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飞碟相中了一排排呆板的俄罗斯式兵营。海军陆战队早从那里撤空了。死束打去时,水泥溅飞,屋顶崩碎,轻质衣物和被服被气浪崩得到处都是,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裸体照片。
苏联军舰在匆忙中砍断了系水鼓上的缆绳,紧急起动燃汽轮机组冲出小海峡。来不及驶向大海的军舰只好畏畏缩缩躲到阿穆尔湾尽头的山岩下,胆战心惊地观战。三艘驱逐舰在仓皇中搁浅,立即被飞碟烧毁了。其余的虎口余生,终于开到辽阔的海洋上。西米对逃兵似乎并无兴趣。
格里申将军掏出亚麻布巾擦擦头,顺手接过参谋军官给的一大杯伏特加,一饮而尽。他想了想:除去核手段、常规武器,要塞里致命的家伙就剩下化学武器和毒菌了。它们能起作用吗?毒气还好说,但是生物武器搞不好会造成全球性的瘟疫。即使他这号铁石心肠的硬汉也要顾及一下后果,因为细菌和病毒并不能区别俄罗斯人和外族人。他又抓起热线电话,那头立刻有人应了。虽然首都天还没亮,政治局成员却极关心战争的进程……
在要塞司令犹豫不决时,飞碟已经穿过了小海峡。它们在海峡两端的两块礁石上悬停住。从它们庞大的躯体中伸出三根金属支架。三脚架插入礁石和海滩里,托住了巨物样的飞碟。现在,它们要收拾海岸炮了。尽管那些海岸炮早缩回洞中,而且厚重的钢门都重新盖好,飞碟中的系统却记住了它们的炮位。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来。空气里充满了电离产生的臭氧的刺激性气味。不久,凡是开过火的所有海岸大炮都悉数被毁了。见此情景,格里申中将结束了踌躇。
二十多枚化学炮弹打出去了。更多的毒气火箭弹发射出去了。大团大团灰色、黄绿色和铁锈色的烟团包围了飞碟。
其中有老式的芥子气、光气、氰化氢,也有较新式的G型、V型和双元神经毒气。海风吹拂,不久毒气团就飘散了。飞碟巍然不动,海面上倒泛起大片白生生的死鱼烂虾。接触型的毒剂对金属壳不起任何作用。
在那标有“死亡型病菌及病毒”的按钮上,格里申将军迟疑了六、七秒钟。他十分清楚,假如战争失败,他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他不想因策动细菌战的罪名再被送上民事法院和海牙国际法庭。他是有儿女和老婆的人,知道这桔黄色的电钮按下去会给人类造成什么后果……
飞碟恼怒了。它们收起三脚架,重新腾飞在天空中。它们无情地用死束破坏军港、西伯利亚大铁路终点站、仓库,军火堆积场等所有地面建筑。庄严的红旗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大厦,军人大厦和海洋超级市场都焚于一炬。修船厂损坏了,弯曲的钢梁在废墟上张牙舞爪,来不及疏散的货船有不少也遭到劫难,它们无声无息地沉入海中,只露出船桅的尖顶。
到黄昏时,符拉迪沃斯托克已经没有象样的地面建筑值得破坏了。西米们在机场上歇了下来。入夜,当派出的侦察兵摸到它们跟前时,有几名侦察兵失踪了。其中一名叫伊里亚的海军中尉曾在要塞司令部工作过,他了解不少海参崴地下城的机密……
午夜,星光灿灿。飞碟又升到空中。它们寻到一处核仓库的位置。两股脉冲死束集中起来,一股劲往地下切割。坚硬的岩石被熔化、爆裂,飞溅起来,象节日的礼花。
格里申意识到飞碟的目的,他害怕得血液都凝固了。他下意识地死盯住显示屏上那死亡的“礼花”,无法动弹,说不出话。他知道在那九十米深的花岗岩层下,有一个中型核武器库。红旗太平洋舰队的一部分核鱼雷、核水雷,舰载飞机的小型核弹、甚至还有一些瞄准他们邻国的导弹的核弹头都储存在岩石和钢板下。
没有希望了。城市完了,要塞完了,他也完了。上亿吨的黑索金和奥克托金炸药,足够毁灭一个国家的核炸药,就要在几分钟内,在他身边爆炸。他盯着“礼花”,他的手伸向写字台的一个抽屉,颤微微地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一张全家福的立体照片,背景是喀山大教堂。教堂使他想起一件东西。他打开另一扇抽屉,从中间取出这件东西。格里申把那东西和照片一起放到刚刮过胡子的嘴唇上吻起来。
“圣安德烈也夫……我的卡秋莎……”
那是一条金项练。项练上坠了一个银十字架,受难的耶稣在十字架上垂下头,似乎无力再看这个混乱不堪的罪恶世界。
