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刺国历史,阮经天的心情很沉重,刺国数千年的历史循环,就是在遵守规则之中繁荣,在破坏规则中败亡。每一个统治者都希望别人遵守规则,同时希望自己不遵守规则,正是这种个别人不遵守规则的行为,导致了整个社会的崩塌。
一个社会如何实现每个人都遵守规则呢?其前提条件是社会中的每个人,包括统治者或执政者,都是平等的,都是一个普通人,任何人都不能认为或被认为是超人或救世主。
具体表现形式是事前决策权、事中执行权、事后监督权的代表全部由普通民众选举产生,并且一个人最多只能有一种权力。这些权力的代表者首先是一个普通人,然后才是一个代表。事前决策权和事后监督权的代表人数必须达到一定数量之上,各行各业代表人数的比例应与普通民众的实际情形相一致。只有这样的机制,才能保证建立的规则不被破坏。
刺国历史上的统治者总是把自身看成超于普通人的一类人,譬如古代的皇帝把自己比喻为天的儿子,把各级官吏视为皇帝的仆人,各级官吏根据级别依此类推,直至把普通民众视为各级官吏的奴隶,普通民众应该得到的福利被视为皇帝和各级官吏的恩赐,在这种机制之下,不可能指望皇帝和各级官吏遵守规则。
统治者或执政者设定自身超人一等的机制,实际上为统治者或执政者破坏规则、实现私欲的最大化提供了制度基础,但是这种机制下的统治者私欲的最大化是通过牺牲普通人利益而实现的,因此统治者私欲最大化不是整个社会的帕累托最优,没有达到帕累托最优的系统是不稳定的。
阮经天暗下决心:一旦兔儿岭、困龙山附近的自立商贸区建成,他一定建立人人平等的机制,建立事前决策权、事中执行权、事后监督权相互分离的机制,而规则由普通民众制定,即使他自己,也必须遵守规则。破坏规则的后果就是,自立商贸区迟早要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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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较真()
第二日,国安总署总部和哲国水机关的联合专案组抵达平洲市,将霍青离、厉再昆等十余个参与陷害的特工全部收监,然后他们又来到东山城,向阮经天和宁静文致以诚挚的歉意,并表示一定会向陆军总部、水机关等相关部门发出道歉通报,恢复当事人的名誉,还当事人以清白。
另外,国安总署总部的特派员樊纯林希望当事人多体谅国安总署工作的特殊性,特工们有时采取的方式和方法欠考虑,不妥当,但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破案、为了立功、为了大哲国的伟大事业。
阮经天大为光火,樊纯林的话外之意是为霍青离、厉再昆的非法行为开脱,霍青离、厉再昆接受到的惩罚很可能是不疼不痒的警告或者记过,估计连职务也不会撤。
“樊特派员,我不同意你刚才所说的。”阮经天毫不客气地打断樊纯林那毫无诚意的官腔。
樊纯林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冷声说道:“宫副机关长有何指教?”他是哲国本土来的钦差使者,能够亲自到东山城给宫孝木道歉,这还是看在宁家的面子上,否则,以宫孝木这么一个副厅级别的不入流的小官,他还真的不屑一顾。
“樊特派员,你们国安总署、我们水机关以及宪兵队、警察局等同属执法部门,执法部门的含义就是执行法律规范的部门。因此,执法部门的行为和程序必须保证合法。如果执法部门用非法行为来打击非法行为,那我们执法部门和从事非法行为的劫匪、窃贼等有分别吗?
执法部门不能用有瑕疵的程序来得出无瑕疵的结果。
譬如说,怀疑某个人是窃贼。但是没有证据,于是执法者偷盗嫌疑人家里的财物,来证实此人是窃贼。这样获得的证物,能证明嫌疑人有罪吗?
第一点,执法者本身就是窃贼,即使嫌疑人被证实有罪,那么执法者也会被判为有罪。执法者这样做。正常合理吗?任何一个理性的人都不会干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第二点,采取这种非法形式获得的证据。有效吗?公众会提出疑问:既然执法者能够偷窃证物,那么会不会对嫌疑人进行栽赃陷害呢?因为能干出一件非法行为,也能干出两件、三件、甚至更多的非法事件。公众最终推论出:根据这些非法证据得出的结论也是荒谬的。
我说这么多的意思是:绝对不能姑息霍青离、厉再昆等相关责任人对我和宁静文的栽赃陷害行为,我会以诬陷罪和非法拘禁罪起诉这些责任人。并且要求你们国安总署赔偿我和宁静文的精神损失。”
阮经天扔出这一串论述之后,冷冷地瞧着樊纯林。
樊纯林双眼射出恼怒的目光,说道:“宫副机关长,我们国安总署会对相关责任人做出相应的处罚,我们今天来到你这里,就是代表国安总署对你和宁小姐道歉,你非得要闹得满城风雨吗?好像这些事情对你和宁小姐的名声不大好吧?”
