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把眼泪,呜呜地说了句:“我没跟别人打架。”
“那你干啥去了?”
“我不知道……”
我为啥要说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为啥要说不知道,当时我好像一下子把林子发生的那些事儿全忘记了似的,也可能是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害怕,不愿意提起。
我把手里的袋子给我妈看,“我抓了一袋子‘妈呀’……”
我妈抓着就给我摔地上了,拉着我进了屋。我爸在屋里呢,看见我爸,我心里的安全感又提升了。
我爸看了看我,也是一皱眉,问我:“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我摇了摇头。我妈气呼呼地把我身上衣服给扒了下来。我小时候那会儿,十来岁的孩子,根本就没个内裤啥的,一个秋衣一条单裤,扒下来就露小*了。
我这时候才发现,我身上哪儿都是泥糊糊的,净是沙土,身上那衣服,都成黄泥蛋子了,裤裆那里还尿湿了一大片。
我爸摸了摸我的额头,我这时候才觉得额头疼的钻心,好像还肿了,胀胀的,感觉还扑地扑地一跳一跳的。
我爸问我,“你撞哪儿了”
我泫然欲泣,很委屈地说:“撞树上了……”
我妈拿着衣服扔到了院子水管那里,我爸拿起桌上的保险壶,在大铁皮盆里给我兑了点温水,让我妈给我洗洗。
我脱了泥糊糊的鞋子坐进大铁皮盆里,我妈蹲在旁边给我洗了起来,不过,当给我洗脸的时候,我妈洗了老半天,最后就听她嘴里很奇怪地说,“眉头上这片儿泥咋这么难洗呢,你到底在哪儿撞的。”
我听了抬起手背往眉心上一抹,我妈愣住一下,看了看我的手背,说了句:“我洗了这么半天都没掉,你咋一抹就掉了呢?”
我也低头往自己手背上看了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黄泥粘在上面,这时候猛然想起来,这块黄泥好像是我奶奶给我粘上的,然后我看了看我妈,摇了摇头。
我妈也没说啥,继续给我洗,当给我洗到脚脖子的时候,我妈惊叫着喊我爸过来看。我爸过来朝我右脚脖子一看,脸色变了变,我爸跟我妈说:“你接着洗,我到堂屋喊咱妈过来给儿子看看。”
澡洗好了,当我从大铁盆子站起来的时候,水都成黄汤了。我爸出了屋就没见回来,我妈给我换了件干净衣裳,问我,“你到底去哪儿玩儿了?”
我这时候心里踏实多了,之前那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也没有了,这时候就是觉得眼皮打架,困的要命,我回答说:“跟奶奶一起去抓‘妈呀’了。”
“啥?”我妈似乎没听清楚我说的话,也或许不相信我说的,又问:“你说跟谁去抓‘妈呀’了?”
“跟……”还没等我说出口,我奶奶推门打外面进来了,我爸跟在她身后。
我奶奶笑着说:“跟我去的。”
我妈一听就有点不高兴了,带出去玩儿不是不可以,不过咋能叫孩子弄成这样儿呢。我妈不敢对我奶奶发火,拿我撒气,啪啪照我头上揍了两巴掌,大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听你奶奶的话弄成这样儿了!”
我奶奶又一笑,跟我妈说道:“孩子很听话,这事儿说起来怨我,行了,别打他了,今天晚上还叫他去我那屋睡吧。”
我爸说道:“妈,你看看他脚脖子上那是咋回事儿。”
我奶奶看了我爸一眼,又看了看我妈说道:“不用看了,没事儿,我会给他弄好的。”
我爸闻言,脸色有点儿不太好看了,问我奶奶:“他这个是不是‘鬼抓脚’?”
