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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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军刀-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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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锋手底下的兵个个都不顾子弹横飞地往前冲,李寒东冲在最前面,手上拽着从日军阵地刚缴来的歪把子横着就扫,枪管被打得快红了,把日军的火力压制了不少。陈锋想,李寒冬以前是二队队副的时候就是个玩命的主,这次也不含糊啊。
  这时一声剧烈的闷响,气浪把陈锋帽子都给吹飞了,震动带着人抖起来,陈锋感觉胃里一阵痉挛,沟沿的土直往下掉,却听不到任何声音。陈锋知道耳朵被震得听不见了,这时补充进教导队的二营三连连长黄阳东指着一个地方,嘴巴大张着让陈锋看。
  陈锋一扭脸,刚才李寒东趴着的地方只剩了个坑,周围散布着血肉模糊的身体躯干。陈锋喉咙一紧,心里说,李寒东,你真是条血性汉子。
  日军被攻破一角之后,火力弱了很多,刚才被压制住的教导队的弟兄在陈锋带着人死磕的时候,也冲上来好多。整个阵地两军青灰色和灰黄色军服扭打在一起,子弹拼光了,谁也来不及换梭子,大刀和刺刀,铁锹和手榴弹倒成了有效的武器。两种不同语言的喊杀声、咒骂声混在一起。
  丁三和那几个兵也冲上来了,黄阳东看见丁三,冷不丁来了句:“小样,你还活着呢?”
  陈锋不知不觉的,听力恢复了很多,阵地上慢慢地也静下来了。最后几个日本兵被丁三带着兄弟几个拿枪指着,蹲在那儿。
  陈锋走过去,照着个胖脸就踢了一脚:“他妈的,还跟老子这装呢?”
  边上都在嚷嚷着要杀了这几个小鬼子,给死了的兄弟祭拜,黄阳东从那边跑过来,连立正都来不及,很着急的样子对陈锋说:“团长,要坏事。”
  陈锋听着心里一紧,忙着问:“怎么回事?”
  黄阳东在日本的军校喝过墨水,认识洋字码,他拿着在阵地上找到的日军作战地图和作战命令跟陈锋说:“团长,小鬼子这个作战计划上写了,他们要抄到咱们团后面去,这个阵地昨天被打下来,整了半天,其实是佯攻。”
  陈锋也在琢磨,原来想着阵地上日军应该不少,可今天一打,怎么打下来也没太费劲。他叫过来一个山东兵,打发他把缴获的作战命令和地图送到团部去。
  一扭脸就到了正午,团里的参谋闻天海带着人上来送饭。大老远的就跟陈锋点头哈腰。陈锋其实挺烦这个人,闻天海在团里专爱挑拨离间。亲君子,远小人,这道理陈锋还是知道的。但应酬归应酬,还是客气地和闻天海打招呼。
  “我操,陈副团长,这次你可露脸了啊。”
  “哈哈,都是兄弟们卖命打下来的,我陈锋可不贪功啊。”
  闻天海从兜里掏哈德门,敬了陈锋一根,两个人点上烟在阵地上说话。“我上午让人送过去的作战地图和作战计划你看了吗?”
