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打得稀巴烂的家具。
看着那满屋子破烂的客厅,余政委额上冷汗直冒,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去,低声下气地说:“许处长,您放心,屋子里损坏的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安排人给您收拾好,全部给换上新的。。。呃,或者,我们直接给你赔钱吧!”
许岩淡淡一笑——屋子看着狼狈,真要计较起来,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这是许岩租来的房子,家具也就是一些二手旧沙发、茶几、冰箱、电视之类,也不值多少钱。他淡淡说:“赔偿的事,倒是不忙了。余政委,我想知道,你们今晚闯进我家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这个。。。”余政委吞吞吐吐半天,最后只能憋出一个苦笑:“这个,纯粹是个误会!是我们工作失误,给许处长您造成了损失,是我们的错!您是完全无辜的,完全是我们的错,我要向您做诚恳道歉!”
许岩瞟了余政委一眼,却也懒得跟他计较了——从刚刚余政委跟邓伯南的对话里,许岩听到了一个词:“1225专案”。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晚上发生的事,许岩至今记得十分清楚:五个歹徒闯入自己家中,意图谋害自己,幸好被朱佑香制止,将他们统统杀掉了。
当时,朱佑香把那五名歹徒的尸体抛出了几百米外,许岩自以为把这件事情已经处理得很干净了,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警察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许岩瞟了一眼满头大汗的余政委,又看看表情平静的师姐郑秋怡,心中若有所思——警察们敢采用这么暴力的手段来拘捕自己,还敢悍然开枪,那他们手上多半有很不少证据或线索了——当初,自己自以为把事情做得很完美了,却不知在哪里留下了纰漏和线索?
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国家机关的力量啊!
半个小时不到,许岩就听到楼下的汽车声了。很快,邓伯南就出现在许岩的家门口了,他显然是急匆匆地赶路过来的,大冷的天,他头发凌乱,额上都出现了一层淡淡的汗水。
见到许岩,他就快步上前来,双手紧紧地握住许岩的手,连声说:“对不起啊,许处长,我来迟了!我管教无方啊,实在对不起您了!”
“哪里,邓局长,您言重了——劳烦你这么晚还亲自赶来了!”
“哪里啊,这也是我的责任啊!”
看到邓局长急匆匆地进来,一帮闯了祸的警察早就乖乖地躲到了墙边,恨不得学会了隐身术让邓局长看不到自己。
邓伯南环顾左右,看着那砸得一塌糊涂的客厅,他紧蹙浓眉,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好啊,你们这帮家伙,居然把许处长的住处给弄成这样了,这可是下来视察的中央调查组领导啊,你们的胆子太大了!
余昭,你倒给我说说,你们刑警支队到底干的什么好事?为什么来骚扰许处长?”
被点到名的余昭没办法躲了,他哭丧着脸走近来,望着邓伯南,又望望许岩,却是欲言又止——倘若是私下场合,他还能给邓伯南解释一下原因:刑警确实是掌握了一定的线索,他们抓许岩是有理由的。邓局长一向开明,是个讲道理的领导,说不定能听得进自己的话?
但问题是,当着许岩的面,余昭不敢冒这个险啊!郑秋怡好不容易才把这位许处长给安抚下来的,倘若自己再胡乱说话,激怒了许处长,对方再给邓局长来个添油加醋,自己真的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现在,形势比人强,尽管明知自己并未做错什么,余昭也只能哭丧着脸自认倒霉了:“对不起,许处长,邓局长,是我们工作出错了,搞错人了。。。总之,是我们的错!我们要向许处长诚恳道歉的,我们愿意赔偿许处长家里财物的损失。。。”
“搞错人了?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啊!”
邓伯南十分生气,连额头都气得红通通的,他转过头来,嚷道:“许处长,你说吧,该怎么处理这帮混账东西?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气,要怎么处理都行!
撤职也行,处分也行,关禁闭也行,甚至你就是要扒了他们衣裳,都没问题的——许处长,我明天立即就开局党组会,统统开了他们!”
听到说要被“扒衣裳”,在场的警察无不惊骇。在暴怒的邓局长面前,警察们不敢吱声,只是纷纷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了许岩,一个个可怜巴巴的。
听到邓局长处置得如此严厉,居然要开除人,许岩也是颇为意外的——其实,今晚的警察们虽然伏击了自己,但许岩对他们却没有多少怨恨之心。许岩心里有数,自己确实是有罪——虽然杀人的是朱佑香,但自己确实参与了这件事,算同犯也不为过。
自己参与杀人,所以警察来抓自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警察秉公执行公务,大家没有个人恩怨,所以许岩对他们也没什么怨恨——这跟在京城时候,那几个京城的派出所警察受了丁家的关照来为难自己,那是截然不同性质的事情。
现在,邓伯南为了帮自己出气,要把今晚的几个警察给统统开除了,许岩觉得,这样未免有点过于苛刻了——何况,这帮警察中间,还有个对自己颇有恩惠的郑秋怡呢!她冒着风险给自己通风报信,自己却害得她把饭碗都丢了,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他沉吟着说:“邓局长,我觉得,刑警支队的同志们工作有些疏忽,犯了错误,该批评的要批评,该教育的要教育,但还不至于到要开除的地步吧?开除的话,那就太过重了。”
邓伯南用力坚决地摇头,他头顶的几缕散发凌乱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许处长,您心肠太好了,太宽纵他们了,这样不行的!今天他们敢对您这个上级调查组的组长动手,搞不好明天他们就敢去打市委书记了!这股无法无天的歪风邪气,必须要坚决刹住,绝不能姑息纵容!我的意见是,必须得开除!”
