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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陈锦僵住。陈休看着这阵仗也是实在逃不掉了。
“赵大人好大的官威!可是将我陈王也不放在眼里了?!”
随之一个中年人大踏步从外进来,一身黑色朝服,头戴九珠王冕——正是陈王。
陈国三日一朝,这日正是上朝日。陈王一早穿戴好朝服,正要上朝,突然有人来报王怋已死,赵平童带兵闯了进来要逮捕陈休,便匆匆赶来。
陈王才来,一眼看到赵平童手中捧着的天子冠,冷喝道,“陈国公子的罪还没定,就连我也不是陈王了?!”
赵平童又站直了几分,“见天子冠犹如见天子。下官现如今捧着天子冠,恐怕不方便见礼。倒是陈王,见了天子冠如何不见礼?”
陈王扫了一眼赵平童,“你捧着天子冠,能打贪官奸臣,能捉犯罪诸侯。我是贪官还是奸臣还是犯罪诸侯?况且太祖皇帝有口谕,免除陈王跪礼。我见了天子犹可不拜,何况这么一个天子冠?”
陈王盯着赵平童,“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陈王宫耀武扬威?!谁许的你带兵闯陈王宫?”
赵平童听着身子一抖,立刻泄了周身的傲气,转换了语气,连说不敢不敢。“实在是陈休公子欺君罔上打死了王大人,下官才带兵……”
陈王斥道,“且不说使臣丧命是国事,应当上禀天子再做处置。我这陈王尚在,纵使有事,也该先向我禀告,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小小副使?”
赵平童心中盘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也不能轻易放过。他的官职虽小可地位极重,陈王不敢拿他怎么样,这么一想底气也足了,声音又尖细起来,“还请陈王周全考虑着,说句不该说的话,陈国陈休公子杀了天子来使,就是陈休公子以死谢罪,天子还说不定要降罪陈国呢。”
陈王冷眼了看在后面躲躲闪闪的陈休,怒道,“事关天子之国,兹事体大。将陈休带上乾坤殿,我亲自审问!”
朝堂之上,各个大臣也是等急了,都道陈王平日从未耽误早朝,难道是因为陈休的事,故意拖延?那陈休打死使臣的事也传开了,都不知道陈王会怎么处理。各个交头接耳讨论的好不热闹,突然有人传报‘陈王驾到’,才看陈王进来,身后跟着三殿下陈锦,以及副使赵平童,还有两个侍从推搡着陈休跟在后面。
赵平童来的时候,陈休本也没太在意,以为最多不过是被狠打一顿。却看这时候已经到了朝堂,才知道这事大了。
第八章()
陈王坐下,众臣行礼罢。陈王道,“今日王宫之内发生一件大事。”
一众人都以为陈王要提陈休行凶打死王升泯的事,不料陈王话头一转道,“有人私自迎出天子冠,带兵闯陈宫。”
赵平童大惊,心道难不成陈王想要护短?天子冠是赐予正使的,按律他确实没权利迎出天子冠。当即跪拜道,“陈王明鉴,小人也是因为使臣王升泯惨死,为防主犯私逃,这才入宫。”
陈王道,“这么说你也是情有可原了?”
赵平童磕头,“陈王明鉴!”
陈王端坐在上,喝道,“你既然是情有可原,那死罪可免。我也不难为你,先拖出去打他十个庭棍。”
一个小小副使竟敢带兵闯宫,传出去像什么话?这十个庭棍既是让他长长记性,也是警告旁人。只是这庭棍手臂般粗细,都是紧实的高山松木制成的,比铁棍轻不了多少,这十棍子下去少说也得去了半条命。
陈休看这状况,心中暗笑,怎么样自己也是陈姓,平时打就打了,现在性命攸关,陈王必然偏袒自己。
这朝堂上没人敢说话,一时间冷得让人发颤。
过了片刻赵平童十个庭棍打完,又被人架了进来。那赵平童已经站不起身,扑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看着陈王,又忌惮陈王发怒不敢再放肆。他才被打完庭棍,怕陈王再说他不行宫礼再打,硬挣扎着想爬起来。陈休看赵平童这个样子,完全没了刚才要拿自己的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觉得好笑,扑哧笑出声来。
陈王瞥了一眼陈休,见陈休立马收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又道,“赵副使不用起来说话。昨日王宫内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殴打使臣,致死。现在主犯就在下方,此事该如何处置?”