(昨天忘说了,有些朋友说,磨铁搜不到我这本书,你们来到磨铁以后,可以不用搜索书名,直接在磨铁搜的我名字“途中的旅人”,这样书跟着就出来了。)
第二百十七五章 熏烟法()
我奶奶看了我爸一眼,没说话,拉上我出了门。来到院子里,我见奶奶屋里的灯还是黑的,那时候还小,想不了那么多,现在想想,我爸应该不是在堂屋找到的奶奶,奶奶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应该回来的比我还要晚。
被奶奶拉着进了堂屋,奶奶把灯拉开,让我坐到中堂的椅子上,她自己转身走进里屋,从屋里拿出一盏油灯点上了。那时候我们这里供电不太正常,隔三差五停电,每户人家里还都备着油灯蜡烛啥的。
奶奶把油灯搁到我脚前,把右边的裤腿给我挽起来,蹲下身子端起油灯给我检查右脚脖子。我也低下头朝自己的右脚脖子上看,我看见脚脖子那里有五个淡淡的手指印,四根手指在我脚踝正面,大拇指在我脚后跟位置,全是淡黑色的,不是那种特别扎眼的黑青色,是那种很像烟雾一样的淡黑色,那种形态咋形容呢,就是很朦胧的那种形态,看上去很不真实,似有似无的。
我奶奶用手指挨着个儿摁了摁那五个指头印,动作很轻,然后抬起头问我:“疼吗?”
我摇了摇头,回道:“不疼,就是有点儿麻有点儿凉。”
我奶奶从地上站起了身,“你坐着别动,奶奶找点东西给你熏熏就好了。”说着,把油灯放到我旁边的方桌上,奶奶转身又进了里屋。
过了一会儿,奶奶从屋里拿出一捆香、一大团艾草叶。艾草叶可能是去年的,早就风干了,有些还打着卷,要是不小心一抓就碎成沫儿了。
香跟艾草叶放到方桌上,我奶奶又到院子水管那里打了半盆冷水,水盆放到我脚前,艾草叶全部放进水盆里,随后坐到方桌另一边的椅子上批那捆香。
我们这里卖的香,都是那种特别古老、特别传统的那种,一般四到六根粘成一批,烧的时候需要一根根小心批开。
我这时候坐在椅子上直犯困,这是我的惯例,大哭一场以后就犯困,上下眼皮打架,脑袋一栽一栽的,我奶奶见了就叫我数香,她批一根,我数一根,当我数到第三十六根的时候,我奶奶不再批了,把三十六根香拢在一块,剩余的香放回了里屋。
我们这里给仙家烧香,图省事儿的就烧三根,图心诚的,就成捆烧,一捆七十二根,这叫天地全神香,我奶奶这时候批的三十六根香,不是烧给神的,是对付鬼的,后来我也是这么弄的。
香批好以后,我奶奶蹲到水盆边看了看里面的艾草叶,这时候艾草叶因为吃了水已经被泡的半软了,水盆里的水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清澈了,有点儿发浑发暗。
我这时候又想睡了,呵欠连天,我奶奶抬起头跟我说:“你先别睡,等叶子泡好了奶奶给你洗洗再睡。”
我抹了一下因为打哈欠挤出的眼泪,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我爸推门走了进来,我奶奶回头看了他一眼,从地上站起了身。
我爸走到我奶奶跟前,朝方桌上的香看了看,又朝水盆里看了一眼,口气有点儿不快地问我奶奶:“妈,你吃过饭以后到底带黄河去哪儿了?”
我奶奶这时候显得很平静,扶了下桌子走到刚才把椅子跟前,慢慢坐了下去。我奶奶说:“也没去哪儿,带他到村南那片乱葬岗转了转。”
“啥?”我爸一愣,很快的,我爸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儿:“妈,你带他去那儿干啥呢?”
“练胆儿呀。”说着,我奶奶转过脸去拨弄桌上的那些香,我爸看着我奶奶眼神闪烁,很快的,我爸语气略显焦急地又问:“妈,你是不是把那些东西教给他了?”
奶奶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不紧不慢说道:“教了,不到四岁的时候就开始教他了,这都教了好多年了。”
“你教他那些干啥!”我爸的声音更大了,在我看来有点儿兴师问罪的意思,随后,我爸抬手一指我,接着说道:“你还想他跟你一样,也叫别人给他脖子里浇开水呀!”
