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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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 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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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颇是有些难过道,“母后也知道,这些年因为立太子的事,郑妃受了不少委屈,其实她也是替儿臣受过……赏她黄饰,便算儿臣补他的。”

    具体委屈在哪,万历也不用多说了,他知道母亲清楚的很。

    “噢,这样啊…”

    李太后年纪虽大,可心眼不瞎,对自个这个儿子了解的一清二楚,说句难听的,这儿子撅撅屁股,她老人家就能知道他拉的是干还是稀。

    请黄?

    哼,门都没有!

    李太后想都不想,就在心里把这事给否了。

    因为祖制各宫服饰器皿,除皇后坤宁宫用黄色外,其它都用红色,以示尊卑。现在要是让郑妃那用了黄,那皇后那算什么?

    不消说,这儿子又是在打废后主意呢。

    郑妃要做了皇后,那太子之位指不定又闹妖蛾子呢。

    不过,李太后并没有马上否决,而是笑咪咪的看着一脸殷切看着自己的儿子道:“这倒也是,郑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身这个婆婆也不能不补她…嗯,算了,你是皇帝,求了情,我怎能不听?”

    此言一出,可把万历喜的心头狂跳,强按住内心的狂喜,不动声色的又陪着母亲在那闲聊。

    到了饭点,太后要他留下吃饭,万历哪有心思吃,寻了个借口便急忙忙回乾清宫。

    他是怕太后反悔,所以急着找学士拟旨,把事情做实。

    哪曾想,刚到乾清宫,还没来得及叫贴身太监去召学士,慈宁宫就传下懿旨来了。

    这道懿旨可把万历给要懵了,恍如一盆冷水兜在头上。

    李太后在懿旨上命妃嫔所住东西六宫,全部换上黄色!

    万历心里那个苦啊,他为郑贵妃请黄确是如李太后所想,乃是存了废王皇后,立郑贵妃为后的意思。

    请黄,是个象征且具有实质意义的一件事。

    走出了这一步,下面就是顺理成章了。

    可叫母亲这么一弄,万历欲哭无泪。

    他现在顾不得其它,心情复杂无比艰难的前往翊坤宫。

    他必须将这件事解释清楚,要不然贵妃再有什么误解,就是雪上加霜了。

    ………

    翊坤宫,郑贵妃显然对于慈宁宫那道懿旨产生了极其不好的联想。

    本来她身为贵妃,虽不及皇后,用的是红饰,可按制却能统领管理宫中女官,是名义上辅佐皇后的第一人。

    可现在,各宫妃嫔都用上黄色,就显不出她翊坤宫的重要性,连带着她这皇贵妃还能不能管理女官都是一个问题。

    这让郑贵妃如何不急,如何不往坏处想。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耷拉着脑袋的丈夫,郑贵妃越发觉得不妙,气的身子直颤。

    贵妃身材本就饱满,虽已过四十,但保养有方,竟不似民间妇人般下垂,依旧挺拔。如今已是三月的天,春暖花开,最近几日京师又阳光明媚,温度攀升,所以贵妃穿的就少些。这一颤之下,便是波涛汹涌了。

    要换从前,万历见着这波动,早就性急办事去了。可现在,却是力不从心了。

    毕竟,身为天子的他已经不年轻,也是做爷爷的人了。

    “爱妃,这件事…”

    万历大窘,吱吱唔唔窘的说不出话来。

    真不好说这事,他总不能说,这妖蛾子事是他搞出来的吧。

    “到底怎么回事,陛下倒是说啊!”贵妃不依不饶,拉着自己的丈夫一脸怒容。

    万历还是不吭声,真是没法说。

    可他越这样,郑贵妃就越是困惑,既而越是往不好处想。

    六宫都用黄色,是不是说她这皇贵妃要降格呢?!

    “算了,臣妾也不问了,陛下真不喜欢臣妾,臣妾也没办法,就是不知道陛下要将臣妾发到哪个冷宫去呢!”

