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徐应元一时愣了,竟然忘了下跪,旁边的另一个看门的小太监也傻傻的站在那。
“你们昏头了,见了贵妃娘娘还不下跪!”持佛尘的太监可是眼睛里面进不得沙子的人,见两人竟然不下跪,立即暴跳如雷,尖利的声音直剌耳膜。
“哪个管事太监教的,宫里的规矩不懂吗?!我看你们是要吃板子了,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带下去,每人赏上几板子,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一听这话,徐应元吓坏了,忙俯身跪了下去:“公公息怒,公公息怒!”
“嘿,这是知道要咱家息怒了,先前做什么去了?咱家若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往后宫里还有规矩吗?”持佛尘的太监跟吃了火药似的,挥手就要人将徐应元和那小太监拖到一边打板子。
郑贵妃过来看了眼那持佛尘的太监,微有些不快道:“行了,哪来这么大规矩的?”
这太监叫崔文升,是郑贵妃的贴身内侍,很是会些医术,在宫里有神医之称。平日,郑贵妃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不用传太医,崔文升一人就能治好,所以很得郑贵妃信重。也正是因为此,崔文升在宫里就颇是有些气焰嚣张,司礼监的大珰们他都敢顶撞。
。。。。。。。。。。。。
作者注:徐应元,崇祯贴身太监,原能飞黄腾达,结果被魏忠贤牵连。崔文升,给光宗看病的那位。
第一百七十章 让我儿看我一眼()
宫里面就这么一回事,有权势的不一定地位高,地位高的不一定能呼风唤雨。想要有面子里子,关键是看你是否跟对了人。
崔文升无疑是跟对了人,他的正经职事是御药房管事太监,从六品的衔。可他却敢跟司礼监的大珰们顶撞,所持底气无非是贵妃娘娘对他的信重。若没有贵妃娘娘替他撑腰,他就是再吃十个豹子胆也不敢跟那帮祖宗们横。
有消息说,贵妃娘娘已经在皇爷那里吹过风了,过个两三年就将崔文升补入司礼监任秉笔太监。皇爷那里自是没有意见,这么多年来,除了太子之位他实是争不来,贵妃娘娘其它的要求,皇爷从没拒绝过。
郑贵妃今天倒不是专程来慈庆宫看王恭妃的,而是刚从太后那里出来经过慈庆宫,想起王恭妃被丈夫幽禁在里面,婆婆刚才又提到了她,便想看看王恭妃现在如何了。
对自己这位婆婆,郑贵妃也是面子上敬着,心里怨着。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位太后打一开始就瞧不上她,并且一直是长孙朱常洛的最坚定支持者。当初,若不是太后发下话来,拖了那么久的皇帝也不可能遂了外朝愿,册立皇长子为太子。
可以说,一个太后,一个王皇后,才是郑贵妃争国本最难逾越的两座大山。
两个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老不死。
无论谁死了,国本都将出现戏剧性的转变。
当年,丈夫册立长子常洛为太子的圣诣发出后,郑贵妃曾抱着儿子常洵痛哭,哭得死去活来,哭的凄凄惨,叫人不忍视。
万历知道后,没去安慰郑贵妃,因为他也痛苦。
母亲的压力,是他这个皇帝也无法承受的。
一晃八年过去了,当年的往事早已在郑贵妃心中飘散,她现在早已不存野望,所求只是让儿子过的更好而矣。
只是,心里那个结始终解不开。
因而,她不愿意去见自己的婆婆,更从来不和坤宁宫那位照面。但是限于礼仪,她又必须每月去拜见自己的婆婆。
婆媳两人见面,有什么好说的,用慈宁宫人的话说,就是两个木头人相互客气几句,然后就没了。顶多尴尬的坐在那,说几句孙儿、重孙的事。
这孙儿自是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重孙自然是朱常洵两年前生下的儿子朱由崧了。
不管李太后多么不待见郑贵妃,对自己的孙子和重孙,她还是认的。
只是,这点亲情的钮带远不足以弥补婆媳两人之间的裂痕。
最后,以太后乏了,贵妃告退落幕。
郑贵妃临走时,太后无意间提到了王恭妃,郑贵妃这才想来慈庆宫看看。
斥了崔文升后,郑贵妃见宫门紧闭,便要跪在地上的徐应元开门,请王恭妃出来一见。
她是不愿进这冷宫的,且对那位老妈妈也十分的不喜。虽说自家儿子终是没能争过对方的儿子,自己也息了争储之心,但毕竟是女人,郑贵妃还是很想在这老妈妈面前摆一摆自己皇贵妃谱的。
“娘娘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徐应元不敢怠慢,忙打开殿门钻了进去,可一会他却小心翼翼的出来,硬着头皮对郑贵妃道:“回贵妃娘娘话,王恭妃身子有些不舒服,不能前来拜见贵妃娘娘。”
“是么?”郑贵妃不置可否,这个结局她其实已经猜到了。
崔文升眉头一挑,厉声说道:“你马上把她叫出来,否则把你们通通发配到净乐堂去!”