我听不明白我爸这话啥意思,扭头看向了我奶奶,奶奶脸色一黯,慢慢扭过头看向了我爸,我见奶奶眼睛里好像要流眼泪了,奶奶声音低低跟我爸说道:“震龙啊,你说,你爸不能学这个,你爷爷为啥要把我从山里抱出来,把这些传给我呢?”
我爸听了把脸一扭,不屑道:“我咋知道呢。”
“你不知道……那妈就告诉你吧。”我奶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咱祖上这个手艺呀,不能丢,你爷爷把我从山里抱回来,就是不想把这手艺断了,想叫妈接着往下传,要是打妈这辈儿给断了,等妈死了以后,咋有脸去见你太爷跟你爷爷呢?你不想学,妈只能传给我孙子,你想想,妈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几年?你想叫妈死不瞑目吗?”
我爸听了咬了咬后槽牙,好像找不出啥话反驳我奶奶,他看了看我,又问道:“你带他去乱葬岗练胆儿,他咋会给鬼抓了脚呢?”
我奶奶也看了我一眼,有些为难地说道:“本来我今儿个是带他去练胆儿的,不过,这孩子阳气太重,那些东西根本到不了他跟前,妈就捏了块‘阴泥’压住了他的阳气,也就是想叫他见识见识,谁知道,他不小心踩坏了人家的坟,原本倒也没啥,不过那坟……那是咱村一个老光棍儿的坟,那老光棍生前就不讲理、不容人,谁家得罪了他,他就给谁家鸡窝里下耗子药、毁人家庄稼,死了以后,觉得咱全村人都对不住他,怨气不散,不舍得离开。黄河两岁那年,咱村不是来了一个要饭的妇女嘛,四十多岁,死在了老张家门口儿,你还记不记得?”
我爸莫名其妙的看了我奶奶一眼,反问道:“咋又扯到那要饭的身上了?”
“我就问你,你还记不记得?”
我爸点了下头:“记得,那要饭的妇女胆子特别小,到老张家门口要饭,结果老张家的大狼狗一叫,把她给吓死了,后来老张觉得过意不去,给她弄个了口薄皮棺材埋到了乱葬岗。”
“不错,那个女的刚好就埋在了老光棍旁边儿,那女的头七过了以后,就该走了,老光棍儿缠着她不让她走,后来两个人好上了,就在他们两个成阴婚那天,刚要拜堂,咱家黄河哭闹起来,那次哭的还特别厉害,那女的呢,生前胆子就小,做了鬼以后胆子更小,咱家黄河一哭,他们听着就跟天上在打雷似的,结果咱家黄河把那女的给吓跑了,那老光棍就恨上了咱家黄河,不过他不敢来咱们家闹。今个儿,我把黄河的阳气压了下去,不偏不巧的,黄河又把他的棺材给踩漏了,把他惊动以后,他见黄河身上阳气不足,这就要跟他新帐旧账一起算。”
我爸听完皱起了眉,脸上带出点儿怒气,说道:“妈,你是说黄河脚脖子这手指印,是那老光棍抓的?等明天我到乱葬岗,把坟给他扒了,骨头给他砸了!”
我奶奶赶忙冲我爸一摆手,“震龙呀,你都四十了,脾气咋一点都不改呢,就知道打呀砸的,这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吗,打小儿妈就不该同意你爷爷教你练武,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不光那老光棍,还有一个上吊吊死的老寡妇,那老寡妇在咱家村东头儿住着,前几年吊死的,就因为邻居说她偷了他家门口的菜,老寡妇说她没偷,没儿没女的,也没人给她撑腰,心里想不开,上吊死了,死了三年她回来找他邻居报仇,结果,咱家黄河一哭,吓得她再也不敢进村了,仇也没报成。”
“她也抓了?”我爸又皱了皱眉,因为那老寡妇人不错,老光棍小心眼儿,抓我脚脖子也就算了,这待人和善的老寡妇也来抓,显然我爸这个能“啸长空”的儿子,已经混到了人鬼共愤的地步了。
我奶奶点了点头,“她也抓了。”
我爸看了看我,又问:“那你那时候在哪儿呢,咋不管管呢。”
我奶奶说道:“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我寻思着,黄河能说两句狠话,说出来就能把他们吓跑,谁成想,这孩子太窝囊,就知道哭,我一狠心就没管他,想让那些东西教训教训他,将来也能有点儿出息。”
我爸一听我奶奶这话,抬手在我脑袋上给了我一巴掌,骂道:“咋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孩子,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你就跟他们打!”