    “不是,不是…”

    眼见贵妃想岔了,万历不能不开口了,无奈,只得将去慈宁宫为贵妃请黄的事说了。

    “爱妃,这事都怪朕…”

    原以为贵妃会大发雷霆,不想贵妃听后脸上的怒容却瞬间消散,转而代之的是一脸柔情。

    “陛下能想着臣妾,臣妾已经知足了,请不请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心里有我。”郑贵妃将脸贴在丈夫肩膀上,轻轻的扶着自己的丈夫,充任他的支柱。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站立的时候,是最难受的事。

    “常洵的事,朕没办好。为你请黄的事,又叫母后弄成这样,朕…朕真是对不住你。”万历很是难过。

    “不要说这些了,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奢望。”郑贵妃止住丈夫。

    万历感动的将爱妃拉到椅上,轻轻抚摸着她的手。

    两人四目对视,片刻,竟让万历有些冲动。

    夫妻之间也有些日子没有温存了。

    贵妃没想到丈夫这个时候会冲动,忙道:“陛下,臣妾身子突然不适,不能伺候陛下。”

    “怎么?生什么病了?”万历很是担心。

    贵妃却很是难为情,不愿开口。

    万历不满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不能说的。”

    郑贵妃脸一红,在丈夫耳边轻声说了。

    万历听后一急:“那须赶紧找太医看啊。”

    郑贵妃大羞:“陛下,太医是男人,臣妾病的是那里,如何能叫太医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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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朕下不了嘴() 
万历一想也是,贵妃得的是毒疮,病灶所在哪能叫太医们看呢。

    男女授授不亲,更况那等难言之疾。

    好在宫官六尚中,尚食局下设司药司,掌医方药物之事,专事为后中妃嫔及宫人提供医治服务,如遇难疾,也会从民间选医婆或女医入宫,因而万历便询问贵妃可曾召司药女官来诊。

    “唤来几人,治法大同小异,治标不治本。”

    贵妃摇了摇头,为这毒疮,这几日可真是叫她痛不欲生。然却是真无办法可寻,女官献方多为调和,亦或忌口,能缓一时之痛,稍过时辰亦又发作,当真是根深蒂固之疾。

    “此疾甚固,确是难以根治,唉,爱妃还得静养才好,无事不要走动。”万历对这毒疮亦有深刻体会,因为他也有此疾,不过不甚发作而矣。

    十人九痣,便是身为帝王又能如何。

    “爱妃是否疼的厉害?”万历一脸愁容,“若女官不中用,莫不如朕下旨择天下名医入宫?”

    贵妃闻言,不由白了丈夫一眼:“陛下是要叫天下人都知道臣妾病在哪么?”

    “呃…”万历干笑一声,“朕不是关心爱妃么。”

    “臣妾谢过陛下关心,只是还能忍受。”真要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难言之疾,郑贵妃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见丈夫一脸关心的盯着自己屁股看,郑贵妃童心发作,想了想,恶作剧道:“陛下,可知邓通?”

    “邓通?”万历回忆了下,“汉文帝男宠?”

    “嗯。”

    贵妃目中闪过叫狡黠,“臣妾听闻汉文帝亦有毒疮,一日发作竟是疼的晕了过去。邓通看着实是心疼,竟然鼓起勇气为文帝吸吮那毒疮,此法不但让文帝醒了过来,还疼痛立减…”

    万历为之点头,感慨道:“那邓通真是忠臣,能为人所不能。虽是男宠,情义不比文帝后宫妃嫔浅薄。”

    “要臣妾说,这便是爱,爱之深,则眼里只有爱人,而无其它。”郑贵妃一本正经的贴在丈夫身上,和声细语,“陛下对臣妾的爱,又是否比那邓通爱文帝更深?”

    “肯定更深,朕对爱妃的感情,天日可昭!”万历脱口便道,说完,却意识到不妙,似乎上了贵妃的套。

    果然,贵妃看着他笑:“陛下既爱我情深,那难道还不如邓通一个男宠么?”

