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的水井并不深,一般不超过十米,因为地下水资源相对现在来说,要丰富很多,地下水位也高,井口到井底水面的距离,一般只有两米多不到三米的样子,有时候不用辘轳和井绳,用扁担勾着水桶就能打上水来,要是赶上雨季,还能从井里往外翻水。当然了,我说的是我们这里的水井,并不代表全国各个地区的。
守在井口儿的人听到中年人的喊声,赶忙把另一根早就准备好的草绳放到了井里,井里的中年人随后拉着草绳,再次潜进水里。
不大一会功夫,中年人从水里钻出,招呼上面的人拉草绳,随着草绳一点点拉动,一具男尸被众人从井里拉了上来。
这男尸保存的非常完好,除了皮肤被水泡的有点发软发白以外,并没有发尸的迹象,经几个家丁辨认,正是老厨子的徒弟张江。
半个时辰以后,就在午时快要过去的时候,小兰的尸体也被打捞了上来,小兰的尸体和张江的尸体状况差不多,就是脸上一些地方有淤青,看着挺不协调。我高祖父心里明白,这是让张江给打的。
鬼魂化煞以后,尸体一般不会腐烂,但是鬼魂要是受伤,伤口就会在尸体上呈现出来。这就像一个……怎么说呢,用现在的话说,就像一个蝴蝶效应,也像是一个连锁反应,亡灵受伤,它原本的宿主也会受伤。这个呢,我的文字表达能力有限,真的不能准确的解释清楚,各位知道意思就行了。
两具尸体打捞上来以后,我高祖父和蔡府这些人也算松了口气。不过,由于张江的魂魄没能从井里收上来,我高祖父只能改变原来的计划。
我高祖父吩咐家丁,把小兰的尸体在蔡府找个空房,好好安放,张江的尸体呢,随便扔进柴房就行了。
随后,我高祖父让下水捞尸的那个中年人洗了个热水澡,那热水里被我高祖父放了艾草叶,除晦气用的。早些年,在我们这一带,家里要是有人去世了,操办完丧事,把去世的人下葬了以后,都会在家里的各个房间点些艾草熏一熏,或者撒五谷冲一冲,主要就是除晦气的。民间还有另一种说法,说这么做是怕有些死者的亡魂舍不得离家,用艾草一熏,或者撒五谷一冲,魂魄就在家里呆不住了,就会离开家去它该去的地方。不过,我并不是太赞同这种说法,在我看来,烧艾草,撒五谷,冲晦气是一方面,寻求心理安慰才是真的。
言归正传。一切处理停当以后,蔡文烨让厨上设宴。
吃过午饭以后,蔡文烨给了那祖孙三个每人十两纹银,三个人说什么也不要,最后我高祖父出面,和他们来回推让几次以后,老者勉强收下了十两银子。
捞尸人祖孙三个走了以后,蔡文烨问我高祖父,小兰和张江的尸体怎么办。
我高祖父想了想,问蔡文烨,过去那个小花匠的尸体埋哪儿了。
蔡文烨回答说,小花匠死后,小花匠的父母把尸体带回了家,不知道埋哪儿了,蔡府还给了那对夫妇一百两安葬费。
我高祖父说,不如给小兰和小花匠结个阴亲,这样小兰的心愿就算了了,咱们活着的人,也能够安心了。
蔡文烨点头答应,吩咐老管家蔡章出城找小花匠的父母,商量结阴亲的事儿,还好小花匠的家就在城外一个小村子里,离县城不算远,不过,管家蔡章具体是怎么跟小花匠的父母商量的,咱就不再细说了。
随后,我高祖父又吩咐几个家丁,把张江的尸体用草席裹了,抬到城外找个荒僻的地方,浇上灯油烧了,烧过以后,就地挖个墓坑埋了。
一般化煞的鬼魂,尸体都是不腐烂的,尸体算是鬼魂的一个寄托之所,这时候要是把尸体给它一烧,魂魄就会跟着消失,不过这些鬼魂具体是魂飞魄散,还是被迫送到了它该去的地方,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过去鬼事多,现在鬼事少,除了现在人口多了,没了鬼魂容身之处以外,和国家实行的火化政策可能也有很大关系。
