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心中一喜,她这般作派,这么大的声音,不就是为了让大阿哥听到吗。没有圆房就出门办差,她没法抱怨,但大阿哥好不容易回来了,福晋还怀着身子,她理当分忧啊。
“是月姨娘。”杏果的声音脆脆的,屋里屋外都听了个清楚。
弘云似乎窒了一下,马上嚷道:“滚滚滚,让她快滚,我还没死呢,晦气。”
杏果捂了嘴,忍着笑出来,“月姨娘,你可听到了?”
自有伺候月姨娘的小丫头过来,扶起她往回走。月姨娘回头,躺在内宅的大阿哥离她不过几步之遥,可现在看来,却成了一道逾越不了的鸿沟。
黛玉回来,弘云一把搂了她,“我不会见她的,你别恼。”
“瞎担心什么,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的……”话音未落,黛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还没止住,便按住胸口,扑到弘云的怀里,大哭起来。
“哭吧,别憋在心里。只是时间不要太久,因为,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你说。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求生无门几度想要放弃的时候,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别说了。”黛玉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许再说这个字。”
“那我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弘云用手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说。”黛玉用力点头,所有的,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她都想要知道。
“遵命。”弘云打了个千,滑稽的样子,惹得眼泪还没干的黛玉“噗嗤”一下又笑了出来。这一哭一笑之间,才让她有一种踏实感,她的夫君,她的弘云,真的回来了。
原来,弘云上路后一时小心戒备,在经过了最复杂的地段,又刚刚从山路走出来后,众人才放下了警惕。离保定已经不远,剩下的路都是官道,本以为没有危险,谁知道,危险却在这个时候来临。
从山路追出一群山贼打扮的贼人,偷袭了他们的车队。
“当时人困马乏,最要命的是,我们里头出了内应。在和他们交手之时,有人用背后射了我一箭。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滚下山崖。”弘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身有箭伤,还滚下山崖,光失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感觉到黛玉的手一抖,弘云牢牢握住,“幸好,有你给我准备的腰带。还不厌其烦的在头一个晚上,逼着我学会怎么使用。”
里头有延命的参片,有止血的药粉和绷带。还有和大部分失散后,洒出去能发出浓烈气味的粉末,可以将寻找他的人引过来。
“跌下山崖的时候,我的腿伤到了,没法动弹。本来想引人来找,可是想到这记暗箭,到底是不敢。只好静静躺在原地,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住在附近的猎户救回了他们的家中。”
“谢天谢地。”黛玉不信鬼神之人,此时也双手合什,感谢菩萨保佑。
“我本想要听押解车队的消息,可是本就承了猎户的情,若是请他们去为我打听,惹来危险,就是罪过了。思来想去,劫道之人定然不是真正的山贼,山贼怎么可能有那么精良的武器。不知道敌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同伙,我不敢留在原地,于是打算及早赶回金陵。”
想到弘云拖着伤重的身体赶回金陵,黛玉的眼泪几乎又要漫出来,“我们在家中安坐,你在外头日夜兼程,我……”
“放心吧,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弘云再一次感叹,这个世上的缘分实在是奇妙无比。
“此话怎讲。”黛玉惊讶的眼泪都收住了。
“你猜那些猎户是为什么救的我。”弘云用手去刮黛玉粉嫩的脸颊,看她刚刚哭过,还泛着光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自己,就是一阵心猿意马。
“因为夫君英俊潇洒,魅力难挡?”黛玉捉住他开始使坏的手,看着他笑弯了眼睛。
“快快,多夸两句,我喜欢。”
“还因为夫君犹如天神下凡的盖世英雄,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看到你的人,都忍不住拜倒在你的石榴裤下。”
“还有呢。”
“我很想你,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内室一片静谧,白露乍着胆子挪进来半个身子,就看到自家主子和大阿哥相拥着,倒入床榻之中,睡的十分香甜。
帮他们盖上毯子,白露悄然退下,守住门口,又作出手势,让院子里头的人噤声,不要吵到他们。
“月姨娘去见那对父女俩了。”杏果凑到白露跟前,小声说道。
白露目露鄙夷,“运作可真够快的。”
“不过,她扑了个空,人家说是走亲戚去了。”
“一个猎户,在金陵还有亲呢?”白露惊讶道。
“说出来,吓死你。”杏果俯在白露耳边,笑嘻嘻的撩拨她。
第89章 面君()
白露气的去揪杏果的耳朵,“死丫头,总不可能是皇亲国戚,能吓到谁呀。”
“他们以前可是真正的山贼,是薛大奶奶的手下呢。”杏果低压了声音,听到白露耳朵里,还是大吃一惊。
张嘴就要叫出来,自己捂了嘴,“你是说,他们是薛大奶奶以前的手下。”
