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黄河边儿的朋友可能最清楚,黄河边儿上的土地属于半沙化土质,非常松软,想在地里打洞很困难,再加上距离黄河比较近,地下水水位很高,不说过去,就现在而言,往地下挖不了四米,就能冒出水来。
在这种地方打洞,一方面土质松软,塌方的几率很大,另一方面地下水位高,透水的可能性很大,想要在这种土质里打洞,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三王庄东南角这片荒坡地地质相对而言,比较特殊,土质沙化的并不算严重,黄土居多,而且土质粘性很大,加上地势也比别的地方高,即便往下挖个三四米,透水的可能性也很小。这就说明了一点,在这里挖洞的人有点头脑,可能懂得一点风水堪舆方面的知识。
下到洞底以后,我高祖父举着火把朝洞里照了照,洞里的情况跟几个捕快说的差不多,空间不大,共分里外两层,里面那层暂时看不到,外面这一层,约有半间房大小,大致像个圆拱形,很像过去陕西那里挖的土窑洞差不多,洞壁和洞顶横七竖八顶着好多木椽子,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塌方。
在靠北边儿的那面土墙上,面南背北,悬空嵌着三尊半人多高的彩陶神像,也就是三清神像,从左到右分别为:太清太上老君、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
在三清神像前面是个不大的土台子,台子上放着一鼎香炉,香炉里积有不少残灰,看来每天都有人给这三尊神像上香。在香炉的前面,我高祖父还发现一封摆放的规规矩矩的信函。
那捕头这时候也发现了信函,走过去把信函拿在手里,二话不说,打开看了起来。
我高祖父这时候站在旁边看着捕头,见捕头越看脸色越难看,我高祖父感觉上面写的不是啥好事儿。
在土台子两侧,跟那些捕快说的一样,还垒放着不少小坛子,茶壶大小,坛子口儿全用红布封着、麻绳扎着,封口的红布上还贴着一张黄符。
趁着捕头看那封信函的空当儿,我高祖父朝那些小坛子看了看,没多看,就看了一眼。不过就这一眼下去,我高祖父脸色骤变,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他压制下心里的不好预感,紧走几步,拿起其中一个坛子,翻过来朝坛子底一看,就见坛底也贴着一张黄符。
这一下,我高祖父的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双手跟着都哆嗦起来,赶忙把坛子放回了原处。
就在这时候,我高祖父的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我高祖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慌忙回头一看,见那名捕头站在他身后,松了口气,刚才拍我高祖父肩膀的无疑是这捕头了。
捕头这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把手里的信递向了我高祖父,我高祖父眼神一低看看信并没有接,惊魂未卜地摇了摇头说:“俺不认字儿。”
我高祖父这时候其实也认识几个字,王守道收他为徒以后教了他一些字,后来我高祖母也教了他不少字,但是以他现在的识字能力,认出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要是读信读书,那就差了点儿,与其把信接过来看个一知半解,还不如不看呢。
捕头一听我高祖父不认字,把信收了起来,然后问我高祖父,“刘先生,你在上面的时候说,你对道教有了解,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清水教’?”
“清水教……”我高祖父想一会儿,说:“俺听师傅说过,俺师傅说,这是个邪教,专门儿骗人钱哩。”
捕头听了露出一个苦笑,“刘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所知,清水教始创于康熙爷初年,也叫八卦教、五荤道,教徒大多是些市井痞流、游手好闲之徒,他们先是以巫术蒙骗百姓,敛取钱财,后以巫术蛊惑百姓造反,多次被朝廷镇压,早些年,我也参与过一次镇压行动。这次全国上下的孩童失踪案,就和清水教有关。”
“到底咋回事儿,是不是那封信上写哩?”我高祖父没想到这捕头对道教这些典故比他还清楚,他这时候认为是信上肯定写了啥重要的信息。
听我高祖父这么问,捕头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不错,就是信上写咧,这信上说,数月之前,清水教教主偶得一梦,梦见太上老君下凡,在梦里传了他一个炼制长生不老哩丹方,只要把丹方上的药材找齐,就能炼出长生不老丹……”捕头说着,又叹了口气,“丹方上有两味药材,一味是‘童子心’,一味是‘童女阴’……”
捕头说到这儿,我高祖父再傻也能想明白是咋回事了。这个清水教教主一定把丹方传给了手下教众,这些教众遍布全国各地,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用各种方法偷抢儿童,从而导致全国上下千起儿童失踪案出现。
这世上有没有长生不老方我高祖父不知道,但他知道用什么“童子心”、“童女阴”炼丹,纯属扯淡,仙丹哪有用人体器官炼制的?说不定这个清水教教主炼丹是假,想乱国才是真的。
