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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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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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随着大明文贵之风渐盛,外朝对武科越发漠视,连带着勋贵都不愿意前来监考,内监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对考试内容和取中无法干涉。

    今届武科定在大夏天,故而宫中大珰们无人愿意顶着烈日前来,最后陈矩便点了刘时敏前来。

    刘时敏虽品级不高,不过其是代表皇帝,因此有钦差身份,锦衣卫按例自是要派人护卫,这人选落在了王曰乾身上。

    王曰乾深知机会难得,虽然这位刘公公太过年轻,但却是内书房中人,将来有很大机会荣升司礼监,故而一路很是恭敬。

    “刘公公,请!”

    王曰乾落了刘时敏一步,视线在看台上一帮闲人脸上扫过,落在正盯着他们看的魏良臣时,稍稍怔了下,觉得这少年似乎在哪见过。

    刘时敏点了点头,向着兵部官员们走去。

    见状,几位考官纷纷起身,不管愿不愿意,刘时敏的身份都摆在那,倘若不恭,难免会落话柄给内廷。

    眼下,难得内廷外朝同心,没有隔阂,这才朝政清明。若是因为小事而让内廷对外朝产生不满,势必会让内阁和司礼监难做。

    “诸位大人辛苦了!”

    刘时敏年轻是年轻,但很会做人,他一脸笑容的上前和考官们打招呼,神情亦没有半分倨傲之处,言语举止都很得体,让几位考官心中都觉舒服。

    “武科会试乃我兵部份内之事,我等受本兵差遣,何谈辛苦?倒是贤侄特意从大内过来,比咱们辛苦得多。”

    说话的是那位老成持重些的武库司宋主事,他对刘时敏颇有好感,因为其父刘应祺当年曾与他共事过数月。算起来,刘时敏是他的晚辈,因而道一声“贤侄”理所当然。

    “皇爷交待的差事,咱们这些奴婢哪敢怠慢…诸位大人快快坐吧,正事要紧。”

    说话间,王曰乾已是搬了个凳子过来。刘时敏落坐之后,随手拿起考核册子,翻了一翻,大致心中有数后,便不再细看。否则,恐叫这些兵部官员们不满了。

    想起一事,刘时敏侧身对边上的李主事道:“李大人的辞呈入了内书房了。”

    闻言,李主事“噢”了一声,苦笑道:“意料之中的事。”

    虽已经决意直接辞官归乡,但李主事先前多少还有点希望,可刘时敏说他的辞呈入了内书房,那便是间接表示皇帝还是没有批示,他这心中自是难免失望。

    须知辞官归乡和致仕归乡的待遇可是大不相同,这直接关系李主事余生衣食,亦关系他在乡中地位。然鱼与熊掌不可得也,李主事实在是年纪太大,已是等不得天恩浩荡了。

    “不得不说,大人的字写得真是漂亮,咱家可是观摩了许久,仿着写了几个字,却是怎么也不像。改日大人若是有空,咱家当登门拜访。”刘时敏不是恭维这位决意辞官的李主事,而是实在是喜欢这位李主事的字。

    被人夸赞字好,当然是好事,李主事心情稍好,笑着和刘时敏说了几句。

    内场考试还在继续,魏良臣注意到许显纯已经考完,在场边等侯着什么。

    这时有小校过来说有几匹马连续上场,稍显不耐,需要更换。这种小事,宋主事他们自可决断,不过还是询问刘时敏的意见。刘时敏自是没有意见,于是考试暂时中断,几位考官们便在这凉棚中闲坐避暑。

    一帮人坐在棚子中,人手一个茶碗,看着倒像是乡镇领导开会。良臣不知出了何故,突然不考,心中有些急,却无法打听。此时太阳已高,看台上那帮吃瓜闲人均是热得不行,已是散了不少。

    良臣背上都是汗水,寻思这样不行,便悄悄的挪到了考官所在的凉棚后面,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们领导忙你们的,我这吃瓜群众避个暑没问题吧?

    李主事注意到了良臣,许是少年人的原因,倒是没有赶他走。刘时敏扫了良臣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过问。其他几个正谈得高兴,没注意到有个少年溜了进来。

    不远处,倒是有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发现了良臣,不过看棚里诸位大人们都没发话,他们也懒得过来赶人。

    天热,躲太阳,人之常情。

    王曰乾到底是干锦衣卫的,终是想起在哪见过魏良臣的了。还好,他没有上前赶人,要不良臣可就真没地方躲了。

    因为是钻进“领导”圈里,良臣可不敢犯嫌,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发出半点动静。

    “不知这届武魁可有人选了?”

    “山东周鸿谟,贵州袁见龙,河南周宗备等,策论弓马俱优,皆是可为武魁的。”

    “噢,那真是人材济济了。”刘时敏笑了起来,“想必皇爷知道后,定会十分高兴。”笑声过后,他却提了一个问题,“策论一场,弓马各二,便取进士,诸位大人是否觉得不妥?”