山槐以前是山上的山寨头子,简单说山大王就对了。谁也没想到,弘云经过的地界,就是山槐以前占山为王的地方。
这些人被收编后,有些去了县城生活,大部分还是愿意留在山脚下,耕田的也有,打猎的也有。这一对父女俩,就落脚成了猎户。
“听福晋院里的姐姐说,他们亲口跟福晋说的,他们是闻到止血的药粉是他们山寨的不传之秘,这才救了我们大阿哥回去。等大阿哥醒了,告诉他们我们少奶奶跟薛大奶奶,也就是他们的寨主是至交好友,他们才会这么帮忙,愿意千里迢迢护送我们大阿哥回府。”
杏果十分得意,若不是少奶奶结的善缘,还不知大阿哥昏迷在野外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可真是……”白露也狠不得拜一遍满天神佛,“这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好人就该有好报,恶人自有恶报。”
“是啊,他们这会儿出门说是去访薛大奶奶了。我看薛大奶奶又要来了,她是巴不得有机会到处跑。”杏果笑嘻嘻的,主子的这些朋友里头,她最喜欢的便是薛大奶奶。
“有你这样编排客人的吗?”白露朝她的额头弹了一指,等真落到她的头上,早没了力度。
杏果还是夸张的“唉哟”一下,抱着头往后一退,“不好了,被姐姐这一指弹晕了,我要躺下休息,这里就辛苦姐姐了。”
黛玉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一醒过来就去摸旁边的位置,一摸摸了个空,睁开眼,看到衣架挂着他的一套便服,这才松开一直按着心口的手。
“少奶奶醒了,大阿哥去演武场练功去了。”白露进来,伺候她洗漱穿戴。写意给她梳头的时候,弘云从外头进来了。
一身皂角的味道,显然是在书房洗过了才回来。
“干嘛不回来洗。”黛玉从镜子里看着他笑,就象以前的每一个早晨的家常对话。
“怕熏着你嘛。”弘云不记得自己回答过多少遍了,可这会儿死里逃生回来,忽然觉得,这种话,叫他再说多少遍,都不会腻了。
“这个好看。”弘云挑了一支烧蓝的如意钗,帮她插到了发髻上。头倚在她的肩膀上,亲呢之态惹的梳头的写意一脸绯红,匆匆退出内室。
黛玉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裳,鹅黄色的夏衫,上头绣的是如意云纹,不由去摸弘云的脸,“眼力竟比我还好,快去给额娘和阿玛请安,他们一定等急了。”
弘云没好意思说,一大早的演武场,已经被阿玛揍过一顿了。昨天晚上,准备的家宴,主角竟然睡死过去了。
“对了,你的腿。”黛玉看他不像有伤的样子,想到昨天他还说又有箭伤又有腿伤的,也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她竟然没有看一眼就睡着了。
“路上就好利索了,是额娘大题小作,非要我躺着,不许下床。”弘云好笑的跳了几下,“你看你看,是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这才几个月呀,就开始糊涂了。”黛玉按了按太阳穴,昨天太过激动,被他牵着鼻子走,自己要问什么,压根都不记得了。
“不怕不怕,有我在,家里要那么多聪明人干什么?”弘云搂着她的腰,去给额娘和阿玛请安。
难得怡亲王也在,等弘云和黛玉进来,就听到他的大嗓门,“你们总算来了。”
“累额娘和阿玛久等了,黛玉惶恐。”黛玉赶紧福身。
怡亲王其实不是嫌他们来晚了的意思,只是心急而已,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又不好改口。只好摸摸鼻子,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们。
“阿玛,额娘。”弘云心里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赶紧给两人请安,将这一节揭过不提。
“大阿哥被剥夺宗室身份,贬为平民,圈禁城外。旨意不日就要发出来,儿媳妇可曾满意。”怡亲王昨天押弘时进宫的时候,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罚的这么重。
满室皆惊,除了兆佳氏昨天晚上得知了消息,其他人都惊的拿帕子捂了嘴,生怕惊度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黛玉面色平静,看着弘云微笑一下,这才回头看向怡亲王,“既然弘云无事,那么皇上就是公平的。”
怡亲王笑着摇头,兆佳氏虽然觉得她狂妄,可是昨天王爷告诉她全盘真相的时候,她何尝不是被儿媳妇的刚烈吓的几乎不能动弹。
但她的疯狂和不顾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兆佳氏扪心自问,一个母亲能够做到的可能也就是这个地步了。更何况,考虑到夫家娘家种种,敢不敢这么豁出去,也只在未知之数。
她得知真相,瞒下众人,独自筹谋,亲上弘时府上将他做下的事,揭露在众人面前。你可以说她莽撞,可以说她不顾后果,但谁也不能说她,身为一个妻子,替夫报仇,有什么错。
“好,既然你满意,这事就此揭过。弘云,请过安就随我进宫,皇上有事要问。”怡亲王心里其实是纳闷的,黛玉居然有这么刚强的一面,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人变了呢。
两个男人一走,剩下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有想给娘家报信的,有想打听详情的,纷纷告辞。
黛玉留下又要伺候兆佳氏用饭,被兆佳氏拦下,“既然弘云进了宫,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就在这里,一起吃吧。”没有让她伺候,但黛玉还是替她盛了一碗粥才肯坐下。
兆佳氏心里有话,却说不出来,酝酿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黛玉走了之后,燕嬷嬷扶兆佳氏坐下,“主子看似有心事?”