陈休眼看着赵平童站着出去躺着进来,生怕陈王也将他拉出去打这庭棍,想说实话,又忌惮说实话陈王更饶不了他。
陈王看无人说话,道,“在陈国殴打使臣是什么罪?打死一人又是什么罪?”
吏官宋正文道,“大显律例,凡对天子使臣不敬者刺字流配,凡殴打使臣者罚钉刺一百。在陈国杀死一人,当挑断脚筋,犯案着为死者守丧三年。”
陈休早已听得一身冷汗,心说那打死使臣该是什么罪,口中嘀咕道,“王升泯也不是我打的。”这一声不大不小,却正好给赵平童听见。
赵平童听陈休矢口否认,道,“不是你能是谁?”
陈王三弟早死,他早当陈休是他亲生儿子一般抚养。他一众儿女中,大儿子陈铭心思缜密又宽厚爱人,二女早夭,三子陈锦勇猛无畏富于谋略,四女年岁虽小,却是温文雅秀,唯独这个一同长大的陈休整日胡闹不成器。但陈休向来胆小,很少下重手打人。
赵平童看这众臣议论纷纷,一激动扯动了伤口,又一阵疼。“陈休公子不是想推卸责任吧?”
陈休说完立马又后悔了,眼睛飘飘忽忽四处乱看。自己怎么也是男儿大丈夫,怎么能受些威胁便把卢羽供出?他到底是陈国公子,说不定也不至于要抵命。
赵平童心说这若是当真不是陈休,自己这一顿板子可是白挨了,急着再一问,“不是你是谁?”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打的。”陈休也急了。这里好歹是陈国,抵死不认账,看他能拿自己怎样。
赵平童盯着陈王,涨红着脸,道,“陈王若是徇私我也没得奈何。”
陈锦道,“你就这么认定是陈休的罪?”
赵平童也不知是疼还是激动,发狠道,“陈王若是不信,可以喊送王大人的侍卫对质!”
那侍卫前来,见是陈王问话,决然不敢撒谎,便将那日经过说了出来。
陈王一听卢羽当日在场,当下大惊。他认定不是陈休,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卢岩才死,也是救护启恒,不想卢羽偏偏犯上了这样的事。
赵平童急道,“你们就这样推给别人她来对质!让她来!”
事情已经到这样田地,只得传卢羽来见。
卢羽见了陈王绝口不提陈休拽他去鸾林道的事,对殴打王升泯的事却是直言不讳,“王怋口无遮拦,我便出手教训了。我未下死手,他若是死了也只是他太不走运。”
殿上众人皆是暗暗吃惊。
卢羽一进大殿,也不需陈王询问,便朗声承认,又道,“当日是那王怋出言不逊在先,我气不过出手教训在后。陈国与皇上自然不能因我为一个小女子而有嫌隙,此事却是我一人所为,我甘愿以死谢罪!望王上念在我父亲之忠心,不要连累卢家其他人。”
卢羽既然承认,陈王只得命将卢羽收押,放了陈休,又命人将赵平童送回驿馆。
等下了朝再让人去找陈休,想问明白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去的人回禀说陈休已经高渠了。
这陈休逃的到快!
