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转过去是一大片空地,这里或许是从前盗贼们点兵结阵的地方,但是眼下已经被白莲教改作法坛了。
法坛正中间是一个宽约一丈的圆盘,这个圆盘里面可能是泥土,也可能是木头,但是外面被一层厚厚的黄布包裹了起来,所以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材质。圆盘正对着蔷薇的一面刻着一只青色的巨龙,向来就是东方青龙了,照这个说法,其他几面应该是北方玄武、南方朱雀和西方白虎。这只青龙刻得不好,上面的鳞片和须发丝毫没有任何层次感,哪怕是龙身的颜色也半青不蓝,只是勉勉强强让人能够看出来这是一条龙,勉强让人把他和毛毛虫分开,若是说让人肃然起敬则万万不能。
圆盘中间是一个祭台,木头所制,上面刷着红色的漆,在四周的火把的照射下反射出昏暗的光,上面供奉着一尊白色的雕像。蔷薇正好对着雕像的背面,所以看不到雕像的脸,但是从雕像纤细的身材来看,应该是无生老母。她面前摆着很多祭品,诸如猪头、羊头、牛头等三牲,以及佛教用的酥油、点心、香火等等,他们好像把所有的祭品放在一块,一股脑地全数供奉给了这位神灵。祭坛周围还有这各色的旗幡和图案,上面刻着五行八卦和二十八星宿,似乎又加入了一些道教的元素。
“娘曾经说这白莲教的教义是五花八门,而今看来却一点没错,这白莲教的供奉跟他们吃的菜一样,全都是一锅烩!”这样想着,蔷薇小心地从祭坛边上黑暗处绕了过去。虽然崇拜无生老母,但是显然没有人愿意在夜里还守着他们的神灵,根据蔷薇的了解和她偷听的结果,几乎所有白莲教的高级教徒都在享受黑风寨前一任主人留下的女人,连每日必做的功课都有人称病不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POV:蔷薇 见义不为()
她慢慢地走到了主区的核心地带,这里是黑风寨的重要区域,所以把守森严,不时可以看到来往巡逻的白莲教教徒,不过从这些人昏昏欲睡的双眼和迷离的眼神来看,他们并没有多少的警惕心,能够在这么冷的天出来巡逻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她灵猫一样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巡逻者,他们低落的精神根本不能发现这只在夜间舞动的精灵,任由她来到了黑风寨最大的屋子前面。
这座木屋竟然是少有的两层建筑,不过它的一楼是有一半埋在土里面的,第二层离地不高,有一个楼梯和地面相连,是此地最高领导李长老的居所。此时二楼居所里面正发出女人娇喘的声音,从声音的音色来判断,似乎还不是一个女人。
蔷薇没有被这些声音影响,她冷静地记下了这里的地形和防御,又慢慢从另一条路走了过去。
这一边是高级教徒的住所,这里凌乱地散布着十几件大大小小的木屋。建造这些房屋的人似乎没有想到该怎么把这些屋子造得整齐一些,所以他们东一个、西一个地散布在这片空地上,好像雨后林中肆意生长的野菌子一般。
此刻这里好像在齐声合唱,这边屋子一旦弄出很大的声音,那边立刻高声应和,好像要和这边比个高低一样。有时候还会有人趴在窗子上冲着对门大喊:“童师傅,要不要来我这里试试?这小骚蹄子学会了一招新本事,实在是爽啊!”
这些男人享受着,嚎叫着,冲刺着,爆发着,肆意地在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身上展现着自己的威风,而女人们为了生存,则使出全身的解数来奉承他们。
这些白莲教徒,表面上好像是“吃菜事佛”“五戒八德”,但是实际上却夜夜笙歌,享受着自己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生活。
他们看上去是强者,但是这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有刀有剑,假如没了刀剑,他们孱弱如绵羊。
蔷薇专门挑声音大的屋子边上走,声音大说明他们正忙着造人,根本没有心思向外面看,而没有声音的则要小心一些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出人来,那样的话就不得不杀人脱身了。
蔷薇听着屋子里的叫声,暗暗想着:“这些教徒虽然杀人的本事差强人意,对付女人倒是颇有一套,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教派里面秘传什么房中秘药。”
她走过一间屋子,却听见里面传来的不是哼哼唧唧的呻吟声,而是女人高声呼救的声音,这声音在一片靡靡之音中显得极不起眼,若不是蔷薇正好经过,绝对不会听见。她来了兴趣,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偷听起来。
她听见一个男人狠狠地高喊道:“小贱人,老子让你把你妹妹献给长老,你敢不听老子的?”
一个女声大声哀求:“大爷,求求您了,我妹妹今年才十三岁,实在是太早了啊!”
“狗屁,看你妹妹的样子,谁不觉得有十五六岁了?你当我白莲教是开善堂的?能有这么多粮食养闲人?你若是不把你妹妹献给长老,明天就是她的死期!”