全世界的地震台都测到了发生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强烈地震。距该城半径五百公里内的区域都受到程度不同的波及。
日本新泻地震台测出它的震中为里氏震级8。7,烈度11。3。当这一数据通过信息网络传到日本著名地震专家力武淑子手中时,女博士认真地对记者说:“我猜测,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个地图上的城市,在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了。”
原子炼狱
后来的历史学家们关于广州白云机场的原子炮击事件争议颇多。一派认为郭京京和魏伯武将军的决定,符合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普遍规律;另一派从它的后果分析,肯定炮轰飞碟实为下策,以致造成巨大的不必要的额外损失。两派的争执反映了对策论中的两种学说:逐步升级理论,主张一次比一次使用更大的力量,直到某次达到目的;突然一次性理论:主张事前周密计划,干起来倾其全力,不惜血本,一锤子买卖。前者的数学基础是微分对策,后者为随机模型。
两种策略在历史上都不乏成功的先例。但前者使美军在印度支那大触霉头,后者让苏军在阿富汗叫苦不迭。
总之,白云山隐蔽炮台的原子大炮引出了人们始未料及的变化。
马赫数为20的原子弹头向飞碟射去。炮弹刚出膛,它的三片托架就弹开了,剩下当中羽箭状的弹芯。弹芯获得更大的动能,成为一支地道的箭。所有坦克炮发射的尾翼稳定次口径脱壳穿甲弹都是这种状态。
当炮弹离飞碟外壳约十公分时,某种尚不为人知的场使笔直的弹道发生了弯曲。炮弹被反弹出去,打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它的引信是北京工业学院设计的复杂自锁——互锁系统。多亏师生们事先考虑周到,两枚巨弹在人烟稠密的珠江三角洲水网区着地时都没有爆炸。后来,其中的一枚被放到北京军事博物馆做为纪念品公开展出,另一枚回到母校,放在了校史馆里。关于它,讲解员总爱说上一句:“自从核武器发明以来,它的事故寥如晨星。人类所以能安卧在自己制造的火药桶上,某种程度上,得归功于引信保险系统的设计师啊。”
炮弹没有击中飞碟,可是激怒了飞碟。它们的嗡嗡声又响起来,浑身发出粉红色的光芒。人们刚才听到的音乐声变成了难忍的凄厉的噪音。它们很迅速地腾飞到天空中,在广州市上空划了大半个弧。后来,人们才知道它是在重新选择目标。
它们先干掉了那两门原子炮,然后点燃了白云山上精心栽植和保护的森林。当林市长看到大片的荒火吞噬着马尾松枝,烈焰映红山峰时,难过地用双手紧紧抓住心窝。
发怒的西米们沿街沿楼杀戮。它们把空无一人的房宇炸得粉碎,把枝繁叶茂的榕树齐根切断,甚至连花草也难于幸免。它们破坏了地下铁道的入口防水闸,让珠江水汹涌地灌入地下城中。要不是当初的设计者考虑到损害控制管理措施,在各支路和干路结合处设置了大量高压速凝树脂水泥喷枪和隔封门,真不知会酿成何等大祸。
……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在冲腾的烈焰中,广州渐渐被焚毁了。开始是一个区,接着又是一个区。无数人民世代的辛勤劳动变成烟火,瓦砾、断壁和废墟。那幅惨状使人想到一九四二年冬天的斯大林格勒,一九四五年春天的华沙和一九七六年夏天的中国唐山。
魏伯武将军脸色铁青,他双手紧紧互握着不去碰控制盘,指甲掐入肉中,血渗了出来。林市长已经昏死过去,被医务人员抢救走了。郭京京咬破了嘴唇,自己却毫无感觉。
他深悔自己举措的失败,深悔由于他的智力和判断力的低下给人民造成的巨大损失,各种感情冲击着年青的军官,他的眼泪流下来,几乎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他终于守住了自己神经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真想哭,真想发疯。所以能控制住自己,是因为他没有发疯的权利。人本来是普通的,然而崇高的责任和巨大的权力会使普通人变成超人。当伟人们晚年离开自己的岗位时,他们也会剪剪花草、打打高尔夫球、抱抱小孙孙,变得一副人情味十足的模样;谁会想到他们当年决定国家命运、民族兴亡、千百人哀乐时的那种凛然的神圣气概!