我爸这一点儿,特别像我太爷。
这一巴掌打的还挺疼,本来我想睡来着,这一巴掌下来,我想哭了,不过,没敢哭,憋住了。
这时候,盆里的艾草叶彻底泡软了,我奶奶走到水盆边蹲下身子,从里面捏出两片看了看,扭头跟我爸说:“天不早了,你回屋睡吧,不用操心,咱家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要是搁着别的孩子,根本就回不来,就是能回来,现在也早就高烧不醒了,这孩子是块好料儿,就是缺锻炼。”
“那我回屋了妈。”我爸看了看我奶奶,又看了看我,转身离开,几步走到门口儿,我爸好像又想起了啥,回头跟我奶奶说了一句:“妈,教他一个就行了,老二就别再教了。”
我奶奶点了点头。
我爸走了以后,我奶奶把盆里的水用手搅了搅,撩起水给我洗脚脖子,洗了能有十几下,从盆里捞出几片艾草叶贴在了那些指头印上。
擦了擦双手,我奶奶起站身拿起桌上的香,就着油灯点着,让我把腿伸直把脚抬平,我奶奶蹲到旁边,搁着艾草叶,开始用烟熏我的脚脖子,一边熏一边问我,“有感觉不?”
我回答说:“有点凉。”
我奶奶说:“等热了跟我说一声。”
奶奶说过没一会儿,我就感觉贴在我脚脖子上那几片艾草叶开始发热,一开始觉得很舒服,暖暖的,后来,越来越热,再后来,我大叫了一声:“奶奶,烫了!”
我奶奶赶忙把香拿开。把香灭了以后,我奶奶问我:“林子里抓你脚脖子那两个人,你恨他们吗?”
我摇了摇头。
“想找他们报仇吗?”
我又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我不敢。”
“要是奶奶明个儿带你过去找他们报仇,你敢吗?”
我反问奶奶:“你打得过他们吗?”
我奶奶一笑,“当然打得过他们,明天奶奶再带你去,给你报仇。”
我一听,又问:“你不会再把我丢下吧?”
“不会,奶奶这次拉着你的手,一起过去。”
我又摇了摇头,“我不想去,我不敢。”
我奶奶把脸轻轻一绷,“咱家没有你这样没胆子的孩子,你太爷十九岁就在河里杀死了龙王爷,你爸二十二岁在玫瑰泉里也打死了一条龙,咱们刘家的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你也要跟你太爷、跟你爸多学学。”
听我奶奶这么说,我点了点头,我奶奶笑了,虽然她并不知道我当时心里还是挺害怕的……
(感谢“anny1238”打赏的皇冠,谢谢!)
休息一天()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吃西瓜()
随后,奶奶把贴在我脚脖子上的几片叶子拿下来,在上面轻轻吹了几口气,让我上床睡觉。我这时候,早就困坏了,一躺床上就啥也不知道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我奶奶又给我检查了一下脚脖子,上面的手指印不见了,不疼不痒的,恢复正常了。我奶奶说,晚上带我去林子里,给我报仇。谁知道,还没等到晚上就出事儿了。
吃过早饭以后,带着弟弟扫地抹桌、剁菜喂鸡,这是我跟弟弟每逢星期天或者放假以后必须干的活儿,我妈安排的。
这期暑假的每天上午,就是干干活儿,写写作业,到了下午,歇罢晌以后,也就是睡过午觉以后,带着弟弟出门找强顺明军玩儿。
昨天晚上我奶奶领着我走了以后,强顺跟明军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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