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捉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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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捉鬼人- 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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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食堂,里面人还挺多,放着七八张长桌,每张长桌上围坐着十几个人。

    一边朝打饭的地方走,我父亲一边低声问身边的小茹,“这里面还有你认识的人吗?”

    小茹朝食堂里大致一扫,刚要说啥,我父亲忙说:“记住,你现在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小茹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我父亲又问,“你仔细看看,这里面还有你认识的人吗?”小茹又扭头朝食堂里看了看,冲我父亲摇了摇头。

    打过饭以后,我父亲三个找了偏僻角落坐下,饭刚吃几口,王思河不老实起来,朝食堂人群里左顾右盼,我父亲刚要问他干啥,他端着碗站了起来,对我父亲说道:“哥,周同志在旁边那张桌上坐着呢,我去跟她打声招呼。”说着,也不管我父亲答不答应,端着碗走了。

    我父亲顺着他走的那方向一看,正对着我父亲他们这里,大概有五六米远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红布薄棉袄、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漂亮女生。

    女生所在的张桌子上还有两个空位,其中一个就在那女生旁边,王思河走过去一屁股坐到那里,也不知道说了句啥,那女生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笑了笑,很快的,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了起来。在我父亲看来,两个人这时候的热乎劲儿,就跟阔别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我父亲转过脸低声问身边的小茹,“那个就是你同学周巧凤?”

    小茹朝女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吃过饭,因为我父亲跟王思河都是一夜没睡,我父亲困劲儿上来了,招呼王思河回寝室睡觉,两个人回到寝室,蒙头睡去。

    其实他们这些红卫兵平常也有很多事要做的,比如开会、张贴大字报等,在我们农村很多人没事儿的时候,还要下地干活儿。当时那年月儿,大白天睡觉,是件特别稀罕的事儿,不过我父亲跟王思河属于“外来户”,也没人过问他们。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父亲睡醒了,朝王思河床上一看,人不见了,估计是出去了,我父亲翻身从床上起来,穿上鞋子到外面寻找王思河。眼下自己三个危机四伏,随随便便在这里乱跑可不是件啥好事儿。

    出了门,就见操场上围着很多人,我父亲挤进人群一看,地上并排放着二个人,两个人身上到处是血迹,脸上白凄凄的,死人,而且看样子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我父亲一寻思,搞不好下午就是给他们开追悼会的。

    就在这时候,人群散开了,从操场外过来八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四个人一组,抬着两扇门板。八个男生把地上两个死人分别放到两扇门板上,嘴里一喊号儿,把两个死人用门板抬了起来,又一喊号儿,门板被他们扛到了肩上。

    这时候,人群里有个女生大声喊了一句,吓我父亲一跳。

    “红卫兵战士永垂不朽!”

    声音没落,操场上这些人全都跟着大喊:“永垂不朽!”

    喊了几句以后,抬门板的那八个男生抬着门板往大门那里走,这些人人头攒动,慢慢跟在后面。

    我父亲站在原地没动,往操场周围看看,没人,人全都集中在了这里,我父亲估计王思河也在人群里,踮起脚往人群里一找,找到了,跟那个身穿红布薄棉袄的周巧凤在一起呢。

    我父亲穿过人群里来到王思河身旁,王思河并没有发现我父亲,这时候还在低声跟身边的周巧凤聊着啥。我父亲不动声色拉了他一下,王思河扭头一看,见是我父亲,忙说道:“哥,你醒了。”

    我父亲没说话,朝他身边的周巧凤看了一眼,模样长得是不错,眼睛水汪汪的,脸就跟剥了皮的熟鸡蛋,又白又细又嫩。

    周巧凤见我父亲看她,朝我父亲伸出了手,说道:“你就是贾富坤的哥哥贾富乾吧,你好。”

    挺有礼貌的,说话也很随和,当下看来,是比那个小茹强上不少。我父亲朝周巧凤伸出的手看了看,他自己却没把手伸出去。说真的,要不是迫于无奈,我父亲不想跟任何一个红卫兵有交际。

    王思河当然明白我父亲的心思,忙打圆场,对周巧凤说道:“你别见怪,俺们哥俩都是从山里出来的,没见过啥世面不懂事儿。”

    周巧凤闻言把手收了回去,瞄了王思河一眼,说道:“我看你挺懂事儿的。”王思河裂开嘴嘿嘿一笑,整个人直冒傻气。

    我父亲随即不冷不热地问道:“你们这么多人,这是要去干什么?”

