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嘛,咱们读圣贤书,是要为圣王效力的,咱们大明皇帝英明神武,圣德朗照,咱们必须效忠于皇帝,咱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为了皇帝好的,哪怕皇帝被奸人蒙蔽,一时看不清楚,事后也会明白的。”
“这是自然,这是当然!”
“第二嘛,咱们既然是一个团体,就要彼此守望相助,不能背叛,所以必须一起干一件大事,这样以后福祸一体,自然不能背叛。在江湖上,这就叫投名状!”
在场多是看过忠义水浒传的,他们也明白忠诚的重要性,所以也都同意了。
“既然各位同意了小弟的一二点,这事就好办了。大家看,咱们是皇帝的忠臣孝子,就有义务让皇帝被贤人君子辅佐,当年东林诸位‘众正盈朝’是何等让人追思!要是有那奸佞小人,咱们就要鼓噪而攻之,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而这种小人一死,党羽一散,不就空出许多官位来了?到时候咱们趁着大胜之势,看谁不顺眼就群起而攻之,把他打倒在地,然后朝廷看咱们锄奸有功,能不让咱们做官?”
这话说得很明显,这是要对付魏忠贤了。
生员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已经决心要大搞一番,但是面对积威甚重又权倾朝野的魏忠贤,还是有些担心的。
眼看有些冷场,徐孚远立刻大步走出来,厉声喝道:“报国锄奸乃是忠君爱国之举,我乃是徐首辅的后人,家世比你们显赫不知道多少倍,连我都决心去做了,你们还迟疑什么?”
王振也大声说道:“大家想一下,这事根本没什么成本,不要你钱,不要你土地,全程开销咱们兄弟几个包了,顿顿有酒有肉,出入乘车骑马,事成之后咱们名声就重于江南,说不定还能被皇帝记住,以后科举做官都是大大有利,这事情大可做得!”
苏河则是晓以利害:“咱们又不是上京师和阉党的东厂锦衣卫硬拼,要是那样老子是绝对不去的,宁可在勾栏院搂着粉头睡觉!但是咱们只是在江南来回巡游,宣传反阉,江南百姓早就憎恨阉党,各地士子肯定会加入咱们,官员不敢得罪咱们,地方军队又怎么敢对这么多士子动手,咱们什么危险都没有!再说了,真要有事也是我们几个挑头的先倒霉,你们这么多人,朝廷还能把你们都杀了不成?”
“说得对,咱们做完这事之后就是一党的了,我建议,咱们就叫济民党,所谓‘陈纲立纪,救济斯民’是也。到时候咱们守望相助,彼此扶持,那就是皇权与士大夫共天下了!我提议,咱们此次行动的口号是:打倒阉党,升官发财!”
刘如意心里暗暗钦佩,这几个人或晓以利害,或动之以情,或巧言蛊惑,或热情洋溢,把问题的利害得失剖析得极其透彻,由不得生员们不入彀。
他福至心灵,突然学着柳旭握拳大喊道:“我刘如意估计一辈子也考不上举人了,要是一辈子就这么活着实在没意思,我愿意跟着你们干,打倒阉党,升官发财!”
“对,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等死,死国可乎!干了!打倒阉党,升官发财!”李奉天脸上流露出一丝后悔,大概是没想到从来迟钝畏缩的刘如意竟然跟得这么快,于是也跟着叫喊出来。
“对,咱们这么多人,再把江南士子生员拉来几千,朝廷也拿咱们没办法!”
“我家在乡间素有人望,咱们给乡间愚夫愚妇讲明白忠君爱国之道,再把农民拉上几万人,到时候既有钱又有人,谁敢动咱们?!”
“魏阉把持朝政这么多年,圣天子继位岂能容他?咱们只要做成了,就是天子眼中的红人了!”
天子眼中红人!
圣天子眷顾!
简在帝心!
士子们眼睛热了,他们抛去平日的拘谨和礼节,纷纷狂热地高呼:“打倒阉党,升官发财!”
