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颗树莓只有拇指大,鲜美多汁。最大的缺点是不耐存放,摘下来拉到城里,一筐就只剩下半筐了,而且卖相也不好。再加上又是野果,都是庄户上的孩子自己摘着当零嘴吃了,根本没想过往外送。
是乌兰格格来的第一天,有庄户人家的孩子讨巧摘了送她,这才想了这么个点子。反正目的是把黛玉约出来,干什么并不重要,乌兰想,这应该就叫一举两得。
弘云是打着保护大家安全的旗号来的,小心的走在黛玉的左右。而温如颜也识趣的和乌兰结伴,加上小奶狗的加入,二人一狗相处的分外和谐。
“你拎着蓝子就行,我来摘,你别看这小东西,叶子边缘还带着小刺,别扎到手。”弘云信心满满的下手,结果是被涂了一手的果浆。
树莓太小,稍一用力就爆了,直接飚人一脸果浆,恼人的很。
白露赶紧上前,“奴婢来吧,前头好像开了不少野花,小姐看看花可好。”
这事其实也轮不到白露,她带的小丫头加上庄头的女儿一起,很快就捡了一蓝子。白露小声交待他们,“拿回去洗洗,然后捡水晶盘子装好再送回来。”
白露将洗好的树莓悄无声息的送到黛玉面前,被弘云接了过去,递到黛玉面前,“你家丫鬟倒是贴心。”关键还很识趣。
掂了一颗到嘴里,一碰到牙齿就自动爆出一口甜浆。黛玉有些惊喜,“你也尝尝,难怪乌兰会喜欢,有些意思。”
乌兰早在另一边吃的一手浆汁,小奶狗也被喂了几颗,嘴巴上的白毛被染成了红色,看上去十分可笑。
“大姐姐。”一声低唤,百转千回,一个俏生生的人儿立在树间,吓的温如颜直拍胸口。
“你走路没声儿的呀,不是病着吗?怎么到这儿来了,又闷又湿的,别又犯病了,赶紧回去躺好。”温如颜看她一身月白,头上插戴着一朵珠花,却奇异的不觉寒酸,只让人觉得她柔弱无依。
“大姐姐的吩咐妹妹不敢不从,可屋子里实在有些闷,要是惊扰到了大姐姐,我还是回去吧。”温如婉上回在林家见过乌兰格格,知道她是十三爷府上的掌珠。对她行礼时,故意撞上她的视线,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这番话的意思是说,她的病是大姐姐吩咐的,说她有病就是有病,多么委屈可怜却为了保全大姐姐的名声不得不妥协。
只可惜,她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温如颜是习惯了她这番作态,乌兰格格是根本没有听出来,就算听出来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中。
“那你赶紧回去吧,省得晕倒在这儿,我们也玩不成了。”乌兰格格挥挥手,很是自然的接了她的话。
温如婉几乎要气晕过去,眼睛不停的搜索着,终于,被她发现了林黛玉和另一个人的背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火,“总要给林姐姐打个招呼,不然岂不是太过失礼。”
“又不是出来见客,什么招呼不招呼的,你病着呢,谁会挑剔这个。不知出门的事,你跟我娘打过招呼了吗?”黛玉离的又不远,全程听到了她的话,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不是说规矩吗?那你在别人家坐客,出门的时候知会一声主人家,是最起码的规矩吧。她一眼就看到温如婉的身后一个眼熟的婆子都没有,如果跟贾敏打过招呼,黛玉还不知道她的风格吗,总会让两个婆子跟着的,不会让她带两个丫鬟就出门。
温如婉一下子傻了,她当然没有跟贾敏打招呼,因为她自己心里有鬼,看谁都有鬼。先入为主的认为贾敏肯定不会让她出门,所以千方百计的瞒了她出来,没想到却在这里被黛玉拿住了把柄。
也亏她脸色不变,细声细气道:“如婉出门的时候,林夫人睡下了,不敢打扰,只有回去再行请罪。”
“三小姐说笑了,你是客人,动不动请罪,说的好像不是来坐客,倒像是来坐牢的。”黛玉只管笑,你不是喜欢演全世界都欺负你,你还要忍辱负重,保持心地纯洁善良的女子吗,那就好好演给我们看。
温如颜“噗嗤”一笑,硬生生让温如婉破了功,一脸哀怨的表情裂开一条缝,已经有些崩不住了。
