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小鬼子可能是个王牌部队也没准,攻击受挫的情况下坚持不退,在阵地前面利用地形反复冲击,二营的兄弟们也咬牙拼了。小鬼子死战不退,而后面又源源不断地加入进来,二营接连着吃紧,唐路也忍不住了,最后打发人过来叫增援。
教导队把最野的三队摆在二营的后面,只等着一声令下就开始反冲锋。最后,二营正面差不多集中了日军三个中队轮番攻击,教导队的三队填上去了,也还是吃紧。陈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这时师里的命令来了,火速撤退,防区中心被日军撕开了之后,整个师的侧翼就空了,再不撤退师里的后路就被断了。
闻天海接了命令,赶紧让团部准备收拾赶紧后撤,结果被陈锋眼睛一扫,不敢说话了。这次闻天海回来,特地带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勤务兵,还从师里带来一个排,补充到了警卫连。陈锋看着那几个人抱着膀子站在团部门口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就来气,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这个。
来气归来气,陈锋很清楚,此时绝对不能退,一退士气就没了。而且,现在必须依托坚固的工事支撑下去,要撤也只能晚上撤。
能否将全团安全地撤出去,就得指着二营能不能固守住阵地了。没法子,二营在团里防区的正面,豁出去了也不能把阵地丢了。陈锋让防区两侧的一营和三营各抽调一个连补充到二营。
同时,团里能拿枪打仗的都临时编成一个连,甚至连只有二十多人的工兵排都编进了团警卫连,陈锋指着他们和教导队在关键时候能当预备队使。
这边唐路不住地叫苦,伤亡数字在增加,营里面新补充的兵战斗力都不行,而整个阵地正面至少有日军几个中队,火力有点顶不住了。而且这次日军炮打得非常邪乎,几乎是盯着这边火力点打,而团里的山炮根本达不到那么猛的火力覆盖。
不管唐路怎么叫苦,陈锋始终一句话,给我挺到晚上,挺不到晚上,全团都得玩完。
唐路也是打红了眼,营里面所有人,包括营部的人,能拿枪的都填到了阵地上,整个战场就这么胶着着,二营的兄弟们冒着炮火,忍受着巨大的伤亡,死战不退,几次阵地险些易手,但终于还是挺到了点灯时分。
陈锋让二营先撤下去,一营打头,三营殿后。撤之前三营长孙寒被陈锋叫过去,让三营安排一次进攻。这么做的目的是抽冷子打,日军没防备,而且摆出了进攻的态势,日军即使第二天发现团里后撤了,也不敢追得太紧。
黄阳东听孙寒一说,打个立正,就带着自己连里的兄弟出发了。因为是偷袭,所以也没有火力准备,全连趁着黑天匍匐到了日军前沿,然后一起冲过去,一百多颗手榴弹瞬间被扔到小鬼子的战壕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黄阳东安排人把机枪就架在日军工事前面十几米的地方,小鬼子一探头子弹就搂过去。这边两个排就跳进了战壕,手榴弹、刺刀一起上,一阵子闹腾。
觉着时间差不多了,黄阳东吹响了哨子,全连立刻后撤。刚撤了一百多米,就听见身后一片掷弹筒的爆炸声,黄阳东想着真他娘的险啊,连里的弟兄差点就喂炮弹了,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就这么着,团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了阵地。第二天清早,日军又组织着对二营昨天的阵地进行了半个小时的炮击。等小鬼子冲到阵地上,踩响了几颗拿手榴弹整的土地雷才发现上当了。
