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
苏眉带着怨气与不满而来,可看见杨羡一旁的那个女子之时,却尽是柔音。
“姐姐?”
苏眉服了噬妖丹,面目大变。在苏婴看来,她姐姐是如此陌生而又熟悉。因为在一个时辰前,她还在皇宫的门口远远看见过这副面容。
可是万没有想到,那个在梁侯四公子身旁娇声软语的苏府贵女,便是她的姐姐苏媚。
“没错,你是我姐姐,你就是我姐姐!”
姐妹重逢,自是喜不自胜。
可因为杨羡在场,这场景却是有些尴尬。杨羡倒也是知趣,走出了小阁,去外面欣赏水景去了。
“小妹,你怎么会子这里,也是被他胁迫的么?”
提及杨羡,苏眉面容还是十分恐惧,声音中都是担忧。
“姐姐,你放心吧!你现在已经自由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泪从苏婴的脸上留了下来,她的目光之中满是希冀。
可随着苏婴此话一出,苏眉的目光却是暗淡了下来。
“我哪里都不去,我就是要待在这里。”
“姐姐?”
苏眉执着的样子让苏婴满是不解,她不明白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这样?
苏眉擦了擦泪水,凄惨一笑。
“我如今变成了这样,妖不妖,人不人!还能够去哪?你我都明白妖域的妖类是怎样的,如今我还回得去么?”
“我可以帮姐姐,就算去不了妖域,可是大周境内还有许多的地方。这神都已经成了这天下最大的是非之地,姐姐何苦在这里?”
“不!”苏眉现在的语气,是苏婴从未听到过的。苏眉看了一眼远处的杨羡,眸中有着刻骨的恨意。
“杨羡也好,钟步七也好!我迟早要让这些周人付出代价。”
苏眉原地转了一圈,尽显风姿。只是面容之中,却是癫狂有余。
“小妹你看,这副躯体便是杨羡给我的,是不是比以前的妖躯要好看了许多?我现在是大周尚书令的侄孙女。只要我将桓武的两个儿子抓在手中,那么未来或许能够掌握着大周的江山。杨羡想要利用我,可我也在利用他。”
苏婴终于明白了,看着苏眉,很是温柔。
“姐姐既然愿意的话,那你和我就一起努力。”
微风袭来,杨羡依栏而观,苏婴却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只是,与刚才脸上的温柔不同,此刻,她脸上尽是愤懑。
“丞相,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大方。现在看来,你早就算准了我姐姐的心思,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和我离开。可你知道,她的幼稚,她的偏执,最终会害死她的。”
杨羡一笑,悠悠而道。
“世上最毒美人香。闻香者如是,美人亦如是。”
第二百零四章 朱雀大街()
艳阳高照,神都城前,万人列甲,严阵以待。
长须白发,头戴方巾,坐下一匹灰不拉几的驴子,老者缓缓而行,驶近神都城前。大周太尉,当今军中一脉第一人,便这样出现在一众人面前,无疑让人有些惊讶。
如今跟随在徐金身后梁军的将领,莫不是想要一睹杨纯风采,心中也存了几分敬慕之意。可是如今杨纯的样子,既不威武,也丝毫没有那传说之中无双的风采,反而像是一个闲云野鹤的老头。
“太尉!”
徐金拱手而道,身姿挺立。他背后万人,皆为梁军精锐,列阵静立,却是气冲云霄。
这支由徐金带领的军队百战浴血而存,追随桓武十数载,忠心耿耿。
大梁境内的军队有百万,成分复杂,很多都是桓武收复各地诸侯的军队而改编的。而跟随桓武起兵,沥血二十余载,属于嫡系的人马只有二十万,乃是桓武最强的王牌。
这二十万人马大部分屯于神都,为南北两军,少部分则在雍州边境,防御蜀国。
桓武集神都南北两军之中精锐万人于神都城前,名为迎接,实则是在立威。
杨纯摸了摸胡子,看着梁军阵容,说道:“徐金,这些兵马是你训练的么?”
“回禀太尉,这些兵马都是由主公亲自带领的。”
“桓武这小子,这么多年倒是长进了!”
杨纯话语之间,有着几分赞叹之意。可惜这赞叹,却是如成年人夸赞小儿舞剑一般。小孩子舞剑舞得好,对于小孩来说是种荣耀,可是换了如今的场景,却像是在侮辱了。
在杨纯口中,桓武仅仅是长进而已。
这一点,徐金听出来了,他身后的梁军将领也听出来了。而徐金也清楚杨纯的性格,他这辈子,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这兵马,倒是能入眼了。若是在几十年前,也勉强能和袁守成交交手了。可惜啊!桓武这小子,带兵的本事平平,白白糟蹋了这么多的好苗子。”
“你说什么!”
徐金身后的一干梁将,拔出了腰间佩剑,纷纷指向了杨纯。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桓武乃是这干梁将心中最为敬佩的存在,又岂容他人污蔑。
“都将兵器收起来!”
