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铸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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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铸皇明-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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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还不躲?”高宠看着对手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狐疑,几乎可以听到他的疑惑。

    高宠冷冷一笑,这战场枪术你们还差得远!

    连续杀死两个敌人,他的自信心暴涨,再也没了一开始的畏惧和不自信。

    杀戮就是自信最好的土壤!

    “吭!”

    一声闷响,高宠用长枪架住铁骨朵,轻轻一转枪杆,随后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沉重的铁头便不受控制地向一边滑了过去,再也不能给高宠造成任何威胁。这一下他用的是巧劲,所以没花多少力气,而这也是战场悍将斩将夺旗的不传秘法。

    枪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命中女真人的喉咙。枪头不是圆形的,而是菱形带有两侧锋刃,这锋刃高宠每日都要打磨,拿来刮胡子都可以,何况是在高速冲锋的战马上拿来杀人!

    高宠对自己的武器有着精微到极点的把握,他感觉到枪头在女真人的喉咙里面入肉大约一寸。

    够了,对于杀死一个人来说,一寸已经足够割断他的气管。

    闪电一样收枪,高宠大吼一声,继续前进!

    或许每杀一个人都要大吼一声很费力气,但是高宠却爱上了这种感觉,这吼声不住地提醒他,他在释放、在杀戮、在胜利!

    今日听我一声吼,千军万马举世惊!

    他纵马冲突,又刺死了两个骑兵,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骑兵在他面前纷纷倒地,他有一种近乎不真实的感觉:这一切真的是我做的吗?

    我,高宠,程子堡的百户之子,十六岁的少年郎,杀死了五六个豺狼一般凶狠、虎豹一样勇猛的女真人!

    究竟是敌人太弱,还是我太强?

    高宠懒得去想,他左右一看,他已经带着人杀透了敌阵,回首一望,敌人已经只剩下十六七人!

    不管是我太强还是你们太弱,既然小爷能杀你们,你们就别想活着回去!

    统统给小爷留下!

    高宠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儿郎们,他们还剩下二十多人,已经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死在阵中了。再看看还幸存地少年们,他们有的胳膊受伤,根本拿不动铁刀钢剑,只要换做左手,左手当然不利于动作,但是高宠毫不怀疑,若是需要,这些少年会从马上合身扑上,和敌人拼个同归于尽!他们有的胸口中枪,这本来应该必死无疑的伤口却越发激起了这些少年的凶性,他们赤红了双眼,牙关紧紧咬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但是他们从来不叫一句苦,绝不会说不愿再战!他们还有的被铁骨朵打碎了肩膀,只要看他们已经凹下来的肩膀,就能知道他们在忍受怎样的苦难!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叫苦,没有一个叫疼,他们的目光灼灼地看着高宠,看着他们的领袖,他们的大哥!

    带我们上阵,带我们杀贼,带我们追求生命的荣耀!

    高宠听见了,听见了他们无声的呐喊!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起上!

    高宠高高举起自己的长枪,男儿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苍白的语言,他高举的长枪就是最好的声明,他磅礴的战意就是最好的战吼。

    他冲了出去,那宁折不弯的长枪,就是辽东汉儿最好的描摹!

    汉儿不为奴!

    敌人怕了,敌人怕了!这些纵横辽东所向披靡,这些跟随着强悍的部族领袖杀遍了辽东、蒙古、大明的战士怕了,这些民间传说里面茹毛饮血、杀人如麻、腰粗十围、臂能跑马的无敌战士怕了,他们怕了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

    他们先输了士气,被一群小孩子逼得减速,又输了骑战,被杀死了将近一半,眼下又要面临第二轮冲锋!

    按理说,少年们的马力已经不足,这从他们明显减速的马速就可以看出来,而女真人的马力尚在,完全可以发起一轮反冲锋,若是打得漂亮,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可是他们已经被杀破了胆子,被打破了狗胆,他们不敢再战,不敢再正面迎战!

    少年们高声呐喊着冲锋上前,他们甚至已经超越了高宠——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不能组成锋矢阵,他们也不再需要锋矢阵,他们只要猛冲上去,就能彻底击溃这群丧胆之兵!

    一个后金军官大声咆哮着,他是个白甲兵,身上鼓囊囊的盔甲证明他身上至少披了两重重甲,这甲胄只要不对上骑枪这样的兵器或者铁骨朵这样的钝器,是不可能受重伤的。他眼下高举着骑枪,大声喊着女真话,这叽里咕噜的话高宠听不懂,他估计就是号召士兵努力战斗吧,可是他不会明白,这群丧家之犬是不可能取胜了!

    今天不是你们的日子,今天属于我,属于父亲,属于这辽东汉儿!

