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向那儿运什么?”
姚云其奇怪地问:“这一点都不了解吗?你父亲就是靠这种运输业发家的。
自21世纪初,人类就把地球处理的核废料送到那儿作永久保存地,因为在那
儿不怕它飞走。当然,它们对过往飞船有一定的危险,因此也有人称它为拉格朗
日坟场。能把核废料直接投入太阳熔炉才是最保险的,但那样费用太高,航行也
太危险。不过,温室效应造成文明衰退后,这个行业也几乎衰亡了,人类只顾口
腹,已经顾不上什么环境保护了。“
姚云其提到父亲,使鲁冰的心脏被重重捶击了一下,她不愿陷入恐怖的回忆,
立即扯开话题:“核废料不是埋在海底吗?”
“不,海葬方法太不安全,早已放弃了。核废料的衰退期太长,有的元素一
亿年内还存在放射性,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永久性埋藏方法都不可靠。美国曾在
内华达州的尤卡山地下300 米的凝灰质岩②地层里建立了核废料永久存留地,将
核废料密封在玻璃内,再用不锈钢容器保护,前后花费了600 亿美元,历时30年。
不少科学家曾认为这是万无一失的办法。现在呢,南极冰冠融化后,造成了
许多新的地震带,其中有一条正好穿过尤卡山!山姆大叔正在为此焦虑呢,他们
已经没有财力新建堆放场了,美国的航天业也已衰退,没有力量往拉格朗日废料
场运送。“
鲁冰对这些知识没有兴趣,但她仍禁不住问:“这危险吗?”
“什么危险?”姚云其稍愣之后才悟到她的话意。“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是一种例行的运输。冰儿,”他犹豫着,委婉地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很爱哥
哥的。你不要对他那么冷淡,好吗?他对你那么好,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兄长。”
鲁冰立时毫无来由地翻了脸,恶狠狠地说:“你想教训我吗?姚先生,请你
不要忘记,你是我拿钱养着的鼻涕虫!对,我是很关心他,他若把性命送到拉格
朗日坟墓,谁给我钱花呢?不说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她冷冰冰地下了逐
客令。
姚云其尴尬地笑着,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劝告会惹翻这个骄横乖戾的公主。
他可怜巴巴地说:“那好,我走了。”
看着姚云其张皇失措的样子,鲁冰忽又转怒为笑:“不要走了。今晚陪我出
去跳一个通宵,好吗?”
姚云其立即容光焕发,他张罗着为情人穿好晚礼服,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是
怯怯的不连贯的声音。姚云其打开门,门外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样子很伶俐,
他仰起头,把一束鲜花高高举在头顶:“是鲁冰小姐吗?一位先生让我向你献上
一束鲜花。”
鲁冰好奇地问:“是谁让你来的?”
小孩奶声场气地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小姐。”
自那次跳舞之后,那位叫盖茨的美国人就开始了狂热的追逐,他声言要走遍
天下去追求鲁冰,所以她断定一定是那个家伙:“是不是高个子,金发,长得很
漂亮?”
“对的,小姐。”
鲁冰扭头看着暗自生气的姚云其,笑容更甜蜜了:“小鬼头,他给你多少钱?”
“十元,是世界共同货币。”
“好,我给你二十块。小东西,你的记性好不好,能不能记住我的话?”
“放心吧,小姐,我的记性好极了。”
“好,那你就告诉他,不要以为他的小白脸能迷住鲁小姐。再告诉她,鲁小
姐不爱花,只爱钱,很多很多的钱,把他的臭钱尽管往这儿送吧!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复述一遍!”