“大爷,大爷您开恩呐,开恩呐,我妹妹身体还嫩,受不得李长老的鞭挞,谁不知道给李长老玩过的女人活不了几天,我父母双亡,只剩下这么一个妹妹了,求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姐俩吧!”
“狗屁,李长老能看上你妹妹是你全家的福气,咱们好说好做也就罢了,你若是不从,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把你妹妹带给李长老!”说完这句话,男人又换上了一副假惺惺的语气:“可儿,我是想和你做一对长久夫妻的,若是我得了李长老的赏识,只怕用不了几年就能当上长老,等到弥勒降世的那一日,咱们全家都能在天堂享受无尽福报啊!”
接下来又是一阵漫长的争吵和谎言,女人试图用卖可怜的办法让男人放过自己的妹妹,而男人却满心要获得李长老的赏识以及升入天堂佛国,他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所以最后只能以暴力作结,而很明显,此刻男人武力占优,否则苦苦哀求的就是他了。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开启了一场小规模的暴力冲突,接着就是女人高喊“我不活了”的声嘶力竭,男人恼羞成怒的连连攻击,女人状若疯狂的大声嚎叫,男人愈战愈勇的再接再厉,女人渐渐低落的惨叫哀嚎,男人苦口婆心的耐心劝说,女人含混不清的大声咒骂。
蔷薇好像鬼魅一般闪入屋子里面,她已经停了很久了,她不愿意再浪费自己的时间。男人还在劝说女人把妹妹交给自己,只是女人嘴角的血丝和青紫的眼眶让他的话语失去了不少说服力。蔷薇慢慢走了过去,就好像到老朋友家拜访一样闲庭信步,又好像一位骄傲的君王在巡视自己的土地,她自信而骄傲,冷酷而桀骜。
一阵寒光闪过,好像一颗流星快速划过天际,又好像一滴露水从草间滴下。
男人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他愣了愣,面朝前栽下,在木制的地板上震荡,发出巨大的响声。
“看来白莲教的人被我养胖了不少。”蔷薇这样想着,对着女人一笑:“不用谢。”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女人喃喃自语着,她的眼神发直,言语凌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蔷薇有些奇怪,按照戏剧小说的说法,现在应该是女人报恩的时候,自己虽然不要她以身相许,但是总该得到几句感谢吧。她有些疑惑地说:“你是不是该谢谢我了?”
“你杀了他!”女人的泪水冲出眼眶,她伏在男人已经没有了生机的身体上放声痛哭,好像她全身的伤口和淤青都不存在一样。
蔷薇觉得有些好奇,所以她没有转身就走。当然,为了保证自己不被人发现,如果女人不保证为自己保守秘密,自己不得不把她送去和男人作伴。
她拉过一张小椅子,坐在上面,看着女人放声大哭。
这个女人之前应该挺好看的,她身材纤细,身体娇小,但是皮肤白皙,眼睛很大,尤其是一对眉毛好像春日的柳叶,让人看了就有一种打马走在阳春三月的舒服感。如果你忽略她脸上的伤痕,她还算是个美人。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哭那么大声,引来了别人,咱们俩都有麻烦。我能跑得掉,你估计死定了。”蔷薇慢慢说。
女人的哭泣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来,从痛哭变成了抽泣,又过了半刻钟,她干咳了两下,终于停下了。
“他是你丈夫?”蔷薇问。
“不,我是被抢来的,丈夫早就死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哭?他的床上功夫很好,你很怀念?”
女人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脸红了一下,“不怀念。”
“那你为什么要哭?”
“他不死,我还有个依靠,他死了,我又要一晚上伺候好几个男人了,我妹妹也说不定被谁抢去当老婆,我能不哭吗?”
蔷薇有些语塞,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好心办了坏事,她想了一下,说:“可是他打你!”
“挨打总比饿死强呐,而且我也不是天天挨打。”女人看了看男人的尸体,似乎有些留恋,留恋之外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是爱吗,是恨吗,还是弱者对于强者的依恋?
蔷薇握了握手里的匕首,看着上面已经快要干涸的血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她没有这把匕首,会不会也和眼前这个女人一样,只能寄希望于男人的大发慈悲?
像这样,像一只宠物,一只笼中鸟一样被人束缚着,还得对死去的主人表示伤心?
蔷薇有些不寒而栗。
她想了一想,又说:“我已经把他给杀了,我会杀人,不会救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已经任命了,她盈盈拜倒:“奴家姓张,丈夫已死,奴家是蒲柳之身,不忍败坏夫家名声,大侠叫奴家张氏便好。”
蔷薇有些生气:“你这女人,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难道你这辈子到死都只能有个姓,连个名字都不能有吗?”
似乎从来没有人跟女人讲过这个问题,所以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她低头想了想,对着蔷薇说:“既然如此,还请大侠赐名吧。”
“你不用管我叫大侠,我也是女人,但是不像你这样懦弱!”蔷薇又看了看四周的陈设,破桌子、烂凳子、一张残破不堪的床榻,没什么适合取名的东西,而她自己又不是一个好的取名者,她想了一下,说:“我叫蔷薇,也给你取个花名吧,看你柔柔弱弱,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不如就叫月季吧,月季有刺,希望你能长出刺来,别再这么任人欺凌!”