    女真骑兵勉勉强强组成了纵深两排的骑阵,他们呐喊着迎了上来,手里的武器挥舞着,看上去非常威猛。他们的身材比少年们要大不止一圈,胯下的战马也更加强壮,看上去两者战斗力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然而,他们的眼神是怯懦的,是闪烁的,是狐疑的,他们只花了一半不到的心思加速,却把剩下的精力用来观察周围战友的动作,用来找寻临阵脱逃又不被发现的机会。

    他们没了战心。

    而少年们则不是,他们眼神里面没有生,也没有死,他们为了杀戮而战,为了守护而战,他们的刀剑虽然不够好,盔甲虽然不够坚固,战马虽然不够强壮,但是他们却有战意为刀,决心为甲。

    这战意之刀,利于一切;这决心之甲,坚于一切。

    纵有精钢之强,不敌我血肉之躯!

    高宠蓦地想到岳家军的口号“你有连环马,我有麻扎刀;你有金兀术,我有岳爷爷;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这里面透着的雄心战意,不就是眼下战场的最好写照!

    近了,近了!

    高宠夹在少年们中冲锋,他眼神凝聚,不看身边的战友,也不看面前的众多敌人。不看战友,是他知道总会有人掩护他的侧翼,除非他们全部死光;不看敌人,是因为他一次只能杀一个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高宠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手握骑枪的后金军官。

    就是你了!

    后金军官也看到了高宠,高宠高大的身材和强大的武技无疑是少年中最引人瞩目的,他咧嘴狞笑,露出带有豁口的大牙。随后,他拧起骑枪,冲着高宠招了招手。

    来吧,枪对枪,王对王,

    骑枪对戳,生死交错。

    这是男人的浪漫!

    高宠心情古井不波,他的世界没有色彩、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敌人的身躯和自己手里的一杆丈四长枪。

    近了,近了!

    两军相距不过三十步!

    忽然,敌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位于两侧的骑兵突然从两翼绕开,避过了少年们的兵锋。这绝对不是什么击敌两翼的战术,骑兵乃是离合之兵,若是本阵被破,这些骑兵立刻成为游兵散勇,不能对战局做出任何贡献。

    所以,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他们已经怕了,怕到不敢正面交战,反而要四散溃逃的地步!

    高宠心中一阵惊喜,但是他没有乱动,因为眼前的后金军官已经杀了过来。

    这个军官的确悍勇,哪怕是战友溃逃,哪怕就剩自己一人,也要毅然决然地杀入敌阵。

    哪怕是死,也得死在敌人阵里。

    骑枪刺了过来,钢铁的枪头在空中散发着冷冷的寒芒,好像飞速奔来的一点寒星,又好像一支离弦的利箭。高宠出枪,这枪准确无比地点在来枪的内侧。

    仅仅是轻轻一点,两只枪头对碰,迸发出无穷火星,随后那只长枪便偏离了方向。

    骑枪高手对决,哪怕是稍稍一点错误都会导致死亡,何况是偏离了方向。

    高宠骑枪一抖,正中敌人喉咙。

    后金军官手里的枪落地,就在这两马一错身的一瞬间,高宠看到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被一个少年打败。他又看了看高宠,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坚定而决绝的眼神,随即露出一丝了然,瞑目而死。(。)

第一百五十一章 POV:高宠 十八如一(爆更进度30/35)() 
高宠眼前已经没有了任何敌人,他回首一望,到处都只有四散逃窜的女真人,他们被打破了阵型,已经没有了还手的力气,只好像被打败了的野狗一样逃回自己的巢穴。

    “我打败了他们!我打败了他们!”高宠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那些四处逃散的后金骑兵,心中充满了一丝荒谬感:这就是在萨尔浒、在松山杀得明军丢盔弃甲的后金人吗?就是那甲兵雄于天下的后金吗?

    这样的强敌,这样的敌人,就被我,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带着一群娃娃兵给杀散了!

    这样的事情,说出去谁敢相信呢!

    他又看了看少年们,心中闪过浓浓的哀痛,他们的确是获胜了,的确是打败了强敌,但是他们也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剩下的少年就这样,永远地躺在了辽东的沃土上,永远地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吞噬生命,吞噬希望,吞噬一切,这就是战争,让大人先生们乐此不疲的战争!

    战争,战争从不改变!

    “大哥,咱们赢了,咱们赢了!”少年们将高宠团团围住,他们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和不能理解。

    是啊,谁又能接受呢,这些来势汹汹的后金人竟然被自己带着孩子杀败了!

    高宠又回头看了看主战场,后金人已经发现自己的骑队被打败了,这让他们军心一阵不稳,哪怕是军官大声呵斥着命令士兵战斗,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生怕高宠带着骑兵袭击他们的后阵。而汉儿则为此大感兴奋,哪怕是之前因为敌人的猛攻而有些动摇的阵型都因此变得坚定起来。

    他看到了父亲,那个山一般的男人,他高举这长枪,就像一杆旗帜那样站在中央,他长枪一指,那里就是进攻的方向。

    他如山,支撑着所有人的战斗意志,哪怕是高宠,也是因为父亲还在才能鼓起勇气和后金人作战。

    他注定有一天要脱离父亲高飞,但是至少现在不是。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很累,我也很累!”高宠看着少年们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庞,两军交战,生死之间,对于体力的消耗是惊人的,步兵战斗一刻钟可能就要休息,而他们杀败了敌人骑兵,自身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但是他们现在不能休息。

    “但是,我们现在不能休息!我们的父亲、哥哥、叔叔就在那边奋战,我们若是休息,我们的父亲兄弟就可能被后金人杀死!我知道你们累,你们疼,但是我不说别的,我要上,要和我爹一起杀贼,一起杀鞑子,你们看得起我高宠的,愿意和自己的家人一起战斗的,跟我来!杀鞑子!”

