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麾下将士们有个拿的出手的身份,武骧右卫后营旗军这个名号就只能暂时先用着。
哪怕这个后营旗军也是个杂牌,但毕竟有御马监的承认,谁敢说不是天子亲军呢。
原吴淞水营改建而来的海军官兵中,不少人可真是冲着天子亲军来的。
随魏良臣进京的除了三十多个亲卫外,就是田刚带领的十几个锦衣卫。
他们的身份都是没有问题的,东厂的人核对过后便准备放行,但一个校尉却发现魏良臣的随从携带有十几杆火铳,于是低声告诉带队的总旗。
那总旗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请魏良臣是否可以将火铳暂交他们,等出城再交还。
魏良臣知道这是王曰乾禁宫放铳引发的后果,现如今恐怕京营的火铳都被看的紧。
想着他在京中哪个敢害他,要这些火铳也没用,便不为难东厂的人,命亲卫将火铳留下。
那总旗道了谢,便令放魏良臣一行入城。
进城之后,魏良臣便奔了左安门的办事处。
陈默已经在那等着了,公公一来,便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大致和金忠掌家郑成说的差不多。
陈默又道:“事情发生后,叶阁老怕有变故,衣不解带吃住在内阁,同时加派士卒日夜列守紫禁城,又下令锦衣卫加紧巡逻,并且还派锦衣卫包围了郑家,听说陛下对此事十分震怒,京中都说郑家这次要倒大霉了。”
魏良臣眉头微皱,叶向高这般做法明面上看着没有问题,是首辅职责,但怎么看这位福清相公都在借题发挥,有借此事扳倒贵妃娘娘的意思。贵妃娘娘若倒,郑家自是不存,那么福王归藩不归藩便不重要了。
“贵妃娘娘情形如何?”
魏良臣还是比较关心这位便宜丈母娘的。
“不知。”
陈默说自事发后,宫中就禁止内外联络,皇帝也只见叶向高一人,无法探知贵妃那里的情况。但估计贵妃娘娘那里肯定不好过,因为王曰乾供称的贼人可是持贵妃密旨的,且那孔学就是贵妃身边近侍刘成的亲信。
“那孔学和妖人王三诏可是拿获了?”
“王曰乾揭发之后,锦衣卫便去拿了孔学,但那妖人王三诏却是下落不明,如今刑部和锦衣卫、东厂都在到处搜捕此人。”
魏良臣点了点头,示意陈默先安置自己带来的随从,他则立即进宫。
贵妃有大难,他可不能不管。
陈默提醒魏良臣眼下怕是进不得宫,因为宫禁这一块已完全被叶向高掌握,而魏良臣可是把东林党得罪的一干二净的,那叶向高如何会放他入宫。
“此事咱自有办法,福清相公虽是首辅,怕也不能只手遮天。”
魏良臣不信司礼监那帮大珰会任由叶向高封锁宫禁,便是掌印孙暹亲近东林,愿意协助叶向高借此案向贵妃发难,其余秉笔也不会全部倒向东林。
至少,金忠不会。
“我自江南带了不少钱来,现都在天津卫,你速派人去接应来京。”魏良臣交待此事后,也顾不得风尘仆仆歇歇脚,就带了几员亲卫赶往金忠在宫外的宅子。
到了之后递上名贴,却有金忠的家人出来说金公公有过吩咐,若魏良臣来这里便请他即刻去西安门,到那之后自有人安排。
魏良臣一听心中就有数了,外人眼里他是金忠的人,而金忠又是贵妃派,所以贵妃有难就是金忠有难,连带着自也是他魏良臣有难。
那么金忠必然希望魏良臣出力,尤其是他带了笔巨款进京,皇爷那里再恼,也会见上小魏一面。
这一面,关系就重大了,能否化解贵妃危机,全看魏良臣了。
不用说,西安门那边的宫禁守卫中肯定有金忠的人,果然,魏良臣赶到西安门就有一个内侍迎过来,也不多与,只叫魏良臣随他走。
之后便见那内侍与一锦衣卫百户说了几句,那百户朝魏良臣这边看了眼,便转过身视若未见。
