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有远见的企业家和那些操纵晴雨的投机商人是泾渭分明的。前者雄图大略,倚仗科学技术和深谋远虑;后者狡诈奸滑,在钱眼里摆弄乾坤。
根据罗马会议上的集体思维网络系统的研究成果,世界各大国的生物学家确定生产一种抗P…病毒,简称AT…P…V。它是一种特殊的植物干扰素。AT…P…V的躯干是一种受细胞密码支配的蛋白质长链,它诱发另一种植物细胞蛋白质的合成。这种新蛋白质有种奇特的功用,就是破坏通常病毒感染环节中的关键一环——病毒自身再复制的基础。
罗马会议与会各国都指定本国一两家重要的化学公司来生产AT…P…V最终产品,其他厂家配合生产原料和初级产品。整个生产受政府监督和控制,警方负责保密。罗马会议还决定:五月一日,即北半球绝大部分地区气温地温都有利于植物生长时,各国同时开始航空撒播AT…P…V。行动代号定名为“复活节”。“复活节”是“彩虹”的结果。
执行“复活节”行动时,各国将采用总部设在菲律宾的国际水稻中心提供的中稻品种和总部设在中国的国际小麦及谷物中心的春小麦品种。它们都是用辐射—激光育种法获得良好不育系、保持系和恢复系的杂交种。生长期短、抗病抗逆性强、产量高、蛋白质含量高,具有明显的杂交优势。
其他方面,_年生的禾本科作物、蔬菜、烟草等也将在“复活节”行动中播种,它们大都是采用了单倍体育种,花粉育种的优良品种,能在一个收获季中以自己丰硕的果实来解人类燃眉之急。
连野草也在播种之列。
同时,人类饲养繁殖的野生动物、昆虫,鸟类也将放出笼子,让它们重返大自然。
它们在白森森、光秃秃的大地上站稳脚跟后,就要播种木本作物和各种树,它们发芽,生根。土地将重新恢复生机,人类将重返绿色世界。各国传说中的农业和畜牧女神呀,如果她看到人类用自己的头脑和双手重新夺回失去的绿色天堂时,她该是怎样的心情呢?真正能拯救世事,拯救人类的神明就是人类自己,就是人类渴求生存、追求发展的不屈不挠的心灵。
AT…P…V是庞大的“复活节”计划的基石。德国议会和总理在听取了议会科学委员会的秘密证词后,决定授权有三百多年历史的拜尔药厂生产AT…P…V。拜尔厂请去威特曼和D…1小组成员,是想弄清楚,在这方面究竟有多大的油水可捞。
威特曼博士向公司董事会冷静指出:“复活节”后,公司的股票肯定会狂涨,短时间内能搞到一大笔钱。然而,地球人和盘踮在地球上的外星入侵者的战争并没有结束,单纯以钱取利是近视的(这时几个董事起立反对)。外星人发动的以叶绿素为对象的“白色攻势”只是大战的第二个回合,外星人不消灭,不驱逐,地球永无宁日。如果围绕着这个中心来思考企业大计,制定战略决策,既有益于国民社会,又可获得丰厚利润……
他讲完后,董事们反响热烈。除个别顽固拜金主义者外,所有人和他逐一握手。董事长格吕克先生拥抱了他,十分动情地说:“听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
美拉尼西亚是太平洋三大岛群中最西边的一组岛群。它的基轴线较短,仅约二千海里。在这条基线的南端有一个大岛——新喀里多尼亚岛。除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该岛首府努美阿曾经做为美国海军陆战队后勤基地和船舶修理所,因而名噪一时外,它的情况就象它绕嘴的名字一样寡为人知。