不过,他乱不乱国,和我高祖父一介草民没多大关系,谁当皇帝都一样,老百姓该受的罪一点不少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清水教教徒来三王庄这一带祸害孩子,那就和我高祖父有关系了,有本事就和朝廷真刀真枪的干,祸害老百姓算啥本事?再说了,谁能眼睁睁看着街坊邻里的孩子给人挖心掏肝?反正我高祖父是看不下去,当即就咬牙切齿了。
而且这个时候,在我高祖父看来,到他们这一带抢孩子的清水教教徒里面,有懂得邪术的人,土台子旁边这些封了口的坛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这些坛子里面每一个都封困着一只厉鬼。
我高祖父曾听他师傅王守道说过,在道家那些道术里面,有一种……有一种名字可能叫做“摄魂驭鬼术”的法术,这法术具体是怎么弄的,我高祖父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王守道告诉他说,那些道士会把抓来的鬼魂放进坛子里,用红布封住、麻绳拴住,然后再在坛顶贴上一张道家符箓。道士们一般只用坛子收一些不能送走的厉鬼。
我们这些抓鬼人都清楚,一般抓鬼其实不是“抓”,而是在“送”,把它们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你们别问我“鬼”都送到了哪里,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们只管用祖传的方法去“送”,不问送到哪里。据我个人猜测,可能是送到了另一个空间吧,或许是阴间,也或许是天堂,也或许送到一个它再也骚扰不到当事人的地方,这个别跟我矫情,我真的不知道。
第十九章 封鬼邪术()
言归正传,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是直接把鬼打散,我们就算是损阴德了,这对我们自身、对我们家里人都很不好。趣*讀/屋 那些真正有道行的道士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子,用坛子一封,然后往地下一埋,可能在埋的地方,还会弄出个什么提示牌子,比如,刻了字的石头牌子之类的,牌子上会刻着不能打开之类的提示语,怕的就是有人把坛子挖出来,然后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把坛子打开。
挖出封了口的坛子、罐子之类的事,在咱们国家有过很多案例,不过或许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里面封困的鬼魂基本上已经没啥怨气,打开坛子的人充其量也就生场大病之类的,遇上这种情况,找个懂行的人送送就好了。
写到这儿或许有人会问,就没人挖到过当代道士埋的坛子吗?这个,或许这种坛子封鬼的方法已经失传了,在当代我还真没见过,不过前几年好像听说有人挖到过一个通身抹了黑漆的玻璃酒瓶子,那酒瓶子的年代,大概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因为瓶子不值钱,挖出瓶子的人找人看了看以后,觉得不吉利,又埋了回去。
言归正传。当道家这种用坛子封鬼的方法出现以后,邪术也就跟着应运而生了。有些心术不正的道士,特别是那种老道士的徒弟,不乏有心术不正的,他们有时候因为利欲熏心,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会和坛子里的厉鬼签下一份口头协议,一般都是让厉鬼帮他们办一些事,或者帮他们达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目地,当厉鬼完成以后,这些邪道士就会答应厉鬼,要么偷着放走它们,要么给它们超度之类的。
其实说超度是在欺骗,一般对于这些鬼,邪道士们只有三种做法,要么真的放走,要么继续封着,最狠的就是,直接打散。
不过这些心术不正的道士呢,可能因为某种禁忌,不敢明着把厉鬼放出来,于是就把坛子底部钻上一个小眼儿,供厉鬼出入,等厉鬼给他办完事以后,再从坛底的小眼儿钻回坛子里,道士这时候呢,再用黄符把坛底的小眼儿封上。
至于厉鬼为什么不趁着给邪道士办事的空当儿,顺势逃跑,为什么办完事还要回到坛子里,这个问题别问我,我不知道,可能这才是他们道家“摄魂驭鬼术”真正厉害的地方吧。
久而久之,这种邪术就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只要驱使厉鬼的人,都会在坛底钻上一个小眼儿,但凡那些坛子底下也贴有符箓的,那这坛子里装的一定是供邪道士驱使用的厉鬼。
从上面这些来看,有句话说的很对,“入行知行规,收徒需谨慎。”
这也是我不想收徒弟的原因,现在的年轻人心浮气躁,搞不好就会出事,再说干这一行,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神奇、那么威武霸气,说句不好听的,不学后悔一时,学了后悔一辈子,以后呢,你们谁也别再跟我提收徒的事儿。
言归正传,这时洞里竟然有十几个坛子,也就是说,有十几只厉鬼,我高祖父看到这些坛子的心情,完全是可以想象的。
他这时候彻底明白了,之前那些失踪的孩子,应该都是被坛子里这些厉鬼摄来的,或者是被上身、或者是被迷失心智,之前那个小女孩就属于被鬼迷了心智,王良的儿子王小良,可能是被鬼上身了,因为被鬼上身的人会变的力大无比,王良说他家里的门用厚木板抵着,小孩子根本打不开,王小良要是被鬼上了身,那就很容易打开了。