成功进宫后,那内侍便领着魏良臣直奔宫城,同样也是轻松入内。这让魏良臣有些好笑,看来福清相公的能量也是不足啊,号称锁了宫禁,却是千疮百孔,稀里哗拉。
这倒也合了东林党人一惯特性,嘴上喊的凶,做事却一般般。
到了乾清宫外,那内侍示意魏良臣自行进去面君。
良臣入内之后,便听殿上万历在怒骂。
“……贼子竟敢谋害太后,十恶不赦!…东厂、锦衣卫,刑部都是饭桶,一个妖人都抓不住,朕要他们何用!…”
万历刚刚接到刑部报告,那妖人王三诏尚未擒获,气急之下,愈想愈恨,竟绕着御案飞步走了起来,愈走愈快,气喘吁吁神色大变。
殿中的内侍和宫人个个惊恐万状,不敢近前。
万历腿脚本就不好,这般飞步走了几圈,也是受不住,扶住御案一角冲那帮内侍骂道:“出了这样大事,宰相为何无话?”
内侍哪知首辅怎的不说话,一个个不知如何回话。
万历见了更是气恼,正准备喝斥,却听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句:“陛下,此小事,勿劳宰相出面。”
第九百六十四章 旗帜鲜明顶贵妃()
万历一听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下意识朝门口看去,这一看愣住了。
殿内的几个内侍并不识得魏良臣,见他突然进来都是奇怪,不知是谁安排的。
“你什么时候到的?”
万历的脸色明显较刚才稍稍缓和了些,并没有问魏良臣为何没有奉诏就进宫,也没问他是如何进的宫。
显然,这是金钱的魔力了。
当初万历可是特意叮嘱过不许魏良臣擅自入宫的,原因就是他身上多块东西,故而魏良臣与他的联系只是正常渠道的题本密揭。
现在,却只字不提。
“奴婢是刚到的,听说宫中生了点小事,所以特地进宫见陛下您的…陛下,奴婢在外头无时无刻不想着陛下啊!天可怜见,奴婢终是见着陛下了…”
魏良臣上前躬身给万历行了一礼,抬头时,眼眶通红,眼角竟有泪滴浮现。
就那么赤诚的望着,望着…
殿中,似乎有一股压抑许久的情感要迸发出般。
这是真情的流露,这是爱的奉献…
这幅模样,把万历看的心头一阵暖和,与魏良臣对视着,双方的眼神交汇着,君臣之间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美妙,那么的心有灵犀…
片刻之后,万历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很是恼火道:“什么小事,是大事,是十恶不赦的大事!”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对魏良臣这有功之人不妥,他又顿了下,摆了摆手,对魏良臣道:“你刚回来,不知此事厉害,朕不怪你。”
“奴婢是刚回来,不过此事已是闹的满城风雨,奴婢听说了不少流言…先前奴婢路过国丈府外时,便见着锦衣卫把国丈府都给围了。”魏良臣觉得有必要把这事给说说,因为他认为万历必是不知。
“啊?有这事?”
万历一怔,他可不知这事,扭头看向那几个内侍。
其中一个内侍忙道:“回陛下,这是阁老的安排。”
“噢。”
万历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对此事是否不满,扶着御桌缓缓坐回御椅。
魏良臣待万历坐下,恭声道:“陛下,奴婢以为此非大事,无须首辅如此安排。”
“他们害朕父子就罢了,还要害太后,怎的不是大事!”万历眉头挑了下。
魏良臣不慌不忙道:“陛下,王曰乾是锦衣卫百户,如何与孔学、王三诏等妖人结交,为何结交,有司是否查明?”