再回头说那陈休,他见卢羽爽快承认,知道大事不好。他才被放了,便跑去问陈锦给他准备的马车盘缠在哪里。陈休人将马车拉到大牢外的隐蔽处,转身就到大牢里。大牢进门要先下三阶楼梯,那楼梯一二阶矮,最后一阶高,陈休走得急没主意,一个踏步险些摔着。他也不管那些人拦着,嚷嚷着说,“走开!这高渠城内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牢头是个矮胖的人,知道他不好惹,一路陪着笑。陈休走得快,他也快步跟着,怎奈他两腿粗而短,不时的小跑几步才能勉强跟上。牢头谄笑道,“公子!公子,你慢些。”
陈休也不管他,风风火火的在牢里四处看,看一个牢里不是另一个牢里又不是。他心里急,又听着那牢头在身后絮絮叨叨,恨不得他扔出去。
牢头紧跟几步,道,“公子这是去找谁?公子?您说出来,我也好帮着您找啊!”
陈休这一慌反到把这人是个牢头给忘了,自己这样瞎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听着这话才停下步子,道,“卢羽关在哪?”
牢头一听先是愣了,心说卢将军的女儿怎么会被关起来?这牢头还没得这个消息呢。牢头赔笑道,“卢将军的女儿犯了什么罪?我这关着的都是些贪赃枉法的人,要是犯了通敌叛国之类的大罪的人都归内牢管,可不会交到这边。小公子别是找错地方了。”
牢头看陈休脸色一僵,凑上去小声问道,“难不成卢将军的女儿真是犯了通敌的大罪?”
陈休转身瞪他一眼,“放屁!再胡说,我把你送内牢去。”牢头一听也不敢乱说话了。陈休心说自己也是糊涂,没问明白卢羽关哪了,这么急着还找错地方,一扭头又大步往外走。一番折腾,到了内牢,又逼着内牢的守卫放他进去。见了卢羽,只说要救她出去。
卢羽却不愿走,“我若是一走了之,不要说卢家,就是陈王也会受到牵连。这事和你无关,我谢谢你这一番心意。只是你身为陈国公子,除你自己之外还有父母兄弟,说的大了还有陈国百姓。”
卢羽执意不走,陈休心急,只说都是自己害的,心中盘算怎么才能救她。陈王必定不行了,心说现在只能去找卢羽的大哥卢觐。他到不怕事情闹大,心中还计划着,若是实在不行卢觐带兵劫狱,再带着卢家老小远走他乡。再看时间,差不多要下朝了,牵了匹快马,出了高渠,一路向西。
第九章()
高渠西南方向三百里处有两座山峰,分别是华道山、天行山。山高气寒,加上又地处北方,因此山上常年积雪。本来山上雪水没机会融化,不过造化神奇,华道、天行两座山都是死火山,百十年前华道山突然爆发,火山熔岩冷却之后,华道山上出现许多温泉,热源。冰雪得了热融化成水,顺着山溪流到两座山之间的谷地,时多日广形成一个清澈广阔的湖泊,名为妹儿湖。纵使寒冬时,湖水冰寒却不至于结冰,尤其适合冬补。雪水纯净甘美,雪水中养的鱼更是鲜美,妹儿湖下的鱼也是紧致通透。
那日陈国司文孙喜辕的小公子孙贺奇在奇货园得了一条通身雪白的冰鱼,心中大喜,正想回运回高渠炫耀。才出了奇货园正遇上快马奔来的陈休。孙贺奇见陈休正好过来,想拦着他。
不曾想陈休心中有急事,根本也没看左右。他赶着去见卢觐,冷不丁看到前方一队人拉这个大水箱。路宽,就是再并排一个车也能过去。陈休也就没在意,马也没停,策马便要过去的时候,那马突然猛地一个踉跄,一下撞翻水箱。
那孙贺奇看陈休撞翻水箱,瞪大了双眼骂骂咧咧,心疼的让人赶紧把鱼抱起来,想着先放回奇货园的池子里,可别让它失了水。
马撞翻水箱,陈休也被甩了出去,洒了一身的水,一条大白鱼扑腾扑腾在他身上。好在他这外面穿着的狐裘拦着水,才没全湿透,不然这冰冻的天,怎么受得了。陈休正发懵,却看那马又发疯似的往这跑,眼见它前蹄就要踏在陈休身上。陈休暗道这马平日也没见这么大脾气,把怀里的白鱼一扔,忙的翻身躲了过去。陈休一躲,马的前蹄不偏不倚正中大白鱼的肚子,这一蹄子把白鱼的肚皮踩破!