新喀里多尼亚曾属法国管辖。它的矿产贫瘠,除了耸入云霄的帕尼埃山峰可供这片海域航行的船舶当做白昼灯塔外,它实在缺乏特色。它的骄傲是它的雨林。因为它接近南回归线,所以植被属于热带雨林和亚热带雨林的过度类型,极具丰姿。
笼罩在烟霭中的雨林,食蜜的彩虹鹦鹉和不筑巢的仙子燕鸥、盛开着天竺葵花的草地和宁静得让人懒洋洋的早晨,对土著人普那木来说,已经变成对往事的回忆了。新喀里多尼亚离苏瓦仅六百七十海里。早在西米们试验第一批P…病毒时就遭了殃。那么多千姿万态的植物都被杀死,大森林变成了一棵棵枯焦的雷殛木。连从来都不离家的仙子燕鸥也冒险迁往大洋洲,而几维鸟和食蜜蚁只有在一无遮拦的回归线烈日下等死。
普那木在新西兰毛利语中是“神圣的玉石。”美拉尼西亚人普那木没有现代人那么多的知识,也没有现代人那么多的欲望。他少的是“文明人”那些魔术般的现代化装备,多的是奇迹般的忍耐力。在其他人靠化学工厂、生物实验室、电脑和代食品苦苦挣扎时,普那木单是仗着自己世代相传的顽强生存能力也活了下来。
他喝泉水,采蘑菇,偶而用狡计捕捉一只黑脚信天翁。
他捉不到鱼时,干脆十天半月不吃东西。难怪印度人口学家恰哈尔博士在他的《人口与生产力》一书中认为:“即使依靠旧石器时期的原始工具,处于新生代的地球自然界也足够养活一亿人口,如果人口再增加,除了发展生产力别无出路。”
岛上的一些白人逃走了。他们并不缺少食物。单是鱼蚌就能供养这些人了。他们是怕离岛很近的西米。他们经常看到那些飞碟在晴天和碧海间倏然疾飞。飞碟是他们的梦魇,所以他们放弃了岛上的庄园,坐轮船回到他们祖先居住的欧罗巴洲的那个叫做法兰西的国家去了。虽然普那木和他们倒也相安无事,可对他们卷铺盖回老家感到很痛快。本来,海岛和森林就是他们部落人的!
月亮缺圆九次之后,南半球进入秋冬。所谓冬季,无非是气候较为凉爽干燥而已。普那木真正伤心起来了。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没有再长出枝叶来,鸟儿死的死逃的逃,旷野一片死寂。干裂的土地被大雨冲得沟渠纵横,晴天时,风把泥土卷到空中形成可怕的尘暴。他从未见过这些景象。他得天独厚的家园正是因为原始植被,才避免了南回归线所横穿过的那些白骨森森的沙漠的结局。
普那木再也无心摆弄他那柄毛利语叫“巴士巴士”的双刃斧,也不去凿刻他那些木头雕像。他的手不自觉地在自己胸膛上刺着一种花纹,密密麻麻的针眼上被他涂上了红颜料和绿颜料,由于肚里饥饿和心情恶劣,工作进行得很慢,时断时续。终于,在一个黄昏,普那木的“工程”峻工了。
第二天,普那木站到海角的巉岩上去。迎着朝阳和海风,他张开双臂,让初升之日的光芒照亮他干瘪的胸膛。然后他跪下来,念了一大串当地土著的敬神语。
他又张开两臂,象一只傲然飞翔的信天翁。曙光抹在他光裸的、骨瘦如柴的身躯上,把那幅纹身刺花图案映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株鲜嫩的植物幼芽,张开两片子叶,托住一颗红色的心脏。
普那木的原始艺术,生动地表现了人和绿色植物息息相关的联系。
土著人作完祷告,跪着爬到巉岩的边缘。大海就在他脚下咆哮,那蠕动的墨绿色液体随时准备吞噬他脆弱的肢体。
他丝毫也不畏惧大海,他正是要回到大海那里去,那儿是他的归宿。本来,土著人的葬仪是很繁杂的。其中包括把木薯等食品埋到坟地里。然而一切可吃的都吃光了,他在阴间也将是饥饿的。干脆到海里去吧,那儿鱼虾还够他吃。他做好了往下跳的姿式……