弘云自转了身,便一直蹙着眉头,心中的不悦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的人,会不会看人脸色啊,这是你出现的时机吗,是你该出现的时候吗,真是不知所谓。
温如婉却好像才发现弘云,一脸吓住的表情呆立当场,迟疑半天才弱弱的问道:“大姐姐,这,这是……”
心中疯狂的叫嚣,能出现在这里,怎么也是有身份的人吧。
没人说话,黛玉是不会介绍他的,温如颜更不会。倒是乌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奇怪的问道:“你问我哥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居然是位阿哥,温如婉身体都开始颤抖了,微微哆嗦着,兴奋的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是好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乌兰的话,轻咬下唇,眼眶里含着一包春水,似掉不掉。
“格格恕罪,如婉不知。”然后轻拎帕子,对弘云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低头的时候,轻轻偏了偏,露出一段优美白皙的脖子,隐隐还能看到一截锁骨,不动声色的展露了她的柔弱。
“起吧。”黛玉代弘云说了一句,心想,她大概能理解一点温如颜的心情了。不过,幸好,温如颜没有被她影响。
温如婉站起身的时候,正好吹过一阵风,将温如婉手里的帕子吹走了,正落在离弘云不远的脚边。黛玉暗骂一句,老天爷是有多偏心,居然还帮着她勾搭人。
她红着脸,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有些期待又有些害羞,想看又不敢去看弘云的表情,被她演的丝丝入扣,层次分明。这要是放在前世,活脱脱一个,不,十几个小金人都不在话下啊。黛玉看的津津有味,甚至都没看到弘云恼火的眉头都快绞到一起了。
“喂,我说,你的帕子被风吹跑了,你看不见吗?不让丫鬟去捡回来,站着不动是什么意思,还指望着谁帮你捡呢?要是我的丫鬟瞎成这样,早打一通板子赶出去了。你们真瞎还是假瞎啊,不然我试试眼珠子能抠得出来不。”别人没看到弘云的表情,不代表她没看到啊。
他们家的兄妹之情可是很深的,建立在一张张的银票之上的革命友谊,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拍马屁。
温如婉身边的丫鬟已经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格格,要是真抠了他们的眼珠子,别说小姐,就是老太爷也不会给他们作主啊。
心里不由越发埋怨,人家是什么人,是阿哥,是皇孙,会给你捡帕子吗?更何况,还是当着林家小姐的面,瞎子才会看不出来,这位阿哥明显有意于林家小姐。
温如婉这回是真的害羞了,拿着自己的帕子,怯生生的道:“如婉有些头痛,不打扰你们玩了。”
“那就回去歇着吧,记得喝药。”温如颜殷勤的叮嘱。
温如婉内心忿恨,表面却不得不作柔顺状,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得好,只能静待来日,“是,多谢大姐姐关心。”
明明是提前走的,可是温如颜和林黛玉回去的时候,温如婉还没有回来。温如颜顿时急了,“这个臭丫头,尽给人添麻烦,我让人去找。”
“你的人连路都不知道,我让庄子上的人去找。放心吧,她一看就知道是来过避暑的女眷,没人敢对她不敬的。”黛玉倒不担心她出事,天子脚下,这里的农户也是有眼力劲的,绝不会惹自己惹不起的人。
她只担心,这一片多是达官贵人的避暑山庄,她别遇到不该遇到的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吧。到时候,她嫁谁不嫁谁本来是与林家的无关的事,因为她客人的身份,搞不好还会连累林家。
第51章 是谁()