“咳咳,邓局长,您的工作,我不好干预,不过,咱们还是要实事求是吧,不要因为他们冒犯了我,问题的性质就变得特别严重了。。。”
“许处长,您是宽宏大量,但这帮人的问题性质确实是很严重啊!居然殴打围攻中央调查组的组长,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放在从前,他们统统都得落个反革命罪坐牢去的!现在只是开除而已,我觉得还不够咧!”
“邓局长,没那么严重吧,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大家说开也就是了。。。”
“不行不行,怎么也得开除。。。这个没得商量的!”
邓伯南的态度十分坚决,声称明天一定要开除这帮刑警,结果反倒是许岩拼命地帮他们求情,好说歹说,终于才把怒气冲冲的邓伯南给劝下了:“邓局长,你就听我的,好不好?就当是给我面子,不要开除他们,好不好?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而已,何必要搞成这样呢?”
邓伯南气喘吁吁,很是不情不愿的样子:“这帮混账,真把我给气坏了,我是真想开了这几个害群之马的!但既然许处长您非要帮他们求情——唉,没办法,既然您发话了,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就听您的,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许处长,我跟你说,倘若不是给您面子,他们真死定了,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节 怀疑()
深夜,锦城市公安局局长邓伯南走出了许岩所住的小区,夜幕中,他的身形显得有些疲惫,脚步沉重,肩膀也垂了下来。
几个警察小心翼翼地跟在邓伯南的身后,谁都不敢乱说话:刚刚,邓局长为了安抚那位从京城下来的许处长,可是好生陪了半天的不是。五十多岁的堂堂的厅级公安局长,却要给个二十岁的小副处长赔着笑脸道歉,听人家发火训话——下属们自然猜得出,莫名其妙地摊上这桩倒霉事,邓局长的心情肯定是很不爽的。
在自己的汽车前,邓伯南停下了脚步,却是回头招呼道:“余昭,你过来一下。”
听到邓局长的招呼,刑警支队政委余昭心脏猛的一跳,他硬着头皮走过去,低声说:“邓局长,对不起,今晚是我们给您闯祸了,我们保证一定会认真反省。。。”
“嗯,”让余昭诧异的是,料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降临,邓伯南并不显得如何生气,而是异乎寻常的平静:“你们支队的小郑,她跟许处长是认识的?”
余昭怎么也想不到,邓伯南把自己召过去,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这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他迟疑地说:“这个,应该是吧。许处长管我们小郑叫师姐,他们。。。看起来很熟的。当时,许处长生气的时候,还是小郑把他安抚下来的。”
邓伯南默默地点头,却是若有所思:“有交情就好啊。。。这个,老余,道歉和赔偿工作,就交给小郑来做吧。让她跟许处长多沟通,热情一点,一定要表达我们锦城市公安局的歉意和诚意——当然了,你们刑支这边的诚意也要体现,主动一点,大方一点,不要什么事都靠小郑一个女孩子。”
余昭知道,这是邓伯南在暗示自己,赔偿的时候出手要大方一点,一定要摆平许处长的怒火。他苦着脸说:“邓局长,我们支队的经费已经很紧张了。。。局里能不能给支持一点?”
“经费不够,老余你就自己出钱吧。”邓伯南的语气很平淡,说的话却是毫不含糊的:“你们捅的篓子,局里不可能给你们兜着的。何况,你们刑支会没钱?那是笑话了!办案经费,永远是紧张的;钱,是不缺的——我也是基层刑警出来的人啊,老余。”
“是是,邓局长,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解决赔偿的问题。”
邓伯南摇头:“不是尽快解决,是明天一定要解决!明天,赔偿金一定要送到许处长手上,这样才显出你们道歉的诚意来!老余啊,我这把老脸,可是被你们丢得干净了啊!好在小郑跟许处长认识,不然的话,今晚的事,真不是你写个检讨能解决的了!
老余啊,最难的事,我已经解决了,如果连赔钱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你这个政委就太不称职了。”
余昭心下一凛:“呃。。。是是!局长,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好的!”
“嗯。。。”邓伯南沉吟着,望着远处的黑黝黝树丛好一阵,忽然压低了声量:“老余,你给我说下,1225案子怎么会跟许处长扯上关系的?”
听到邓伯南这么问,余昭顿时凛然,知道这才是今晚谈话的关键之处。他也压低了声音:“邓局长,1225专案,您知道案情吧?”