返回头再说张江这个人,这张江没有父母,一开始跟着一群叫花子以要饭为生,十八岁那年冬天,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天,他遇上了老厨子,老厨子见他可怜,给了他一点儿吃的,又送了他一件破棉袄。从那天开始,他就死活跟定了老厨子,赶都赶不走,狗皮膏药似的,老厨子最后没办法,只好收他当了徒弟。
老厨子这时也听说了张江的事儿,对于张江的死也挺难过的,但是这怨不得旁人,要怪就怪他这徒弟花心且不忠心,理亏在先、咎由自取。老厨子心里就是委屈嘴上也说不出啥。
在古时候,一夫多妻和出轨,是两个概念,你要是娶了老婆,还想再娶二房、甚至三房,没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还会觉得是理所应当。你要是没成亲、或者已经成过亲,还在外面和多个女人乱搞,那就是违背天理常论了,会被浸猪笼、骑木驴等等。
写到这儿,可能会有人说,古时候还有妓院呢,去妓院怎么不被浸猪笼、骑木驴呢?这个,我只能说,妓院只是一个金钱交易的场所,和真正意义上出轨,性质也是截然不同的。
再来说说我高祖父让之前让家丁准备的那桶灯油,和那块四尺长四尺宽的红布,原本这桶灯油并不是用来烧尸体的,是用来“净水”的,红布是用来遮盖井口的。
什么是“净水”呢,也属于除晦气的一种方法。
之前说了,花园的花草全都莫名其妙枯死了,池水里的鱼也全都翻了白肚儿。这是因为井里的水被小兰和张江的鬼魂、或者尸体给污染了。这些被污染的井水,人喝了会中毒,花草沾上会枯死,至于鱼池里的鱼,因为鱼池是个死水池,需要定期加水和换水,从井里打出来的毒水加进鱼池里以后,这就导致了鱼的死亡。
言归正传。“净水”的方法很简单,把小兰和张江的魂魄、尸体,全都收上来以后,把灯油倒进井里,然后用钩子挂上一支火把投到井里,将漂在水面上的灯油点燃,再用红布把井口封住,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后,红布揭开,井里的水就会恢复正常。
这种方法,就像上面说的,也是除晦气的一种,这方法在家里也是可以用的。要是有朋友觉得家里不干净的话,可以用瓷碗盛上半碗清水,然后往清水里倒香油,过去的灯油,一般用的都是香油,也有用动物脂肪的。香油必须要多倒,至少在水面形成两公分厚的油膜,要不然点不着,然后找些报纸之类的废纸,点燃后扔在碗里,这就算成了。这种方法,我们叫它“水上火”,可以消灾驱邪。切记,不能用汽油,汽油太危险,有朋友要是用汽油这么干,造成啥不良后果,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言归正传,眼下这种情况,由于张江的魂魄没能从井里收上来,这也就导致了“净水”这个步骤中途夭折了,这是我高祖父没预料到的。
这么一来,只能用准备好的灯油烧掉张江的尸体,然后和蔡文烨商量商量把水井填了,另打一口新井。
一后晌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时,那几个烧埋张江尸体的家丁回来复命了,说把张江的尸体烧成了黑炭,然后就地挖坑掩埋了,我高祖父听了放下心来,让他们几个到账房每人领二两银子。这件事,蔡文烨已经交给我高祖父全权处理,给银子啥的,也是我高祖父说了算,再说了,女婿也是半个儿子,蔡文烨也从来没拿我高祖父当外人。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老管家蔡章也回来了,说在城外找到了小花匠的父母,小花匠的父母也同意结阴亲这件事,言说后天就到府上下聘礼。