万历闷声道:“刑部正在审理之中,待审明自是大白。”
魏良臣忽问道:“如果审不明呢?”
“嗯?…”
万历神情微动。
魏良臣道:“陛下有否想过此事来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奇怪?”
“你这话何意?”
“陛下已诏谕礼部,着福王殿下今年归藩,此事断无变更道理,却突然冒出个锦衣卫百户指称有人要害陛下和东宫,还要害太后,拥福王殿下登基,难道陛下就不觉得此事太过荒唐么?”
魏良臣将心中的疑问大胆提出。
他相信万历一定会好好想这事,之所以暴怒,只是事情太过骇人,且距离案发不过一日时间,处在暴怒中的万历还没冷静想。
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给他点出疑问来,万历必会重新审视。
而他所点出的这些疑问,其实外面十个人中至少有八个清楚的很,但是他们不会和皇帝讲。
宫中那些大珰们也因各自立场问题不敢与皇帝说,便是金忠都讲不得,因为他是众所周知的贵妃派。
所以,这就是魏良臣的机会了。
他相信万历对郑贵妃是有真爱的,郑贵妃也不可能蠢到给人密旨,故而他没理由不救便宜岳母。
要知道,贵妃娘娘直到丈夫去世后还活的好好,郑家也没有事。
那么,他不出力还待什么时候出力?
东宫那位道友固然是他未来的助力,可眼下,贵妃才是他魏公公最好的靠山和后台。
“难道陛下真以为贵妃娘娘会指使人做那种事么?十五年前的妖书案,十年前的续妖书案,两案前例,陛下难道忘了么?”
魏良臣就差明说你万历如果连贵妃都不信了,闹了二十多年的国本又为哪桩,又何至于躲在宫中叫外朝欺负呢。
身为男人,身为丈夫,你现在不是任由外朝把案件扩大,把矛头直指你老婆,而是要护着她,罩着她。
和从前许多危机时一般,永远守护你最爱的女人。
万历这一天时间真是气糊涂了,魏良臣所说让他一下醒悟过来,颤声道:“你是说有别有用心之辈在离间朕和贵妃,离间朕和东宫?”
“奴婢不敢妄断,真相是否如此,总要查清才可断言。但奴婢坚信贵妃娘娘绝不会害陛下,更不会害太后!”魏良臣斩钉截铁,旗帜鲜明顶郑贵妃。
万历闻言,身子一震:对啊,贵妃如何会害他呢!
“朕知道了,知道了…”
万历连说两个“知道了”,内心也是大安,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般。
魏良臣趁机进言:“陛下,故而此事千万不能如妖书案般沸沸扬扬,那样于陛下,于贵妃、于东宫、于福王都不利。”
万历没有说话,只凝听着。
魏良臣注意到那几个内侍的目光有些不对,但他也顾不及这些是谁的人,只继续说道:“便如首辅叫锦衣卫围了国丈府,旁人不知道的定以为是陛下的意思,那么便是说贵妃娘娘真要害陛下了?娘娘要是知道此事,又如何看陛下?”
万历听后,“霍”的站起,吩咐内侍速去国丈府传旨,叫锦衣卫都撤了,尔后问魏良臣:“你说,朕当如何办?”
“奴婢以为,陛下此时当静以处之,不必张皇,若一张皇,内外必纷纷扰扰,引起不必要的灾祸。”
魏良臣首先需要万历“静”,身为皇帝又是当事人,万历如果暴躁,那么事情断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其次,奴婢以为王曰乾万不能由刑部来审,须锦衣卫或东厂,陛下要择可信之人密审。审出口供也不能向外泄露,不然上则惊动太后,下则必使东宫惶恐,而贵妃和福王殿下也不自安。”
说完自己的想法,魏良臣再见万历时,发现对方脸上竟是有了笑容,很是高兴的指着他道:“若非你提醒朕,朕就糊涂了。好,照你说的法,我父子兄弟都以安心!”
