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省,我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来求侯爷……等我姨娘病好了,我再带我姨娘一起来谢侯爷!”
萧士及听了一愣,下意识问道:“安国公去南城抄你的家?却是为何?”他们以前不是昭穆九姓,同气连枝吗?眼下穆侯府被陛下连锅端了,按理说,安子常就算不去暗中帮着穆侯府,也应该觉得唇亡齿寒吧?他怎会再去踩穆夜来几脚呢?——实在是想不通。
穆夜来站起来摇摇头,抹着眼泪道:“我真是不知道。我那院子,本是太子妃……废太子妃在被废之前给我买的,我本以为,除了太子妃……废太子妃,和侯爷,不会有别人知道。结果安国公居然早就把我的院子记在心里,一逮着机会,就要去祸害我。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安国公,让他要下这样的狠手。我姨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说着,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萧士及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有些不信穆夜来的话,“安国公什么都没说,就去南城抄你的家?——不会吧……”
穆夜来低了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道:“安国公说是给他夫人出气,说有人要算计他夫人……可是别人算计他夫人,关我什么事啊?我从来都跟他夫人没有过节。这个世上,如果有人真的生我的气,也不会是他夫人,而是侯爷您的夫人才对……他不知道是发哪门子疯,非要踩我给别人出气。”隐隐约约、话里话外之间,直指安子常是为杜恒霜出气。
萧士及的双唇抿得更紧。那一天,确实有人在诸氏医馆门前闹事,他也是亲眼看见的,还派了小厮跟着那张李氏母子俩,想看看他们幕后的人到底是谁。结果这张李氏真不愧是老江湖,居然七弯八拐地,就把跟踪她的小厮给甩丢了。那小厮后来垂头丧气地回来回报,说没有找到那张李氏的去向……
萧士及看了穆夜来一眼,寻思也许他要亲自去南城一趟,找一找当年跟他有交情的人,看能不能查出张李氏背后的人是谁?就想了想,道:“……别瞎说,也许是弄错了。你快去给你姨娘请郎中吧。”
穆夜来抹了抹泪,点点头,“我这就去。真是不好意思,又向侯爷借钱了,我这辈子,欠侯爷的,真是还也还不清了。”
萧士及回头叫了小厮过来,道:“给穆姑娘准备一辆车,我跟她去南城瞧一瞧。”
那小厮忙去传话。
穆夜来又惊又喜,只得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跟着萧士及回到南城家中。
一进院子,她就忙跑到屋里,对石姨娘大声道:“姨娘,你怎样了?我这就去请郎中,你千万要等我啊!”
萧士及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找人说话。
很快南城的里正来了一个,还跟着几个他以前打过交道的人,不过都没有混出头,四五十岁了,还在道上混。
萧士及就跟他们找了一家酒楼,问起那一天的事情。
果然穆夜来没有骗他。那一天,安子常确实带着内城护军来南城查抄,说是要给他夫人讨公道,但是并没有找到张李氏,只是抄了几个人的家,其中就包括穆夜来家。
“穆姑娘的姨娘确实一直在病着,那一天被那些护军从床上拖起来,扔到大街上,脸色就很不好。穆姑娘这几天一直在求爷爷告奶奶的借银子,要给她姨娘治病,您也知道,我们这里都是苦哈哈,谁家有那个闲钱接济别人?眼看她姨娘都不好了,才出去求您老人家吧?”那里正小心翼翼地套着萧士及的话。
萧士及笑了笑,没有作答,挥手让那里正走了,然后请另外两个以前道上的人说话。
他跟他们说了半天,发现他们也不清楚张李氏幕后的人到底是谁。如今张李氏已经带着儿子逃出长安城了,似乎是因为幕后的人手段了得,她失了手,担心这些人不能容她,所以先一步就跑路了。
萧士及只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又叫了一桌酒菜,让他们自吃。他会了账,走出酒楼,正要上马回家,就听见从穆夜来家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去看看。”萧士及对自己的小厮扬了扬下颌。
那小厮忙小跑着过去。
一会儿哭丧着脸回来道:“侯爷,那穆姑娘的姨娘……死了。”
“死了?”萧士及一惊,“不是病重吗?怎么就死了?”
“郎中还在屋里呢,说是高热不退,整个人都糊涂了,然后咳嗽得痰呛了嗓子,没人在身边帮她吸出来,就给憋死了……”
萧士及面色沉了下来,他牵着马走了过去,正好看见几个男人冲了进去,对穆夜来道:“你姨娘死了,这笔账是不是该你还了?——不还就给我去酒楼卖酒去!”
