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宗主,你有心思了么?”
此刻在夏宫涅身边站了两个伺候的杂役。能够被孟玄选中出现在夏宫涅身边的魔极宗杂役弟子,即便修为不怎么样,可也都是十分伶俐。
“你们不懂,以前我用的都是象牙筷子和玉汤匙,现在却只能用木筷子和铜汤匙。”
“少宗主放心,我下去就让宗里的工匠为你打造一副象牙筷子和玉汤匙。”
“就算是换了象牙筷子和玉汤匙,也不是原来的那一副了。有些东西,一旦变了,那时的心情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夏宫涅换了一个胳膊,继续撑着头,抬头从半开放式的天花板望着星星。
“。。。。。。。。”
“少宗主心情不好么?要不我让那些大厨再给少宗主做些别的菜。”
对于夏宫涅的身份,这两个服侍的杂役不知道,他们也不敢知道。他们只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伺候夏宫涅的杂役都被整得很惨,因此不敢不小心。
这魔极宗上下,只知道孟玄从外面带回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弟子,还把宗内至高心法《自在天墨经》传给了她。这样的举动,就已经证明了孟玄已经让夏宫涅当内定的继承人。而整个魔极宗之中,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夏宫涅的身份。
“你们不懂,我已经是大孩子了,再也不是那个几根糖葫芦就能被骗倒的夏宫涅了。”
“那少宗主还要不要让厨子再做些菜了?”
“做来做去就是那几样,我都吃腻了。”
两个杂役看了一眼狼藉的桌子,二十几个盘子就没剩下多少菜,有些盘子都空了,这样也叫吃腻了?
“你们是不是在心里非议我?”
“属下不敢!”
两个杂役立刻跪了下来,一脸惊恐。夏宫涅自从接受了孟玄的传承之后,对于情绪的感知很是敏锐。尤其是对于一些修为不高的修士,几乎能够将他们心中的情绪轻易的掌握。
“竟然还敢欺骗我。你们可知道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么?”
夏宫涅想想有些小生气,咋咋呼呼地说道。
“属下没有欺骗少宗主啊!”
“那你们就是承认刚才在心里非议我了?”
两个杂役互相瞥了一眼,暗道这小祖宗怎么这么难伺候。
夏宫涅一下子来了兴致,仿佛无聊的生活终于找到了乐子。
“相父说过,有罪不能不罚。但是我又是个仁慈的大王。想想怎么才能惩罚你们,又不违背我作为大王的准则呢?”
夏宫涅摸了摸下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从枕头里抽出了两根天鹅毛,交给了她眼前的两个杂役。
“你们把鞋子脱了,用这个互相挠对方脚底心。就先挠半个时辰吧!”
“。。。。。。。。”
看着地板上两个互相挠脚底心却又不得不忍着笑的两个杂役,夏宫涅满意的点了点头。
“相父说,作为一个君王,就应该千方百计让治下的百姓面带笑颜。”
“这话我可没说过。”
“谁啊!敢占我便宜。。。。。。。。。”
一声轻音传来,夏宫涅小脑袋一撇,见那个熟悉的影子渐渐走近。本是凶神恶煞的小脸上立马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夏宫涅也不穿鞋子,光着小脚丫就跑下了榻,一下跳到了杨羡的怀中,一双大眼睛里还留下了眼泪。
“相父,你怎么才来啊!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涅儿受了多少委屈。他们都欺负我!”
那两个互相挠脚丫的杂役心里仿佛奔腾而过几万匹西凉大马。光天化日之下,有这么颠倒黑白的么?
谁欺负谁啊!
杨羡看着怀中的夏宫涅,小脸红润,胖乎乎的又多了一分婴儿肥。
“大王的确受了很多苦,脸都肿了!”
夏宫涅下了地,拉着杨羡的手,坐上了榻。
“相父你一定没有吃过凉州特色菜肴,我让他们再做一些。”
夏宫涅一边说着,一边给那两个杂役使用了个眼色。对方如蒙大赦,穿了鞋子就小跑了出去。
杨羡正见,星空倒影之中来自那两个杂役的正面情绪,又让经验条涨了一些。
孟玄就跟在杨羡的身后,前后脚跟了进来。看着榻上那个乖巧的犹如小女娃(虽然她本来就是一个小女娃)的夏宫涅,孟玄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相父你都不知道,涅儿受的委屈。可是就算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涅儿始终都记着相父的话,要做一个圣明的君王。”
杨羡点了点头,抬头正见孟玄走了进来,随起身。
“孟宗主来了么?”
“丞相不必多礼,你是涅儿的相父,自然也是我魔极宗的客人。”
孟玄招了招手,将杨羡唤了过来,问道。
“丞相,你是怎么让涅儿这么听话的?”
“听话?大王不是一直都很听话的么?”
杨羡有些奇怪,孟玄为什么会这么问?在他的印象之中,夏宫涅虽然有时比较顽劣,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巧的。
“。。。。。。。。”
她,还听话?这丫头简直是个混世小魔王啊!
