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终于在春暖花开之后来了,荣国府的爵位被皇上收回,家产充公。贾赦在国孝期呷妓行乐,勾结贾雨村,为了一把古扇,逼出人命。革去官职被充军边塞,永远不得再回金陵。
贾政帏薄不修,纵妻行不法之事,革去官职,判流放。
除了王夫人和凤姐死在狱中,其他人都被放了出来。没有充为官奴,也没有送入教坊司,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人是出来了,所有家奴当作家产充公,被转卖。几个主子,互相扶持着走出来,除了身上又脏又臭的一身衣裳,无半点长物。
贾敏派了人在外头等他们,宝钗却不跟他们一道,薛家也早早等在外头,要接了女儿女婿回薛家。贾环和赵姨娘有探春当初给他们要来的一个小田庄,当时不觉得有多稀罕,现在却救了命。邢夫人回了娘家,最后只剩下贾琏牵着女儿巧姐,没了去处。
“链二爷,请上车。”贾敏派来的人就只接了他们父女俩。
贾敏也没安排他们进府,径直让人送去了城中一处小院,下人跳下车道:“您和小姐先住着,这里还有夫人让小的转交的银票和一句话。”
贾琏接过一看,是五百的银票,以前他何尝将这些看在眼里,现在,竟成了救命钱。紧紧捏住女儿的手,僵硬了几个月没有表情的脸,泛起了一丝苦涩。
下人一拱手,“这屋子,您可以一直住下,不用急着搬。只是皇上亲自圈判,夫人也不好行事,还请琏二爷见谅。”意思就是一次性买断,以后不会再轻易往来。
“还什么琏二爷,哪里还有什么爷,姑母大恩,贾琏无以为报,就在这里给她磕个头吧。”说着当真朝林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一手拿了银票,一手牵了女儿,走了进去。
贾敏原本准备的三间小院,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去了三分之一。既然其他人都有着落,她也就放了心。
又数出二百两,让人带给贾赦和贾政,至少路途中间要打点一下。人活着,总比死了强。再多她也不愿意给了,母亲荣光一辈子,却死的憋屈,这帐她是要算在两个哥哥头上的。
黛玉知道母亲的安排,也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心里清楚,皇上这是轻拿轻放了。若是按他的性子,贾家至少要斩下几颗人头,余者为奴才符合他的作风。
她手上功夫不停,最后一针终于收了尾,一件是汗青色腰封,绣的是亲王服饰上可用的四爪蟒。另一件早就绣好的,是一双鞋垫,上头绣的是渐变色的牡丹花,十分费功夫。
“你倒是给阿玛和额娘绣的勤,怎么不说给我绣几件。”弘云看了嫉妒的不行,磨磨蹭蹭过来翻看。鞋垫他用不上,腰封的图案他不能用,就是想抢也没法抢。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有些事没法当面说谢谢,但我心里清楚。不是怡亲王府,不是阿玛,我外祖家必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不想连累别人,结果还是沾了你们的光。”黛玉一叹,贾府一直是她心头的一块石头,知道他们要倒,数着数着数到今天,有了这样一个结果,比她预想的已经好了太多了。
弘云摸摸黛玉的头,“说什么傻话,你难道不是怡亲王府的儿媳妇,哪有什么你们,明明是我们。”
又说了一个消息,“宁国府吓的写了请罪折,不要爵位了呢。”
“倒是聪明的,至少能保得一份家业。”黛玉也奇怪为什么这回的事没有波及宁国府,可是没有想到这份奇怪没几天就有了结果。
宁国府这回不是抄家,贾珍被收监几日就因为一桩逼良为贱之事,被砍了脑袋。别人都不得其解,难道贾珍做的事,比荣国府这些和皇上作对的人,还要可恶?
别人都想不通,只有黛玉想通了。贾珍欺辱的儿媳妇,是废太子外室生下女儿,是皇家血脉。宁国府若是善待秦可卿,约摸着这回也能得个善终。只可惜,娶了秦可卿又弄出这种丑事,皇上可是多年前就心知肚明,忍到今日,还能叫你活命?