    这问题太过突兀,众考官皆是一愣,不知刘时敏为何要这么问,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宫中那位陈公公的授意?

    王主事道:“有何不妥,成化年间便定的制,沿承至今,项项完备,正是选材之道。”

    宋主事因为刘时敏父亲的缘故,倒没直接说刘时敏问的不妥,而是笑着问他有何看法。

    “诸位大人,我是内廷中人,于武事一窍不通,见解之处肯定没有各位在行,只是…”

    刘时敏顿了一顿,“家父曾与我说过,当下兵事,已不同从前,所以武科当应稍作调整,初试马步箭、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法;二试营阵、地雷、火药、战车等项;三试兵法、天文、地理。如此三项,才能保证得中者为将材之选。”

    宋主事点了点头:“你父亲久在辽东,见解自有道理。”

    其他几位考官也在思索刘时敏所说,却各有看法。

    李主事道:“武科已是成典,刘公公所言三项听着是好,可考生大半都是在家所学,如何有机会皆触那地雷、火药、战车等,冒然改试,怕是一个都取不中了。”

    王主事更是直接否定,他摇头道:“武科已有举行之典,足以激励人心,何必轻易变更。”

    “地雷、火药、战车等术,军中确实普及,应用得多,武科增设这些内容,倒也得当,只是如何让考生学会这些?”

    宋主事年纪虽大,可却不守旧,他曾经在援朝之战中负责过粮草军械转运,因此知道火器的重要性。

    这个问题有些棘手,如那地雷、火药之物均为军用,民间严禁私藏,考生若不从军,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但一旦从军,又如何有能力再来考这武进士呢。

    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的问题,刘时敏只是听过他父亲的见解,却未想过解决之道。今日也是因为第一次见识武进士会试,一时性起才提了出来。

    “咱家只是随口那么一提,是否有用,诸位大人都是兵事方面的行家,自有定夺。”

    刘时敏笑了笑,便想将这事岔过去,他一内廷中人却谈这兵事,有心人说不得还以为他想学汪直呢。

    宋主事他们不管是不是觉得武科当调整,眼下都没兴趣讨论这事,毕竟,他们官职都不大,所谓官微人轻。武科改制这种事,至少也得尚书级别的发话才行,所涉及到的也是方方面面,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

    不想,他们不想说了,棚中却冒出个声音来,听着很是稚嫩。

    “办法很简单啊,不会就教呗。”

    良臣随口说了这么句,说完才醒悟自己嘴欠,他什么身份敢在这里说话。

第五十五章 坏了,乌龙了!() 
一  不鸣则矣,一鸣惊人,那是小说中的故事。

    唯一例外的那位,人家是楚庄王。

    身份决定地位,地位决定脑袋。

    没有足够的地位,就发表什么不合身份的言论,得到的结果只能是此人白痴,不自量力。

    良臣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这种事根本轮不到他发表看法,他现在还不是什么小千岁呢。

    正常情形,良臣这种乱插嘴的人一定会被人嫌弃。

    事实也的确如此,发现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乱插嘴,王主事他们都是一脸不悦。

    丝毫没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那般豁然开朗,亦或如雷贯耳,醍醐灌顶般的震惊状…

    “毛头小儿,知道个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王主事说完便要叫人将良臣撵走,良臣见状,无奈拍拍屁股起身,与其被人家赶,不如自己走人。只是,“领导”们轻视的眼光让良臣略有不甘。

    莫欺少年穷,我叔魏忠贤!

    想着已然这样了,多说两句又不会要命,良臣便撇了撇嘴,朝赶他走的王主事说道:“我是毛头小儿不假,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呢。”

    “唔?”王主事一愣,这少年还知如此大道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宋主事等人细细品味这八个字,各人神情稍有缓和。

    刘时敏觉得这少年有意思,笑了起来,朝良臣招了招手:“你说说看,这国家兴亡,匹夫如何有责呢?”

    “那说得便远了,一时半会怕诸位大人们也听不完。”良臣站在棚外,没进去。他很识趣,就在外面放放嘴炮得了。

    “就说刚才武科的事,如何个不会就教法?”刘时敏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不肯进来的魏良臣。他这么大时,已经净身入宫。

    良臣晒然道:“很简单啊,办武学就是了,考生不会的,就让武学教好了。”

    闻言,棚中却是哄笑起来,众考官都是摇头。

    良臣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刘时敏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良臣道:“天下各卫皆有武学,可这武学根本无有学生,咱家问你,没有学生,这武学又如何个教法?”

