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蔑?”龙睿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直指着跪在地上的玉姬,“怎么不污蔑弦姬、墨姬、音姬、水姬、瑶池、青湖,偏偏污蔑你?”眼见玉姬一时语塞,龙睿大声斥道:“本殿道惜君为什么猛然大病不能大婚,原来就是你在背后唆使着这些邪门玩意暗害惜君。”
“玉姬冤枉,玉姬冤枉。”玉姬一时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殿下应该知道,玉姬向来身正,哪有做事不承认之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玉姬请求殿下不要过早就定罪是玉姬所为,保不准也有她人陷害之嫌。”
“陷害?嗯,好,陷害。”龙睿懊恼的站了起来,走到玉姬的身边,围着玉姬转着圈子,“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陷害?”
“殿下,就算这巫蛊木偶是玉姬所为,已害得娘娘和殿下错过了大婚的黄道吉日。可是如今,事既已成,哪有不销赃的道理?还留着这东西被人抓把柄么?”
“这……”龙睿似乎也赞同了玉姬的说词,欲伸手扶起玉姬,“你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
“依我看,不见得。”萧青湖已不似方才脸色苍白,直是走到玉姬的身边,“依我看,你之所以还留着娘娘的木偶,目的是想致娘娘于死地。”
“娘娘,话可不能乱说啊。”玉姬急忙摆脱龙睿的手,再度跪着叩头,“殿下,你要相信玉姬啊。”
“你见殿下仁慈,是以做出如此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来。”萧青湖冷笑一声,看向龙睿说道:“殿下,依青湖看,玉姬仍旧留着娘娘的木偶,是想着这巫蛊木偶破坏大婚之事既然能成,那仍旧留着木偶,保不准下一步就是咒娘娘死呢。”
“箫姐姐,平日里玉姬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指责于玉姬?”
“你是与我无怨无仇,可是,你和赵妃有仇。”
听了萧青湖的话,众人都不怎么明白。只听萧青湖继续说道:“那一日,赵妃掌掴摇姬,无人替摇姬说话,偏你替摇姬美言。你和摇姬均出自御香湖畔,姐妹自是情深,一个陷害赵妃身亡,一个盼望着娘娘早薨。我看啊,你们二个早就串通一气了。今天是赵妃姐姐,明天保不准备就是我和董妃姐姐了。到时候,你们这帮美姬就可以位居嫔妃的了。”
“殿下。”玉姬急忙将头叩下不敢抬起,“殿下知道玉姬向来于世无争,只盼和有心人归隐……奈何不舍殿下情深,是以进宫陪侍殿下身侧,玉姬出身寒门,不敢有此奢望。只盼在殿下的身边不离不弃,哪怕是当一个小小的宫女亦是开心的,哪有天大的胆子妄想嫔妃之尊?”
“青湖,玉姬说得有一定的道理。”龙睿有些偏袒向玉姬,又用征求的眼光看着楼惜君,“惜君,你看?”
“殿下素来怜惜这些姐姐,惜君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楼惜君的眼中露出失望之神,继续说道:“都说杀一儆百,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掉一个。今天诅咒惜君事小,它日若诅咒殿下就事大了。”
龙睿有些为难的看着楼惜君,“惜君,你说大了,没这么严重。”
“殿下有怜香惜玉之心,惜君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事如果今天不给个决断,只怕诸位姐姐都会寒心。”
“娘娘,娘娘,您不能妄下定论啊。”玉姬一路跪爬到楼惜君腿边,直是摇着楼惜君的腿,“玉姬生平除了敬爱殿下,其次就是娘娘了。娘娘冰雪聪慧,一定要还玉姬一个清白啊。”
“清白?”楼惜君冷笑二声,一手抓过龙睿手中的木偶,递到玉姬的面前,“你的宫女每天会替你清理衣橱,每天看不见这东西?偏偏今天小七队长、小诚子他们就搜出来了?如果你是清白的,是不是说小诚子、小七他们是有黑点的?是他们存心陷害?”