郭京京冲到将军跟前:“魏参谋长,执行‘凤凰’计划吧。”
魏伯武将军按下了一排键。长期的持续紧张似乎拉断了,他的神经,他颓然坐到软椅上,接过一位医生送来的药片和大脑恢复——镇定器。
不知从哪里钻出了四艘其貌不扬的船。它们每条的排水量在八千吨上下。从外表上看,很象是一只只大海龟。银色的壳覆在船体上,壳上还有六角形的规则花纹。没有桅,没有烟囱,没有舷窗。总之,光滑的“龟背”上没有任何突起物。
它们沿珠江而上,通过空寂无人的黄埔港后继续上溯,拖着长长的白色浪尾。过了康乐码头后,船速减慢,龟背上起了变化,由亮转暗,由银变粉再变绿,活象被触怒的乌贼。等船过了石冲口码头后,它们干脆煳淼眩粽叫缘赝ü唤囟系钠坪V榇笄拧T谝蛔奕顺鞘欣铮蔷统闪讼蚍傻就牧院?
飞碟已经在越秀山体育场上支起了它们的三脚架,用岩石来支撑它们庞大笨重的身体。它们停止了破坏,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烟火冲烧的花城,竟然没有理会那么显眼的四艘船——活生生的运动的船。
怪船开到白鹅潭便停下了,然后费力地向后开。它的身躯太长,即使在开阔的江面上,掉头也不轻松。好在它设计成两头尖的样式。首尾都有螺旋桨推进器,向东向西同样可以开。
来回折腾了四、五趟后,飞碟仍然没有理会它们。飞磷的嗡嗡声又停止了,重新开始那难以捉摸的“休息”。它们又变成两块死的山岩,一群惊飞的鸽子落到它布满灰尘的外壳上,它也没有动。
怪船再次停下来。在湍急的江水中抛了锚。从船腹中开起一架轻便直升飞机,它居然斗胆飞到休息的飞碟上空。直升机悬停了一会儿,落在飞碟顶上,竟会安然无恙。可是它还没事找事地在飞碟外壳上试着打钻孔。当它发现飞碟的外壳远不是它的金刚石钻头所能钻动时,便把一罐炸药放在上面。直升飞机刚飞走,企图遥控引爆炸药时,飞碟醒了。
飞碟对这种骑在它脖子上拉屎的行径非常愤怒。它的嗡嗡声又响起来,三脚架收回腹中。它起飞后,不费吹灰之力就用振荡波拉碎了直升飞机。然后,它扑到轮船上空约二百米的地方,用极高能量的火力狠狠给船一击。
人们估计:这一击的能量足以荡平一百座大楼,足以把轮船化成一缕金属蒸汽。可是……
死束穿透了“龟甲”,和船腹中不知什么东西发生了剧烈的反应。伴随着闪光,有噼噼啪啪的爆鸣声,象电堆进行高电压试验时的光声现象。船四周的江水全被气化,蒸汽冲上天空,宛似洁白的山岳。蒸汽消散后,船竟然没有变化,依旧安祥地泊在白鹅潭江心。
飞碟怒气迸发。它通过三个射口向船喷出一连串的脉冲能量流。第二只飞碟也来参战,攻击后面两艘“龟船”。一时间,天昏地暗,惊心动魄的爆炸、气团、放电噼啪声、闪光在江面上翻腾,简直就象神话中的神龙之间的搏战。后来,文学家和科学家们都重新对以往源远流长的神话故事进行考证,发现其中的带神秘色彩的事件确有真实的依据。
第一艘船终于被飞碟击毁了。它的温度升高,象一枚一万磅炸弹一样爆炸了。黄沙码头和芳村码头一带的江堤被炸毁。沸腾的江水冲到岸上,淹没了广州南站到大同路一带的残垣断壁。
半小时后,其余三艘船相继被烧毁。它们的爆炸较小,可是也破坏了一些房屋。