  “我就看了一眼,潘团长跟上头说了,正琢磨着把防区往后拉呢。”
  陈锋在心里骂,一寸江山一寸血,什么时候能把小日本撵出去啊。两个人扯着闲篇,陈锋其实不怎么爱答理他,但人家跟他说话,他又不好意思不理,所以两个人就有一句没一句地扯淡。陈锋安排着人把阵亡的弟兄都抬了,清点战场和缴获,把俘虏押着送后面,一清理发现,两百多爷们伤亡了七十多,日军也被打死三四十号,其他的都逃了。
  陈锋看兄弟们基本都吃上了,就走过去也盛了碗红薯米饭,闻天海嫌这饭难吃,想着还是回团部吃吧,就没动弹,让勤务兵拿过来瓶酒,两个人没菜干喝。
  陈锋三口两口吃完了,上午打仗肚子饿,感觉没吃饱,再走过去,盆里已经没多少饭了,想着兄弟们都肚里饿,就没再续一碗,一摸兜,掏根烟自顾自地点上了。闻天海心里骂着,尴尬地自己摸根烟在边上蹲着。
  丁三过来盛饭,盆里已经光了,见他嘴上骂着娘,陈锋就招呼他过来。
  “小样,刚才枪打得挺准啊。”
  “长官,是你指挥得好,小三就是瞎整。”
  “哈哈,狗屁扯,兄弟们玩命,我就不信小日本还能他妈蹦多长时间,你挺面熟,是老兵油子吧。”
  “报告长官,我是三营的,我叫丁三。”
  “你别立正,稍息吧,大家就是唠嗑玩儿。你老家哪儿的?听口音东北的吧。”
  “长官猜得真准,我老家是沈阳的。”
  “哦,我是保定的,弟兄们好好打,早晚打回你们老家去。”
  丁三听了陈锋的话,血一下就热了,两个人此刻都没想到彼此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结了生死的交情。
  闻天海见陈锋不答理他,自己也觉得没趣,就默默地抽烟,心里盘算着这仗完了,什么时候调动到别的团升一级。最好是到师部去,这样离火线就远了,这年头,子弹可不长眼睛。闻天海心里觉着,日本确实很强大,国军能不能打得赢真是没准,自己的小命卖在这儿就有点不值得了。什么国家不国家的,完蛋操,只要吃香的喝辣的,谁当主子不是个当。
  三个人正说着话,陈锋神色一紧,两手突然把闻天海、丁三拉着往边上拖,嘴上骂着:“操他妈的小日本。”
  陈锋眼疾手快地拽着两人翻身进了工事,一发炮弹擦着尖厉的哨声砸在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弟兄们,注意放炮了。”有人在喊。
  炮击逐渐密集,一发跟着一发,剧烈的轰鸣声响成一片。
  “娘的,就知道打炮。”闻天海咒骂着,悔得肠子都绿了,不该来这是非地,腿肚子抖着,有点像转筋。
  陈锋冒着炮火弯着身子在战壕里来回跑,他很清楚,这会儿士气不能散了。他跑到几个军官那里大着嗓门嘱咐着一些事。
  炮弹简直像锄头一样,差不多一尺一尺地把阵地犁了二十分钟,弟兄们只能尽量身子趴低了,趴在工事里。丁三想:“奶奶的舅子,炮打得真邪乎。当兵这几年,就觉得这次的炮打得最密集。”
  大地跟着巨响一下下地抖动,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丁三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剧烈的震动搅和得胃都有点痉挛了,他探头想喘口气,这时看见烟雾后面远处有些个黄点。
  “鬼子要冲过来了,兄弟们抄家伙啊,赶快啊,鬼子要上来啦。”丁三也顾不上炮击了,在阵地上来回喊。
  陈锋在这边听了,拿了望远镜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小鬼子日子是真不过了,阵地正面至少有两三百的鬼子。
  这时炮击已经没那么密,估计在打火力延伸。陈锋一把扯过丁三:“你从现在开始,当我的勤务兵,明白了吗?”
  “是,长官。”
  “那好,我这就去一队和二队,你去找三队的代理队长赵长虹,跟他说,就说我说的,给我死守住,把鬼子放近了再打。”
  刚才的炮击把匆忙修好的工事折腾毁了一多半,丁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三队的地方跑,见着赵长虹打了敬礼,赵长虹一脑袋土,脸被熏得黑黑的,衣服快成了布条了,大大咧咧也不还礼就问道:“啥事?”
  “陈团长交代的,让我告诉你,死守住阵地,把鬼子放近了再打。”
  “那你是谁啊?”
  丁三挠脑袋:“陈团长让我当他勤务兵。”
  “整得挺好,你回去吧,让陈团长放心,我赵长虹脑袋在,阵地就丢不掉。”
  丁三往回跑的时候,阵地上已经开始枪声大作。日军的进攻非常狡猾,散兵线撒得很开,利用着地形,几乎是逼到阵地前一百米开外才冲锋。丁三喘着气,跟陈锋说:“赵长官说了,他脑袋在,阵地就丢不掉。”
  陈锋在想赵长虹也真敢说,这次炮击就能看出,这个阵地,日军是志在必得了。
  “好,你就跟着我,我怎么打,你就怎么打,尽量打当官的,你能分得清吧?”