“嗯,小郑跟我汇报过一次,我大概记得——好像有个小区的停车场里发现了五具尸体和枪吧?这案子,怎么跟许处长有关系了?”
余昭把声音压得更低:“邓局长,发现尸体的小区,就在那马路的对面——跟许处长的住处,就隔着一条马路!许岩与1225凶案有关,这结论,并不是我们拍拍脑袋凭空想出来的,这有很多线索佐证的。”
“哦?”
“邓局长,我们现在已经查明,就在去年的12月25日当天,许岩和我们市一个地痞头目赵六发生过冲突,派出所里还有那次冲突的调解记录。
我们也查到了,五名死者,他们都是赵六的手下,当晚,他们开着面包车进了许岩住的梅花小区,从此再也没有出来——那辆面包车一直停在小区里没有动,被我们找到了,车上到处都是死者的指纹。。。而且,车上还有绳子、麻袋、刀具等东西,在座位上,我们还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房号,就是许岩房间的号码!”
邓伯南也是老刑警了,不需要解释,他立即就明白过来:“你是说,许岩跟一个叫赵六的地痞头子有冲突,当晚,赵六派了他的五个手下想去绑架或者谋害许岩,结果反倒被许岩干掉了?”
余昭很严肃地点头:“是不是许岩杀掉他们的,现在还不好说,但许岩确实有很重大的作案嫌疑!我们还有一个线索,有人打匿名电话向专案组举报,称五名死者那晚本来是要去对付许岩的,但反倒被许岩给干掉了——但我们查不到那举报人。”
邓伯南沉声问道:“那个地痞头子,赵六,他到案了吗?”
“刚发案时候,他曾经来过我们支队协助过调查,却是一问三不知。那时候,我们也没搞清楚案子的来龙去脉,不好对他上手段。现在,我们想找他了,却是找不到他了。”
“失踪了?”
邓伯南回头望了一眼远处许岩的住处,看着窗台处亮着的灯光,他眼睛微微一眯,却是沉吟不语——邓伯南刑警出身,一直干到了公安局长的位置上,什么事情没见过?
本来,余昭先前报告,说许岩是1225凶案的嫌疑人,对这说法,邓伯南是嗤之以鼻的——怎么可能?许岩是总参情报部的处长,怎么可能是去年这桩凶案的凶手呢?
但方才,许岩反复强调,要求公安局必须就这件事给他个说法,这就让邓伯南心下起疑了:什么叫给个说法?不就是要自己这公安局长给他打包票,保证以后锦城公安局不能再来找他追究1225凶案罢了——这明摆着,是这家伙心里发虚嘛!搞不好,刑警支队这次还真的没抓错人!1225凶案,搞不好还真的跟许岩大有关系!
邓伯南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寒芒一闪,显得深不可测。他问道:“说许岩是凶手。。。有过硬的直接证据吗?哪怕就是一个指纹、一滴血迹都好!”
余昭沮丧地摇头:“没有。。。我们现在搜集的,都是间接证据,很多线索都指向了许岩了。他有动机:与赵六发生过冲突,赵六派人来谋害他,他自卫杀人,这是很明显的动机;他也有作案的能力——他的身手很好,今晚,我们五六个干警都制不住他。他肯定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了,但我们就是没有直接证据。。。
我们本来想着,把他抓回去审问,给他上点手段,只要一两天功夫,我们肯定能突破他防线,能取得他口供的,那时候证据就有了,但没想到。。。”
说到这里,余昭尴尬地停了口。
邓伯南默然,他摇摇头:“老余,你说的,都只是间接证据,整个案情过程都只是推测。。。没有过硬的直接证据的话,那我们是不能扣人也不能审人的——要知道,许岩是部队的军官啊!”
余昭迟疑道:“是的,这规矩我自然也懂。。。但如果不把他抓回来审,又怎么能找到证据呢?”
一时间,邓伯南和余昭都无语了:许岩是部队军官,如果没有确凿的涉案证据,地方公安是不能对他执行侦查和审讯的;但如果不能把许岩扣回去审,又上哪去找确凿的证据呢?
邓伯南叹了口气:“是啊,这就是个矛盾了——可惜了!”他叹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望。
邓伯南为什么叹“可惜了”,余昭搞不明白,但看到局长不高兴的样子,他迟疑了下,说道:“按正常程序来说,碰到军人犯案的案子,我们是应该移交给部队的保卫部门的——要不,我们把这案子移交给部队上,让部队的保卫部门继续追下去?”
邓伯南冷笑,他说:“老余,你觉得今晚闯的祸还不够吗?”
现在,刑警那边掌握的只是一些间接证据而已,根本形不成证据链来证明许岩就是杀人的凶手。许岩二十岁出头就在情报机关当了处长,他背后肯定有大人物力挺的。这种不疼不痒的东西交过去,部队里根本就不会当回事,所谓调查也就是走个过场,根本就伤不了许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