小孩口齿伶俐地复述一遍,拿上钱一溜烟地跑了。鲁冰咯咯地大笑着,扔掉
花束,拉着姚云其坐上自己的雪佛莱……
凌晨五点,姚云其扶着疲惫不堪的鲁冰回到寓所时,房门竟然是虚掩的。推
开门,姚云其愣住了!屋里各处遍摆着五颜六色的花束、花篮,花朵全是用各种
纸币折叠成的,有人民币、美元、英镑、世界共同货币、日元、新加坡元、马克、
克朗、卢布……琳琅满目,室内辉映着富贵之光。
鲁冰张着嘴,出神地望着这一切。这个神秘的讨人喜欢的盖茨!即使他是亿
万富翁,他又是用什么办法在一夜之间提了这么多种类繁杂的现金,还要找人一
张张折叠成纸花?
姚云其黯然看着鲁冰迷醉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该退场了。他走过去,轻轻吻
一下鲁冰的额头,苦笑着:“冰儿,我该走了。”
鲁冰热烈地回吻一下,但没有一句挽留之词。她想了想,随手抽出两束花递
给姚云其:“拿着吧,算是临别留念。”
姚云其凄然一笑,没有接花束,默默地走出房门。一会儿,他又匆匆推门而
入,并没有抬眼看鲁冰,只是默默捡起那两束花,想了想,又自个儿取过一束,
抱着转身下了楼。
鲁冰半是鄙夷半是怜悯地看着他走后,便在金钱花丛中心醉神迷地徜徉,心
头空空地没有任何思维。电话铃响了,是盖茨带着男性磁力的声音:“我的小鸟,
礼物怎么样?
你看它既是金钱,又是漂亮的花束。这一下你无可挑剔了吧。“
鲁冰笑着,很久才回答:“你没有因此变成穷光蛋吧?”
盖茨大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我告诉你两点,第一,我有钱,很有几个臭
钱;第二,为了我心爱的女人,我乐意把钱花光。”
“这会儿你在哪儿?”
“向楼下看,一辆黑色奔驰旁边,一位罗密欧正望眼欲穿地等着朱丽叶的信
号呢。
喏,我刚看见那个中国青年走过去,还抱着几束花。“
鲁冰微笑着说:“你赢了,你可以进来了。”
天光甫亮,姚云其目光直直地在路上疾步行走。行人惊奇地看着他,他们发
现他手里的纸花是钞票折成的,货真价实的各国大面额货币。
姚云其没有注意行人的目光,他的心里沉重如铁,有耻辱、痛苦,还有一种
模模糊糊的担忧。他向警察打听到狄士龙侦探事务所的地址,坚决地敲响了这家
有名的侦探所的房门。一个穿睡衣的中年人打开房门后笑了:“来送花?时间太
早了点吧。噢,不是普通的花,是金钱之花。请进,性急的送花人。”
他领着姚云其走进客厅,问:“喝点什么?”
姚云其摇摇头:“不要张罗了,说正事吧。”他叙述了昨晚的经过,然后说
:“我并不是嫉妒这个人,但我总觉得,这个神通广大、行事怪异的年轻人令人
不放心。我委托你调查一下。这是我提供的费用,我只有这些了,不知道够不够。”
狄士龙老练地打量一下:“一般说来,只要三分之一就够了,当然还要看调
查工作的难易程度。你可以预付一些,其后的事成后结算。”
姚云其急切地说:“都是你的了,请你即刻就开始吧。”
澳大利亚的海滨,海水十分澄澈。海平面升高后,悉尼歌剧院的贝壳形建筑
已经半没水中,很多珊瑚礁岛屿连同上面的建筑都已淹没在几十米的水下,透过
澄碧的海水看下去,光怪陆离,宛若龙宫。
那些洁净细软的天然海滩也被淹没了,现在狄士龙脚下是昂贵的人造沙滩。
离他不远,有一对恋人正在凉伞下放纵地嬉戏,那就是鲁冰和盖茨。自从臭
氧层出现空洞后,日光浴已是太危险太昂贵的爱好,所以游客不多。
狄士克跟踪盖茨已经七天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的表现是一个热恋中的
情人。
狄士龙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盖茨的情况:亨利。盖茨,36岁,持美国护照,
委内瑞拉BKW 公司董事长。那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但经营上