  “是,长官。”
  丁三抓着枪,探出头,不远处日军机枪边上,有个拿指挥刀的,丁三拿表尺套上搂了一枪。但那指挥刀没什么动静,还在那比画,丁三拉栓,又是一枪,还是跑了偏。终于第四枪,那个小脑袋歪了一下,刀也掉在了地上。
  有点远,再加上有烟不怎么看得清楚,丁三就对着机枪的火舌打,又打了几枪,火舌没了。边上那个扶弹链的日军可能接过来接着打。几分钟后,那挺机枪又响了。
  丁三一看,哟喝,跟爷们叫板上了。手上紧着劲,一个梭子打空了,那挺机枪终于消停下来。
  对面的日军死了指挥官就有点乱,有人想在阵地前组织冲锋,可惜都被陈锋和丁三点了名。又持续了一会儿,日军退下去了。
  陈锋抓紧时间清点伤亡数字,这次因为炮击,所以伤亡太大了,整个阵地,还能保持战斗力的已经不足一个连。这时传令兵也带来些兵送上弹药,然后把伤兵抬下去。
  “我去团部帮你组织增援去。”闻天海扔了句话,就跟着传令兵走了,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今天真倒霉,刚让勤务兵洗熨的军装现在全是土。
  陈锋心里很清楚,日军不会这么轻易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重新组织一次进攻了。想到这儿,他就安排着赶时间修工事。大伙都知道,这个是性命攸关的事,都挺自觉地动起手来。工事修到一半,命令改了,工事不修了,准备撤。
  原来,大伙修工事的当儿,传令兵过来说团部的命令,整个防区后撤,让教导队也撤下来吧,陈锋听了命令正在那运气呢。估计二营、三营的阵地实在是挺不住了,小鬼子又专爱抄后路,不撤的话也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枪声大作。原来日军发现强攻困难,又派了一队人匍匐着摸到阵地前面,而且隐蔽得很好,几乎到阵地前面两百多米的时候才被发现。
  陈锋心里一盘算,不得不做出个决定,让丁三把赵长虹找过来。赵长虹听着陈锋找他,心里估摸着有大事。
  “你带着三队守在这儿,掩护全队后撤,不得临阵脱逃,教导队后撤十分钟后,你要活着把三队拉回来,听明白了吗?”
  陈锋也知道这个任务很艰巨,但三队也是全教导队最野也最能打的一个队,换上其他的,陈锋心里就更没着落了。
  “是,长官。团长,赵长虹有句话,我这一百多斤今天要是撂在这儿了,你帮我带个话给我媳妇,让她带着娃好好过,不管多苦多难,娃们也不能当汉奸,给他爹丢脸。”
  “好兄弟。”陈锋嗓子一紧,一把抱住赵长虹。
  两个人分开后,陈锋带着教导队仅剩的六十多条汉子往团部撤,身后阵地上枪声一下一下在揪着心。但没法子,打仗就这样,总不能全队上下都填进去。他带着丁三跟着二队后头给队伍断后。
  这边赵长虹手上还能放枪的只剩了不到二十人了,大伙也都明白,今天横竖就是个玩命。赵长虹把人集中起来打,日军一时竟然没发现对面阵地少了人,还是不怎么敢玩命冲。最后发现火力弱了,于是胆又壮了起来,赶着投胎似的开始冲锋。
  日军训练很好,而且枪法普遍都很准,加上两边的兵力悬殊太大,赵长虹估摸着时间,十分钟早过了,就命令边打边撤,兄弟们互相扶着,轮流放枪掩护。
  赵长虹背着的兄弟眼看着有进气没出气,胸前被弹片划了个窟窿,血流了赵长虹一身,顺着裤脚滴洒在国土上。赵长虹背着人跑不快,腿上就挨了一枪,一个踉跄栽地上。再站起身,就被三个鬼子追上来端着刺刀断了去路。赵长虹心说,今天这真得拿命拼了,哪怕拼一个也够本!他就端着刺刀对着来了。
  三个鬼子配合得很默契,赵长虹被三把刺刀逼得手忙脚乱,一慌神,一把刺刀捅在肩膀上,赵长虹忍着痛,把刺刀斜斜插进那个日军的脖子里。另两把刺刀也都扎在赵长虹身上,赵长虹无力地向前倒,体重压着刺刀在小鬼子身上豁出个大口子,切开了锁骨,血喷了赵长虹一身。赵长虹无力地松开步枪,扑倒在洒着鲜血的土地上。
  这边陈锋也是心急火燎,伤员太多走不快,眼见着身后的日军就跟着追过来了,他一面安排丁三找来老兵朝鬼子放枪,一面让黄阳东带着伤员先撤。