    周巧凤回道:“上街游行,吃过中午饭再开追悼会。”说着,周巧凤朝我父亲身后看了看,问道:“你们妹妹呢?”

    王思河闻言,赶忙对我父亲说:“我刚才还跟周同志说咱妹妹跟你在一起,咱妹妹呢?”

    我父亲看了王思河一眼,说道:“刚才还在身边呢,谁知道现在跑哪儿了。”

    周巧凤说道:“你们妹妹长得真像我一个同学,等游行结束了我找她好好聊聊。”

    我父亲赶忙说道:“有啥好聊的,她又不会说话,再说俺们山里人也没啥见识……”说着,我父亲心念一动,当即把话锋一转,问周巧凤,“你们这个游行,俺们兄妹可以参加吗?”

    周巧凤爽快回道:“当然可以。”

    我父亲闻言,转身就走,王思河见状忙问:“哥,你干啥去?”

    我父亲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头说道:“我去把咱妹妹找回来,叫她一起游行。”

    其实,参加游行是假,跟着游行队伍走出大门,趁机离开这里才是真的。

    我父亲很快来到小茹所在的寝室,这时候寝室门关着,我父亲估计里面要不就没人,要不就只有小茹一个。

    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又喊了两声,还是没人答应,不过就在我父亲转身离开的时候,房门吱扭一声开了,我父亲回头一看,小茹一脸苍白地站在门内,很害怕的样子,估计她已经看过操场上的死人,她是红星派的,那俩死人就是给红星派的人打死的,要是让这些人知道他们这里现在就有一个红星派的人,他们会怎么样?身处虎口的滋味儿,小茹现在一定比我父亲两个尝到的更多。

    我父亲对她说道:“这些人正准备游行,咱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到了镇子上找机会离开。”

    小茹狠狠点了点头。

    这时候游行队伍已经快要走出大门,两个人一路小跑,终于在游行队伍即将走出大门之前赶上了,等随着游行队伍出了大门以后,我父亲心里松了口气,因为害怕小茹在周巧凤跟前露出马脚,我父亲带着她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后面,没着急跟王思河汇合。

    随着队伍在镇子走了一阵以后,我父亲让小茹走在人群后面等着,我父亲快步在人群里找起了王思河。

    不过,找了半天居然没能找到王思河,甚至连周巧凤也没看到。我父亲心里着急,却又没一点办法,最后一寻思,返回小茹身边,趁旁人不注意,拉着她钻进了路旁的一条小胡同里。随后,在小胡同里七拧八拐走了一段以后,我父亲停了下来,朝身后看看没人跟来,喘了口气对小茹说道:“你先走吧。”

    小茹问道:“那你呢?”

    我父亲说道:“我得回去找我弟弟,反正咱们也不是同路,待会儿还得分开,你先走吧。”

    小茹闻言,低下头往身上摸索了好一阵,最后又从把之前那些钱掏了出来。

    我父亲朝那些钱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小茹说道:“你拿着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纪念品。”

    我父亲又朝那些钱看了一眼,有谁拿钱当纪念品的?