徐金一声大喝,威严犹在,那一干梁将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太尉,主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馆驿,请太尉移步。”
“不必了!我欲前去拜见天子,此乃人臣之礼。”
徐金面目为难,可是他身后的梁将却逮住了由头。
“杨纯,这神都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徐金面目一变,却见杨纯从驴子上下来,脚踏在了泥土之上。
“是么?”
杨纯只踏出一步。沾着泥土的布鞋轻轻往前一迈,这一干梁将眼中,仿佛地动山摇一般,竟不能站稳。
磅礴的杀气直冲云霄。便在这一瞬间,周围鸟雀四散,本是晴朗的天空乌云卷动。
“这股杀气怎么回事?”
强大!
这是一干梁将心中最为直观的感觉。他们甚至生不出一丝的对抗之意。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杨纯没有动用一丝的灵炁,只是纯粹杀意,便引得天地变色,万灵惊悸。
杨纯牵着他座下毛驴,直直地往前走着。这一次,没有一个梁将敢拦在他的面前。
乌云沉沉,在神都上空云聚,犹如天倾之势。大地之上,暑气尽消,仿若那肃杀的秋意提前来临。
这一刻,梁侯府中,本是紧闭双目的桓武豁然睁开了眼睛,目中光芒浮动。
这一刻,一干桓氏族人心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本以为早已湮灭的恐惧。
这一刻,隐藏神都之中的异族颤颤不安,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股威压覆至。
这一刻,天子寝宫之前,诸多常侍面露兴奋,一舒多年怨气。
这一刻,神都之中曾经久埋着的记忆终于被再度唤醒。
从神都城门到皇宫,是一条比直的朱雀大街。
杨纯牵着毛驴在前,徐金则跟在他的身后,恭敬犹如仆人。
“太尉!是太尉!”
神都之中的年轻人或许不知道这个牵着毛驴的老者是谁?可是这城中毕竟还留有着上了岁数,经历过当年承天道之乱的老人。有许多,还是当年跟随杨慈的老兵。
这些老兵,或是穷困潦倒,或是子孙满堂,或是富贵锦衣,或是荣华显达
便随着这天地变象的那一瞬,他们纷纷涌到了朱雀大街之上,在一众旁人不可理解的目光之中,屈膝拜倒,仰天高呼,犹近疯狂。
“属下拜见太尉!”
杨纯不理会这长街之上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声,也不曾理会附近无数目光之中的审视与敌意,更不曾在意那若有若无的数十道杀意,径直地往前走着。
宫门似海,长兵如林。一干羽林军早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是当他们真正面对着那个牵着毛驴缓步走来的老者时,才能体会到那如山岳一般的压力。
便在这皇宫门前,杨纯第一次停下了脚步。眼前朱门依旧,漆皮泛黄。数十年风雨,这皇宫门前早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的改变,可那高挂宫门口的牌匾依旧没有变化。
广阳门!
看着那上面苍劲的大字,杨纯目中光芒停留,想起了那年夏夜,他与杨慈在这宫门前分别的那一刻。
主公啊!
杨纯心中一叹,心绪激动。故物依旧,人已全非。
不知过了多久,杨纯拂了拂衣袖,整理了一下衣衫,继续向着宫门而去。那一干羽林想要阻止,却见桓易赶了过来,深呼了一口气。他分开了人群,向着杨纯躬身一拜。
“太尉!”
桓易如此,那一干羽林军又哪里还再敢抵抗?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光禄勋大人如此诚惶诚恐地面对着一个人。
含章殿前,天子身着十二章华服,头戴冠冕,负手而立,等待着那个只存在记忆中的人。
广场空旷,玉殿萧索。那本是代表着大周至高权利的殿宇,如今早已经是门可罗雀。
而夏云杺在等待着的,便是这久违着的拜见,也是大周天子早已经失去的威严。
“臣杨纯拜见天子!”
玉阶之下,臣子一拜。含章殿前,天子动容。
第二百零五章 今非昔比()
梧深城外。
星光稀微,青灯引路。秋风吹起,泛着萧瑟之意。
夜间风寒,方雨亭在前引路,护卫着一个身躯疲惫,身披大氅的男人。
咳嗽声不断地从身后的男人口中吐出,让人揪心。
没有人知道,当今气势煊赫的承天道,它的首领已经病入膏肓。而他这次冒着风寒,来见得却是对他无比重要的人。
他宿命中的敌手,大周大将军杨慈。
杨幼庵!
这次密行,在承天道中,除了袁诚之外,就只有方雨亭知道。
尽管方雨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袁诚想要见杨慈?更不知道,前方究竟会是怎么样的龙潭虎穴。
方雨亭一路之上都是提醒吊胆,生怕半路上会杀出重兵,杨慈的人马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事实上,这一路上他们走的很轻松。
而杨慈也早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待。
山崖之上,杨慈负手而立,看着远方紫夜朦胧,黑烟缭绕,不知在想什么?。方雨亭看不清杨慈的面目,他始终也没有回头,只道了一声。
“守成兄,来了?”