孙贺奇眼见着马冲着陈休跑过去,正高兴,再一看白鱼还在陈休怀里,当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忙喊人去把马拉住。结果人还没上去,鱼已经死了。孙贺奇心疼不已,跑过去一把拽住陈休,骂道,“你这疯马踩死我的白龙王,你可怎么陪。”
陈休这一场惊险,见马终于安静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孙贺奇又扑过来。他心中有事,不愿在这浪费时间,便道,“不过是条又肥又大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小气了。你等我几天,我回去便把钱给你送过去。”
孙贺奇在一帮公子哥面前话已经放出去了,这样回去必然被那些人笑话哪能愿意,“我这白鱼花了五十两金,你现在就把钱拿来。”
陈休哪里有这许多银子,只当是孙贺奇讹他,当下大怒,“你这鱼也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惊了我的马,害得我摔了个跟头。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你到讹起我来了!”
孙贺奇见陈休不愿赔钱,当下拉住他。
陈休道,“你看这鱼正好被踩成肉泥,趁着现在赶回去正好弄个的鱼丸汤,也不会不新鲜。它早晚得死,反正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谁吃活鱼。”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说道最后孙贺奇只说要带陈休去找陈王评理。这可吓坏了陈休。他正躲着陈王,哪敢回去?眼睛一溜想趁机抢马,要跑,却被拉住。
正吵闹间,却听一人道,“这条鱼由我赔了罢!”
两人听闻静了下来,齐齐后头看向那人。那男子约有二十七八,人长得温雅,一身青色长袍外披一个白色雪狼袍。
正是奇货园的园主。孙贺奇抱拳做礼道,“园主来得正好,你说白龙王可是在你这花了五十两金买下的?如今却给他的马踩坏了,我让他原价赔我,还能是讹他?”
陈休冷笑,“不过一条烂鱼还什么白龙王?那天看我真弄条龙王来!”
园主温笑道,“这位是?”
“陈休。”
园主听闻缓缓施了一礼,道,“原来是陈国公子,有礼。”
陈休眼睛贼溜溜的四处瞅,一边敷衍道‘有理有礼’。园主也出来了,这下是彻底逃不掉了,又想着反正自己背着大麻烦,也不怕再多一件。大不了下半辈子躲在太后那儿不出来。
孙贺奇瞥一眼陈休,“呵!园主不用顾及他是什么公子,陈王不会偏着他。”
园主缓缓笑道,“这世间五斤的鱼也并不罕见,罕见的不过是这条鱼通身雪白。再怎么罕见说也不过一条鱼,陈休公子这个帐便算在我的身上好了。”
孙贺奇道,“孙家也不至于拿不出几十两金!总归他陈休弄死了我的白鱼不肯赔钱,这事先要到陈王面前说一说。”
“这白鱼未出我奇货园范围,便死了,这是我的不是,理当在下将钱奉还。我园中还有条金色的鲤鱼,你若喜欢我便送给你了。”又冲身后一个小童道,“取五十两金来。”又冲孙贺奇道,“这样处置,可还满意?”
这事不用回高渠了?陈休赶忙道,“唉!江湖救急,谢了谢了!钱等我回高渠一定让人送来。”
过不多时,小童捧着金过来。园主又道,“后园那条金尾鲤鱼隔日就送到司书府中。”
孙贺奇瞥了眼小童,冷呵呵道,“园主既然这么说了,我今天就先放过他。”
陈休见这园主为他解了围,便要谢他。园主笑道,“今日相见也是缘分,敢请公子喝杯茶,望公子能答允。”
陈休虽然要去找卢觐,但这一外衣湿了,也着实是冷,想找个地方换了,也就没推辞。
到了正门,陈休却笑了,心道‘园子这么气派却连个门匾也没有。”正觉得奇怪,踏步进去一回头,看见上边一块金匾,富贵是富贵,就是太俗气。陈休心里暗笑,这园主家大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