净乐堂是宫中专门焚化宫人太监骨骸的地方,那地方常年阴气森森,是宫中比冷宫、浣衣局还要可怕的所在。
徐应元刚倒霉催的从司设监发到冷宫来,再叫发到净乐堂,那他可就一点翻身之地也没了,当下脸就吓得发白,对这崔公公恨的不行,一咬牙,就要进去将王恭妃拖出来。
他是真要将王恭妃拖出来的,因为,他知道,他哪怕对王恭妃再是不敬,也没有人会找他的麻烦。起码,皇爷在一天,就没人敢。
冷宫,已经体现了皇爷对王恭妃的态度。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要按皇爷的意思办就行。
郑贵妃眉头皱了下,她不是很高兴崔文升的语气,那样易给人她这贵妃娘娘盛气凌人的感觉。但,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她现在的确是想见见这个以前常被自己称作老妈妈的太子生母变成什么样了。
是还和当年一样,可怜兮兮的宫人模样,还是真的变老了,变憔悴了,变的叫人认不出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去请恭妃娘娘。”
徐应元瞪了眼边上那个还傻跪着的小太监,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要进去将王恭妃拖出来。
这小太监叫王承恩,六岁就叫家里给送到京里净了身,托人送进了宫。不过因为没有钱,也没有人提携,所以一直是个小火者,两年前给安排到这冷宫看大门。
让徐应元意外的是,王承恩没有动,仍是跪在那里。
“进去啊!”
徐应元以为王承恩没听清,又催了句,王承恩仍是没动。这一下,不但是他,就是郑贵妃等人也看出不对了。
“你这小兔崽子是真想去净乐堂养老不成?”
崔文升来火了,他崔公公的话虽不能当贵妃娘娘的话,可在内廷也是一言四五鼎的存在,这小火者是痴了不成,敢顶他?
“贵妃娘娘,恭妃娘娘确是身子不适,这些天一直卧着,太医院也没人过来给看看,奴婢担心硬要恭妃娘娘出来,万一”王承恩的声音很小,听得出,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很害怕。
“嘿!”
崔文升乐了,没想到冷宫这还能出个忠心的奴才,这可不成,皇爷为何要将王恭妃囚禁在冷宫,还不是想她早点死么。
正想让人收拾这小火者,好叫慈庆宫的人知道皇爷的用心,免得歪了道,以为能烧王恭妃这口冷灶,将来能荣华富贵。
刚要说话,王恭妃却从殿内走了出来,她是一个人走出来的,手里拿着个银壶,没有宫人搀扶她。
“郑桂儿,你是来看我死没死的吗?”王恭妃扶着殿门,冷冷看着郑贵妃。
郑桂儿是郑贵妃的名字,她父亲是屠户,能给她起什么好名字。不过郑贵妃丝毫没有因为王恭妃直呼她的姓名而恼怒,反而是露出雪白的牙齿对着王恭妃明媚的一笑,道:“你气色还算不错,不像是久病之人。”
“你要是来看我死没死,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王恭妃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脸上也布满皱纹,手上也布满老茧,手里拿着的那个银壶更是早失了光泽,有几处还有破损。
郑贵妃注意到王恭妃的眼睛似乎视力不太好,看人的时候眯着,且眼睛红的很。她轻叹一声,原先她还真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想法,现在,却是烟消云散了。
“难道我不可以找姐姐聊聊天,说说心事吗?大家都是皇上的女人,你何必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呢?”郑贵妃说这番话时,神情哀怨,语调轻柔,不认识的人八成会将她当成一个哀怨的小媳妇。
“我是卑贱之人,值不得皇贵妃娘娘惦记。”
王恭妃将头扭了过去,她的视力现在很不好,看不清郑贵妃的具体模样,但这样也好,省的看到这女人的脸庞。
“姐姐不要这么说,再这么说的话,妹妹心里也不好受。”郑贵妃有些委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并不是她的意思,而是她们丈夫的意思。
“你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若你真慈悲,烦请转告陛下,让我儿来看我一眼。”
王恭妃说完,想回去,可身子一晃,有些站立不稳。一直跪在那的小火者王承恩见了,忙上前将她扶起,一点也不在乎身后崔公公的目光。
“你,很好。”王恭妃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小太监,心中有些暖意,“陪我去打壶水。”
“哎,娘娘。”
王承恩从王恭妃手中接过那银壶,浑不理会后方郑贵妃手下宫人太监剌人的目光,扶着王恭妃缓缓往殿中走去。
“娘娘,要不要?”崔文升低声请示,只要贵妃娘娘发话,他这就将那小火者打入地狱。
“不必了。”
郑贵妃轻叹一声,崔文升愣了下,不敢说话,退立一边。
郑贵妃就那么呆呆站在那里,看着一步步消失在眼前的王恭妃和那小火者身影,久久无语。
许久,她呼了口气,侧脸问崔文升:“陛下在哪?”
崔文升忙道:“陛下在钓鱼台呢。”
郑贵妃轻笑一声:“他倒好兴致。”
崔文升犹豫一下,道:“娘娘真要与陛下说?”