    “爱妃是要朕…”万历大窘。

    “嗯。”

    贵妃缓缓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

    盯着贵妃的屁股看了又看,万历讪笑一声,“非朕不愿学邓通,实是…下不了嘴啊。”

    “噗嗤”,贵妃笑了起来,拿指点了点丈夫的额头,“逗你玩呢,臣妾哪能这么不知好歹,敢叫天子为臣妾吸…吸吮呢。”

    万历尴尬的笑着,真是下不了嘴,若换作别地,肯定能下嘴。

    那地,实在是…

    逗完丈夫,贵妃心情大好,想到请黄的事,很认真的说道:“陛下,太后于臣妾偏见已深,还请陛下莫要再为臣妾去求太后。陛下要知,你越为臣妾一分,太后便越恨臣妾一分。”

    “唉!”

    万历长长叹口气,他知母亲不喜欢郑妃,而喜王皇后,但他总是想为郑妃争取,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愧对于郑妃。

    母亲亦是恭妃和皇长子的“保护伞”,要不是母亲执意不从,国本之事又岂能成那样。

    万历现在有点担心“请黄”的事会不会传到宫外,那样言官们只怕又要蜂涌而上了。

    当初册立太子这件事,最让万历头疼的便是言官们的谴责,每当读他们的奏疏,常常气得吃不下饭,还会勾起头晕病。

    久而久之,他对言官从不满到厌烦,偏无法可治。以至于堂堂天子只能背地里骂自己的臣子们“称神称鬼,成何国体?”

    他也不是没有下过重手,曾经他一次将三十多个科道官削职,下诏斥责他们:朝廷但用一人,言官便纷纷攻击,不听朕之主张,这究竟是何政体?

    可此事之后,一切还是照旧。

    没办法,他想出留中办法,外朝的奏本不阅不批,也不下发,所谓束之高阁,眼不见心不烦。

    结果,言官们又找到新的批评他手段,说他郊庙不拜祭,朝讲不举行,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这不是一派胡言吗!

    万历最恼这种满嘴喷瞎话的言官,他不上朝,不祭庙,不是因为他根本去不了吗!

    眼下各部缺官甚多,缺尚书缺侍郎,外省缺巡抚,吏部多次请求补官,万历就是不批准。

    外朝只道他和臣子们置气,可万历清楚,当下海内升平,国家无事,要那么多官吏干什么?

    百姓容易么,多一个官吏,便要多耗百姓一分血汗,莫不如少些官吏,使百姓少些供奉。

    可他的用意,除了他自己知道,又有谁能理解?

    真的没法说,没人听他的,说了也没用。

    万历现在除了和郑贵妃“同病相怜”,相互扶持安稳过日子,最关心的事就是自己的寿宫了。

    二十多年前,万历就将自己的寿宫选在了大峪山的一块莹地,为了这块莹地,他曾四次前往勘探。

    这可是破天荒的,由此可见万历对于身后事有多么看重。

    近几年,他的身体也渐渐的开始多毛病了,可惜年纪大了,他不能像年轻时一样再去寿宫了,这让他多少有些遗憾。

    因为,当下一次他再看到寿宫时,他已然是贺崩了。

    郑贵妃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心绪竟然飘到了寿宫,想到了身后事,正坐在一边为丈夫削水果。

    水果刚削好,正要递给丈夫时,内侍来报,张诚公公来了。

    张诚是今日司礼监当值,他给皇帝带来了一份揭贴。

    “何人的贴值得你亲自送来?”秉笔和外朝内阁学士等同,能值大学士亲自呈贴,事情肯定不小。

    张诚上前几步,恭声道:“回皇爷,贴子是锦衣卫南镇抚使田尔耕呈递的。”

    这个名字让万历很熟悉,想了想,“噢”了一声:“田乐的孙子么?”

    “正是他。”张诚点了点头。

    万历好奇的问道:“他南镇给朕上什么揭贴?”

