电波声就会咆哮,就会发抖,就会疯狂。这样他的天才,他天才的一面,对我们701来说就意味着被报销了。谁敢百分之百肯定他上机就一定能在短时间之内找到敌台?谁又知道他忍耐的极限时间有多久,是一天?两天?还是半天?或一两个小时?所以,我建议保守一些,给他一定的练兵时间,让他在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再投入实战。”
  铁院长在众目睽睽下站起身,一步一停地走到安在天的面前,然后又一字一顿地说:“我听你的,我把他交给你。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动用701任何人和设备,只要是对阿炳练兵有利。”
  安在天问:“给我多少时间?”
  “你需要多少时间?”
  “一个星期……我不会问你要一个星期以上的。”
  铁院长冷冷一笑:“三天!三天后你必须把人给我带进机房,而且是万无一失的,用你的话就是,百分之百不是冒险的!散会。”
  门卫跛着一只脚在扫着院子,树叶和花瓣交织在地面。
  晨雾没有散去,依稀传来女人的声音。在女声的起落间,偶尔有阿炳的声音冒出来。女人在当教员,阿炳在当学生。女人便是女教员杨红英,不到三十岁,中等个子,面容瘦削,声音与目光一样尖利,精明强干的样子。有趣的是,阿炳依然坐在讲台上的沙发里,而杨教员在台下,围着讲台来回走,一边在滔滔不绝。
  杨红英:“……这叫摩尔斯电码,是国际通用的电报语言。在电报领域里,我们现在交流的这种语言没有了,都转换成了摩尔斯电码。组成摩尔斯电码的只有一样东西,就是阿拉伯数字,从0~9,每一组电码由4个阿拉伯数字组成,俗称‘千数码’。比如你的名字阿炳,在电报中就变成两组数字:5813 3119。我刚才说过,在电报中1并不叫1,叫什么?“
  阿炳答:“滴哒……”
  “3呢?”
  “滴滴滴哒哒。”
  “5呢?”
  “5就是滴……”
  “对,5就是5个滴,滴滴滴滴滴,就是5。那么9呢?”
  “哒滴……”
  “对,很好,阿炳,你都记住了,你记性太好了……”
  高音喇叭响起了“早间新闻”。胖子端着早饭从食堂回来,他的脑袋从窗户外探了进来,对阿炳说:“阿炳,吃饭了——”
  阿炳一挥手:“你端来的饭我不吃,有毒!”
  安在天在晨跑,顺路拐到培训中心,见三人正从试听室里出来,对杨红英:“怎么,闻鸡起舞了?”
  杨红英:“还不是被你逼的,天不亮我们就开始了。”
  “怎么样?”
  胖子扶着阿炳正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杨红英:“阿炳,告诉安同志,你的名字?电报名字。”
  阿炳没有回头,像只鸟似的叫起来:“滴滴滴滴滴 哒滴 滴哒 滴滴滴哒哒 滴滴滴哒哒 滴哒 滴哒哒滴……”
  安在天愣了。
  “安副处长,阿炳在跟你发电报呢,你听懂了吗,是什么?”
  安在天明白了,他说:“我听懂了,是5913 3119。”
  阿炳笑逐颜开地:“对,这是我的电报名字。”
  杨红英:“好,阿炳,你去吃饭吧,吃好了,我们再上课。”
  阿炳:“你来和我一起吃,安同志也来和我一起吃。”
  杨红英:“不了,胖子叫他爸给你做的小灶,怕你是江南人,吃不来这里的饭。”
  胖子扶着阿炳进了房间。
  安在天惊疑地问:“你们开始多久了?”
  杨红英伸出一个指头:“一个小时。阿炳记性太好了,简直是过耳不忘。我原来担心三天时间根本不够,现在看来没问题。”
  “正常一个侦听员要接受8个月的培训时间,算课时也要在两千节以上……”
  杨红英得意地:“可阿炳就不正常啊!你看,我本来是这么安排的,上午讲基础,记字表,下午听、记信号;第二天练速度和压码;第三天上午你给他讲敌人电台的组织关系,下午上机实战模拟训练。现在,我已经提前了一个上午。”
  “腾出来的时间多练练速度,速度就是技术。”
  警卫连的院子里,枪弹被从屋里一一拿出来,仔细地清点,装车。两把冲锋枪,一箱手榴弹,一箱子弹。箱子是那种木头箱,铁扣。铁扣是种带弹簧的,一拉就开。小钱打开子弹箱,忽然愣住了——
  子弹箱里,好几盒子弹的盒子都有异样,好像被人打开过。小钱赶紧一一打开看。有几盒,子弹都是满的。小钱刚舒了一口气,又打开一盒,脸色变了。
  金鲁生过来问:“小钱,怎么了?”
  小钱的声音都变调了,他说:“少了两发子弹!”
  “不应该啊,我都放在保险柜里了。”
  “保险柜的钥匙……”
  “就一把钥匙,一直在我身上。”
  “难道在路上……”
  “路上也不应该,一直放在车上的,动都没动它,没有敌情谁动它呀!”
  杨红英正在擦拭发报键,准备通过机器发信号给阿炳听。安在天在腾桌子,好让讲台下有更大的空间。金鲁生在窗户外向他招手。
  安在天问:“什么事?”
  金鲁生显然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人,虽然出了大事,却还是冷静地把他带到较远的地方,才告诉他说:“我们丢了两发子弹!”
  安在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问:“你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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