金陵城里又开始抄家,这样的消息听了整整一年,只到大家已经麻木。等到孝期过去,不禁他们娱乐的时候,几个爱热闹的人家迫不及待的办了宴会,才发现,好多熟悉的人已经从此消失,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温如颜嫁的是田家的长孙,这孩子等于是田家的第一个重孙,出生和满月都在孝期,好容易过周岁,总算可以热闹一下。不管田家想不想大办,做为皇上的心腹大臣之一,这份热闹是省不了的。
黛玉一早就带上乌兰坐了马车过去,他们约好了,早些过去看看孩子。还能一块说说话,等人多了,哪里还能说得上。
薛大奶奶和温如玉当然也来了,薛大奶奶刚刚怀上,捧着四五个月的肚子,“我只能坐坐就走,坐席就免了,省得家里不放心。”
“你家那个怕是乐傻了吧。”温如玉直笑,薛蟠在外头名声不好,可对这个媳妇倒是真好,也算一物降一物吧。
“乐什么呀,为了妹妹妹夫的事,烦都烦死了。要我说,咱们家妹夫就是个傻子,一文不名了还要去赎什么以前的丫头,若不是妹妹拦着,早被薛蟠打死了。”薛大奶奶是大大的瞧不上宝玉,也是,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谁都理解不了对方的精神世界。
“不是说去学院里头读书去了。”黛玉想到从景玉那儿听来的消息,说是发奋了,和以前全然不同,怎么在薛大奶奶嘴里,还在冒痴气呢。
“这倒是,妹妹说要供他读书,指望他考个进士出来呢。说起来,你弟弟真是可惜了,不过只晚一年,也不怕什么。”薛大奶奶这才想起,黛玉的弟弟因为孝期停了考试,所以改到了今年。
“多读一年也是好的,这倒没什么要紧。”黛玉心想,宝玉若真能考出来,倒也能慰藉祖上的先灵。没断了贾家科举的路子,这才是真的手下留情。不然如同金陵那些被抄的人家一样,三代不许科举,就真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听说那个姨娘又跑你娘家胡闹去了。”温如玉总是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只能说李卫的耳目很灵。
“她能闹出个什么来,我娘一句不许她进府,再闹就揪到官府去,立刻灰溜溜走了。”黛玉说起来只觉得好笑,赵姨娘当初没上贾敏的车,后头不知怎么知道给了贾琏一个小宅子,哭着喊着要替贾环求一份。
贾敏这人,姑奶奶当惯了,还怵她一个姨娘一个庶子不成。她愿意给是她的人情,你遇着事来求了,是看我的心情,你哭着喊着好像谁欠你一样,想讹谁呢。一个大子也没有,赶紧给老娘滚。
“那就好,我家老爷还在说,若是真闹的心烦了,就给她一点教训。也省得夫人出手,没得脏了手。”温如玉现在当家夫人的位置坐的牢牢的,只差一个孩子,看着薛大奶奶也怀上了,真正开始心急了。
薛大奶奶说了话,又看了孩子,不丁点大的小人儿,睡的正熟,盘着腿,伸着手,就象一只青蛙,随时能蹦起来似的。摸摸他藕节样的腿,肥嘟嘟的脚,薛大奶奶心满意足,“我要是也能一举得男就好了。”
“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生,想生多少没有。”温如颜现在是有子万事足,说话也比以前和缓了许多,尖锐的棱角磨平了,满身都是母性的光辉。
送走了薛大奶奶,他们入了席。首先听的就是这一年没了哪些人,都是些什么下场。然后便是最新最热闹的大事,皇上要选秀了。
先皇没了一年多,按民间的孝期,要守三年之久。但放在皇上身上,却是不用的。
“这回可又要热闹一阵了。”席间的消息灵通人士已经笑开了,皇家选透,并不是只给皇上一个人选,是给整个皇室选婚嫁之人。
黛玉勉强笑了笑,“是啊,又要热闹了。”
“没准就是你们府上的热闹呢。”说的人抿了嘴笑。
黛玉脸色一白,是啊,弘云是皇上最喜欢的侄子,只有她这一个正妻,再给赐几个简直顺理成章到不行。