一架新西兰农业航空公司的小型飞机从北岛的北角方向飞来。引擎声打断了普那木的思路。他不由得抬眼望去。飞机飞过努美阿和布卢帕里,在他头上转了一圈。然后对着提沃一带原来是农田的大片白茬地,喷洒出一大团棕黄色的云雾。在胡艾卢上空,它又喷出同样的云雾。然后,欢叫着飞回去了。
仿佛一股本能,驱使普那木放弃了死的念头。他飞跑下悬崖,向村里奔去……
三天后,普那木惊异地发现,苔藓开始发绿,十天后,野草的嫩芽从地里钻出来。他整整九个月没见绿色了。半月后,新种的木薯也盖住了地面。一月后,森林开始变绿……
啊!普那木和他的族人唱呀跳呀,简直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他们的感情。
他以为死去的沉睡的大自然复活了,苏醒了。
同时,垂死的人也有了生命。
在取得第一个收获季节的蔬菜、谷物之后,各国政府同意把九月一日定为“新感恩节”。举行最隆重的庆祝。
华盛顿、柏林、罗马、东京,堪培拉……操不同语言的各个民族,都用自己盛大的民族仪式来庆祝人类重新回到绿色世界怀抱的日子。五彩缤纷的礼花、焰火、镁—铝照明弹、信号火箭射向夜空。它们绽开在激光探照灯打出的圆锥形光塔周围。各种乐声,歌声和着人们的欢声笑语直冲霄汉。没有哪个国家、哪座城市的狂欢节和国庆日可以同这一天相比。
穿着绫罗绸缎盛装的、戴假面具的、踩在高翘上的、操纵巨型玩偶的、摆弄电子道具的男男女女都拥到大街上,跳舞、拥抱、接吻、翻跟头、说疯话,纵情地发泄一年来郁积在心头的恐惧、紧张、惊慌和混乱。无论是熟人还是生人,他们都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的心情。大家一同哭,一同笑。
许多人喝光了匆匆酿好的酒和用心良苦积攒下的酒,醉醺醺地睡在广场和大街上。许多人乐极生悲,心脏破裂,不得不换上一个新的人造心脏。甚至职业性的小偷和强盗也达成默契,在这一天“立地成佛”,自己掏腰包买酒过节。他们认为在这样的日子“干脏活”,不单是对“良心”,也是对作为一个起码人的亵渎。
香槟酒喝过了,雪茄烟抽过了,大奶油蛋糕吃完了。
欢乐和悲伤一样,有时也是难以控制的。一天后,人们依旧通霄达旦地逗留在大街上。一星期后,盛况依然不衰。
中国湖南和江西的烟花一再脱销,价格飞涨。因为这些烟花在空中开放时,呈现出菊花、麦穗、百鸟、动物的图案,象征了人们失而复得的大自然的一切。
人们如此纵情欢乐,大约是想忘却痛苦,忘却以往,忘却现实,忘却高悬在斐济群岛上的达摩克利斯剑。正如土耳其哲学家哈比卜·苏捷达所说的:“在痛苦的死和欢乐的死之间,所有人都会选择后者。然而后者往往可望而不可得,因为欢乐之余,谁还想去死呢?”
“新感恩节”这名字起得好。感谁之恩呢?上帝?真主?佛祖?命运?还是人类自己的智慧和力量?都应该各得其所。明白人还不理解制造“绿色灾难”,一手导演人和自然界悲剧的万魔之王——西米,他们竟如此宽容,竟然容忍人类在他们鼻子底下发明出什么AT…P…V,然后,大模大样地扑灭了他们撒下的绿色瘟疫,还在电视和广播中吹嘘自己的伟大,嘲弄外星人的无知,孩子气地口口声声要荡平斐济和南极洲……
他们竟能在半年之内无所作为,让人类放手大干,反扑过来。难道,绝顶聪明的西米会智穷力竭,打算同地球人和平共处,互补短长……
怎么可能呢!只有幼稚的人才有这种幼稚的思想。
地球上发生的一切,早在西米预料之中,孩子的把戏什么时候也瞒不过大人!