  这边的丁三越是急,枪打得越不准,小鬼子利用地形,相互掩护着往这边冲。丁三打掉好几梭子子弹,小鬼子毛也没掉一个。他想换个地方,起身往边上一块石头后面跑,突然嗖的一声响,感觉肩膀被砸了一下,胳膊就抬不起来了,扭脸一看,全是血。
  后方
  “操他妈的挨枪了。”丁三意识到自己负伤了,当兵这几年,本来打算仗打完了,找个地方做个买卖,再娶门亲过日子。还指望着能活着熬到抗战结束,所以每次枪声一响,丁三都琢磨着怎么躲,没想到今天又挨了一枪,自己的小命不知道还有多长。
  丁三心里怕死,脑子里乱成一锅糨糊,把枪扔了往回跑。陈锋眼睛毒,一眼就看到丁三士气散了,赶紧跑过去拉住他。
  “妈的,去把枪捡回来,别装蛋,你死不了的。你跟着他们先走吧,去找黄阳东他们,他正领着伤员回团部呢。”
  陈锋行伍多年,知道怎么去鼓舞士兵,他的话让丁三听了之后心里定了很多,就把枪捡起来,右手抬不起来就用左手抓着枪往回跑。日军渐渐地追得近了,子弹嗖嗖地追着打过来,丁三心里怕得要命,想着看来是守不住了,把条小命先保住了是正经。
  这会儿团里接应的部队赶过来了,和教导队一起就地组织防守,丁三跟着其他负伤的弟兄被送往后方的医院。
  躺在烧炭的六轮卡车上摇摇晃晃的丁三和别的兵挤在一起,因为失血,丁三浑身也没劲了,车厢里一股子恶臭,心里想,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团里把伤员集中在一起,送到了后方的几个地方医院。卡在肩胛骨的子弹给取了出来,麻药劲过了之后,那叫一个疼啊,把丁三疼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过了没几天,丁三又被折腾起来,日军打得近了,医院要转移,所有的伤员被安排到后方安全的地方。
  地方的富商楚先生慷慨解囊,把自己的宅子腾出来做医院,还倾其所有帮着买药品器械。随队的军医激动得一把抱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很多地方上的护士也都被组织起来,帮着照顾伤员,丁三也被安排到了这个临时医院。丁三到了的那天,地方上的护士长领着手底下的护士过来接,丁三的伤倒是不重,别人要扶他,被丁三推回去了。一个老爷们让个小姑娘扶着那叫个什么事,眼神一抬,见到面前的这个护士,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个姑娘个子娇小,头发利落地盘在后面,五官里透着点俊俏,鼻子小巧地挑着鼻尖,嘴唇翘翘的,似乎随时含着笑,水汪汪的眼睛不大不小。丁三见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差点停了跳。
  那姑娘见丁三傻子似的盯着她看,就有点害臊,扭脸过去把目光移走。丁三觉着自己这么盯着人看有点失礼,尴尬地挠头。姑娘看到丁三的青愣样,心里扑哧一乐,两人就这么见了第一面。
  伤员多而护士少,整个大客厅挤得满满的,那姑娘忙前忙后地照顾大伙。丁三的目光始终跟在她后面,恋恋不舍,生怕少看了一秒。
  有时她抬手擦汗或撩下头发,有时她会看一眼丁三,两人眼神一交换,姑娘就害臊地把目光收了。
  又过了几天,丁三和别人也都熟了,大家知道丁三参加了团里敢死队,不禁都佩服他是条汉子,搞得丁三都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负伤后想临阵脱逃的事情现在想想,真有点害臊。
  这天晚上,丁三烟瘾来了,就挂着胳膊去外面买,医院里面不敢抽,就蹲在花园那儿过瘾。有个影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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