干完这桩伟业后,两只飞碟的能量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它们抖起来,身上的光色由粉红变暗,后来成了黑褐色。它们摇摇晃晃地飘到白云机场,重重地降落在草坪和跑道上,震得地面隆隆作响。
天色昏暗。乌云从东莞县方向席卷过来,化成大雨,倾倒在广州城区。雨水冲刷着伤痕累累的亚热带名城。风声凄哀,象奏着拉赫曼尼诺夫*的交响诗《死亡之岛》。
甚至连白云山南路的那问忙碌的地下室也空了。魏伯武等指挥官转移到一个更深的、当年设计应付核战争的专门地下指挥中心。这说明事态严重。他们会不会就此罢手呢?“同志们,”郭京京的神色从严峻变轻松了。刚才一场惊心动魄的龙虎之斗,证实了人起码也配和西米们较量一个回合。海军中校利用这个间隙向大家解释。
“自从爱因斯坦提出著名的质量——能量公式E=mC2后,人类对能的认识不断飞跃。裂变能,聚变能,象硼核那种裂——聚变能都相继发现,并获得应用。往深一层,强子族的能级和电磁场关系都搞清了。就是夸克的研究,只要有足够投资,也可以进入实用的阶段。很显然,同人类为敌的外星生物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比我们丰富。他们会控制能的储存、能的提取和能的定向释放,这也是他们产生很大破坏的原因。”
在紧张的环境里,人们竟用心专注地听一堂高能物理学的课。
* 拉赫曼尼诺夫(1873—1943),俄国作曲家。
“当然,他们除了能量武器外还懂许多东西。比如说某些场、某些波和某种力。我们对他们的实力底牌还两眼墨黑。”
“在飞碟袭击香港事件中,它们首次使用了能量武器。
据判断,它们所以改变在斐济使用杀人生物波战术,是怕人类采用干扰手段。实际上,我们和某些工业先进国家已经研制出了干扰机。”
郭京京利用电脑机输出的图形继续讲解:“从博奕学和对策论的角度讲,他们改变手法,他们是准备有步骤地破坏人类文明的象征——现代城市。他们计划在各个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进行有选择的致命破坏。极大地摧毁人类的物质财富、精神文化,工业能力和军事力量,削弱以至瓦解人类的抵抗意志和恢复重建能力。每个大城市的产生都有深刻的背景。它们的毁灭将使文明进程大为倒退。可以说,当超级大国选择‘确保摧毁大城市’的战略核武器使用原则时,也是从这个野蛮的战略学概念出发的。”
郭京京苦笑了一下:“可惜,我们人类的核武器只能一锅煮,比不上飞碟武器的选择性强。即令是中子弹,对居于地下掩蔽部的人杀伤性很小,也谈不上物质破坏。说实在的,飞碟那种外科手术式的干法,就是过去的战术轰炸机飞行员也要羡慕不已呢!”
“请问郭京京中校,”一位将军开口了,他胸前的标志是“广州警备区司令员”,“那么白鹅潭的战斗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正要说。”郭京京点点头。
“据推算,外星生物是了解我们地球人不少底细的。他们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