“幼庵兄,我来了!”
这场景没有方雨亭想象之中那么剑拔弩张,甚至还有些故人重逢时的那份淡然。
“你二十万承天道精锐尽灭,如今过来,是为了向我投降的么?”
“我的确输了,可你也没有赢!幼庵兄,你以如此手段,灭我二十万教众,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天厌之,地弃之,人恨之,子孙必损寿数,不得善终。”
杨慈坦然地说了出来,得到的却是袁诚放声大笑。
笑到最后,音尽声碎,唯以血继。
方雨亭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从今夜看来,绝不是外界传扬的那样,势不两立。
“这江山你想要,我给你。可你现在,究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杨慈一笑,笑音之中有着方雨亭无法理解的意味。
“这锦绣江山,便是握在自己的手中,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将你打败那么有趣。”
“你便是败了我,大周的江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你清楚,我明白。就算你杨幼庵有通天之能,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可依旧救不了这糜烂的天下。没有我,这天下依旧会大乱,只是晚与早的区别。”
杨慈没有出声,袁诚却是继续说道:“我快要死了,但你还可以活着。如果这江山要有一个主人,我希望是你。我有办法可改变你杨氏一族的命运。只要你肯求我,我一定会帮你。”
袁诚的脸上露出的是真诚,可回答他的却是一阵叹音。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江山从来没有主人,你我都是过客,不过是以这天地为棋盘,交上了一手。你天命将尽,我也是一样。这棋盘还是留待后人吧!”
悠悠的风吹拂脸面,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方雨亭睁开了眼睛。他摇了摇头,从梦中醒来,却是自嘲一笑。
久远之前的回忆如今依旧清晰,他无法忘却的是那夜梧深城外,那个时代最为强悍的两个人交锋的场景。
“大人,主公唤你。”
“知道了!”
屋外一声禀告,方雨亭轻声应道,从榻上站了起来,穿上了衣服。
方雨亭的心中一直有恨。他恨杨慈,也恨自己的师尊袁诚。
便在那个晚上,他看到了杨慈与袁诚的另一面,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在世人眼中,杨慈为了大周的江山鞠躬尽瘁。在承天道教徒的眼中,袁诚为了击碎这腐烂的江山而为不可为。
他们是英雄,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双方眼眸之中最大的阻碍。一个是史书中记载着的力挽狂澜的大功臣,另一个则是有着无边罪孽的大反贼。
可便是最为深恨杨慈的承天教徒也无法否认内心深处对于他的那丝敬佩。
只有方雨亭知道,天下,在那两个人心中,从来都不重要。
那夜,方雨亭亲眼见到自己的师尊是怎么将这天下当做交易的筹码一般,送给杨慈,为的便是换来他的低声恳求。
而杨慈,捧着唾手可得的天下,却是看也不看,很轻易地便丢弃了。
那夜,方雨亭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们两人,才是这天下最大的祸源。
袁诚死了,在百万承天教徒悲痛欲绝的泪眼之中闭上了眼睛。
杨慈死了,三公抬棺,九卿开道,天子抚棺亲送三十里。
可这天下,终究还是乱了起来。
诸侯相争,烽烟连天。岁岁饥寒,路遗白骨。
一切都如这两人所料,可是在他们的片言只语之间,真正经历过来的人又是怎么样的心情?
他们也许知道,可是他们并不在乎。他们明明可以改变这一切,可是他们更在意的是能不能赢了对方。
可在世人眼中,他们却都是大英雄。
哈!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可上天对他开得更大的笑话,时隔多年,方雨亭又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这两人的影子。
杨羡!
杨子瞻!
方雨亭选择桓武为主,因为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因为他是一个从乱世之中挣扎出来的人,更因为他是个丑陋、卑微的人。
他更懂得杨慈和袁诚不曾明白,或许明白却根本不重视的道理。
因为曾经丑陋和卑微,所以才会格外珍惜。
方雨亭执掌青徐三十万承天教徒,而选择投靠桓武,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如今渐渐回复了生机的中原,则是最好的证明。
“参见主公!”
“雨亭来了,你脸色不佳,昨夜没睡好么?”
“回禀主公,杨纯来了,臣怎能安眠?”
桓武一笑,说道:“雨亭有此心,我也就放心了。杨纯来神都之后,这神都中不安分的大有人在。”
“臣明白。对付杨纯的人,已经召集得差不多了。杨纯若是敢妄动,便是臣殒命,也一定要让他陪葬。”
桓武眉头一皱,这话语之中的决绝是怎么回事?
“雨亭,杨纯固然重要,可对我来说,你比他更重要。明白么?”
“臣明白!”
方雨亭看着端坐着的早已经今非昔比的桓武,他绝对不想再看到另一个杨慈或者是袁诚出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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