穆夜来攀着屋门,哭得声嘶力竭,拼命摇头道:“不要!我不要去做那种下贱的事!你让我死吧!”说着,一头往对面的墙上撞过去。
正文 第567章 犯境
穆夜来往对面墙上撞的时候,本来已经瞥见萧士及带着小厮走过来了。她安排这一场戏,就是想最后一击,让萧士及对她由怜生爱,再也放不开手。
她本来预计着,隔着这么近,萧士及又有一身好功夫,她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他都不会眼睁睁看她撞墙身亡,肯定会出手救她。因此为了演得逼真,不让萧士及生疑,她也是用尽了全力往对面撞去。
萧士及刚站定,就看见穆夜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对面墙上撞去。他没有多想,手中的马鞭唰地一声迅速挥出,卷起对面大门的门环,将那门用力拉了过来。
穆夜来“咚”的一声,没有撞到对面的墙上,却撞到萧士及回鞭拉过来的大门上。
那门虽然不是坚硬的紫檀,也是很结实的松木。
穆夜来收势不及,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就人事不省地顺着对面的大门滑了下去,晕倒自家门前。
萧士及收回马鞭,看向那几个刚才气势汹汹“要债”的男人,冷冷地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敢在南城要债,胆子不小!”
如果说在长安城的北面,在那皇宫和世家林立的地方,萧士及不算很内行,但是这南城,他却是最熟悉不过。当年他在这里摸爬滚打的时候,这几个男人恐怕还在给别人做看门狗呢……
他只要瞟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几个男人不像是南城要账的混混。敢在他面前耍这种把戏,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讨债的遇到放债的祖宗了……
那几个男人被萧士及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怵,但是为了“主子”的大业,还是色厉内荏地叉腰道:“你是哪条道上的?!想为这小娘子出头,你是她什么人?!”
萧士及眉头一皱,根本不跟他们废话,手中马鞭嗤啦一声挥出。狠狠抽着站在最前面问话的男人身上,顿时将他打得晕死过去。
剩下的三个人见势不妙,立即拔腿就跑,而且是很有默契地分了三个方向跑,好让萧士及就算想抓他们,都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萧士及也没想去把他们一网打尽。对他来说,能抓住一个人就行了。有一就有二。有二还不怕有三?
“把他绑起来,带回去。”萧士及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
那小厮忙从马上取了绳子下来。将那人绑得严严实实,然后掐着他的人中,生生把他掐醒了。
那人悠悠醒过来,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再低头一看,见一根粗大的牛筋绳子把自己绑得牢牢地。再抬头,便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冷冷地看着自己,不怒自威。——正是他们要做局忽悠的柱国侯萧士及……
“把他带回去给萧义。让他好好审一审,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萧士及淡淡吩咐道。
不好!那人心里暗道一声,知道自己主子的算计好像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往下走,自己居然被萧士及逮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茬子,居然被萧士及识破了一样。他根本没有想到,萧士及少年和青年时期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南城渡过的。在上层人士当中,他是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在这南城的下层人士当中,他却是如鱼得水,别说是他们这样临时乔装的混混,就算是江洋大盗,想瞒过他的眼睛都不容易。
萧士及的小厮应一声喏,过来将那人拽了起来,要把他绑在马背后,拖着回去。
那人知道已经是在劫难逃,回头瞥了一眼还在地上晕过去的穆夜来,一狠心,咬碎了藏在牙齿里面的毒药。
小厮刚把绳子系在马背上,就见那人突然嘴角流出黑血,然后跟穆夜来刚才一样,也软软地倒了下去,抽搐两下,便停止了动弹。
小厮吓了一跳,忙蹲下来试探那人的鼻息,一探之下,连忙缩手,惊慌地道:“侯爷,他他他……他好像死了……”
萧士及一怔,走过来半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人的面容,然后掰过那人的脑袋,看了看他嘴角流出的黑血,心里更是一惊。
“哼,居然是死士!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萧士及喃喃地说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死人了!”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顿时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跑过来看热闹。
刚才离开的里正又回来了,还带着几个官差挤进来。
萧士及指了指地上的死人,道:“这人服毒自杀,你们带回去好销案。”
里正和官差不敢犟嘴,忙过来验了验,见萧士及说得也没错,官差便抬着那人的尸体回去销案。
里正又问萧士及:“这穆姑娘怎么办?”
萧士及瞥了一眼还晕在地上的穆夜来,默默地寻思一番,就对那里正道:“你去找个郎中来给她瞧一瞧伤势。她姨娘好像去世了,丧事也要办。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给她请郎中和办丧事吧。”
那里正接了银子,忙点头哈腰地道:“侯爷放心,小的一定帮侯爷办得妥妥当当!”又道:“可是这穆姑娘的姨娘去世了,她一个姑娘家住在这里也不安全啊。若是再有刚才的事情怎么办?”说的是刚才有几个男人“逼迫”穆夜来的事。
萧士及背了手,冷冷地看着那里正,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眸光中带着一丝隐忍,看得那里正双腿战战,几乎站不稳了,忙拿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谄笑道:“侯爷放心,有侯爷担保,一定不会有人打穆姑娘的主意!”