“是啊,说起来,弘云阿哥也不小了。”说着便往黛玉的肚子上瞧,意思很明白,弘云都过二十了,还没有子嗣,怎么可能不指人。
带了一肚子气回去,乌兰在马车上小声告诉她,“二哥哥和四哥哥的家里,都有人要选秀。”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黛玉苦笑。
“这种事,提前知道提前苦恼,还不如不知道。”弘云的反应很光棍,的确是他阻止了消息,就是不希望看到她这样。
“快,我给揉揉,再蹙着会变包子的。”弘云去揉她蹙成一团的小脸,却被黛玉一口咬住手指。
“不知道就能不发生吗?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办,坐享齐人之福吗?”黛玉咬住他的手指不放,还要凶巴巴的逼他表态。
“要是我点头,是不是这根手指就没了。”弘云哭笑不得的随她咬住,生怕自己一用力,把她的牙崩了。
“当然,齐根断掉。”黛玉瞪着眼睛,好让她的威胁更有力些。
第74章 选秀()
不过在关注选秀之前,景玉的县试和府试都过了,只等着年末的院试一过,便可算是有了功名的年轻秀才。
原本黛玉还有些担心,现在一看,原来大家都是奔着皇上或是皇上的儿子去的,不由长吁一口气,打趣弘云,“原来你在别人眼里不是香饽饽,这下可好了。”
“那些人的心思啊,注定要落空,不提也罢。”弘云看不上这些人汲汲营营的作派,他大致知道一点皇上的家事,很不以为然。
“说说看嘛,怎么个不提法。”黛玉的眼睛亮了,皇室秘辛什么的,最有意思了。反正都登基了,也没什么危险了,不八卦一下简直对不起她提心吊胆了许久的小心思。
“皇上倒不是说不近女色,只是再喜欢的女人,皇上也不可能给他们想要的。至于几个阿哥,目前长子是三阿哥弘时,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剩下几个都还小,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弘时是热灶。进不了皇上的后宫,进弘时的后院也是一样的。”
弘时不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这一点黛玉非常清楚,但他是怎么失败的,她就不清楚了,毕竟不是历史专业,不可能记住所有的事。
“他一直不得皇上所喜,相比起严肃的皇上,他更喜欢八叔和十四叔。”弘云也唏嘘不已,皇上这命硬的,生母不喜,亲弟反目,结果连亲儿子都跟他不是一条心。
黛玉的嘴张的可以塞一个鸡蛋了,她还真不知道这些,只当是又一轮的夺嫡,然后弘时输了,仅此而已。没有想到,身为四爷的亲儿子,他却是个八爷党。这叫皇上情何以堪,又如何肯将江山传位给这样的儿子。
弘云趁机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这事你知道就行了,皇上一直瞒的很严,毕竟……”
毕竟传出去是家丑,皇上这么要面子的人,怎么能丢这么大的脸。
“我明白,忽然觉得,皇上他,真不容易。”黛玉也心生感慨,这个皇位坐的真是不容易。
黛玉的手一直被他握着,按到她手上因为绣花而磨起的薄茧,“你这是费了多大的功夫,以后不要再做那些事了。”
“阿玛和额娘难道不喜欢。”黛玉反问他。
“当然喜欢,阿玛第二天就系出去,在皇上面前显摆,结果听说后宫几个妃子连夜给皇上绣腰带。”弘云说了又觉得好笑,他们连夜绣哪门子的腰带啊,阿玛显摆的是儿媳妇送的,又不是后院的女人送的。
“那不就行了,也有你的呢,别说我不想着你。”黛玉拿出一个鱼形的荷包,从鱼尾巴哪里系上,正是一只倒悬的鱼儿。
眼睛还镶上了黑耀石,用金线绣的鱼鳞,又拿玫瑰红绣了嘴唇。一只金灿灿却嘟着红色嘴唇的鱼儿,蠢萌蠢萌的闪着圆圆的大眼睛。
“不喜欢吗?那还我好了。”黛玉见他不说话,气的伸手去抢。