    良臣怔了一下,这才想到自己是信口开河了,明朝的武职皆是世荫,余下大半是行伍立功所得,武举不过补充形式,每届就那么点人考取。并且能考武举的,多半是家境富裕的子弟,穷人孩子几乎没有习武的。

    故而,武学办得再好,没有生源,又如何个教法。这事,其实便是当下文贵武贱的风气。不改这风气,构思再好,终是空中楼阁。而要改这风气,紫禁城里那位都不能,况别人呢。

    不会就教,听着简单,实则根本不可能实现。

    就拿今届武科会试的这百余名考生而言,实际便是天下武举大半,这还是得益于本朝最近二十年连年征战,诸番大捷,令得不少人向往军中建功的缘故。

    从前,一届武科会试都不足二十人,嘉靖年间,更是出过只两人考武科的稀罕事。

    参加武举的人这么少,武学如何办?

    军中那些行伍辈,凭借战功就可封荫,又哪里需要来考这武举。

    换言之,大明朝的武举,不过是个鸡胁。

    良臣以后世学校思维来解这武科难事,水土不服了。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还真是嘴欠。

    “刘公公何必和这少年一般计较,他懂个什么。”王主事朝魏良臣挥挥手,不耐听这少年胡言乱语,示意他赶紧走。

    刘时敏看了眼良臣,笑着扭过头去。

    这让良臣更不是滋味,咬牙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朝廷仿唐宋故事,参酌会、殿二试事,皇帝临轩策问,阁臣和本兵侍班,天子钦定一甲三名,文武进士同等待遇,不就能鼓舞天下学子投身武学了么。”

    闻言,一众兵部官员们面色都是一沉,脾气还算好的宋主事也不耐烦了,直斥良臣速走,休要在此大放厥词。

    刘时敏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宋主事他们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内中原因,他心知肚明。

    良臣张了张嘴,饶是他脸皮够厚,也不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没见那王总旗已经起身朝他走来了么。

    “我又没说错什么,算了,不和诸位大人说了,等将来八千女鬼时,我再和诸位大人好生谈一谈。”

    良臣嘟囔了句,转身就走,一脸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潇洒神情。

    棚中,众考官都是摇头,少年人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良臣那话传入刘时敏耳中时,他却整个人身子一震,然后陡的站起,箭步朝良臣而去,一把将他抓住,喝道:“你刚才说什么?!”

    “公…公公,我,我没说什么。”良臣被吓住了,眼面前这青袍太监脸色也太是吓人了,就如白天见鬼般。

    刘时敏将良臣衣领一提,质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八千女鬼!”声音明显有颤抖。

    “是…不是,不是!”

    良臣矢口否定,虽然知道眼前这太监根本不知道“八千女鬼”指什么,但隐隐却有不安。

    “敢不承认,你当咱家耳朵聋了吗!”刘时敏怒不可遏。

    良臣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一脸无辜道:“公公,这八千女鬼,有什么问题吗?”

    “……”

    刘时敏愣了下,是啊,这八千女鬼有什么问题吗?

    当年他做那异梦时,梦中老者清晰的说了“八千女鬼乱朝政”七字,可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到底指的是什么。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刘时敏在宫中苦苦思索那七个字的含义,却是一无所得,今日却不曾想,竟然从一少年口中再次听到,如何不叫他惊喜交加。

    “刘公公,怎么了?”王曰乾一脸困惑的走近,询问刘时敏是不是要将这少年拿下。

    “没事。”

    刘时敏摇了摇头,见棚中考官们都在愕然看着自己,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但此事是他心中之结,不弄清楚怎么也不甘心。想了想,问良臣道:“你叫什么名字?”

    “公公,我叫魏良臣…”

    良臣没有多想,老实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说完之后,心中却“咯噔”一声,紧接着额头满是汗水,后背也是凉意直冒。

    坏了,坏了!

    良臣真的是害怕了。

    “魏良臣?魏良臣?…”

    刘时敏喃喃自语:八千女鬼,魏良臣?

    他突然好像魔怔般,一动不动的盯着魏良臣,许久,目中凶光一闪,沉声道:“原来是你!”

    “不,不是我…”

    良臣内心哀嚎一声:坏了,乌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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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这还真是血光之灾() 
一  这绝对是误会,“八千女鬼”说的是二叔,不是我啊!

    良臣觉得大事要不好了,天知地知他知的东西,竟然这刘太监也知道,还一下就猜出这是隐射“魏”字。

    光这,还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二叔现在是叫李进忠,而他魏良臣却是实打实的姓魏!

    此事意味着,如果这位刘公公真是神棍的话,为了大明朝的“繁荣稳定”,他会毫不犹豫的将魏良臣弄死,以绝后患。

    这真是祸从口中,代人受过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良臣骇然的望着神情阴沉不定的刘太监,脑袋瓜子不断转动着,寻找脱身之法。

    撒腿跑肯定是不行的了,别说四周有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在,就是身边那个王总旗也不是善于之辈。

    且看这刘太监,长得斯斯文文,可刚才提自己衣领时却有一股好大的劲,老子英雄儿好汉,真不愧是辽阳副总兵的儿子,将门虎子啊。

    良臣敢笃定,他要敢跑的话,用不着王总旗动手,刘太监就能跟拎个小鸡仔似的将他擒下。

    他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在家乡当个无赖混混绰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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