陈锋命令全团连夜强行军五十里,到达了师里指定防区,把窟窿给填上,一要通了电台,才知道真悬啊,再晚一步防区就被侧翼的鬼子给占了。
第二天上午,团里根本来不及修筑工事,追过来的日军和伪军就上来了。三百多伪军在前面,听炮声,日军追过来的至少有一个联队,上千号人。
雪亮军刀 第六卷
团里还是昨天的打法,你炮击,我就将人撤回来,前沿只留下观察哨,你冲过来,我把你放近了打。白刃战,谁都占不到便宜。上午的日军进攻并不是很积极,组织了两次中队规模的进攻就停那儿了。
陈锋本能地觉得这个可能是佯攻,忙着要通师里把情况说了。师里现在也是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该怎么办。命令也是胡下,先是命令就地抵抗,半上午的又命令准备撤退,刚下来的命令马上又被追回,还是就地抵抗。陈锋心里暗自骂,真他妈的胡搞。
等到了半下午,新命令又来了,全团火速撤退,不惜扔掉辎重。上午又有一个师被击溃了,这样一来,国军的防区已经无险可守,只能撤到河对岸去,而河上仅有的一座桥距离日军已经不到四十里地。
命令一下来,团里上下都是心惊肉跳的,没想到全团已经孤悬在防区突出部了,怪不得小鬼子不急着打,原来是算准了我们根本逃不掉。
陈锋接了命令,让陈章尽量把炮弹往小鬼子阵地上砸。这边全团轻装,除了武器弹药,能扔的全扔掉。闻天海插话说:“把炮也扔了吧。”被陈锋拿眼睛一瞪:“你怎么不说把你媳妇扔给小日本,当兵的,大炮就是吃饭的家伙事,炮都没了打个■啊。”
要说平时的训练真没白训,陈章把两百多发炮弹一口气倾倒到了小鬼子阵地上,剩了一百多发,随着大车就撤。伤亡最少的李雄明的一营殿后,警卫连万耀被叫过来,要帮着炮连撤退。“你跟着陈连长,一门炮、一发炮弹丢了,惟你是问。”
快到掌灯时分,团里强行军到了桥边上,一看吓了一跳,整个桥上挤满了番号不同的部队和难民,被塞得满满的。从桥面一直堵到桥头几百米的地方,各个部队都争着过河,结果谁也过不去。
各种各样的炮车、卡车、马拉的大车挤在难民的人流中缓慢地蠕动着,难民、国军士兵拥挤在一起,艰难地往南走。各个部队的人甚至互相斗殴,互相用枪指着对方,有老百姓中了弹的被扔下了河。整个桥上,简直是一个人间的炼狱,充满了百姓的哭喊和士兵的咒骂。
陈锋一看,想从桥上走几乎是不可能了,就让一营原地准备抵抗,炮连把炮拆了,人抬人背,炮弹分配给各营,务必全部带过河,全体准备■河。二营三营集中把马杀了,把大车全部砸掉烧毁,然后全团集体■水过河。
寒风刮着,河水刺骨地扎人,团里的兄弟们互相扶着,不顾寒冷,抬着大炮向河对岸蹒跚而行。闻天海嫌冷,就拿钱买通桥上的人,加上他是军官,没人真敢拦他,他就空着手带着随从走桥面挤着过了河。
直到后半夜,全团顺利把辎重全部肩挑手抬地弄到了对岸,陈锋知道大伙都非常疲惫,但还是命令沿河堤修筑工事。把几门山炮也沿河布置起来。
各连的炊事班勉强给大伙做了南瓜稀饭,大伙一天都水米未进了,吃得那叫一个香啊。陈锋安排弟兄们抓紧时间睡觉,这边赶紧想法子要通师里面,好问清楚下一步的布防。但师里的电台好像干脆坏了似的,一直要不通。
也就在当天晚上,日军不计伤亡地突破了国军在桥北侧的最后一道防线,而这时十几万百姓还尚未过河,一场屠杀悄悄逼近了,十几万无辜生灵危在旦夕。
智袭渡口(2)
黄阳东让包扎的人停了手,把地图夹子打开,把标定好了的位置指给陈锋看。然后摸了张纸,摊平了用铅笔把码头的简要地图画给他看。陈锋见着部下负伤,心里不是个滋味,听完了,把不明白的地方问清楚,拿铅笔记了,让懂得炮兵指挥的军官拿着赶紧计算射击诸元。这边让人把黄阳东抬着赶紧送到后方去。
