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蒲州宾馆正门口,两个保安从值班室出来,他们很客气地问道:“您好!请问几位,你们是有预约的吗?”
黄夕降下了车窗,探头出来喊道:“对,是政府接待办定的。”
“请稍等,我们查下——”保安对着对讲机问了几句,然后很客气地问道:“是张秘书长的客人吗?请问,是不是许处长呢?”
“对,我是许处长的秘书。许处长在车里面。”——黄夕不好意思告诉保安,正在开车的许岩就是许处长本人。许岩实在是太嫩相了,若是告诉保安们这个小毛孩就是许处长,只怕人家根本不信,还要生出一些误会。
两名保安很恭敬地立正,向着车后座的方向敬了个礼。然后,他们很客气地告诉黄夕,该去贵宾六号宴会厅,前面有辆先导车给他们带路。
先导车把许岩一行带到了一栋单独的别墅前停下了。这栋别墅坐落在一处湖滨的旁边,周围是繁花似锦的花圃和绿草,视野开阔,风景秀美。
许岩一行人下了车,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看着像是经理的端庄女子笑吟吟地走过来,微微躬身:“几位先生们女士们,中午好!我是宾馆的餐饮经理小黄,请问,是京城来的许先生吗?”
这位女经理问着,但她的眼神却是径直瞄向了张文斌了——许岩一行人四人,黄夕和唐敏都是女的,很自然地被排除了。许岩太年轻了,看着就像个司机或者随从之类的角色,黄经理自然也不会把他当做正主了。
一行人当中,只有张文斌成熟一点,看着也有二十几了——虽然说作为处长来说,这年纪也是年轻得出奇了,但京城的高官多,这位许处长说不定善于保养,看着比真实岁数年轻些,那也有可能的。
被人当做了许岩,张文斌脸色一黯,他没好气地说:“我不姓许!”他别别下巴,很不客气地虚点向许岩:“喏,那位才是许处长!”
黄雪经理大惊,她转头望向许岩——看着许岩那白皙幼嫩的脸,看着他唇上淡淡的茸毛,那明澈宁静的眼神,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对于判断年龄,女人的感觉特别敏感:看他青春洋溢的脸,那溢于言表的青春活力,这分明还是个少年!
这样一个少年,居然就是处长了?邓市长和张秘书长都要宴请的京城贵宾?
天哪,这怎么可能?!
震惊之下,黄雪经理说话都结巴起来了:“许。。。许处长,您。。。您好!很抱歉,我们没认出您来。。。您这个。。。实在太年轻了,我实在想不到。。。您太年轻有为了!”
许岩摆摆手,阻止了她的道歉,他自嘲道:“没什么,黄经理——反正这样误会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了。对了,邓市长和张秘书长到了吗?”
“哦,知道您过来,我们已经跟秘书长联系过了。邓市长、张秘书长和相关领导正在路上赶来,他们说,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就能赶到,让我代他向您说声道歉。
许处长,离吃饭还有一阵功夫,您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在我们周围游玩一下,观赏一下山景和湖色?”
对黄经理所说的山景和湖色,许岩提不起多大兴趣——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揪出那头魔物,哪有心思看什么湖光山色。
但许岩不想去,他的部下们却是蛮感兴趣的。黄夕和唐敏都欢呼起来:“好啊好啊,我们去湖边转转!”
许岩挥挥手:“好吧,你们想看的话就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不要耽误吃饭了——我就不去了,我进房间等一下。”黄夕和唐敏一声欢呼,跟着服务员坐着电动观光车出去了。
饭局安排在独体别墅的二楼,里面布置得雅致又堂皇。因为锦城市政府的人还没到,许岩和张文斌都坐在宴会厅旁休息室的沙发上休息。
服务员进来给二人上茶之后便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许岩和张文斌二人。
张文斌坐在离许岩最远的一张沙发上,他低着头,把玩着手上的一根香烟,却是没点燃,把香烟在手指间转来转去,像是学生在玩转笔一样。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其实,对张文斌,许岩还是有点好奇的。许岩奇怪的是,自己明明跟他素不相识,为什么自打见面起,他就一副跟自己闹别扭的架势?
许岩干咳一声:“张少校,能问下吗,你什么时候进情报部的呢?”
没想到许岩会主动找自己说话,张文斌抬起头来,诧异地望了许岩一眼。然后,他不吭声地又低下头去,专注地凝注着手上的香烟,过了好几秒钟,他才慢吞吞、很不情愿地答道:“那是两年的事了。。。”
“哦——我听黄夕说,你是兵城陆院毕业的,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呢?”