    张诚却道:“皇爷还是自己过目吧。”

    见张诚神态严肃,万历不由皱眉,贵妃知他腿脚不便,替他将揭贴拿了过来。

    拿过揭贴,万历便打开看了,扫了几行,面色陡变,将揭贴狠狠拍在桌上,怒气冲冲道:“李三才好大的胆子,竟敢盗取朕寿宫之木!”

第五百三十六章 朕要他知难而退() 
万历不能不暴怒,李三才盗取寿宫之木,无疑是在他这天子头上动土啊。

    他这辈子已经够窝囊的了,臣子们一个个都骑在他头上,指着鼻子骂他,他都忍了。

    为了求个安静,他常年躲在宫中,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

    怎想,自个还是掩耳盗铃了,清净是清净了,可谁曾想身后之地却不得安稳了!

    “若非田尔耕,朕只叫他李大相公蒙在骨子里,他李大相公对得起朕吗!”万历愤而摔了笔筒,他感觉自己被蒙骗,被戏耍,被人当傻子看。

    因为就在前不久,他刚刚松口允许李三才入阁。这是要倚对方为重臣的,可重臣却这么对他,枉他再习惯忍气吞声,也断然咽不下这口气。

    “传朕的旨,要东厂,要锦衣卫,马上,马上去通州,把他李三才给朕捉来!下诏狱,下诏狱!…”

    万历暴跳如雷,吓得郑贵妃脸都白了。

    夫妻多年,便是争国本时,也未见丈夫如此情绪激动。

    “陛下息怒!”

    贵妃生怕丈夫气出个好歹,赶紧上前安抚。心中也是惊诧,那李三才乃是重臣,如何敢盗取皇陵之木呢。

    张诚也出言相劝,他拿到文书房递来的这份南镇揭贴时,就知道事情要坏。皇爷固然会大发雷霆,东林党那边也要出大祸,自己也会有大麻烦。

    李三才入阁这事,外朝各方可是争斗了大半年,直到孙公公任掌印方使皇爷松了口。眼看尘埃落定,南镇田尔耕却上了这么份揭贴,事情若属实,以皇帝对寿宫的看重,李三才入阁之路定然堵住,甚至于还会有牢狱之灾。

    因而,对于是否将这揭贴如实递交皇爷,张诚心中也是激烈斗争的。他相信,如果今日轮值的是孙公公,这揭贴肯定到不了皇爷手中。若是金公公,则又反之。

    孙公公和东林党有交,金公公则和五党有交,这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而他张诚,与两党都无关系,所以他的决定很重要。不管他做什么决定,都会被拖入两党相争的混水中。

    交,东林便视他张诚为恶珰。

    不交,五党同样也会视他为奸寺。

    左右为难,最终张诚还是咬牙做了决定,这揭贴既落在他手上,今日又是他当值,不管这揭贴份量有多重,身为皇帝的奴婢,忠心最重要。

    他选择呈递。

    至于后果是什么,他不管,也没什么好怕的。

    在这宫中立足,皇爷的信重才是关键。

    “朕这口气能咽得下么?!他李大相公欺人太甚!你们说他是不是连朕死了都不放过啊!…”万历是越想越不甘心,怒至极点失声冷笑。

    “李大相公好人啊!…他让朕停矿税,连上三疏,说自矿税繁兴,万民失业,搜刮指令密如牛毛,今日某矿得银若干,明日某官又加银若干,上下相争唯利是图。说的朕都觉不好意思,真个是与民争利,害了百姓。所以朕不与他计较,哪怕他说根子在朕,是朕贪财,只要朕去了这贪欲,天下才无事。”

    万历的声音听着很是悲呛,被臣子说有贪欲,与民争利,这心里能好受么。

    贵妃轻抚丈夫后背,宽慰道:“那是皇爷宽宏大量,圣主明君,心胸广阔。”

    “朕心胸可不广阔!”

    万历额头青筋暴起,紧握拳头,“朕不是不和他计较,而是朕没办法治他们!…朕不答理他,他又上疏,这次变本加厉,说朕若不听他的,江山社稷就要败坏。朕会亲叛亲离,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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