“一了百了。”
“若方根先生,”西米首领林登德在看到“复活节”行动的电视节目后,探求他的智囊的想法,“如果我们再研制并且大规模生产另外一种植物性病毒,或者干脆在云中撒播催化剂,改变西太平洋副高压、大西洋水气团的走向途径,造成大面积干旱,重新置人类于死地,需要多长时间?”
“半年。”若方根平静地说出比原子弹还可怕的事。
林登德扭扭身子,表示他很满意。
“我们为什么不这样干呢?”
若方根把双手绞在一起,冷笑着:“也许不等我们干,他们就会把我们连窝端了。”
“……”林登德没说话,他等解释。
“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失蠡共凰愣唷N颐窃セ魅死嗟娜醯悖苍谒堑那康闵鲜蕴剑墒牵琢欤隳训啦蝗衔死嗷嵯蛭颐欠椿髀穑俊卑履赏咚淙徊黄粒闹腔凼顾囊饧峭蚕臁?
昆弄轻蔑地说:“他们目前还不具备这种实力和知识。”
管理信息的普罗先生也插进来:“根据我们飞行员捕获的几位普林斯顿、柏林大学和北京大学学者的思维能力和记忆内容看,他们的智力水平还比我们低二三百年。在半年内还没有这么大的危险。”
智囊又冷笑了:“当年,把我们安置在这块宝地上的祖先们也是这么估价的。”他昂然来到一个巨型容器前,往容器里输入一组她自己编制的程序。然后俯下身来,听容器发出一连串的金属音。
“人类曾在石器时代里磨蹭了几十万年,又在封建社会蹒跚了几千年,他们的智力和知识发展缓慢。按那速度,我们满可以高枕无忧,也犯不上在今天同他们费神斗法。但现在变了。他们的发展十分迅速。究其原因,一定程度上是由于竞争和战争。
“竞争是用生的希望激励人奋发向上,战争是用死的威胁逼迫人拼命求存。在这种非常时期,金钱、组织、人力和智能会在本能的感召下集中,取得无与伦比的定向效应。它比普通时期的发展快许多倍。没有两次世界大战和战后的冷战对抗,难以想象人类在核子技术、科学组织、电子领域、控制论、化学工业和航空航天中能取得这么多成就。单是其中某一项,就需要以往几十年的时间。也正因为如此,人类在农业和植物学上进展缓慢,才被我们击中了要害。”
美女肯倩白悻悻地说:“就是这方面,他们在半年的时间内也追赶上来了。从AT…P…V的结构和产量来看,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人类如果把用在战争上的定向思维能用在生产和社会问题上,也许早不是今天的样子了。”
“不存在‘如果’的问题。战争是宇宙生物一种邪恶的力,连我们也被它依附于身。从另一个角度讲,它刺激着一种畸形的文明。现在,人类在战争上的血和火的投资得到报偿了。我要说,不久,他们将对我们的基地发动攻击。”
昆弄先生几乎吼起来:“他们的攻击会被我们轻松地粉碎。”
“但是他们还会发动新的进攻,使用新的兵器和新的战术。”
“我们的力场足以使他们的任何飞行器无法进入。”
“他们还有其他的方式。他们将无止无休,直到成功。
想想吧,地球的文明史上有过多少场战争。简直可以说,战争是人类的兴奋剂。他们宁肯选择体面的战死,而不愿……”
“不,他们相当多的人愿意投降。妥协和战斗在他们的历史上同样多。”哲学家奥纳瓦女士插入,她对长期残忍的大规模屠杀感到厌倦。
“妥协是战争的情人,不高兴,随时可以抛弃。”智囊并不退让。
首领终于听够了。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你们说该怎么办?”
一阵七嘴八舌。
昆弄大声喊道:“直接攻击人类本身。因为单纯消耗他们的财富,破坏他们生存链条的基本环节,都不能置他们于死地,反而促进他们更快地学习和发展,给下一步行动增加无穷困难。”
“直接杀死战士是宇宙间一切战争的基本准则。”他激动得浑身颜色快速变化。
“杀死所有人类,省去那许多功夫。唯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