还有,我高祖父之前遇上的“鬼迷路”,应该也是这些坛子里的厉鬼弄出来的。当然了,这些都是邪道士驱使它们干的,它们只是些可悲的作案工具,那些邪道士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我高祖父和捕头简单沟通了一番以后,两个人并肩走进了土洞里面那一层。
卜一进去,映入他们视线的,是一个带着盖子的三脚圆铜鼎,铜鼎做工不怎么样,挺粗糙的,也没有花纹啥的,个头儿也不太大,就跟家里煮饭用的饭锅差不多。铜鼎架在一个土灶上,灶膛里面黑乎乎的有些残灰。
在铜鼎靠里边儿一点,四条木腿架着一张木板,看上去就像个简易的床板,床板下面凌乱地扔着一些被利器削断的草绳。这床板和断草绳之前应该就是用来捆绑王小良的,草绳可能是被刚才下来的捕快用刀削断的。
在床板旁边,有个土台子,台子上放着几把尖刀,大小不一,看刃口都非常锋利。除了刀子,用火把一照,土台子上依稀可以看到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的,显得触目惊心。
看到那些血迹,不用说也知道是咋回事。我高祖父和捕头同时摇头叹了口气,心里是又恨又气又惋惜。
随后两个人举着火把又在里面仔细看了看,不过,再没其他发现。
最后捕头一指那口铜鼎对我高祖父说:“这个,就是清水教那些道士炼丹用哩丹炉。”
其实这时候不用捕头说,我高祖父早就看出那铜鼎是做什么用的了,而且从他一进到土洞里层就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正是从铜鼎里散发出来的。这种香味儿很奇怪,闻多了就会感觉口鼻腥腻、反胃恶心,和之前红鬼老头儿身上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高祖父忍不住走过去,把丹炉上面的盖子揭开了,火把放到鼎口,借火光往鼎里一看,少半缸子粘稠状的浅绿色浓汤,浓汤上面除了漂浮着几味好似草药的根叶植物以外,还有两个肉呼呼的暗红色物品,这两样肉呼呼的物品在绿色浓汤里特别显眼,不算大,也就五六岁小孩儿拳头那么大。
那捕头走过来也朝鼎里看了一眼,一眼下去脸色顿变,慌忙从我高祖父手里夺过铜鼎盖子,一把将盖子摁回了铜鼎上,嘴里大骂了一句,“他娘咧个厥!”他娘咧个厥,是我们这里的一句骂人的方言,“厥”,是“脚”的意思。
捕头骂完以后,带着歉意朝我高祖父一抱拳,“俺失礼咧,刘先生莫怪,您知道汤水里那俩红哩,是啥不?”
我高祖父看着一脸激动的捕头没说话,摇了摇头。
捕头叹了口气,沉声解释说:“那就是童子心跟童女阴,俺当捕头这么多年咧,过去也见过,这些个邪教分子,不是人呐,是畜生……”
我高祖父一听,立刻蹙起了眉头,想想刚才看到的那俩暗红色肉瘤一样的东西,又气愤又伤心。这些邪教徒真的已经不能用“人”这个字来称呼他们了,比畜生还凶残,比恶鬼还猛恶。
这个时候,真就应了我奶奶跟我说过的那句话,“恶鬼恶,么人恶……”
看看铜鼎里那两个暗红色物品,再看看土台子上的刀子和斑斑血迹,不难道想象当时那些人把孩子开膛破肚的残忍情形。
我高祖父和捕头两个连连叹气,又气又恨,我高祖父这时候责怪自己当时为啥没能抓到那俩个家伙,为啥让那俩家伙给跑了呢。
我高祖父救到一个小女孩,捕快们从土洞里救出王小良一个男孩,老头身上又发出那种和丹炉里一样的香味儿,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三王庄附近失踪的那十几个孩子,除了王小良和那小女孩以外,其他人可能已经被开膛破肚炼了丹药,也就是说,那十几个孩子现在已经遇害了。
我高祖父这时候又冷不丁想到一种可能,额头冷汗再次冒了出来,忍不住在心里大骂。
随后,他赶忙从土洞里层回到外层,把那十几个坛子仔细数了数,然后问捕头,“官爷,咱们这一带,一共失踪了几个孩儿啊?”
“十二个……”捕头这时候也从里层走了出来,叹着气回了一句。
我高祖父一听,脸上肌肉抽抽了几下,土洞里总共有十三个坛子,一个旧点儿的,十二个新点儿的,这又说明什么呢?
显而易见,那个旧坛子是这些邪道士随身带过来的,那十二个新坛子,里面封困的可能就是遇害的那十二个孩子的鬼魂,这些邪道士害了他们的性命以后,连魂魄也不想放过,把孩子的魂魄拘在坛子供他们驱使,可以说,手段残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两个人把土洞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再没找到什么,他们这时候主要是想找那些遇害孩子的尸体,可惜没找到,洞里空间太小,那些孩子尸体肯定被这些邪道士埋到了别的地方。
临出洞的时候,我高祖父郑重其事嘱咐捕头,那些坛子绝对不能碰,更不能打开,有可能的话,赶紧把这里回填,然后立个石碑之类的,不要让人挖到,捕头听了满口答应。
出了土洞以后,捕头吩咐那些捕快和村民,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埋孩子的地方,众人一听,分头找去了。
第二十章 恶道伏法()
话接前文。趣*捕头一声令下,众人在荒坡地里散开,四下寻找起那些遇害孩子的尸体。
我高祖父呢,随捕头回了县衙。因为我高祖父见过其中一个邪道士的样子,捕头想请我高祖父到县衙描述一下老头儿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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