这种结阴亲呢,其实和活人结婚差不多,要有阴媒提亲,然后男方家来女方家下聘礼、定日子,接着就是备嫁妆等一系列的琐事。唯一不同的是,阴人与活人成亲的日子和时辰刚好相反,一般选在阴日阴时,嫁妆之类的呢,也全是些纸活儿,纸车纸马纸房子、纸金银首饰等,诸如此类的。
第三十五章 恶鬼难缠()
好像,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趣*张江的尸体被处理掉了,估计魂魄也已经烟消云散。小兰的魂魄呢,在竹筒里收着,也不会再跑出来胡闹。小兰的尸首呢,蔡文烨让城里棺材铺的人送来一口上好的棺材,也成殓好了,就放在花园一个花棚里。接下来要做的呢,就是等着把小兰“嫁”出去了。
唯一窘迫的一点就是,小兰尸首从井里打捞上来以后,见了阳气,已经不能久放,等小花匠父母来选阴亲日子的时候,必须选在七天之内,也就说,小兰的尸首必须在七天之内下葬,要不然等尸体发了尸,味道一出来,蔡府里就不能住人了。
吃过晚饭以后,我高祖父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心里想着,总算可以和老婆孩子好好聚一聚、踏踏实实睡上一觉了。随后,他把打更的用具还给了蔡府的打更人,吩咐管家蔡章让蔡府那些家丁,该巡夜的巡夜,该打更的打更,尽快让蔡府恢复以往的面貌。
还是那句话,一切好像都已经结束。
是夜,蔡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状态。晚上,那些家丁该巡逻的巡逻,该打更的打更。可是,就在三更刚刚打过没多久,老管家蔡章提着个灯笼,慌慌张张跑上香楼,在门外喊起了房门,我高祖父和我高祖母同时被急促的喊声吵醒。
我高祖父惺忪着眼睛披上衣服,给蔡章打开了门。蔡章没有进屋,一脸惶恐,战战兢兢对我高祖父说,巡逻家丁在花园那里听到了喊骂声,听上去像是张江的。
我高祖父就是一愣,张江的尸体已经给几个家丁烧掉了,按理说鬼魂应该已经不存在了才是;这时候花园里怎么还会有张江的声音呢。
见管家蔡章脸色惨白,显然是吓坏了,我高祖父没敢多想,跟我高祖母打了声招呼,穿好衣服,拿上几件物件儿随蔡章下了香楼。
这时候花园里已经没人了,估计那些巡逻家丁以及打更的全给吓得躲回了房间里。
来到花园以后,果不其然,就跟老管家蔡章说的一样,花园里似有似无飘着一串叫骂声,忽远忽近,骂的还挺难听,整个花园也显得阴森森的,置身其中,让人不由自主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高祖父咬了咬牙,让管家赶紧回屋睡觉,听到啥看到啥都不要再出来了,老管家蔡章这时候正求之不得呢,听我高祖父这么说,如获大赦,给我高祖父作了个揖,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花园。
管家蔡章走了以后,我高祖父快步走到那口水井边,从拿来的那些物件儿里取出一根带着叶子的桃枝,一下下抽在井口的围墙上,一边抽,一边说:“张江,你咋还阴魂不散咧,赶紧走,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要不然,俺真对你不客气咧!”