    小茹见我父亲不接,猛地把钱塞到我父亲身上,转身跑掉了。我父亲一愣,那些钱从我父亲身上飘落下来,让我父亲没想到是,在这些钱里面居然夹着一个小物件儿,扑地一声跌在了地上,我父亲低头一看,是一根细细的银制手链,亮晶晶的,很精致。我父亲弯腰把链子捡了起来,等他抬起头再看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在巷子里已经跑远了,只给他留下一个娇小的背影。

    我父亲拿着链子,看着小姑娘越来越远的背影,整个人怔愣起来……

    等他们两个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知青下乡的时候了,那是我父亲的刻骨铭心……

第二百六十五章 刻骨铭心() 
收好钱和手链,我父亲跑出胡同追上游行的队伍,在队伍里又找了找王思河,不过还是没能找到,甚至连那个周巧凤也没找到。我父亲估计这俩人肯定跑别处了去了,心里着急,但也没办法。要说撇下王思河自己一个人跑,我父亲连想都没想过。

    快吃中午饭的时候游行结束,我父亲随着人群又返回了大院。

    回到大院第一件事就是回寝室里看,不过寝室也没人,直到这些人敲钟吃中午的时候,王思河跟周巧凤这才肩并肩从大院门口那里走了进来。我父亲已经把整个儿大院找了底儿朝天,这时候就坐在大院门口旁一片草窝里等着呢,他主要是担心,担心自己的把兄弟出事儿。

    见王思河进门,我父亲松了口气,从草窝里站起来朝两个人走了过去。我父亲发现王思河跟周巧凤的关系升温的很快,快得就像火箭一样,这才刚认识一上午而已,这都有说有笑这么亲密了呢?当时的我父亲,不知道啥叫个一见钟情、啥叫个一见如故、啥叫个千里有缘来相会。

    吃饭的时候,我父亲把王思河强行拉到食堂里一个没人的角落,低声问他,游行的时候跑哪儿了,王思河一边往嘴里扒着米饭,一边朝不远处瞅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父亲问了他好几声才说,周巧凤带他到镇上转了转,他们这个镇子真好,很喜欢他们镇子。我父亲无奈地看着一脸痴傻的王思河,也不知道是镇子真好、还是人真好,是喜欢镇子、还是喜欢人。

    我父亲不再问啥,不过,一边吃着饭,他发现王思河一边朝周巧凤那里张望,好像停上两秒不看,那女孩儿能丢了似的。

    王思河几次端着碗站起来,看样子想过去找周巧凤,不过都被我父亲强行拉住了。我父亲说,游行的时候咱没跑成,待会开追悼会的时候,看能不能跑掉,这时候,不许你再离开我身边半步。王思河听了点点头,不过我父亲感觉他耳朵在听,心没在听。

    这时候的周巧凤呢,也时不时朝他们这里偷瞄一眼,偶尔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一对眼神儿又迅速分开,周巧凤把脸一扭,羞赧一笑,王思河则捧着大碗,夸张地咧开嘴呵呵傻笑,估计他都不知道今天吃的是啥饭吧。

    这顿饭,总算是闹心的吃完了,索性我父亲一直看着王思河,没叫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并且交代他,你要明白咱俩的身份,少跟这些人接触,不是啥好事儿。王思河只是一味点头,听没听进去,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下午的追悼会,刘小华那帮人居然也来了,不过他们过来也在情理之中,还好小姑娘小茹已经离开了,要不然肯定会被他们认出来。

    刘小华那帮人二十几号,有男有女,不光他们,他们还押着三个人。我父亲跟王思河混在二七派的人堆里,打眼朝那三个人一看,红星派的,而且全是周建宏身边的小头目,这时候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惨,鼻青脸肿不说,还一瘸一拐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女生,不但鼻青脸肿,还衣衫不整,不知道刘小华这些人对她做过什么。值得庆幸的是,还好小姑娘小茹没遭到这样的待遇。

    不管是谁的追悼会,无非就是给死者歌功颂德,在我父亲眼里,别人死了倒也可以歌颂一下,而对于这些像疯魔一样的红卫兵,没啥可歌可颂的,一个个儿死有余辜,都死绝了才好呢。