“打倒阉党,升官发财!”刘如意高呼着口号,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不知道柳旭的全部计划,但是阉党害民已久,打倒他们总是好的。
第十章 统筹安排()
柳旭得意地看了看面前癫狂如痴的士子们,果然,这不论古人今人,不论高低贵贱,不论贤与不肖,只要有利益,只要有**就有可能被鼓动。他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刘如意,这个长相平庸、才具一般的年轻人倒是这里面少有的清醒的,他对于功名利禄没有一般人那么渴求。只不过刘如意也有**,虽然他的**相对高贵,是让平民百姓过上好日子,但是只要有**,不管你高贵低贱都要被哥们操控。
在名曰**的巨石下放一块小石头,用撬棍轻轻一撬,就能迸发出足以改天换地的巨大能量。
这个石头,名叫时势;这个撬棍,名叫智慧。
“很好,大家既然有这种气势,咱们的大事就一定能成!”柳旭用威严的嗓音说道,这时候正是确立权威的时刻,他绝对不会让人和自己分享这发号施令的权利。
好在事先已经说好以自己为主,其他三人都没有插话反对。
“据我估计,皇上最迟十月底就要对阉党动手,如果我们慢了,这事就没我们的份了!所以,事不宜迟,我们明天早晨开始行动,今天大家收拾一下行李,联络下信得过的生员士子,然后咱们兵分四路,分头赶往松江府学、华亭县学、上海县学、金山卫学,鼓动当地士子加入咱们,一切开销由我兄弟四人承担!”
士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了,他们三个一团,五个一伙,热情地议论着即将进行的大事业,彼此交流着该如何对付阉党才能激起最大的反响,才能让自己的名声传扬四方。
柳旭喝了口仆人送上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对着留着没走的刘如意笑了笑,说:“刘兄,今天多亏了你,否则大家反响绝对不会如此热烈。”
刘如意轻轻摇了摇头:“我其实没什么用的,我看你行事前后呼应,早有谋算,我顶多算是顺水推舟,绝不是雪中送炭。”
“别这么说嘛,咱们以后就是济民党的同志了,同志同志,志同道合,咱们一起为了让芸芸众生、普罗大众吃饱穿暖努力!”
刘如意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柳旭竟然还记着自己以前说过的话,随即,他开心地笑了:“好,咱们就是同志,就让我刘如意辅佐你,看看你究竟能走多远吧!”
表现抢眼的李奉天也没有走,他看柳旭说完了话,立刻走过来拱了拱手:“柳兄大才,我佩服不已,三言两语竟然就让这些士子热血沸腾,非张仪再生,苏秦在世,谁能为此?”
“李兄过奖,我也只是因势利导,这阉党祸国殃民,由来已久,江南生员生活困难,早有不满,我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以利诱之,以义激之,自然是如孟子所云‘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渤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柳旭言辞便给,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更是不忌讳说自己使了手段,这让李奉天更加拜服。
“刚才刘兄说要跟随柳兄做一番事业,其实观柳兄今日行事,谁不知道柳兄绝非池中之物?在下李奉天,虽然读书作文本事一般,但是自幼家中经商,跟随父兄学了算账盘账之法,管理钱粮略有心得,如果柳兄看得起在下,请随意驱使!”
听了这话,柳旭眼前一亮,他自己是不会什么会计记账之类的法子的,但是要做大事又必不能缺少后勤人员,当年刘邦评定开国之功,就把萧何评为第一,可见这后勤的价值所在。只是该如何考察这李奉天的本事呢?
不过柳旭毕竟是积年的狐狸,马上就想到一个办法:“李兄来的正好,我对这料理钱粮实在一窍不通,眼下就有一桩难事,还请李兄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柳兄请讲。”李奉天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这是要考察自己了,如果能表现出色,自然以后前途无忧。他自幼读书,年近三十还没混出个名堂了,是以极为重视这次机会,短短几息,鼻尖已经沁出了几滴汗珠。
柳旭拍拍手,喊进来四十个家仆来。这里面既有陈佩儿派给自己的忠诚可靠的家生子,也有三人带来的家仆:“我打算让这些人深入乡村,花钱雇些农民以壮我声势,但是小弟从小养尊处优,对于这人力价格实在一窍不通,况且这乡村有穷有富,统一价格实在苦难,况且身在乡下也难以彼此沟通,不知李兄有无妙法,让我花最少的钱,雇最多的人?”
李奉天闻言,想了一下立刻回答。其实他脑子原本没有那么快,只是以前见过有人用过类似的法子,所以当场改来使用:“柳兄是做大事的人,当然不会关注这些细微小事。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小弟倒是有个法子。”
“请讲!”
“要做这种大事,肯定是人越多声势越大,农村人力价格不一,但是要雇他们一个月,管吃管住,只要一个人先给半钱银子就够了!若要花少钱,雇人多,只要把这些人分作二十组,每组给二十两银子,每组至少招二百人,否则罚银二十两。如果都超过了二百人,招的人最少的三组依次罚银十两、五两、三两给最多的三组!”