张文闷头闷脑地答道:“陆军合成部队作训参谋。。。嘿嘿!”说到自己的专业时候,他“嘿嘿”笑两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的味道。
许岩诧异:“张少校,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张文斌摇着头:“这难道不好笑吗?我在陆院的时候,学的是如何指挥以师和旅为单位的兵种协同作战,运筹上百万人的国土防御战略。。。当我们毕业之后,却是在军区基层的连队里,每天的工作就是带着新兵排去浇水、种菜和养猪。。。”
许岩愕然,然后,他也苦笑了: “这个,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就算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也好,也是要从基层做起的,这是正常的吧。。。”
在许岩说话的时候,张文斌始终保持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也不看许岩,目光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手上的香烟,那副表情,像是许岩所说的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然后,他淡淡地说:“许处长说得对,您一定也是从基层单位脚踏实地地奋斗出来的吧?不知您到情报部之前在哪个部队的呢?”
许岩差点没被张文斌给噎死,他只能含糊地转移话题:“张少校,你现在进了情报部,这就说明,金子总是会发光的,真正的人才也总是会脱颖而出的,不会被埋没的。。。”
“是啊。。。我的专业是参谋专业,擅长的是运筹和谋划,但情报部需要的却是打打杀杀的特种兵。。。于是,我就从一个副连长成为了四局特战大队的中队长——嘿嘿,不管怎么说,总比每天铲猪屎好多了。”
“张少校,你这两年在特战大队。。。出过很多任务吧?”
“嗯,两年里,出过十一次任务,三次受伤,受过两次嘉奖,一次三等功,前年混了个少校正营——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我就不说了,估计许处长您也不会感兴趣的。”
在张文斌的话中,许岩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嘲讽味道。这样兜着圈子,许岩也烦了,于是,他径直问道:“张少校,可能是我这人比较敏感吧,我感觉,你好像对我有什么看法?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吧?如果有的话,还请明说出来吧。”
张文斌一震,他抬起头,深深地望了许岩一眼。这时候,他很明显地犹豫了,很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火机,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在吐出来的烟雾中,他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凝重的雕塑。
足足过了十秒钟,张文斌摇摇头,他吸了一半的香烟在烟灰缸里一下按灭了,沉声说:“许处长,你误会了。我们以前素不相识,我怎会对您有什么看法呢?
我一直在基层部队,在特战队跟那帮痞子一起混久了,性子习惯粗鲁。许处长您是斯文人,可能不习惯我这武夫的粗鲁作风——是我失礼了,该说对不起的。”
许岩微微蹙眉——看张文斌的这样子,明显言不由心的。他正待再问,但张文斌已经站起身了,他左右张望,说道:“许处长,失陪一下,我上个洗手间——服务员!服务员,洗手间在哪了?”
张文斌大踏步地起身,风风火火地推门出去了。望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许岩十分诧异——自己连情报部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清楚,怎么就跟里面的人结怨了?
真是莫名其妙啊!
许岩本来还打算,等张文斌从卫生间回来之后再好好跟他交心沟通一下的,但是,他却是没这个机会了。张文斌还没回来呢,只听窗户外面的车声响起,几辆小车停在了别墅边上的停车草坪上。
黄雪经理推门进来,笑容满面地告诉许岩,市府的邓市长和张副秘书长已经到了。
许岩跟着黄经理出了包厢,却在走廊里见到了张文斌——他正低着头抽烟,看到许岩突然出来,他一愣,尴尬地点点头——许岩也看出来了,张文斌所谓去洗手间,估计只是他躲开自己的借口罢了。
许岩恍若无事:“文斌,来,一起出去迎接锦城的领导吧。”
“哦哦,好的。”
两人快步出了别墅门口,只见那边遥遥来了几个中年人,都是穿着白衬衣西装裤,衣冠楚楚,那微圆的肚皮,自信的面貌和气质,很明显地看出是官场中人。
那一行人过来,当头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位是个相貌清癯戴着眼镜的高瘦中年人,另一位则是许岩的熟人,锦城市公安局长邓伯南。
看到许岩,邓伯南露出了亲热的笑容,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上前跟许岩招呼,而是对着许岩笑眯眯地眨眨眼,那笑容,好像小孩子准备要搞一个恶作剧似的。
许岩还没搞清楚邓伯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时候,那高瘦的中年人已经快步走过来,他满面堆笑地握手:“这位一定是从京城过来的调查组许处长了吧?你好你好,我是市政府的张朝阳,许处长,辛苦辛苦,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了!”
他握手的对象是张文斌。
许岩:“。。。。。。”
张文斌苦笑着,被张秘书长握着手好一通摇晃之后,邓伯南才爽朗地笑出声来了:“我就知道,老张一定会搞错的!老张啊,这位才是许处长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节 诉苦()
听到邓伯南这么说,现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张朝阳愕然地看向许岩,又转头望着张文斌,又看看许岩。。。这样来回看了几次后,然后,他解下眼镜,不敢相信地拭擦了下镜片,又仔细地端详了许岩一番,他才回头望向邓伯南,惊讶地问道:“邓市长,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这个年轻小伙子。。。他就是许处长?”
“千真万确,我保证就是。”
许岩站前一步,沉声道:“张秘书长,您好!我是情报部四局的许岩!”