弘云一把将她抱住,“我喜欢,可是,以后别做了,我娶你,不是为了你给我干针线活的。”
黛玉的心一下子软的象吸了水的海绵,轻轻一按,咕嘟咕嘟冒着幸福的泡泡。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同意你纳几个小老婆回来气我。”
“我没有……”弘云双手按到她的肩膀上,将她推到和自己视线平齐的位置。看到她眼睛弯弯的,笑的好像有光从眼里冒出来,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一脸委屈化为大笑,又复搂住她,“你怎么,这么这么的可爱呢,让人心疼的可爱啊。”
“所以说,你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可爱的老婆,进可并肩战斗,退可持家卖萌。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亲爱的夫君大人。”黛玉勾住他的脖子,吹着气将这些话送到他的耳朵里。
一声惊呼,黛玉被他整个抱起来,“大白天,你别……”黛玉惊的去捶他的胸。
“换个地方坐而已,干嘛这么紧张,你以为我要干嘛?”弘云笑的一脸促狭,黛玉咬牙瞪他,“小心眼。”
等她被放到贵妃榻上,黛玉嘴角一勾,滚到他怀里,直起身子,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下身用舌尖轻舔他的耳垂。
“你这是在玩火。”
“这么快就着火了,那算了,还是别玩了。”黛玉刚跳下来,就被弘云抓住手腕,带入怀里。
“看样子,要让你好好认识一下,谁是当家作主的人才行啊。”弘云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话音未落,他的吻便覆盖而上,全方位的,不留一丝空隙。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就是最好的实例。
富察氏最近请安的时候,话格外的多,动不动就扯到最近的选秀上头。她娘家弟弟的女儿正当年,已经入宫备选。富察氏的娘家知道女儿入了后宫也难有作为,就想趁着现在三阿哥没封亲王的时候,指给他做侧福晋。
三阿哥弘时是齐妃李氏的儿子,如果齐妃有意,是再好不过的事。所以指望着兆佳氏进宫的时候,能带上她,好在齐妃面前露个脸。她身为侧福晋也可以进宫,但要宫里给她下贴子才成。更何况,宫里的主位也没有这么不懂事的,会单独给她一个侧福晋贴子,能提上一句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
至少在这一点上,富察氏再怎么告诉自己,侧福晋也是福晋,却绕不过宫门这道坎。不得不低头,求着兆佳氏给她一个机会。
偏她求也不肯正经求,只绕着弯说,“听说福晋的三姐家的女儿也进宫备选,福晋不进宫瞧瞧吗?”
“进宫备选的秀女是外人能瞧的吗?再说也住不了几天,有什么可瞧的。”兆佳氏不动如山,三姐家的女儿是铁定要入后宫的,她早得了信,要筹谋也不是这个时候。
“你家的侄女不也在宫里,就不想去瞧瞧。”富察氏盯上了四阿哥的生母吴氏,想叫她开口求了兆佳氏,带上她总不好不带自己吧。
“我娘家侄女哪有那个福气,不过是去转一圈,没有造化就回家备嫁好了。”吴氏很是想的开,她娘家也没为这件事求过她,话里话外自己家身份太低,与其被指倒不如回家自行婚配。娘家都这么想了,她更没必要在里头裹乱。
见说不动吴氏,眼珠子一转,又重新挑起了话头,“我们家大阿哥这回不指人吗,福晋总要看看才好。”
这话一说,好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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