‘卟通’数声,小诚子、小信子、小七和一众御林军跪了下来,“娘娘,冤枉啊。”只听小诚子淌眼抹泪的说道:“一大早赵妃娘娘的事惊得奴才们惊魂未定。搜查各位娘娘的衣橱的时候又担心有什么毒物惊恐万状,如何防着、找到毒虫子的心思就占了不知多少去了哪还容得下编派这些龌龊事?再说,就算我们存心要陷害,也得找准个时机。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陷害的道理?”说着,他直是指着玉姬房中的一应宫女、太监,“再说,奴才们搜这衣橱的时候,他们都看着。我说哥哥、姐姐们,你们倒是给我们作个证啊。”
玉姬房中的一应宫女和太监都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说道:“确实,我们都看着。”
“那你可曾看见小诚子、小信子或者小七队长他们中有没有人故意放这木偶进玉姬娘娘的衣橱?”
听了楼惜君的问话,那个方才回话的小太监不敢抬头,“回娘娘,没有。”
“你们……”玉姬指着她的一众宫女和太监,“平日我待你们不薄,怎么连你们也这般陷害我?”
“不是的,玉姬娘娘,奴才们不会陷害您。”那个小太监急忙以头点地,“玉姬娘娘平日待我们不薄,我们哪有不知的道理。”说到这里,那小太监抬起头,看着楼惜君说道:“娘娘,奴才还有事要说。”
“准。”
“平日里,我们替玉姬娘娘打点一切的时候,确实从未发觉这个木偶。如果有这个木偶,这么长的时间,奴才们没有不发现的可能。”
萧青湖冷哼一声,“保不准,你们都被玉姬收买了也说不定。”
“萧姐姐。”玉姬眼中的希望瞬时间破灭,“玉姬能有多大的能耐收买这许多的宫人?再说,宫人们对殿下是忠心不二的,又岂是玉姬收买得了的?”
是啊,如果这些宫人们都被玉姬收买了的话,也就是说,这东宫中还有哪个宫人信得过?萧青湖噤了声,如果再说下去,她一定会得罪这东宫中所有的宫人。在她的地位有些岌岌可危的时候,她犯不着惹众怒。
“惜君,玉姬说得有道理。”
楼惜君闻言,有些累的揉了揉脑袋,看向龙睿,“殿下,此事惜君已无能为力了,一切,殿下断吧。”
龙睿有些担心的扶着楼惜君,“惜君,你哪里不舒服了?”
楼惜君凄婉一笑,“累。”
闻言,龙睿方才还怜惜的看着玉姬的眼神猛地阴冷了下来,摆了摆手,“来人啊,将玉姬革去美姬封号,交予刑部处置。”
“不。”玉姬凄怆的惊呼一声,“殿下,不。”
眼见着御林军来拖人,其余的佳丽都不敢抬头。知道太子爷向来宠太子妃,如今因了太子爷屡番想偏袒玉姬而惹得太子妃伤心了,太子爷自然要严厉惩办玉姬以讨太子妃的欢心了。
虽然被一众御林军左右架着,一如方才摇姬的金钗银饰般落了一地,玉姬仍旧哭诉道:“殿下,您可还记得那年,御香湖畔,我们封盘切磋的那盘棋么?”
封盘切磋的棋?龙睿眯眼看着已是拖到观荷长廊的人,摆了摆手,“什么棋?”
见龙睿摆手,御林军将架着的玉姬放手,玉姬急忙跪着往龙睿的方向爬去,“那一日,大雪纷至沓来,殿下和小岁子公公到玉姬的住处,下了一盘至今尚未下完的棋。”见龙睿疑惑之极的神情,玉姬急忙提醒,“那一天,因了天冷,小岁子公公睡着了,殿下停下棋局,约定翌日一早再下。”
龙睿偏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你如此一说,本殿有些映像了。”
“可是,翌日一早,殿下仍旧未能守约。”说到这里,玉姬凄凉一笑,“可是,即使如此,仍旧给了玉姬一个美丽的期待。”
期待?