他拿野战电话要通了陈章,把射击诸元和黄阳东侦察好的情况在电话里简单地说了,又把张四打的信号弹的具体代表含义也交代清楚。
放下电话他心里又觉得不稳当,让丁三拿着地图夹子,自己用铅笔把张四信号弹具体标定事宜写清楚了,让丁三一起带着去找陈章。
等丁三走了一段时间,陈章电话就过来了,说按照黄阳东地图标注的情况和他画的示意图,团里原来计算的射击诸元有误差,他又重新算了,让团里再看一遍。陈锋在电话里把陈章计算的结果仔细记了,然后把几个参谋叫醒,拿着计算结果重新核对,最后陈章的计算显然更准一点,陈锋把电话要通,告诉陈章按照他的计算结果来装定射击诸元。
这边丁三冻得直哆嗦,也回来了,说是把东西给了陈章,路上看到教导队的人,骆钧托了话过来,说是阻击阵地也布置好了。教导队从别的营借了机枪,总共十一挺轻机枪、两门迫击炮,就等着小鬼子追击陈章的时候,一举把小鬼子一锅烩了。
等到天快亮了,陈锋也就刚眯盹了一下,炊事班的老宋把他叫醒,他昨天睡得晚,怕醒不过来,就把怀表给了老宋,让他五点钟把自己叫醒。
老宋把怀表还了陈锋,自己回到炊事班,赶紧准备早饭。陈锋把团部里的人都拉起来,告诉他们今天早上有行动,全团戒备,小心日军报复。
几个人匆忙出了团部往前沿走,老宋撵上去把蒸好的馒头塞了几个给陈锋他们,陈锋想起来,潘云飞还睡在团里呢,就打发老宋给安排好吃喝,捎话给他说是自己上前沿了,回头就不送了。
要是别的军官,仗可以不忙着打,但要把上头的人给伺候好了。换上别人,好吃好喝好款待,等送走了潘云飞,才到前沿去。但陈锋不是,天大的事急不过打仗,好在潘云飞熟悉陈锋,见他昨天忙前忙后安排人,就知道今天肯定有任务,起来之后就到了团部候着,想看看陈锋要演一出啥样的好戏。
等到了前沿,陈锋让丁三去几个营挨个盯着,把话嘱咐清楚,然后让丁三复述,没问题了,打发去各个防区安排。自己则站在前沿举着潘云飞昨天送的十二倍望远镜看。
还好,镜头里望过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片矮岗子后面还埋伏着一个炮连,再看教导队,也埋伏得很好。陈锋心里很满意,放下望远镜,就着辣椒,把兜里的几个馒头撕成片慢条斯理地吃。边上有兄弟眼尖,端碗粥过来,陈锋连声谢着,吸溜吸溜地喝。
这会儿二营营长唐路听说团长上了自己的防区前沿,忙着过来,两个人蹲在前沿那儿说话。唐路知道陈锋上来肯定有事,但见陈锋也不说,自己是下级,也不敢多问。
陈锋把馒头吃完,简单嘱咐了几句,让唐路安排好观察哨,其他的兵吃完饭就赶紧下工事,日军回头可能要炮击。然后自己出了工事,把大衣脱了,走到前沿举着望远镜看。
这会儿天已经亮透了,丁三回来找陈锋汇报,说是各防区都准备好了。陈锋很满意,带着人往二营的营部走。
二营的营部原来是个豆腐坊,老板听说过兵打仗早跑了,只剩了几个伙计在那看家。进了营部,唐路忙叫人盛了碗热腾腾的豆浆来,陈锋和丁三各喝了一碗,然后浑身发热,觉得上下舒坦,招呼唐路和丁三跟自己一起爬到屋顶看热闹。
几个人到了屋顶,陈锋和唐路举着望远镜耐心地等着,唐路隐约估摸着有什么事要发生,又不好意思问,就只好在边上陪着。
两个人胳膊都举得有点累,只见着遥远处朝阳下,一发红色信号弹飞向空中。陈锋紧张地等待着,没过一会儿望远镜里,陈章把炮上的树枝杂草掀了,五门山炮一起开火。
片刻间,日军码头那里地动山摇,日军大清早的根本没想到国军会炮击,匆忙中跳水的跳水,瞎跑的瞎跑。又一发绿色的信号弹飞起来,陈章的人见着之后就报告了上去,山炮调整了密位和射击参数,这下打得更准,五门山炮的火力齐齐地砸在日军码头上。