听到蔷薇说自己也是女人,女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也能这么英姿飒爽,一个女人也能这样把握自己的命运,她用力点了点头:“以后我就叫月季了,我要像恩公一般坚强起来。”
蔷薇走到窗前看了一下,月亮已经快要落下了,眼看着就要天亮,她转过身来,对着月季说:“这个人怎么办?我可以一走了之,你就不好办了。”
月季蹙了蹙眉,这更显得她的一对眉毛秀气逼人,她轻轻说:“他经常称病不出门,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处理的,瞒个几天不是问题,只是瞒不了太久。”
蔷薇不知为什么对这个月季有一种信任感,她沉吟了一下,终于说:“几天时间也够了,过几天就会有人前来攻打寨子,我到时候带你走——想来你也愿意做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当做某些人的玩物吧!到时候,带上你妹妹,咱们一起走!”
“好!”女人惊喜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蔷薇走出屋门,天色已经渐渐变白了,只是在黎明之前,又会有多少人死去呢?
她摇了摇头,不再思考,信步走入黑暗之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POV:蔷薇 人不如马()
她回到自己的“床铺”上面睡了一小会,然后在真正的日光和张老头起床之前起床,打水、烧水、煮饭、做菜,为白莲教徒们准备了一些仅仅能够维生的饭食。
她眼看着吵吵嚷嚷的教徒们取走自己的饭食,因为这个寨子里面没有专用的饭堂,所有人都是取了饭回到自己的住处去吃,虽然饭食在行走的过程中往往就被秋风吹凉了,但是在这个世道,能有食物填饱肚子就算是一件幸事了,他们不能要求更多。
李长老等高级教众有自己的专用厨子,他们不会自降身份,和普通教徒一起吃饭,所以蔷薇不能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下毒,这倒是有些遗憾。
月季也来了,她说是给自己、妹妹和男人取饭的,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有两个人需要吃饭,另一个人已经永远不需要吃饭了。
“不能吃饭的确是人生的一件悲剧!”蔷薇这样想着,多给月季盛了半碗粥,还塞给她一小块牛肉,算作是给她压惊了。
蔷薇取了一碗热米粥,就这粗面的饽饽慢慢吃着,她边上还有一小碟昨日剩下的酱牛肉,虽然酱汁已经冷却,凝成了胶质的肉冻,但是这种状态的牛肉配着热腾腾乃至于冒热气的米粥,吃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她吃的很慢,但是吃得却绝对不少。吃得慢,是因为她在享受食物在嘴巴里变成粉碎的过程以及他们划过食道的快感,这种感觉让她相当留恋。吃得多,自然是因为人生就那么多时间,吃得少了难免吃亏。
再长的宴席也都有散的时候,何况她只有米粥和牛肉可吃,所以她花了一刻钟就结束了自己的早餐。她从伙房的门里探出头去看了一下,张老头不在,估计是找人打马吊去了,她于是揣着匕首也出门了。
她要去的地方是马厩,里面有着四百多匹马,虽然大部分不是什么好马,但是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她远远地就闻到了刺鼻的马粪味,这种味道非常特别,你只要闻过就不会忘记。听张布衣说,马粪里面是有水的,有一次他们被官兵追赶得走投无路,就不得不从马粪里面挤出水来喝。蔷薇永远无法想象马粪里面的水会是什么味道,但是她暗暗祈祷自己不会遇到那么一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倒是可以把人杀了喝人血,听说人血是大补,既是水,又是饭。”蔷薇这样想着,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阿旺今年十五岁,长得瘦瘦小小,他也是马贼们派到寨子里面的探子之一,蔷薇负责侦查和杀人,他负责传递消息,还有负责趁乱放火的,但是那就和蔷薇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她不关心。
阿旺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已经是三年的老马贼了,所以他擅长养马,这让他成功在马厩谋得了一个职位。虽然白莲教里面也未必没有会养马的人,但是他们显然不愿意成天和马粪打交道,所以不怕脏不怕臭的阿旺就有了用武之地。
阿旺见到蔷薇过来,立刻笑了起来:“你现在来找我,应该是有了收获了吧!”
蔷薇点了点头,将自己侦查到的情报告诉对方,说完了,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喜欢待在马厩里面,你不怕臭吗?”
阿旺先用一根烧黑了的木炭在一张白布上画了画,然后询问蔷薇有没有什么不对,几个来回之后他们画成了一副简易的地形图。他到了这个时候,才回答蔷薇的问题:“我并不觉得臭啊,你想,你闻兰花的香味,闻久了就不觉得香了,马粪也是这样,你闻久了就不觉得臭了!”顿了顿,他又说:“你不是马贼,至少现在还不是,你不知道马贼对马的感情——他就是我们的第二生命,没有马,我们就活不下去,换做是你,你也愿意伺候你的生命拉屎撒尿。这样就是我们为什么说白莲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