    追悼会开完以后,接着就是给死者出殡下葬,还是之前的那八个人,还是那俩门板儿,死者连口棺材都没有,后来王思河听周巧凤说,他们也想给死者弄口棺材来着,不过没处弄去,做棺材的木匠都给打成了牛鬼蛇神,木匠家里原本那些现成的棺材,也早就给他们当成四旧劈柴禾烧了。

    死者下葬的地方,他们称之为“烈士墓地”,就在他们这个镇子的北边儿,是一块紧挨着镇子的庄稼地,这时候地里的麦苗已经露了头,这么一大群人趟过去,把麦苗踩的东倒西歪。

    原本在去墓地的路上,我父亲打算拉王思河一起离开的,可是王思河这时候有点儿不情愿,拖拖拉拉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非要在这里住一夜,明天再走。我父亲知道他啥心思,见王思河这样儿,我父亲当时心一软,也就迁就了他。

    墓地里,原来已经并排有好几个坟,那些坟头还有墓碑,上面写着死者的名字、出生日期、死亡日期,生平简历等等。我父亲没心思细看,反正埋的都是些红卫兵。

    这些红卫兵也不讲究啥殡葬格局,就那么并排挖坑,坑还是刘小华他们带来的红星派那三个“俘虏”挖的,挖了大半晌。不过,有一点让我父亲不太明白,两个死人,咋挖了五个坑儿呢,另外那仨坑给谁用的?

    死人下葬以后,我父亲终于明白另外那仨坑是做什么用的了。埋好二七派那俩死者,刘小华他们让红星派那三个“俘虏”跪在坟头忏悔,忏悔完以后,出现了让我父亲至今都难忘的一幕!

    二七派里面几个拿枪的,把红星派三个人拽到另外那三个坑跟前,让他们跪在坑边,其中三个端起步枪站在他们身后,枪口对准他们的后脑,旁边一个人喊着号儿,预——备——

    砰——!

    撕裂长空的枪声过后,我父亲这才明白,原来,这叫陪葬……

    在那个时期,活埋、枪杀、凌辱致死者,不计其数。有史学家把“红卫兵”跟“义和团”相提并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说了你们别骂,我老丈人也是红卫兵,家里几代贫农,当时,他是我们市二七派战斗队的队员。我问过他好几次,我问他你当时打过人没有?他把头一低,看着地面发呆,脸上表情很特别,有痛苦有挣扎,最多是的不愿提及。有一次,我又问他,他是看着地面发呆,旁边他的小孙子问他,爷爷,啥是战斗队呀?我老丈人如梦方醒,抬起头对他小孙子说道,战斗队就是打人的。

    打坏人吗?小孙子问。

    我老丈人说,好人坏人都打,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为了写这段历史,我问了很多人,网上也查了一些资料,光查资料查得我头晕眼花,谁又知道,看似最无聊的部分,却是我费心血费的最多的地方。

    被我问过的那些人,无论是当年的红卫兵,还是当年挨批斗的人,他们都不愿再回忆那段过往,一问他们就发呆,大部分都说记不得了。有专家说,这叫选择性忘记,或者选择性失忆。文革时期,很多人的记忆都是空白的,就像被他们封压在了某个角落里,永远都不愿意再揭开它。

    言归正传。在返回大院的路上,我父亲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眼前总是那幅血淋淋的场面,就像电影一遍遍回放:活生生的人跪在那里,一声枪响,子弹从后脑钻进去,前面半张脸都没了,地上溅落好大一片鲜血跟碎肉。

    这些打枪的,他们还是人吗?再往自己身边左右看了看,一张张模糊不清、麻木不仁的脸,就好像地狱里魔鬼的脸!

    “哥,你咋了?”王思河轻轻拉了拉我父亲的袖子。

    我父亲没看他,看着脚下一摇一晃的路,嘴里嘟嘟哝哝着:“回家,回家,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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