孟玄不好意思明说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遭遇,于是换了一个比较婉转点的说法。
“丞相也知道,我魔极宗的传承特殊,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涅儿比较容易接受呢?”
杨羡想了想,说出了一个让孟玄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方法。
“打啊!宗主不用给我面子。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又所谓败家娘们三天不打,敢上房揭瓦。”
“我听到了!”
这个时候,夏宫涅插着腰,气呼呼地站在杨羡的身后,粉粉嘟的小脸满是不高兴。
“我生气了。相父,你这是欺君罔上。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是那个用几根糖葫芦就能哄好的小涅了!”
夏宫涅别着头,插着腰,一脸我不好哄的样子。她反过身来,留下了一个背影,意思很明确。
你看着办吧!别指望用两三根糖葫芦就打发我。
杨羡一脚轻踹在了夏宫涅的小屁股上,在上面留了一个脚印。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还学会扣帽子了,一边待着去。”
孟玄只见,夏宫涅挨了一顿呲,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也不敢还手,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委屈巴巴地站到了一边。
这一刻,孟玄终于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第八十九章 故人之言()
神都。
幽暗的屋子里没有一点火光,仅凭窗外一轮月光,照澈一个鬓角半已花白的老者。
月光如水,纤尘飘飞。老者目光凝滞,只因为面前跪着的一个女子。
两者面前只有两个人,一个身着布衣,脸上丘壑纵横,形如老农。还有一个,便是那身着素衣,头戴围纱斗笠一直跪着的女子。
女子的面目不甚清晰,然而仅从那模糊的影子也可以判断出,她姿容不凡。
良久,老者抬头,微微沉吟。
“少主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那老农站在女子身侧,此时转过了身,直面这神都之中有数的人物,却是一点卑色都没有。
“少主只是想要让老奴问一句,今日的苏哲究竟是大周的尚书令,还是梁侯府的侍讲学士?”
三十多年前天下大乱,这座神都几经易手。而后桓武挟天子,坐镇神都。十余年来,这座城市恢复了稳定,渐渐有了昔日的几分繁华。
桓武在前线打了败仗,却没有影响到这座城市。
苏哲抬手,指向了那个白衣女子,“是尚书令如何?是侍讲学士又如何?”
“若是大周的尚书令,那么这个女子便是苏府中人。若是梁侯府的侍讲学士,那么这个女子便会在不久之后染上疾病,暴毙于此。”
老农口齿伶俐,与他憨厚沧桑的面目一点也不相称。
“老夫明白了!”
苏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是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屋中再度寂静,那老农也没有逼迫的打算,静默不言。
良久,苏哲再度开口。
“一别多年,老兄面目沧桑,我初见时,几乎认不出了。”
“主公临终之前,遣散了我等,让我等去过些安生日子。多年来,我等分散至中原各地,也过上了些轻松的日子。务农养孙,自在田园,整日与黄土为伴,面目却是沧桑了些。”
“那老兄是比我惬意多了。只是可惜啊!”
苏哲笑了一声,让人摸不清其中的意味。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一把年纪,却为何还要来这神都,趟这趟浑水?你可知道这水有多浑么?”
屋外脚步声簇簇,兵甲齐至,包围了这座小院。
苏哲面目变冷,说道:“杨羡想要我做的,我明白。可是他小看了一个人。”
“谁?”
“桓武!”苏哲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老农,“从你进入神都伊始,桓武便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到来。”
“你出卖我!”
老农面色一变,两道黑影从窗外跳入,护在了苏哲身前。
老农不再犹豫,拉着那本是跪着的女子走出了大门,却见院外早已经布满了梁侯府的兵士。
为首之人便是桓武二子桓磬。他身边还跟着桓武手下大将桓有济。
桓有济见着这身着布衣的老农,却是大笑。
“听闻当年你也是杨慈手下的一号人物。来,我们过过招。”
“济兄,不可胡闹。”
桓磬姿容举止气度皆不凡,此刻摆了摆手,想要劝住桓有济,却哪里拦得下。
“磬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得啊!”