见龙睿已全然忘却当年之事,玉姬笑得凄迷,“殿下说,那盘棋局以后再下。也好给殿下日后来见玉姬的理由。”
玉姬此话一出,龙睿脸上露出痛惜的表情。其余的佳丽则都撇了撇嘴,明知道龙睿嘴甜,可这甜的话从玉姬口中说出,众佳丽仍旧有些吃醋。
岁岁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事件的发展,明知道龙睿和楼惜君此举是为了清除丽人阁中有可能的卧底。可是,看玉姬说得动情,想起那年的事,岁岁一时间觉得心中难过之极。再怎么说,无论是御香湖畔还是丽人阁中,玉姬对她还是非常不错的。只是如今玉姬若真进了刑部,只怕再也不能见了。也许那一盘未下完的棋就成了玉姬永远的遗憾了……想到这里,岁岁急忙躬身作揖,“殿下,小岁子斗胆有一事相求。”
“求?”龙睿骤不及防,生怕岁岁乱了他的好事,“你的事,等回紫辰殿再说。”
“不行啊。”岁岁猛地跪在了龙睿的面前,“小岁子所求是玉姬姑娘的事。”
龙睿伸手扶起岁岁,眼神有些凌厉的看着岁岁,“你是想替玉姬求情?”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小岁子再怎么得殿下偏爱,也深知其中的道理,怎么可能替玉姬姑娘求情?”
见小书僮的神情不似开玩笑,“那你?”
“这巫蛊木偶之事,就算进了刑部,只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玉姬姑娘这花般的身子,只怕要老死刑部了。”说到这里,岁岁叹了口气,“合州之时,小岁子就看出玉姬姑娘对殿下情有独钟,如今一别将成永远,情何以堪。所以,小岁子求殿下一事。”
“说。”
岁岁再度跪在了龙睿的面前,“小岁子请殿下答应,和玉姬姑娘下完那盘未下完的棋。”
此番请求,合情合理。玉姬进了刑部,只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巫蛊事实存在,只怕也放不出来。他一介太子之尊,不可能进刑部看那带罪之身之人。龙睿重新扶起岁岁,盯着岁岁看了许久,“你倒念旧。”却是给他找事。说着,他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玉姬,“玉姬,你可愿意和本殿下那盘未下完的棋?”
“谢殿下。得殿下相邀下棋,死而无憾。”说着,玉姬直是对着岁岁一拜,“多谢公公完成玉姬的心愿。”
“快快快。”岁岁急步走到玉姬的身边,将玉姬扶了起来,“都是熟识,哪这么客套?玉姬姑娘,你想在什么地方和殿下下那盘棋呢?”
玉姬以手抹泪,脸颊上终是露出笑意,手指着观荷亭,“就那亭子中吧。”
一众佳丽都站在观荷长廊上,只有龙睿和玉姬步进观荷亭,岁岁扶着楼惜君坐在长廊的木椅上坐定,看着观荷亭中的动静。
虽然事隔数年,但玉姬仍旧非常熟练的将当年的棋局摆了出来,示意龙睿先落子。
二人沉默着下了数个回合,还是龙睿先打破这份沉静,“玉姬,你可怨本殿?”
玉姬摇了摇头,“御香湖畔,不知道殿下真识身份。后来知道真实身份,玉姬已身不由已。明知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为了长留在殿下的身边。玉姬仍旧放弃了那归隐乡野的夙愿随着殿下进了宫。自进了丽人阁,玉姬只求能够自保,从不妄想其它,只求不要带来无妄之灾,从不妄求荣华富贵……可万不想,终是成了别人的棋子。”
“棋子?”
“殿下!”玉姬将手中的棋子轻轻的落在棋盘上,“你可知这十九路棋盘演绎的是什么?”
人生如棋局!他岂有不知之理?
“玉姬就是人家的棋子。被人利用了。”说到这里,玉姬抬头一笑,“可是,如今玉姬想通了,那个要陷害我的人,一定是妒忌殿下对玉姬的宠爱。所以,有了殿下的宠爱之心,玉姬就算被人当棋子又如何?”
龙睿闻言,神情动容,伸手握住玉姬的手,“玉姬!”
眼见龙睿握住她的手,玉姬眼中再度落下泪来,“红颜薄命,终是岁月入棋盘。天网恢恢,它日必还我清白。”
“玉姬,你是冤枉的?”
“殿下相信玉姬是冤枉的?”
