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州的情况则不一样,比如蜀国辖地在益州,根本就不设主簿,只保留治中从事和别驾从事这两个朝廷官方的职位。
而凉州大小军头林立,他们都有各自的领军之法。朱梓账下的主簿根本就没有权利去插手。凉州之地民风彪悍,军中犹以军功为重,文士是最不为看重的。
当然也有例外,便是凉州长史许鹤。他虽然没有军功,可也照样能够笼络一大批小军头在他的麾下,成为凉州的三号人物。
“在下邹义,愿为将军效力。”
杨羡当即便是一拜,接受了朱梓的邀请。对于杨羡来说,如果能够笼络到一些凉州的军头,为他效力,无疑是最好的。
益州不是产马地。与桓武一样,杨羡麾下也缺少骑兵。三百照夜军与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精锐护卫更加妥当。毕竟,骑军在军事上的广泛用途,照夜军无法取代。
而凉州却是不一样。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马,更不缺驾马的兵士。且兵士勇悍,天下少有能及。
“好!”
朱梓一把抓住了杨羡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朱梓召杨羡为主簿的事情,只是这次会议的序幕。将他召了进来,就代表了杨羡能够正式加入凉州军的阵营,商议军事。
此刻春季的兽潮将近,在秋季兽潮来临之前,凉州十万大军有了大约三到五个月的空闲时间。
桓武不敢打西凉铁骑的主意,不光因为这里民风彪悍,军士悍勇,更因为凉州军镇守阳绝关,是抵挡蛮兽的主力。
若是有所闪失,被蛮兽突破了阳绝关,那么便是殃及天下的祸事。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最为严重的一次就发生在八百年前,整个凉州以西,包括雍州,并州,益州,乃至神都外围都成了蛮兽的乐园,甚至在东海之滨的扬州都有蛮兽出没。蛮兽以人为食,千里之域,几无人烟,犹如末日。
桓武执掌天下大政,将来若是要逼迫天子禅位,那么这个恶名他不敢担,也担当不起。
所以,对于凉州的政策,桓武一向是安抚为主。可是凉州这方面却不一样,这里物资短缺,他们的主要经济手段除了种地,商贸,朝廷的抚恤赏赐之外,还有就是战争性收益。
也就是抢!
以前天下安靖,朝廷能够为凉州输血,弥补财政上的不足。可是现在天下大乱,天子自顾不暇,成了他人手中的玩偶,自然也顾不了这边。
当然,战争性收益是个技术活。如果弄过了火,最终反而会烧到自己。
而现在朱梓将众人招到这凉州的主城之中,除了商议春季兽潮将尽时的阳绝关的防务,就是要确定这战争性收益的目标。
杨羡一步当先,从秦风身边走了出来,朝着主位上拱手一礼。
“义初来此地,愿为将军献上三策。”
朱梓眼中一亮,说道。
“此刻梁蜀交兵,桓武慑于杨纯威势,战事胶着。此时将军若是尽起凉州大军,从后偷袭梁军,杀败桓武,而后取镐京,得雍州。约蜀、吴、楚、燕四地诸侯,共发大军,迎天子于神都。那么大事可成。”
杨羡刚刚说完,在场众人莫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凉州众将莫不是军事上的行家,杨羡的这个计策,从理论上是可行的。可是极其冒险,可若是成功,那么收益也极大。
这一刻,这大厅中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杨羡。便是在场久经风霜的军头,心中也是震惊无比。无论是秦远还是许鹤,心中都暗道:这小子好毒!
秦风看着杨羡,一双目光发着光。与在座老成的将领不同,他很年轻,也有着极大的冒险精神。
朱梓坐在主位上,犹豫不决,最后挥了挥手。
“先生下一策是什么?”
杨羡知道朱梓谨慎,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之所以将这个放在第一位,完全是想要先吓吓在场的军头,不然接下来怎么唬住他们?
“连蜀抗梁通吴楚。当今之势,桓武一人独大。天下大势在蜀,若梁军得蜀,则大事皆休。将军若想保有凉州,则必联蜀,通吴楚。”
这一策才是杨羡想要让朱梓答应的。毕竟,有着西凉铁骑这样的盟友在侧,杨羡的安全感将大大上升。
朱梓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心动。
“先生思虑周祥,的确是可行之策。不知道最后一策是什么?”
杨羡一笑,躬身而道:“将军镇守边关十年,蛮夷敬服。眼下梁蜀相攻,正是天赐良机。将军可发西凉铁骑,尽出阳绝关外,联合魔极宗弟子,荡平魔穴。”
“荡平魔穴?”