张秘书长明显呆滞了,他下意识地答道:“哦,你好,你好。。。”
很明显,对张朝阳来说,眼前的事情实在超出了他能接受的极限——许岩觉得,这倒也是正常的。倘若不是邓伯南在场证明,如果突然有个大学生跑出来跟自己说,他是中央派下来的调查组领导,估计自己也会把他当做个骗子的。
不止是张朝阳,在场众人看看许岩啧啧称奇,脸上却是满是感慨。
好在,张朝阳很快反应过来,爽朗地笑道:“邓市长,您不厚道啊,也不事先提醒一声,让我出了这洋相——不好意思啊许处长,我们接到上头通知,说是总参情报部会派遣一位对这种特异案件很有经验的处长下来负责这系列案件的调查,这处长是这方面的权威——我就想了,既然是很有经验的业务处长,那该是一位年高德勋的同志了,没想到您居然这么年青。。。这个,真是出丑了!许处长,恕我多嘴问您一句——我看您这个相貌。。。您今年有没有二十岁啊?”
“秘书长,我是93年的,今年刚好20岁。”
张秘书长一拍大腿,他感慨道:“刚好二十!刚好二十!许处长,您年轻有为啊,这么年青就当上了处长,还担任了重要职务——看到您,我就感觉啊,我们这帮人的年纪,统统都活到狗身上了,哈哈!”
众人都是“哈哈”一笑,尴尬的气氛才渐渐散去。这时候,黄夕、唐敏等人也是坐着游览的电动车赶回来了。
大家相互介绍了下双方的身份,许岩才知道,除了邓伯南和张副秘书长以外,今天赴宴的领导还有两位,一位是公安局分管刑侦业务的曹副局长,还有一位是锦城市警备区的吕副政委。
知道眼前众人身份,许岩这门外汉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黄夕却是微微凛然——她是知道路数的,张副秘书长也好,曹副局长也好,吕副政委也好,他们都是进入了副厅序列的干部了,更不要说还有个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的邓伯南了。
而情报部这边,带队许岩的级别最高,但也不过是个副团级而已,距离副厅还差得山长水远呢。
为了接待一个副团级的军官,锦城却是出动了一个正厅三个副厅级领导来陪同,这么隆重的礼节,很明显地不符合规矩——三个处长来陪一名厅长,那是正常;但四个厅级干部来陪同一位处级干部,那就明显反常了,即使是敬重许岩是上头下来的也不必这么过分。
所谓重礼于人必有所求,今天的这场宴席,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也不知道锦城市这边想要干什么?
趁着众人进入时候乱哄哄的时候,黄夕凑近了许岩,低声说了自己的顾虑,许岩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的。”——许岩心里有数,这次锦城市异乎寻常的隆重接待,多半是邓伯南为昨晚的误会表达歉意罢了,并没有黄夕想的这么复杂。
当下,众人入席——按照国人的习惯,入席时候总要谦让一番的,尤其是在官场上,谁是主首座,谁是客首座,这种次序是丝毫不能乱的。这主首席,自然是邓市长坐了,这是毫无疑义的,许岩级别虽然低,但他是代表中央下来的调查组负责人,这客首座他也是当仁不让的,所以他只是客气谦让了几下,也就坐下了。
主客的首席都安排好了,但接下来,主人的次席位置就让人为难了:张副秘书长、曹副局长和吕副局长三人的级别相同,都是副厅级,他们三个人又相互谦让,谁都不肯坐上去。
许岩坐在座位上,看着三位领导互相推攘着、谦虚着,开始他还是觉得有点搞笑,没想到这三个人足足折腾了四五分钟还互相谦让着——他们动作的幅度已经越来越大了,曹副局长和吕副政委俩人已经硬抱着张秘书长往那座位上压下来,而张秘书长则是抓住桌子的边缘,拼命地挣扎着,叫嚷着“不行不行,这样不行的”,就是不肯坐下去,那样子,仿佛是这座位上面有个火盆要烤他屁股似的——许岩很怀疑,再让他们三个这样谦让下去,最后搞不好真的要打起来的。
看他们闹了五六分钟还是没结果,最后,连邓伯南都受不了了,他出声道:“你们三个,都不要吵了,老张,你坐过来陪我,老吕老曹,你们坐许处长旁边——折腾这么久,你们再闹下去,我怕菜都要凉了。”
众人座次排定,服务员飞快地上菜。菜上齐之后,就像所有的官场宴席一样,作为主人的邓市长就开始致辞了,他举起了酒杯,笑眯眯地环视众人:“这个,我就先来说两句吧——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因为,中央派来了以情报部许处长为首的调查组,来对我们的工作进行指导,对许处长和诸位同志的到来,我们表示热烈欢迎!
来,这第一杯酒,我就谨代表锦城两千万锦城人民群众,代表锦城市委、政府,对许组长和各位同志的到来表示欢迎吧!来,我先饮为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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