杏果一大早盯着温如婉喝了药,看她睡了才回去休息,结果听到她偷偷溜了,气的半死。这会儿气呼呼的跟着庄子上的人,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找人了。
贾敏也听说了,把女儿叫过去问了一声,黛玉老老实实把她的事说了,贾敏冷笑,“也亏你温姨忍了这么久,大可不必担心,她自己作死可怨不了别人。温家满房儿孙,还能容忍她胡闹不成,再说了,脚长在她身上,出了事,可怪不到我们头上。”
黛玉听她这么说,心中稍安,“温姐姐还气着呢,我一会儿好好劝劝她。”
“你温姨就是把她保护的太好了,不过,这样也好。”贾敏一错眼看到女儿腰间的玉牌,再看看桌上摆放着的樱桃,心中一哂。
“十三爷托了雍亲王保媒,你父亲已经应了。但十三爷说,他现在出府不便,谈及婚事把委屈了你们。想再等等,过些日子他想上折求得皇上原谅,到时候光明正大出来走动。你父亲本来说无妨,但他执意如此,也是为了我儿体面。”贾敏轻拍女儿的手背,极是欣慰。
“嗯。”黛玉声如蚊蚋,轻哼了一声,害羞的躲了出去。
走出屋子,这才抹了一把脸,羞意尽褪。为了装的和别人一样,简直累死。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下人过来报信,温如婉回来了。
她匆匆赶过去,温如颜比她早了一步,离得老远就听到她的咆哮声,“你去哪儿了,这是在别人家里,一点规矩都没有,跟谁学的这么任性妄为。你要是这个样子,干脆回家去好了,省得在外头丢我们温家的脸。”
“大姐姐,我没有,我只是胸闷,沿着河走走罢了,不知不觉就走岔了道。”温如婉哭的是梨花带雨,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反衬的温如颜就象一个恶毒的泼妇,欺负一个弱女子。
黛玉进门就笑,“人回来了就好,温姐姐你也真是的,人家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坐牢的,走走怎么了,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说完冷眼看着温如婉,“三小姐也累了吧,早些歇着。”说完拽着温如颜出去。
“你拽我干什么,趁这个机会把她送回去多好。”
“送回去岂不是由得她张嘴胡说八道。”黛玉头痛,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真的算不到她会做什么。
“她敢,再说了,我娘在家呢。”
“总归是我们不在,你娘又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安排了两个婆子守着,这几天寸步不离。赶紧去厨房,你答应了乌兰格格的乳饼,要是晚上之前不送去,她可是会骂人的。”
温如颜这才想到,自己还夸下了海口,要给乌兰格格做自己拿手的点心呢,赶紧一拍脑袋,“我这就去。”
做好的乳饼给贾敏送去了一份,又让白露给乌兰格格送去了一份,黛玉指了温如婉的方向,“不给她送?”
“我才不送,咽不死她。”温如颜烦都快烦死她了,哪里还会给她送。
“送吧,反正她也不会吃。”黛玉越发她,吩咐杏果送去。
杏果也机灵,福身道:“谢温大小姐赏。”
摆明了温如婉不敢吃温如颜的东西,说不得就赏给下头的人分了。但温如颜作为姐姐,该做的也做了,没有为一碟点心还要落个刻薄庶妹的话柄。
“温姨肯定不会在这些事上头克扣他们。”黛玉手指也有些痒了,指挥下人去采些荷叶,再挖些岸边的湿土回来,她要做叫花鸡。
“我娘才不会这么小气呢。”温如颜一想,好像是这样,对比之下,自己倒显得小气了。
“一点吃的喝的罢了,克扣了也省不了几两银子,外头还要传嫡母苛刻,多不划算。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大事,第一是投胎,这个没法控制,第二就是嫁人,你娘是个明白人,懂得抓大放小。”
“我娘给她找了门好亲,是她自己作死作掉的,怪得了谁。我娘说了,她的事是再也不会管的,媚姨娘天天找我爹哭,让我爹把她貌若天仙的女儿嫁到豪门世家做当家夫人呢。”
说完温如颜自己愣住了,难道,她娘是故意的?