萧士及横了他一眼,转身拎了马鞭上马。
围观的人群立刻让出一条道,便看见萧士及带着几个小厮,都骑着高头大马一径去了。
直到看不见萧士及的人影了,那里正才忙叫了围观的几个邻家媳妇过来,一人把穆夜来背回屋里,一个去请郎中,还有一个去寻棺材店、寿衣店,准备给穆夜来的姨娘办丧事。
到了晚上。穆夜来悠悠醒过来,往四周看了看,见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只有门口有一点微光透进来。借着那点微光,她往四周看了看,心里一沉。——她怎么还在这里?萧士及呢?他救了她,就把她弃之不顾了吗?
穆夜来轻轻咳嗽一声。撑着胳膊想从床上起来,却发现一动眼前就金星乱晃。头晕目眩,忙又气喘吁吁地躺了下来。
外面屋里守着照顾她的人听见动静,忙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穆夜来动了一下,忙道:“穆姑娘醒了?”
穆夜来轻轻“嗯”了一声,眯着眼睛看过去,“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我是隔壁的邻居宋嫂,你不记得了?”那女人满脸关切地道,“穆姑娘,郎中已经给你把额头上的伤包扎好。让你好生静养。”顿了顿,又同情地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你姨娘已经过世了,我们会帮你把丧事办了的。你别担心,只管养病就行了。”
穆夜来不敢乱动。只是笑了笑,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不知从何说起。
宋嫂像是知道她想为什么,就坐到她床边,一长一短跟她说起来,“……你白天里撞到门上,把脑袋撞坏了。柱国侯就给里正留了五十两银子,嘱咐给你请郎中看病,还有给你姨娘办丧事。”
穆夜来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萧大哥没有见死不救。虽然没有顺势把她带走,但是她也不急,她现在已经没有姨娘了,只有孤身一人,跟着萧大哥是迟早的事,就满意地闭上眼。
宋嫂在黑暗中,没有怎么看清穆夜来的表情,继续说道:“……还有那几个逼债的男人,你也不用害怕。柱国侯把他们都收拾了,还打死一个。”
“什么?!”穆夜来猛地睁开眼睛,瞪着宋嫂,“你说什么?!侯爷把他们怎样了?”
宋嫂奇道:“你怎么啦?——当然是把他们吓跑了。”说着又惋惜地道:“本来抓住一个,但是那人居然立即服毒自杀了,也算是条汉子……”
穆夜来的心被宋嫂说得一惊一乍的,好久才平静过来,轻轻抬手拍了拍胸膛,道:“……太好了,这我就放心了。”——不愧是死士,知道什么时候死……
好险,她可不敢让那些人落在萧士及手里。若是真的落在他手里,她可不放心那些人能熬得过萧士及的手段。
穆夜来安心睡下,第二天挣扎着起来操持石姨娘的丧事,很快就在邻里间得了个“孝女”的名声。
石姨娘入土为安之后,穆夜来一边养病,一边等着萧士及来看她。可是她等了快一个月了,萧士及都没有来过,甚至都没有来吊唁她的姨娘,不由有些心慌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萧士及这么久都没来看她?!
这边萧士及回到柱国侯府之后,起居如常,并没有跟杜恒霜说过穆夜来的事。一来他对这件事还有疑问,二来杜恒霜老是听见穆夜来就炸毛,在吵了这么多次以后,萧士及终于学乖了一点,知道不能在杜恒霜面前再提穆夜来。如今杜恒霜看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平静得可怕,也让他很是不安,总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萧士及从南城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杜恒霜起得有些晚。因阳哥儿最近长牙,晚上总是哼哼唧唧睡不好,杜恒霜就把他抱过来跟自己睡,借故跟萧士及分房而居。
萧士及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想着刚跟杜恒霜合好,不想再跟她吵架,还有儿子也很重要,就没有坚持要跟她一起住。
早上萧士及起来之后,在院子里打过拳,又跟平哥儿和安姐儿一起吃了早食,送他们去先生那里念书,自己就拐去曾太夫人杨氏那里坐一坐。杨氏知道他的来意,便主动说起龙香叶的情形,又要萧士及陪她一起去看看龙香叶。
龙香叶如今没那么疯了,虽然还是不认人,但是没有动辄脱衣裳满院子乱跑了。
杜恒霜醒来之后,见阳哥儿还在睡觉,也不舍得叫醒他,就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去浴房抹了一把脸。出来换了件衣裳。
阳哥儿在床上哼唧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杜恒霜回头,看着床上的阳哥儿憨态可掬的睡姿微微地笑了笑,便要撂开帘子出去,却听见外面的隔间里,知数和知钗正在小声说话。
“……知数姐姐,这是我在外院听萧明说的。他是跟着侯爷出门子的小厮。是他亲眼见到的。”知钗忧心忡忡地道。
知数的声音沉稳地传进来,“你真没有听错?不如这样。我们去把萧明叫来,让他亲口说给夫人听,怎样?”
杜恒霜觉得奇怪,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对正在窃窃私语的知数和知钗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萧明?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我说,还要外院的小厮进来说?”
知数和知钗唬了一跳,慌慌张张抬头,看见是杜恒霜出来了,忙迎上来道:“夫人,您怎么不叫人就起来了?侯爷还说让您多睡会儿。说昨晚阳哥儿一直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