“多嘴。”郑贵妃有些不悦的看了眼崔文升。
崔文升一凛,慌忙垂下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奴婢失言!”
“行了,我又没说什么。”郑贵妃摇了摇头,道:“走,去看看陛下钓着大鱼没。”
崔文升忙吩咐下去,当下宫人太监便簇拥着郑贵妃往钓鱼台去。
人都走光后,徐应元才觉身子一轻,刚才那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
不成,这宫里不能再呆了,得赶紧搭上丘公公。
第一百七十一章 物以类聚东林党()
越近京城,良臣心里就越是不定。
眼皮子也跳的厉害,且跳的奇怪。通常,要么左眼跳,要么右眼跳,他倒好,两眼轮着跳。
左跳财,右跳灾,两眼轮着跳,是有财呢还是有灾呢?
良臣不知道,他连个自我安慰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更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中。可以说,他现在也是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
谁让他老是表现的那么优秀呢。
枪打出头鸟,发达也好,完蛋也好,总得走一遭才知道。
上次到通州时,良臣在车马店住了一晚上,那晚恰巧碰见高起潜。这人,说是个名人不假,奈何现在比二叔混的还惨。
这次,到通州的时候正好中午,王体乾无意在通州多做停留,便叫田刚去买些饭菜,几人就在车上吃。吃完便要车夫抓紧时间回京。
马车停留的地方离通州码头不远。这通州,是运河最北端所在,漕运终点,故而通州的南北码头客商云集,停靠的船只更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吃完饭,良臣有点尿意,便和王体乾打了招呼,想到运河边的林子里方便一下。
不远处的码头上倒是有公共茅房,不过进出的都是船上的力工,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良臣实在是不想被熏。
王体乾点头同意,却叫李维跟着良臣。良臣知道,这王公公是怕自己跑了。
这也是杞人忧天了,他魏良臣为什么要跑,又能跑哪去呢。
当然,王公公职责所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李维的陪同下,良臣顺坡钻进林子里,方便完,一阵轻松。良臣一边勒腰带,一边往坡上走。李维就站在上面,笑咪咪的看着他。
良臣撇了撇嘴,觉得这家伙目光有些犀利,易给人不好联想。
来到马车边,却望见王体乾正看着东边发愣,田刚也在看那边。
良臣好奇,顺着看去,发现不远处,有十几个穿青袍的官员聚集在那。这些官员似乎在等什么人,一个个翘首以盼的看着码头,时不时又朝运河上看去。
官员等人有什么稀奇的,良臣不以为意,却发现那群官员中有他认识的人。
监察御史左光斗在其中。
这么一来,良臣不禁就留了心了,没别的原因,因为不管他愿不愿意,将来,他总要和左光斗他们交锋的。
谁让他二叔是魏忠贤呢。
王体乾看了一会,忽的对身边的田刚道:“惠世扬、周朝瑞,还有那个最近很出风头的左光斗都在,你说他们这是在接谁?”
田刚轻笑一声:“公公不知道的事,属下哪里知道。”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王体乾笑着看了眼田刚和李维,“你们这些厂卫无孔不入,有什么事能瞒过你们?”
“公公这话说的固然不错,不过,属下二人这些日子并不在京,有什么事情,属下二人如何知晓。”李维嘿嘿一声,话锋一转道:“倒是听说吏部举的那个天下第一廉吏就在这两天到京,看这架势,八成是来迎他的。”
“杨涟么?”
王体乾点了点头,杨涟的名字他在宫中时听人说起过。没办法,天下第一廉吏的名头太响,他就是不打听也会听同僚说起。
“都是党人啊。”
王体乾摇了摇头,没着急走。他有个习惯,吃完饭总得歇上小半个时辰,如此能养生。
对良臣而言,左光斗,杨涟都是名人,也是他将来的主要对手,但王体乾说的那个惠世扬和周朝瑞也不弱,因为他们都是东林五虎将。
所谓东林五虎将指的是左光斗、杨涟、周朝瑞、袁化中,以及惠世扬。
不过五虎将死了四个,只一个惠世扬活了下来。
说传奇,惠世扬不比宋献策差。
二叔在天启年间编的那本东林点将录中,惠世扬被冠以称号“天猛星霹雳火大理寺少卿惠世扬”。
水浒上的天猛星霹雳火是秦明,那是一员战将。惠世扬能在东林点将录中媲美秦明,可见其战斗力很强。
惠世扬传奇的地方在于他的同僚被二叔干翻了不少,他却稳稳当当的活着。不但如此,还在崇祯朝做了高官,被廷推为阁臣,可谓名气十分大。大到闯王李自成都对他惠老人家久慕其名,甚尊礼之,托人传话给他,只要“惠先生来则幸甚。”
对于李自成的邀请,惠老先生也觉甚合心意,于是道:“天生老臣,以遗陛下”。
无耻至极!
要知道,当时大明还没亡呢!
李自成建立大顺政权后,任命了两个相当于宰相的左右平章,惠世扬就是右平章,而左平章则是牛金星。另外一个大国师就是宋献策了。
按理,你都“天生老臣,以遗陛下”了,那就当为大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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