比较成功,经营被淹没地区的企业搬迁和重新开发业务,商业信誉良好。这些天,
盖茨似乎忙于谈情说爱,很少同公司联系。但狄士龙发现,盖茨每天下午七点都
要准时出去通一次电话,地点每天变化,而且总是在公用电话亭,从不用室内电
话、汽车移动电话或手机。狄士龙试图发现他的通话号码,但盖茨每次通话完毕
都要小心地清除自动电话中的号码存储。
这种过分的谨慎,表明他恐怕不是同外祖母嘘寒问暖。
已经六点十分了,离盖茨平时通话的时间还有50分钟,但那对情侣还旁若无
人地长吻,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使狄士龙有了一个主意。他没有犹豫,立即开始
行动。
“冰儿,我的小鸽子,我的小天鹅,我真的太喜欢你了。”盖茨吻着鲁冰,
“可我总觉得你哥哥讨厌我,他该不会拆散我们吧?请你教教我如何去讨好他。”
鲁冰嘟着嘴说:“不要管他,他干涉不了我。”
盖茨扬起眉毛:“你讨厌他?我看这位哥哥倒是蛮疼你的,对你百依百顺。
噢,对了,听说他的空天飞机马上就要有一趟远行,是吗?“
“大概吧。”
“你乘过他的飞船吗?”
“没有。我曾对哥哥要求过,但他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依从我,他说太危险。”
盖茨忽然问道:“你是否愿意作一次太空旅行呢?”
鲁冰笑道:“你不是开玩笑吧?据我所知,航天旅游业只是昙花一现,早就
衰亡了。”
盖茨得意地笑起来:“告诉你吧,我确实有几个臭钱,而且我愿我心爱的女
人把钱花光。还有一点,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这件事
就由我来安排吧。我们要突然出现在你哥哥的轨道上,让他大吃一惊。走,我现
在就去打电话,安排这件事。”
他拉着鲁冰回到汽车上,发动了引擎。鲁冰抽出车内电话问:“打哪儿?我
为你拨号。”盖茨摇摇头:“不用这个,它一点毛病,我们找个电话亭吧。”汽
车开过海滩附近几个电话亭,不巧这会儿都有人。他们在一间电话亭旁等了几分
钟,里边好像是一个流浪汉,口齿不清地一个劲儿罗咦,看来决心要说到圣诞节。
盖茨看看表,6 点55分,他把汽车倒出来,重新寻找,终于找到一个空着的
电话亭。盖茨在里边打电话时,狄士龙正微笑着坐在自己的汽车里监听。他手头
只有一个窃听器,不过,往海滩附近其它电话亭里塞几个人是很容易的事。他总
共只花了150 元,找了5 个流浪汉,关照他们至少在电话亭里呆到7 点10分,这
样就不露痕迹把猎物赶那唯一的陷阱里了。
盖茨的电话是打给母亲的:“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抓到了那只最漂
亮的小鸽子。我想5 天后在天上举行婚礼,请你为我安排一下。谢谢。”
狄士龙从电话内容里没有听出什么异常。他拿出一张方格纸,把录音重放了
一遍。
拨音信号响时,他熟练地按信号长短画了几排长短不等的横线,这些横线代
表一个电话号码:00582384886255。 这是委内瑞拉的号码。
狄士龙随即拨通了瑞士的一个电话,先自报了姓名。
对方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一名高级警官,问:“你好,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我想请你查一个委内瑞拉的电话号码。”
对方记下了号码,爽快地答应:“好,我想最多明天就可以告诉你有关的背
景资料。”
“十分感谢,先生。”
“不用客气,我还欠你的情。”
盖茨钻进奔驰,正要踩油门时忽然顿住。鲁冰问:“怎么啦?”
盖茨略为沉思后笑间:“刚才经过的几个电话亭内都是老式的投币电话吧?”