“我和宁静文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操心。你们几句轻飘飘的道歉,能弥补我和静文受到的伤害吗?我的意思已经传达给你,言尽于此。你们请回吧。”阮经天本来不想多事,可是听到樊纯林替霍青离等人开脱责任,阮经天的脾气上来了。他非要向国安总署讨个说法了。
“我们同为哲国的执法部门效劳,希望你能从哲国大局考虑,不要试图抹黑哲国执法部门的形象。”樊纯林依然想劝阮经天息事宁人。
“它本来就是黑的,难道还用抹吗?”阮经天冷笑道。
“宫孝木,你不要信口开河,难道因为一个失误。就能否定我们国安总署的所有工作吗?你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有利于稳定团结的局面吗?”
“樊纯林。你少偷换概念,霍青离等人所做的事情,是失误吗?这是你们总部的结论吗?
另外,霍青离、厉再昆等人的所做之事是私人行为还是公务行为?
如果是私人行为,他们不能代表国安总署还说的过去;如果是公务行为,那他们代表的是哪个部门?
这件事情是不是你们国安总署所做的龌龊事?霍青离发给各个部门的内部通报有没有国安总署的公章?
一件违法事情难道不能证明你们国安总署有问题吗?难道需要十件、一百件这样的事情来证明吗?
你不要否认,这次的事情,因为我和宁静文身份的特殊,所以你们过来道歉。如果是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你们能给普通人道歉吗?
我问你:你敢保证你们国安总署以前没有做过类似事情,而不被外人知道吗?
对水机关的副机关长,你们都敢栽赃陷害,更别提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件事情,难道不能说明你们国安总署有问题吗?
你们不诚心检讨自己的错误,反而一味地推卸责任,这就是你们国安总署的态度吗?
不反思如何改进你们的工作方式和方法,不反思如何改善你们的工作流程,难道这就有利于稳定团结的局面吗?
樊纯林,我作为一个受害者,会行使我应有的权利,会讨回我应有的公道。”
阮经天连续抛出一系列的疑问,他是铁了心要把这个事情闹大,如果任由这些官僚捂盖子,要面子,势必会真正影响到他和宁静文的声誉。
“宫孝木,我们国安总署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我们国安总署只对上级领导负责,你算哪根葱?居然对我们吆五喝六。”樊纯林恼羞成怒地吼道。
“樊纯林,你说国安总署只对上级领导负责,难道国安总署是上级领导豢养的私家部门?”阮经天针锋相对,丝毫不落下风。
“宫孝木,我何时这样说过?”樊纯林突然感到掉进对方的语言陷阱中,他不敢多说话,气得脸色憋地通红。
“樊纯林,我对你说的话记得很清楚。你说过国安总署只对上级领导负责吧?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除了上级领导之外的人,你们国安总署一概不负责?”阮经天心中很鄙视樊纯林,心想:如果其他公务部门里都是充斥着像国安总署这样的人,那么整个哲国的公务部门全都烂透了。
樊纯林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说话了,只是怒目瞪着阮经天。
“樊纯林,哲国宪法明确指出:每一个公务部门都是为全体哲国民众服务的,都接受哲国民众的监督。我是不是哲国民众?能不能实行宪法赋予我的权力?如果你认为国安总署不属于哲国公务部门,而是上级领导的私人机构,那算我对牛弹琴。可是如果国安总署真是私人机构,这种私人机构居然可以栽赃陷害公务系统的执法人员,那我可否请求哲国的公务部门对你们这种私人机构实行民众集中专政呢?”阮经天的双眼中露出森然杀气。
樊纯林吓的退后一步,对方言语中的威胁意味极其浓厚,那就是对方会率领水机关剿灭国安总署。实际上,真要较真,水机关有资格、也有权力全面调查国安总署。
在宫孝木与樊纯林的交锋中,与樊纯林同行的哲国水机关之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两人唇枪舌剑,心中却直呼过瘾,宫孝木这张钢牙利嘴,把平时自我感觉良好、高高在上的国安总署特工训得哑口无言,这些国安总署的鳖犊子以后还敢不敢目中无人了?