桓有济抛给了老农一把长刀,当即摆开了架势。
桓有济虎背熊腰,身材壮硕,而那老农却是身体瘦弱,看起来极不相称。
然而那老农握刀之后,却是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他松开了握着女子的手,一步跃出,跳至空中,握刀当头斩下。
巨大的力道从桓有济手上长刀震颤至手臂,他面色一沉,挥刀反击。
桓有济持刀与老农战至一团。月下刀光挥舞,小院之中,只闻得刀音阵阵。
桓有济乃是桓武侄子,年轻一辈领军者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老农籍籍无名,在刀法上却能够与他不分轩轾。
桓有济大笑一声:“老东西,有两下子。”
那老农一击而退,持刀冷笑:“要是我年轻二十岁,就凭你这种货色,也配站在我面前。”
“老东西年纪大,口气却也跟着大。”
刀法虽然不相上下,老农终究老矣。他不是杨纯那种大宗师,即使年老,也能气力不衰。
鏖战良久,老农手中大刀终究渐渐无力,被桓有济瞅准破绽,一个反击,刀落人倒。
桓有济一步跨出,踩在了老农身上,用刀抵住了老农的脖子。
桓磬向前走了两步,说道:“父亲有令,若你肯归降,则可留你性命。”
那老农哈哈大笑,笑声之中满是不屑。
“要我归降桓武,做梦。”
桓磬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时势早已经大变。这中原七州飘扬了梁侯的大旗,而杨慈现在又在哪?徐金将军当年也曾是杨纯的弟子,可还不是明白了这天下的大义,归顺了梁侯。”
“圣人云:虽千万人吾往矣!苏哲,你忘了主公的话,我可没有。身为男儿,安侍犬彘?”
最后一句,老农几乎是咬着牙硬吼出来的。
“圣人让人去死的本事还真厉害!”
桓有济眼中寒光闪烁,冷哼一声,一刀将这老农的头削了下来。人头落地,沾染泥土,脏乱不堪,只留一双雪亮的眸子还在睁着。
“济兄,你太冲动了。”
桓磬刚想要劝阻,可是哪及得上桓有济身上刀快。末了,只能有些可惜的说道。
“磬弟,你就是心善。主公也是,像是这等老狗,留着干嘛。”
“济兄,不可胡言。”
“知道了,知道了。”桓有济打量着那个素衣的女子,“这就是杨羡用的美人计么?我倒要看看这个女子有多漂亮。”
桓有济用刀挑开了女子的面纱,面纱下露出了一张美艳的脸庞。桓磬乍见这女子,却也是目光飘忽,不过他很快稳住了心神,眼神变得澄澈。
“杨羡的眼光看来还不错啊!这个女子真是绝色。磬弟,不如你禀告主公,就让她跟我吧!”
“父亲早有明言,敢以美色祸乱军心者,杀。”
桓有济砸了砸嘴,有些不舍,随后便是一刀,了结了这女子的性命。
“真是可惜!”
苏哲自始至终都坐在屋子里。等到院中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屋外。
“苏师傅!济兄胡闹,打扰了您的清净,弄脏了您的院子,磬在这里给他赔礼了。”
桓磬很是礼貌地拱手一礼,便是刚才有些颟顸的桓有济也跟着行了一礼。
“终是故人,只是他不明大义,如今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我心不忍,二公子能否将他葬了?”
“苏师傅仁心,磬自当遵从。”
梁府的士兵收拾着这座院子,桓磬则陪伴在苏哲的身旁,异常恭敬。
“叔祖父,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声清脆的声音,桓磬回头,正见一个少女缓缓跑来。他神色竟然比刚才见到素衣女子时更加恍惚,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直到少女近前,桓磬才缓过了神。
“苏师傅,这位是?”
“这是我侄孙女苏眉。她母亲前些日子亡故,家中没有依靠,刚从冀州乡间来投奔我的。乡野之人,不懂礼仪,冲撞了二公子了。”
苏哲看着目光有些散乱的桓磬,脸上留下了几许笑意。
第九十章 生死之间()
魔极宗。
屋宇长台,香烟袅袅。
杨羡手握三支香,向着长台之上的灵位便是三拜。
“堂堂华夏,浩气常存。君其有灵,当复归之。”
杨羡说完,看向了一旁跟着的夏宫涅。
“大王,向这位义士叩三个头。”
“什么嘛!我可是大王诶!只能跪天跪地跪祖宗,为什么还要跪他啊?”
夏宫涅有些小不情愿,嘴里嘟哝着,可是看到杨羡凌厉无比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娄敬打开了屋门,走了进来,拱手而道:“主公,王耀先集合的了人手,此刻已经赶到了符鱼山下。”
能够从凉州进入西方的荒域的通道,一条是阳绝关,一条便是魔极宗驻守的符鱼山。
“我们出去看看。”
魔极宗大殿之中的情势可谓是剑拔弩张。叶东阳和王耀先所带来的方士各分一边,孟玄则居中调和。
“叶东阳,你为何要归降杨羡?”
“叶东阳,我等这数十年来就算再落寞,也不曾向那些诸侯摇尾乞怜。你为何要投降?”
“叶东阳,要是教首还在,看着他最得意的弟子居然投降了杨幼庵的孙子,他会怎么想?”
王耀先身后的方士都是当年的老熟人。只是这熟人见面,却是分外眼红。
“那一定会十分欣慰吧!”
杨羡举着扇子,缓缓地出现在一众人面前,吸引了所有方士的火力。
“你就是杨子瞻!”
也不知道王耀先是怎么说的,这十几个方士不像是来合作的,倒像是来寻仇的。所幸的是娄敬始终在杨羡身侧。幽冥狱主赫赫之威,让这些方士不敢妄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