杨羡再度躬身,说道:“此次下毒之事,则证明了阳绝关外的魔族已经形成了气候。在下近来翻阅郡志,发现魔族退居阳绝关外,建立了几个巢穴。以往魔极宗外出除魔,也在这几个毁坏的巢穴外围寻找。据古书记载,魔族有驱使蛮兽之能。今若不除,他日必为大患。再有,若平魔族,则可尽取其财富,以充军需。”
魔族的财富并不是单单指金银珠宝,更有那些修士们想要的价格昂贵的材料,甚至魔族本身,都有着巨大的价值。
在场的一众军头,眼中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主位之上的朱梓点了点头,说道:“就依先生所言。”
第七十七章 幕后黑手()
“杀了他!那个叫邹义的必须死。”
屋中炭火微热,苏媚本是娇柔的脸庞却变得狂躁。许鹤看着她,看着这个与自己关系紧密的女子,心中感到很是陌生。
这些日子以来,许鹤见到过苏媚太多的面孔,可没有一张比得上现在,那么的真实。
她是真的急了!
一个小小的凉州主簿,连兵权都没有,许鹤还不放在眼里。可是这个邹义,却是将苏媚精心准备的计划轻易的破解。如今看苏媚的样子,显然这个邹义戳到了她的痛处。
见许鹤无动于衷,苏媚一把抓住了许鹤的交领,涨红了脸说着:“你听到我的话了么?快杀了那个小子。”
苏媚完全是命令的口吻,这让许鹤有些不适应。他撇开了苏媚的手,呵斥道:“你疯了么?连续杀两个主簿,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再说,朱梓已经答应了实行邹义的后两策,你现在杀了他又有什么用。”
苏媚冷静了下来,坐回了榻上。却见许鹤阴沉着脸,问道:“阳绝关外的那几个魔巢里究竟有什么?”
苏媚瞥了一眼许鹤,“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
许鹤真的是怒了,以前的苏媚温柔有佳,可是自从双方撕破脸来,对方就完全将他当做了一个棋子。
一个任由苏媚摆布的棋子!
不过许鹤虽然愤怒,此时却还得强压着怒气。
“你以为找了一个替罪羊就能万事大吉么?我如果跑不了,你以为你和你那些同族能够躲过朱梓和孟玄的手段么?”
苏媚的眸中浮过恨意,因为她知道许鹤没有说谎。苏媚和她的同族之所以能够在这凉州隐藏下来,完全是因为有许鹤的庇护。
许鹤一旦完蛋,势必也会拉着他们一起完蛋。
“大人,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即使你知道了,也未必能够做什么?”
苏媚的语气放缓,想着修补与许鹤之间的关系。毕竟,现在两人依旧是合作关系。
“告诉我,里面是什么?”
许鹤并没有以往怜香惜玉的心思,甚至,连最起码的安抚都懒得做。
“魔帝幼卵。”
“那是什么?”
“魔族和你们不一样,他们的王是天生的。魔帝幼卵则是王的候选者。”
“天生的王?”
许鹤一时有些搞不清楚苏媚的话是什么意思?三十多年前天下大乱,眼见着大周的天子从那至高的九五之位跌落下来,成为了他人手中的玩偶。许鹤压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天生的王。从那个时代艰难的生存下来,许鹤相信弱肉强食,相信兵马金银,可唯独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天潢贵胄。
“是真的。整个魔族从上到下,都在为魔帝效命。从魔帝的生到死,所有魔族都只是这个过程中的陪衬品。”
“可这也无法解释你为什么不想要让凉州军扫荡魔穴?”
“魔族当初战败退往了阳绝关外,数千年来之所以没有任何生息,并不是因为他们怕了你们周人。魔族虽然衰弱,可也没有胆怯到连你们周人的面都不敢见的地步。真正的原因是,所有的魔族都在等待魔帝幼卵孵化出他们的王者。因为一位魔帝,能够将魔族带往鼎盛。”
“你是说这数千年魔族也没有诞生一位魔帝?”
苏媚点头,许鹤的脸上却是不可思议。
“几千年,所有魔类就这么等着?”
“大多数的魔族都是低灵智的生物,只懂得听从命令。对于他们而言,生命的意义只有两个,生存和繁衍。极少数的魔族拥有着极高的智慧,他们也是魔帝不在时魔族真正的统治者。不要小看这一小拨魔族,他们会炼器,会修炼,能够制作连你们周人修士也无法制作的奇特物品。而我们妖族,自从发现魔族的秘密之后,就一直在与这些魔族暗中交易,给与他们所需要的物品。”
许鹤眯起了眼睛,说道:“你就不怕魔帝幼卵孵化出魔帝,到时候你们妖族反食恶果?”
苏媚一笑,丝毫不在意。
“魔帝幼卵七十年生出一个,能够长到足以孵化的程度,七十个中也不见得有一个。而能够孵化成功,那机会就更渺茫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若不是当年你们的大宗师杀了最后一任魔帝,让魔帝传承断了,也不至于如此。”
“我明白了。我可以阻止朱梓剿灭魔穴,但是从今以后,你们与魔族的交易,我要抽三成。”
“你说什么?”
苏媚没有想到,许鹤的胃口居然如此大。
“我现在想明白了,你通过我的手运送的那些货物都去了哪里?没有我,你的那些物品送的出阳绝关么?我抽三成,不多吧!”
许鹤的目光之中满是贪婪,他现在有恃无恐。
“我明白了,你等我消息吧!”