“也谈不上什么心事,只是觉得,儿媳妇这个性子,不是,是福还是祸啊。”兆佳氏并不喜欢这般刚烈的儿媳妇,可能天底下的婆婆,都不会喜欢这种性子的儿媳妇。柔顺温婉,宽和大度,才是上上之选。
“可是,她这性子替弘云报了仇,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后患无穷啊。”如果不是黛玉把弘时的事捅出来,皇上也不至于会罚的那般重。
父子之情,皇室的身份,统统斩断,恩断义绝。若有一天,皇上后悔了,造成今天这般局面的黛玉,又会如何。皇上哪里会把气撒在一个女人身上,倒霉的还不是弘云,还不是怡亲王府。
“有王爷在,想来不会有事。”燕嬷嬷只能泛泛的安慰着兆佳氏。
“吓着了吧,有阿玛在,不会有事的。”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宫门外,怡亲王正对着弘云说道。把昨天儿媳妇大闹弘时府上的生辰宴,让皇上迫于压力重重处罚于弘时的事,告诉了他。
“都是儿子没用,害得阿玛和额娘担心,还害得黛玉这般苦熬算计。我早知道能在车队里安插内应,又敢劫囚的人,一定是身居高位。但还真的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弘时身上去,她为了找到证据,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弘云想到黛玉所做所为,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真恨不得现在就从腋下生出双翼,飞回去看她才好。
“是啊,还和她父亲闹翻了脸,她一直瞒着我们,就是怕我们不肯替你报仇。这孩子,叫我怎么说她呢,你可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放过凶手。管他是谁,就是皇上敢害你,我都敢反了他。”
怡亲王想到这一点,就觉得牙酸,儿媳妇居然以为自己这个阿玛会为了别人的儿子,放弃给自己的儿子报仇,这怎么可能嘛。
“阿玛,你在宫门口说这种话,真的好吗?”弘云看着来来往往的禁军,万一有一二个耳朵灵敏的,叫人家怎么想啊。
“怕什么,反正四哥不会信的。”怡亲王大大咧咧走在了前头。
跟在后头的弘云只叹气,说阿玛政治敏感度低吧,他坚定不移的选对了人,说他政治敏感度高吧,他又喜欢乱说话,常常惹得皇上生气。
弘云老实给皇上请了安,仔细交待了自己所遇之事,听到车队里有内应射了弘云一箭,气的皇上一拍桌子。
“那些人呢,从保定回来没有。”
“禀圣上,他们交接了两位阿哥,都在寻找弘云阿哥,这会儿应该接到信,会返回金陵了。”旁边有议事的大臣,赶紧报道。
“好,等他们回来,给朕一个一个的审,非把这个人给朕找出来不可。敢暗算朕的子侄,朕看他是嫌命长。”
皇上火冒三丈,若不是有上天庇佑,弘云可能就回不来了。怡亲王只有这一个嫡子,从小爱若珍宝,为了他,不惜几年之内都不肯再生孩子,若是没了,他有何面目去面对为了他扛下重责,自圈十年的十三弟。
“皇上放心,臣弟已经写信的时候,让人盯住他们,看看知道弘云还活着的消息时,他们有谁面色有异。”怡亲王抱拳答道。
“嗯,毕竟是自己儿子的事,马上不粗心了。”皇上半阴半阳刺了他一句,又对弘云说道:“这次的事,你受惊了,回去休养半个月吧。”半个字不提黛玉。
弘云老实的谢恩后,期期艾艾半天,看的皇上都替他着急,“说吧说吧,戏做了十分,真是难为你了。”
“是。”弘云忽的往上一跪,“请皇上原谅黛玉,她只是个内宅妇人,胆小又没脑子。忽然遇上这么大的事,她整个都懵掉了,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一切罪责都该由臣一力承担,她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你说,意味着什么?”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好笑道。
“君臣之礼,岂可践踏。”
“他算哪门子的君,他是君的儿子,你还是君的侄儿呢。”怡亲王不服气,弘云无奈的抬头看他,只看到阿玛的下巴,和气呼呼的脸颊。
“行了,下去吧。”皇上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
“傻儿子,干的好。”怡亲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很是欣慰。
第90章 抓人()
黛玉总算见到了救下弘云,并护送他回府的父女俩。父女均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高壮模样,和薛大奶奶的英气勃勃一看便能归到一起去。
“山老先生,山姑娘,夫君得二位相助,如此大恩怎能不让我等报答。再说这些金银之物,并不能偿二位义士之举万一,不过是家人一些心意罢了。”
黛玉送给他们的谢礼,山家父女说什么都不肯要。
山老先生更是双拳一抱,“这句老先生我一个粗人可担当不起,就凭少奶奶与我们大当家的交情,这所谓相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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