继而想到什么,上下打量了魏良臣一眼,犹豫了下,竟是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朕给你旨意,你去东厂,把那人犯都给我提去,给朕好好审,朕要知道真相!”
第九百六十五章 是来赐我死的么?()
东厂好像没督公啊?
魏良臣毛发瞬间竖起:十年寒窗苦,一朝把鸟切,难道他魏良臣注定是天狼星下凡,命中有大富贵,年纪轻轻就要做那真正的东厂太监,名垂千古了么!
一想到东厂太监的威风,良臣内心便颤抖不已。
正所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结果不胜人生一场醉,万历不是叫他掌东厂去,而是给了其一道可以调令东厂的手谕。
略微失望之后,魏良臣倒也释然,有那玩意在,万历如何会把东厂这个要害衙门交给他呢。
内心深处也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他原意是想万历绕开朝廷干革命。只要案子是由内廷来管,那么外朝就借机生不得事。嚷的再凶,吵的再凶,万历只要留中不发便行。
这一招固是俗套了,可架不住厉害啊。
皇帝不管事,外朝还能硬逼着他管不成?
皇帝不动,外朝动的再厉害还能上天不成?
他叶向高胆再肥,难道还敢下令锦衣卫进宫抓贵妃不成?
贵妃没事,宫中就没事,万历也没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全是水磨功夫。
却不想,万历把这重任交给了他魏良臣。
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说明万历相信他魏良臣的本事,也相信他的人品。
所以,为天为地,良臣断不能辜负万历重托,拼死也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真相。因而,立即领了旨意,同时推荐一个人来当自己的助手。
此人就是原锦衣卫南镇抚使,现为北镇抚指挥佥事的田尔耕。
万历对田尔耕有些印象,想到厂卫素来不分,此案关系重大,单靠东厂力量未必能查明,故而便准魏良臣所请,命内侍传谕田尔耕协同理案。
此事,却不必经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知晓了。
从万历那里领了手谕出来后,魏良臣却没急着去东厂,而是奔了翊坤宫。
翊坤宫是贵妃娘娘的寝宫,魏良臣不是去给便宜丈母娘问好,也不是关心丈母娘要不要马应龙的,更不是安慰对方莫慌,一切有我去的,而是办正事去的。
王曰乾供称的孔学是贵妃身边近侍刘成的亲信,现在孔学出事,刘成没理由还站在岸上看热闹的啊。
这个刘成可是要重要人物,当初魏良臣在东宫闹的那幕打小爷的活剧,就是这位刘公公一手导演出来的。很难说,两年后发生的“梃击案”是不是刘成从魏良臣闯东宫得到的灵感。
如此重要人物,不知是刑部忙于抓捕妖人王三诏没顾得上这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直到现在刘成都好好的呆在翊坤宫呢。
此事,不合常理。
魏良臣奉了圣意办案,自然要做到公正、公平、公开,那么就必然要去提刘成来审。
刘成是此案之中能够表明和贵妃娘娘有直接联系的一环,抢在刑部之前把刘成提走,是对贵妃娘娘最好的保护。
但提刘成,很容易得罪贵妃。
路上,良臣思索着应该怎么跟贵妃说这事。
郑贵妃这人,人美心却粗,温柔却也泼辣,有小心机却没大智慧,故而最后落个叫儿子欺,叫臣子骗的下场。
若良臣冒然提刘成,不消说,郑贵妃一定以为魏良臣是在寻她的麻烦。所以,必须让贵妃娘娘自个配合,至少不能因为魏良臣提刘成就在宫中大闹,那样的话,良臣的好心就容易给贵妃闹成坏事了。
对于提刘成这件事,万历没有异议,他先前只是气糊涂了才任由外朝发挥,现在得了魏良臣提醒,冷静下来一想也知道他应当怎么做了。
对于贵妃那里,万历也是有些歉意的,因为得了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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