码头上的物资被炸得碎片横飞,有些弹药被引爆了,火光冲天,整个码头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很多等着渡河的日军被炸得四处躲,不时有人体的躯干碎片落在地上。河面上被炸出来的水花十几米高,腾出了水龙一样的高柱子,瞬间塌下去。
炮击持续了十分钟,日军明白过来劲了,敢情中国人居然把炮兵阵地设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个中队的鬼子冲出战壕,往陈章的炮兵阵地上扑过去。
陈章带着人也不恋战,把五十发炮弹打光了,阵地上一阵子紧着收拾,全连套上大车,把炮往回拉。
这边小鬼子撵得近了,眼看就要追上陈章的炮兵连,就在这时,前面土岗子上,探出几百号国军兄弟,一阵密集的射击,就把小鬼子打得趴在那儿。
日军指挥官见着吃亏,眼睛一红指挥刀一指,不计伤亡地往上冲,眼看着冲近了。从土岗子边上,杀出一票人,个个光着膀子,腰里掖着短枪和手榴弹,手上举着大刀。原来是楚建明的大刀队早埋伏好了,只等着小鬼子冲过来受死。土岗子上密集的机枪扫射把小鬼子退路给封了,一个中队的日军只能躲到机枪的射击死角,被迫和楚建明的敢死队白刃战。
远处,又有一个中队的日军冲出来增援,被教导队的火力压着冲不上来,这边布置好了的迫击炮就开砸,小鬼子伤亡巨大,但一点辙没有。
这边楚建明是有备而来,也不冲过去白刃战,每人身上都揣着十颗手榴弹,密集着朝日军脑袋上扔,一会儿的工夫,日军被炸得死伤严重,只好冒着密集的机枪火力往回撤。
骆钧按照陈锋的安排,也不追击,扭头带着兄弟们帮着陈章就撤。离开土岗子没多远,日军就往这边炮击了。骆钧看着身后的土岗子被炸成一片火海,心里暗自佩服陈锋,另一面幸灾乐祸地想:“小鬼子,你们就浪费炮弹吧,一群傻子,码头也被端了,过几天你们也该尝尝没给养的滋味了。”
等到了中午,日军开始对这边国军的防区进行报复性的炮击。可惜几天前,兄弟们早就紧着把工事修好了。所有的连都有防炮的工事,外面铺上几尺厚的浮土,炮弹砸上去,就好像拿把菜刀砍花岗岩一样,不起作用,除非是重炮,否则炸了也白炸。
早上陈锋就安排好了防炮击,所以阵地上设了观察哨,其他的兄弟基本上都进了工事。这边日军炮击半天,大伙被炸得耳朵嗡嗡响,但基本上没什么伤亡。
整个上午,陈锋一直在二营的营部屋顶上看热闹,看到那边炸得漂亮,几个人都哈哈大笑。唐路看到陈锋气定神闲地就把日军一个渡口和两个中队给办掉了,心里暗自佩服。
可惜国军里面像陈锋这样会打仗,既能打硬仗又能打巧仗的人太少了。唐路就拉着陈锋要他中午在二营吃饭,陈锋推手说算了算了,带着丁三和其他几个参谋就回到团部。
走在路上,看着了潘云飞,大老远的两个人就互相乐。
“好你个陈锋,听炮连的小陈说,你们把河边小鬼子的码头给端掉了。”
“哈哈,瞎猫碰见个死耗子,瞎整。”其实陈锋是保定人,但跟着东北籍的兄弟们处长了,说话也变得像东北人。
两个人在路边说话,陈锋就留他中午吃完饭再走,潘云飞说不了,师里离得近,还是回去吧,老打搅你们也不好。
“这叫啥话,你是我的长官,吃几顿饭有啥?”
潘云飞急着走,陈锋也就不强留了,送到车上。
两个人走到车边上,潘云飞瞟了一眼在和他的副官唠嗑的闻天海,装着很无意地跟陈锋说:“你仗打得好,可也不能傲啊,师里有闲言碎语在传,说你几场仗打下来,眼睛都长脑门子上了,哈哈,注意要搞好关系。”
陈锋听着一头的雾水,心想着师里那些明争暗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