黛玉看出她脸上的表情,轻轻接口道:“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要堵住悠悠众口,少不得需要多费点脑筋。”
“可她若是应了呢?”温如颜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要是这么听话,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从心底认定了,你娘不管干什么,都是在害她。”黛玉轻笑,捏了她的手,“来,陪我做叫花鸡。”
黛玉叫人选了几只童子鸡,宰杀拨毛送上来,在肚子里塞上香料,用荷叶一包,再拿湿泥糊成一个泥蛋,搁到灶里,用小火烘烤。
杏果到了晚间和小丫鬟换了班值夜,黛玉见是她,笑骂道:“又弄什么鬼?”
“小姐,温三小姐在撒谎。”杏果偷偷说道。
“怎么说?”黛玉也压低了声音,身子前倾,悄悄问道。
“三小姐的鞋一点都没脏,两个丫鬟的鞋面也只是沾了些灰罢了。”这些天都没下雨,只有河边有湿泥,如果去了,怎么可能一点湿泥都没沾上。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河边又没有吸引她的东西,散什么步,白白挨了晒。她知道杏果必然看出了点什么,不然不会特意留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话。
果然,杏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奴婢让庄户上的人去问过,都没人瞧到有人在河边散步。奴婢特意去走了一圈,三小姐回来的路上,有一个岔路口,如果拐错了,是去皇庄的方向。”
从采树莓的路回来,只有一个岔路口,而且明显到不是瞎子绝不会走错。所以找人的人,恐怕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走。但杏果是知道这位三小姐的,特意拐去了皇庄的方向。皇庄是雍亲王献给皇上的庄子,据闻他经常过来下地,亲手种种粮食蔬菜。
黛玉心口一紧,杏果赶紧道:“奴婢特意过去了一趟,看到皇庄外的守卫十分严密,奴婢想,就是三小姐走过去,估计也进不去。”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黛玉心想,似乎也没听说皇庄里来了人。如果有人来,弘云肯定会提前知道消息,既然他都不知道,想来是无事的。这么一想,她才放松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乌兰格格亲自过来,说是昨天的荷叶鸡和乳饼十分好吃,特意过来道谢。身后却不见弘云的身影,乌兰却没提弘云,只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野趣的吃食。
黛玉想了想,“想野趣也简单,这个时节野菜一定长的极好,采一些凉拌或是清炒。再不然下河捞条鱼收拾干净烤着吃或是片成片和村民腌的咸菜一起入汤也是极好的。咸鲜咸鲜的,这个时节吃很是开胃。”
乌兰听了,老实的点头,还福了一礼,“多谢林姐姐,等我得空了,再来找你说话。”
乌兰一走,黛玉手一伸,白露将她牢牢扶住。感觉到小姐手心的汗,也惊出一身冷汗。杏果跟着他们身后,似是自言自语,“奇怪,乌兰格格身后跟着的人好没规矩,容易擦这么浓的香粉。”
温如颜昨天吃了叫化鸡,嫌不好听,硬是改名成了荷叶鸡。今儿又使人做了几个,照例送了贾敏和隔壁的乌兰格格,端着自己做的成果过来给黛玉献宝。
“尝尝我这个徒弟的手艺,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黛玉已经恢复了从容,略尝一口,连声叫好。
“三小姐那儿,今天没什么事吧。”
“安静着呢,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早干什么去了。”温如颜也使了人守在温如婉的屋子外头,加上黛玉的人,她是绝不可能再从他们眼皮下头溜出去而不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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