“大概吧,连咱们用的也不是磁卡电话。”
“可是那个流浪汉打电话肯定超过了5 分钟了,我没发现他投过一次币”
鲁冰奇怪地问:“那又怎么啦?”
盖茨笑嘻嘻地摇摇手指:“不,我想大概有哪个家伙在同我们开玩笑,我们
去看看。”
他驾车返回刚才的电话亭,见几个流浪汉正围在一辆汽车旁边,一个中年人
正从车窗里向他们分发钞票。等流浪汉散走以后,盖茨冷笑着记下了那辆车的牌
照。
飞船升空前一天,晚上六点,平托律师如约来到鲁克的寓所。他是巴西人,
年近70岁,身体健壮,粗硬的胡子已经花白了,穿一件格子呢西服。鲁克父亲手
下的公司老人,如今只剩下他和拉里了。他走进客厅,首先闻到一股酒气。拉里
和鲁克正在对饮,地下扔着一只酒瓶,是中国著名的五粮液酒。他皱着眉头,和
拉里打个招呼:“你好,老猢狲。”
老拉里醉醺醺地说:“你好,老河马。”
鲁克醉眼迷离地起来同平托拥抱,平托温和地责备拉里道:“老家伙,你不
该让他喝这么多,明天就要升空了。”
拉里的眼神倒是十分清醒,他说:“没办法,是鲁克逼我来的,他心情不好。”
平托目光锐利地盯着鲁克,问:“孩子,你有心事?”
鲁克避开他的目光,暗哑地问:“五千万元汇到了吗?”
“汇到了。鲁克,这笔生意不错,利润十分可观。”
鲁克声音低沉地说:“这正是我担心的。这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定,倒不全是
因为他们的保密条件。你知道,要求货物保密的货主过去也有不少,但唯独这次
总是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可能就是因为条件太优惠了吧。平托大叔,你相信预感
吗?”
平托笑道:“我只相信一半。预感到好运时,我就相信它;预感到恶运时,
我就坚决摒弃它。鲁克,不要胡思乱想,哪怕货舱里装的是撒旦,等把它运到的
拉格朗日坟场,它也不会兴风作浪了。”
鲁克咧着嘴笑道:“谢谢大叔的吉言。我还想请你安排一下,我明天留一个
遗嘱。
万一‘星球动物园’回不来,我想把遗产分割一下。老猢狲大叔,不要作出
这么一副苦脸,我只是想吓一吓死神,那是我们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们经常角
斗,可他从未占过我的便宜。“
平托从他玩世不恭的嬉笑中听出几丝怆然,他和拉里交换眼神后,皱着眉头
说:“好,明天我安排这件事,但首先你不要喝酒了。老猢狲,我下回再看见你
由着他的性子胡闹,我就把你这个老糊涂的头泡进酒缸里去。”
火奴鲁鲁国际航天中心。鲁斯式空天飞机正在作升空准备。这种空天飞机与
以往的航天飞机和老式的空天飞机都不同,它是水平置垂直升空的,所以机场内
没有高耸入云的起飞塔。十几个工作人员和机器人正在解除空天飞机的防风缆绳,
除此之外,航天中心内平静如常。
送行的平托感慨地说:“今天是2041年4 月12日,正是第一个宇航员加加林
上天80周年,是第一艘航天飞机哥伦比亚号上天60周年纪念日。想一想那时候,
每一次升空都是牵动全世界目光的大事,单是地面控制人员就数以百计。喏,你
看,”他指指空荡荡的控制室,那儿只有七八个人在工作,“我不知道这该算作
技术的进步,还是社会的倒退。”
鲁克笑道:“我可付不起几百人的工资,再说,即使发生什么事故,说到底
还是靠我们在天上去应付。你放心吧,这几个人都是在空天飞机上长大的,对这
匹马的脾性早就摸熟了。”
平托深深看他一眼:“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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