要我说,我高祖父这人太厚道、太善良了,不但对人宽厚诚恳,对鬼也是礼让三分,就好像他这人天生就没一点儿脾气似的。
我奶奶说,我的脾气有点儿像我高祖父,但是我并不认同我奶奶这种说法儿。
这时候,我高祖父的话音刚落,一阵风突然从他背后吹了过来,那风里还夹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腥味儿,就跟那种死人臭差不多,这是鬼魂化煞的一个前期标志。
所谓鬼魂化煞,各位朋友可别往玄幻神话那方面想,这是我们行内的一种称呼,有些玩意儿一旦超出了普通鬼魂的能力范围,我们就称它为“化煞”,这种鬼魂要比普通鬼魂难对付许多,不过,像这种鬼很少见,十年八年都遇不上一回。
我高祖父这时候心里一紧,他知道这是张江魂魄不肯妥协的信号,不但不肯妥协,还想反过来袭击他。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转身,我高祖父反手把桃枝朝身后抽了过去,哗啦一声,桃枝凭空受到阻碍,就好像抽到了啥似的,桃枝上面那几片叶子全部震落下来,与此同时,那股冷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后我高祖父把手里桃枝一扔,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就是那种土陶瓷瓶子,巴掌大小。
这小瓶子是王守道留给我高祖父的几件“行器”之一,不过这瓶子我没见过,可以说王守道留下的那几件行器我都没见过,它们一半儿毁在了我太爷手里,一半儿毁在了那个砸烂一切的年代,就连王守道那根老烟杆都没能保住。这个,主要因为我奶奶的失误,她把这些行器藏在了那座砌着金子的新房子里,结果,土改的时候房子分给了别人,连同里面的一切,全分给了别人,那几件行器呢,被那家人找出来,当成“四旧”上缴表功了,后又给人砸了个稀巴烂。
这瓶子我只听奶奶说过,说它叫收鬼瓶,收摄鬼魂用的。
一般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鬼魂,在协商无果的情况下,我们就不再和它们啰嗦,所谓先礼后兵,我们的礼数已经到了,它们还不肯买账的话,那就只能来硬的,也就是强行收摄。
我高祖父把小瓶子拿出来以后,瓶口朝下底儿朝天,对着井口,嘴里念起了收鬼瓶的咒语,究竟咒语是个啥,连我奶奶都不知道,因为这瓶子早在我太爷年轻的时候,就给我太爷打碎了,知道有这么一个瓶子,不过我奶奶都没亲眼见过,至于这瓶子是怎么被我太爷打碎的,等我讲我太爷经历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我高祖父念完咒语以后,一手攥着瓶子,一手在瓶子底儿“啪啪啪”连拍了三下,最后喊了一声“收”,喊完以后迅速把瓶子盖儿塞上,放到耳朵边儿来回摇了摇。
不摇还好,一摇之下,皱起了眉头,因为王守道传给他瓶子的时候说过,要是用瓶子收住鬼魂以后,用手一摇,可以听到里面有轻微的震动声,至于怎么个震动声,那我就是不知道了。
可是这时候,那瓶子啥声音都没有,这说明并没有收住张江的魂魄。
听奶奶说,这收鬼瓶也算是个凶煞之物,不到万不得已能不用就不用,因为鬼魂收进瓶子里以后,瓶子会对它们造成伤害,同时会伤使用者的阴德。我高祖父当时没能用瓶子收住张江,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件好事。
张江的鬼魂没能收住,我高祖父有点不甘心,从前院大厅里搬来把椅子,放在花园水井边儿,捡起先前被他扔到地上的桃枝,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守着。
可是,说也邪门儿,直到蔡府里的大红公鸡叫了三遍,我高祖父也再没见着任何动静,花园里也不再那么阴气森森的,就好像张江鬼魂已经离开了蔡府似的。
天亮以后,吃早饭的时候,蔡文烨问我高祖父怎么回事,我高祖父一脸无奈,直摇头,他这时候也解释不清楚。可以说,我高祖父这时候隐约发现张江的魂魄并不算厉害,每次他和我高祖父冲突的时候,都是一触即逃,但是我高祖父就是捉不住他,就连王守道传给他的那个万无一失的小瓷瓶,也拿张江这魂魄没办法。这就显得太不寻常了。
书说简短,到了第二天夜里,我高祖父不得不像之前那样儿,替换下打更人,自己继续在蔡府里打更守夜。
这一夜,就在我高祖父刚刚打完三更,人还在前院儿,还没等他转到花园,花园那里又骂上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癞蛤蟆爬脚面,不吓人它膈应人。
等我高祖父赶到花园以后,还是昨天那老一套,后背一股冷风吹来。这一次,我高祖父下了血本,用的是王守道留下的另一件行器,寿方剑,质地是金丝楠木的。
这寿方剑得来不易,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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