龙睿轻叹一声,终是将捏着玉姬的手松开,轻拍了拍,“可是,今天丽人阁中连番出此大事,不得不惩戒啊。”
“只要殿下相信玉姬是被冤枉的就好。”说到这里,玉姬站了起来,指着棋盘说道:“殿下,这番棋,玉姬败了。多年的心愿已了,该去刑部受戒了。”
龙睿随着玉姬站了起来,伸手欲扶,“玉姬。”
“殿下。”玉姬不着痕迹的避过,“玉姬只有一句话想留给殿下。”
“说。”
“天道如棋道,不能混淆是非。人生如棋理,一定疏而不漏!”
眼见着玉姬亲自走到御林军跟前,要随着御林军去刑部,龙睿猛地出声,“慢。”
“殿下。”楼惜君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龙睿,起先已是步步退让了,如今龙睿又想怜香惜玉?
“惜君,本殿有一个想法。”
“殿下只管吩咐!”
龙睿有些讨好的走近楼惜君身边,“惜君,玉姬打小受苦,身子骨向来不扎实。如果此番进了刑部,只怕一如小岁子所言,就算不能做实这巫蛊之事是她所为,但也不能证明不是她所为,只怕要在刑部大牢关一辈子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
“念在玉姬陪本殿多年的份上。饶她一次罢。”
“殿下想饶过她,让她继续待在丽人阁?”楼惜君说到这里,猛地站了起来,“如果殿下留下她,对其余的姐姐又有何公平可言?”
“惜君,别激动,你领会错了本殿的意思了。”见楼惜君不明白的看着他,龙睿继续说道:“本殿的意思是,既然此案有可能没办法结案,倒不如将玉姬驱逐出宫,以后永远不许踏进宫门一步。让她在民间自由生存,总比老死在刑部的好。”
“殿下真是怜香惜玉之人。”楼惜君说到这里,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古怪,伸手扶住一旁侍候的花儿的手,“殿下即如此做了决定,还征询惜君的意思做什么?一切,按殿下说的办吧。”
不想一盘残局,终赢得龙睿对她的怜惜,不用受那牢狱之灾,玉姬激动的跪在地上,以头叩地,“多谢殿下,多谢娘娘。”
“起来罢。你出宫后,这件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玉姬明白。”
龙睿看向脸上神情不一的佳丽,“你们也一样,此事不准提及。若有露了口风的,被本殿查出来,这丽人阁也就留不得你们了。”
佳丽们闻言,急忙作福,“是。”
龙睿摆了摆手,示意小七过来,“小七,你领玉姬出宫。只说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被本殿驱逐。其余的一切勿需谈及。出宫后,给玉姬一些银子活路。”
知道龙睿此为是心疼她之故。如此偏袒着她,有些委屈太子妃娘娘了,玉姬哽咽作福,“谢殿下。”
“玉姬,出宫后,你打算去何方?”
闻言,玉姬再度哽咽,泪眼婆娑的看着龙睿,一字一顿说道:“从此箫郎是路人。”
从此箫郎是路人?又何需知道彼此?
紫辰殿中,岁岁支着胳膊看着左右摇摆的烛火出神,只因白日间玉姬的决绝和神情给了她太大的震撼。这皇宫,果然是人吃人的地方。不谈玉姬的身份是否可疑,龙睿和楼惜君此为,却也残忍了些。
可是,如果当断不断拖延到日后,保不准会出更大的乱子。如今龙睿的四大美妃只剩下有权有关系的董瑶池和萧青湖了。六大美姬中走了摇姬和玉姬,也只剩下四人了。而这四人中,还有一个人身份可疑。只怕也是龙睿和楼惜君下一步要设计的对象。
设计?想到玉姬梨花带雨的神情,岁岁轻叹了一声,“皇宫深院,最忌动心。”如今她的心也动了,哪天要出皇宫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如玉姬般伤神不舍?
听到脚步声,透过层层宫纱帷幕,岁岁可以清楚的看到是龙睿携着楼惜君进了来,身后还跟着小七、花儿、楼宇烈。而小诚子、小信子二人一如以往般的守在了紫辰殿外。
楼宇烈拍了拍小七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