苏媚看向了许鹤,眸子闪烁着光泽。其中的意味,可是有些难以揣度。
夜色昏暗,阳绝关废弃的古城墙上。杨羡看着天上的月光,等候着约定的人到来。
不过一刻,娄敬与叶东阳联袂而至,到了杨羡身后,拱手一礼。
“主公!”
杨羡回身,看向了叶东阳,问道:“怎么样了?”
“自从我发现了王耀先的踪迹之后,他第二天便带着几名子弟离开了王家村。臣已经查明,勾连妖族的事情,王家村中只有少数人知道。”
“看来王耀先也知道这件事情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因此只能暗中行事。”
“主公,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们之所以来凉州,是为了营救蜀王夏宫涅。可是这几个月来,他们什么都做了,偏偏没有做正事。
杨羡并不着急,因为他发现夏宫涅在孟玄那边也是有着好处的。最起码,星空倒影中夏宫涅的属性这些日子就一直在涨,离成为一个绝世大魔王迈开了一小步。
“此刻最为要紧的还是弄清楚凉州军中谁才是那个幕后黑手?”杨羡看着远处的星空,目光浮着一层幽色,“眼下朱梓已经答应出关荡平魔穴,想必那个幕后的黑手已经坐不住了。”
第七十八章 魔女的疑惑()
雾霭沉沉,乌云叠卷,阳绝关外,阳光常年无法照进,越往深处,便越是幽暗。
狂风呼啸,魔族巢穴深处,玉石砌成的广场上,一座祭台矗立。
十三根巨石柱环绕祭台周围,七个身穿黑袍的魔族便在祭台顶端。
祭台神圣,顶端碧蓝的浅水池中,供奉着一个魔帝幼卵。这些深黄半透明的魔帝幼卵已经成型,从外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如经络一样组织,一呼一息之间,犹如人类胎盘,孕育着生命。
这里是诞生魔族王的地方,寻常的魔族根本无法接近,能够到这里的只有魔族之中身份尊贵的元魔!
六位元魔都是魔族之中顶尖的存在,他们不如一般的魔族,有着不输于这世界任何生灵的智慧。
他们会思考,会反思,会利用过往的经验,会观察着天地之间的事务运行的轨迹,会继承过往魔族传下来的技术。
然而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并没有让他们获得更强的力量,反而被紧紧束缚。那是深入血脉灵魂之中的印记,这道印记让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以魔帝为中心而展开。
六位元魔各分一角,嘴里诵念着晦涩的经文。
祭台之上镌刻着的符文莹莹发光,浅水池中,魔帝幼卵收缩的程度骤然变快,那些像是经络一样的组织刺破了表皮,伸进了水池之中,快速地汲取着蓝色的液体,犹如新生的幼儿在贪婪地取**。
这是魔帝幼卵要孵化的象征,六位元魔诵吟的声音变得更快。
可是直到浅水池之中蓝色的液体被魔帝幼卵吸取干净,仍不见魔帝破壳而出。反而因为干涸的池水,魔帝幼卵迅速收缩,肉眼可见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消逝。那些延伸出表皮的组织开始枯萎,形如枯死的树皮一样,化成了死灰,飘散在空中。
这枚魔帝幼卵孵化失败,可这也只是数千年中魔族无数次尝试的缩影。
“我们储存的灵液已经用完了,让苏媚再运送一些过来吧!”
“春季的蛮兽潮已经过了,阳绝关那边的道路应该已经开通了。这些年来这只小狐狸一直很妥当。不过我听说人族那里有了些变化,可能会对我们的交易有影响。”
“无所谓。那只小狐狸也不过是假手于人,她可没有这个本事制作灵液。那只小狐狸机警得很,若是事情有了变化,绝对会第一时间撤退。”
“可惜的是这阳绝关外寸草难生,我们需要的材料都在人族那里。不然我们可以自己炼制。”
几位元魔讨论着,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失败而有任何的气馁,也没有因为这日复一日的事败而生出任何厌烦。
绝大多数的魔族心中没有任何的善念,而站立在魔族顶端的元魔,他们的心中连恶念都没有。
这些元魔会思考,可以感知,以绝对理性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其他的事物。看起来很超脱,然而却有局限。
那便是魔帝。
他们所有的需求都是以魔帝的利益为核心,看起来越超脱,也就越偏执。
然而总有一些例外。
“又失败了么?”
这是一位女性元魔。有着一头乌黑过膝的长发,肌肤似雪,身材高挑不输男子。即使放在人类的世界之中,她也是无可争议的绝世美人。只是那本该乌黑的眸子里,瞳孔之中却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这是元魔的象征,也是他们有别于一般魔族的标志。
生物的基因在传递的过程之中会发生变异。即使是传承过程十分严密的魔族之中也总会出现意外。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日复一日地做着这件事情?
就在不久之前,这位女性元魔心中忽然生出了这个疑问。犹如一块石头落入了平静的水面,她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接着,一个一个的疑问从这个最为原始的问题扩展开来,让她的心再也无法像原来一样平静。
“念纤尘,你怎么了?”
身旁的伙伴冰冷的面目依旧,念纤尘却是感觉十分陌生。虽近在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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