    “杀鞑子!”

    “杀鞑子!”

    少年们的声音已经不如刚开始那么洪亮了,但是他们声音里的坚定和振奋却一点没有减少,除此之外,他们的声音里又充满了无限的斗志和战意——他们刚刚打败了强大的后金骑兵,他们拥有无限的自信。

    少年的自信心最容易膨胀,而这膨胀的自信心就是战场上士气的最佳来源!

    少年们组成密集的骑阵慢慢行走着,他们还有一十八个人,七十二只马蹄慢慢敲打在辽东的黑土上,发出类似金鼓的声音。这声音沉闷、沉重,一点都不好听,但是却能给敌人带来最大的威慑。

    后金人听到了这声音,他们向这边看了过来。

    少年们距离他们还很远,大概有一千多步,按照这个速度,得花一段时间才能赶到战场,而若是他们利用这段时间,足够将父亲他们彻底歼灭了。

    但是他们不敢,他们赌不起,他们已经遭遇了父亲的顽强阻击,已经见识到了这群汉儿强大的战斗意志,他们知道眼前是一块硬骨头,和他们经常面对的明军不一样,这是一群为了家人而浴血奋战的英雄男儿。所以,他们不敢将自己的后阵暴露在少年们面前,若是给这群刚刚获胜、士气如虹的骑兵冲进后阵,只怕他们会瞬间崩溃。

    高宠高举长枪,他神力惊人,一点都不觉得疲惫。他可以压制着行军的速度,确保没有人快一步,也没有人慢一步,他们慢慢行进在布满血迹和血污的战场上,悠游自得,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是来游玩的。

    七十二只马蹄的起落在此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哒—哒—哒”,每一次都有十八只马蹄踏在地面上,过了一会,又是另外十八只马蹄落地,整齐划一,好像一只巨大无比的马在猛然敲击地面。

    他们没有事先演练过,但是他们就是这样做了出来。或许是一起奋战过的少年们之间有一种联系吧,他们不需要事先约好,却在这战场上作出了无数名将可望而不可得的和谐统一。

    或许是因为他们人数太少,若是人数太多则难度剧增;或许是冥冥中有一位神明,他在庇佑着辽东的汉儿;又或许是高宠的战斗力鼓舞了少年们,以至于他们都跟着高宠,做出和他一样的动作。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十八匹马、十八个人,就像一匹马、一个人一般慢慢开赴战场,没有畏惧,没有恐慌,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战意。

    虽是十八,整齐如一。

    宛如神兵天降。

    后金人听着这声音,害怕了。

    一个后金兵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了这神奇的一幕,“哗啦”一声,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呆呆地看着不断推进的骑队;一个后金兵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人看着自己,悄悄往后挪了几步;大声呐喊着的后金军官愣愣地看着如墙前进的骑队,突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军队似乎比想象中要少,于是慢慢后退了几步,站到人群中间。

    骑队仍旧在不断推进,他们慢慢逼近,好像死亡,好像毁灭,他们比不上大金朝的拐子马,他们没有覆盖全身乃至马匹的铁甲,没有把马腿都连起来的铁锁子,没有强悍的身体和巨大的力量,没有锋利的长刀大剑,没有野蛮民族不畏一切的杀戮冲动。

    他们原来就是一群少年,一群泥腿子,一群有着种种弱点和恐惧的少年。欧阳平最怕的就是老鼠,他已经十五岁了,却仍旧不敢打老鼠;邹兵怕黑,每天都要母亲抱着才能睡着,若是被人关在黑屋子里,能活活吓晕过去;臧成体弱多病,瘦瘦小小,连一杆长枪都拿不动,只能使用一根木棒,若不是人借马势,根本打不死人。

    他们是一群疲兵弱兵,若是在古代,就叫“中男”,连作为正规军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战事危急兵源不足,连贪婪的朝廷根本不会打他们的主意。

    他们就算是上了战场,也是当火兵、辅兵的料,没人会拿他们当一回事,更不会相信他们会打败一群如狼似虎的后金兵。

    但是他们就是做到了。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们就是做到了!

    他们继续推进,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前面,用余光注视着彼此。

    他们已经精疲力竭了,胯下的马儿也不时发出一声声嘶鸣,告诉主人已经太累了。他们中的很多人可能不能活到这次战斗之后,这次战斗多半就是他们最后一战,和兄弟们共同相处的最后时刻。

    所以他们走得不快,他们似乎在尽情享受在人世的最后时光。

    高宠眼里噙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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