樊纯林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憋了一肚子话,可就是不敢说出来,气急败坏之下,他扭头就走。
联合调查组的人员相继走了之后,阮经天打电话给水机关的特聘律师王律师,让其帮忙介绍一个专门处理民告官的律师。王律师连声应允,说很快会有律师到水机关找宫副机关长。
东山城水机关上告东山城电务局的诉讼,以电务局私下和解而结束,在电务局的局长被平洲市水机关带走那一刻起,电务局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同意水机关索赔的数额,承认是电务局的工作疏忽,向水机关真诚道歉。
另外,一年前电务局的报复性停电的相关责任人被平洲市水机关带走,据说近期两名主要责任人会被移送检控局,准备以渎职罪和玩忽职守罪起诉至法院。因为停电造成损失的商户、企业和家庭分别获得相应的赔偿。
当电务局将赔偿金转到水机关的账户时,王克野联系平洲市水机关,让平洲市水机关对东山城电务局进行重新调查,调查的主题是电务局在两次停电造成公有财产损失的事件中应该负有什么责任,其相关责任人应该受到何种纪律处罚。
王克野深刻领会宫副机关长的意图,那就是一定要痛打落水狗,让这些肆意妄为的官办企业知道疼痛、知道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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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责任与价值()
刘昭和律师是专门处理民告官方面的律师,经水机关的特聘律师王律师介绍,应邀来到阮经天的办公室。
把亲身经历复述一遍,阮经天决定他和宁静文共同委托刘昭和律师起诉国安总署驻东山城办事处以及霍青离、厉再昆等人,状告他们的栽赃陷害。阮经天提出的要求是国安总署公开道歉,追究相关责任人的刑事责任,并赔偿他和宁静文的精神名誉损失费二百亿哲元。
刘昭和仔细听完事情的经过,欣然接受委托,他告诉阮经天:这种民告官的案件要在最初作出具体行政行为的公务机构所在地的法院办理,也就是说要到平洲市法院递交诉状。
阮经天表示,无论这个官司打到哪里,他都要坚定地打下去。
送走刘昭和之后,阮经天接到工商局局长耿谋洒的电话,邀请阮经天参加一个座谈会,与会人员有商界代表、注册会计师代表以及工商局的相关领导。
另外,耿谋洒通报此次工商年检的成果,许多在财务报表上弄虚作假的商户被吊销营业执照,而上次参加游行示威的诸多商户恰好在这许多商户的名单中。
阮经天明白耿谋洒这个电话的含义:
“我们工商局领会了水机关的精神,严格执行水机关的指示,已经给予闹事者以严惩,因此,希望水机关不要再纠缠工商年检的事情了。放过工商局和没有闹事的商户吧。”
耿谋洒邀请宫副机关长参加座谈会,其真正目的是向宫副机关长表态:我们工商界是紧紧团结在水机关周围的,不会再闹事了。
阮经天心中暗叹耿谋洒会做官。知道可以对谁耍横,可以对谁摇尾乞怜。按照职责分工,水机关一般不会接到这种工商界的邀请,但是既然工商局郑重地发出邀请,阮经天也不好拒绝,况且此次工商界的风波是由水机关引发。他出面参加这个座谈会,可以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让没有参与闹事的商户们安心生产经营。
上午十点半,东山城工商界座谈会在工商局的会议室正式开始。
应阮经天的要求。会议以平等的方式进行,不设主席台,与会人员以环形的方式入座。耿谋洒作为主持人,在中间讲了几句开场白之后。然后将话语权交给与会人员,希望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阮经天坐在一个圆桌旁,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与会人员。在这些人眼中,他是一个外行,不属于工商界圈子里的人。阮经天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他决定只用耳朵,不用嘴巴,做好一个忠实的听众即可。
实际上。与会的商界代表、注册会计师代表等人也把宫副机关长视为一种象征,表示我们工商界在水机关的监督下,是顺民、是良民。
讨论的初始阶段。大家有些拘束,说的羞羞答答,空话多,套话多;可是,过了一会儿,阵营逐渐分化。基本上两大派,一派是商界。一派是注册会计师。
不少商户有会计相随,商户及其会计抱怨注册会计师的审计沦为变相的收费,仅仅为了审计而审计,不清楚注册会计师审计到底有什么作用,建议工商局是否可取消这种审计,直接由工商局审核。
注册会计师的代表们反唇相讥,说注册会计师的审计维护了经济秩序,监督了商户的生产经营,查出了会计造假等等。
阮经天听了一会儿,感觉挺有意思,对双方的争辩上了点心。
两派中的名称中都有“会计”这个名词,因此两种“会计”的辩论逐渐升温,商户的会计强调自身为商户创造价值,指责注册会计师的审计流于形式,如果没有法规强制性要求,对商户来说,这种审计没有任何价值;
注册会计师强调自身在监督和查错防弊方面的作用,指责商户的会计经常做假账。
身为主持人的耿谋洒越听越坐不住了,暗道:“真他乃乃的,我让你们来是说好听的,做个表面文章给水机关看的。你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不懂政治之人,居然吵了起来,互揭对方的短处。你们不露身上那些疮疤,你们不舒服吗?真丢人!”
耿谋洒干咳两声,站了起来,说道:“大家的发言很好吗,真正做到了畅所欲言,这种精神值得肯定和表扬,下面我们请水机关的副机关长宫孝木对今天的座谈会做一下点评。”
说完这话,耿谋洒微笑地看向阮经天,热烈地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他心想:宫孝木是水机关的官僚,应该不懂这些专业的问题,让他做个官话十足的总结性发言,把争吵的两派集中于这个外行人身上,免得这两派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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