“好,好!”柳旭四人一起鼓掌,这李奉天不愧是出身商贾之家,竟然把人心和制度揣测得如此精微,在罚银和赏银的激励下,想来这些仆人不太敢偷懒磨滑,误了大事。
“哎呀,今日鼓动了将近两百士子,我也不为此激动,因为这些人眼里只有利益,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但是今天让我得到李兄、刘兄两位大才,我大事如何不成,阉党如何不灭?”柳旭做出一副激动的神情来,大声喊道:“柳安,快去县里最好的酒楼摆一桌酒菜,我们几人今天要把酒言欢,共商国是!”
如果说明代有哪一点还算让柳旭感到满意的话,那就是明代充足的肉食了。1613(万历四十一年),来自葡萄牙的传教士曾德昭惊讶于大明帝国肉食的丰富,他在大中国志中记下“在各地,即使小村镇,都有充足的肉食”,而来自葡萄牙的邻居西班牙的门多萨也在中华大帝国史里写道:“桌子中央整齐的摆着食物,有各种肉食、鸡和鱼。在其余桌子上,哪怕有二十张,他们也摆上大量各种食物,全是生的,如阉鸡、鸭、野鸭、母鸡、咸肉腊腿,及很多别的东西。这些都摆在桌上直到宴会结束和客人离开。这时,设宴主人的奴仆收拾好这些生食物,赶在客人前把它送到客人的馆舍或住所,隆重地放在那里。”
“要是老子不跑南洋或者台湾岛,还真不能让满清入主中原,要不然这‘糠稀盛世’一来,老子岂不是吃不到肉了?”
想到这里,柳旭哑然失笑“假如老子真改变了历史,后代历史学家会不会因为争论老子是不是因为吃肉才抗清而聚讼纷纭?”
所谓“天下诸福,惟吴越口福”,虽然这么说对川菜鲁菜等名菜有些不敬,但是至少也说明这吴越之地饮食业极其发达。
青浦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是松江府富甲天下,这各种享受是绝对不缺的。
几人带着大队仆从赶往县里最大的福如楼,店家早就恭候在酒楼门口,见到柳旭下车,立刻奉承道:“几位爷大驾光临小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若是几位吃得满意,能留下一二墨宝,那就是小的前世修得的福分了!”
柳旭早把自己当作众人首领,他打量了一下福如楼,这座酒楼是典型的江南中式酒楼,楼内有一个大大的天井,里面露天陈设着观赏盆栽和石桌石凳,如果有演出赛会还可以用来充当演出场地。外围楼高五层,地基颇高,双重屋檐,每层之间间隔很大,阳光从天中投射下来,给了酒楼极好的采光。整座酒黑瓦红墙,白窗彩绘,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整洁,显现出汉家商人勤劳本分的经商特点。柳旭看得心里一阵舒畅,笑着回答道:“你这店家是有眼色的,知道咱们几位来历都不凡,你且嘱咐后厨用心整治,做一些拿手好菜,如果吃得开心,说不得要请各位留下点东西!”
几人来到最高的楼层,此层几乎是县城最高处,远远眺望甚至能见远处青山巍巍,又能看远方天水相接,风景极佳,令人心旷神怡。
在江南宴请吃饭是必须上果品点心的,在厨师的匠心独运之下,各种名目应运而生,社么糖缠、大样饼锭、簇盘、插画、粘果、高顶、狮人,种类繁多,让人有目不暇给之感。这松江府流行的是“果山增高梯架”,店家为了展示本事,让伙计把各种时鲜水果一层层摆放在金银器皿上,竟然摞了有七八层之高。
“这人类为了享受真是穷奢极欲,这不就是后来婚礼必备的红酒瀑布嘛!”柳旭暗自感叹明末江南这奢靡腐化的风气,一边暗暗叹息:“要是哥们不来救你们,就等着被你大清千秋万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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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色与魂授()
店家见几位客人都对这果盘表示出赞赏,心里更是开心,不迭问道:“各位可是要饮酒?”
“你这都有什么酒?”论吃喝玩乐,柳旭是拍马都赶不上苏河,他腆着大肚子问道,边问还边用舌头舔舔嘴唇,显然是肚子里酒虫子开始闹腾了。
“您别看咱店面不大,比不上南京城的酒店,但是酒可都是好酒,这山东之秋露白、淮安之绿豆、括苍之金盘露、婺州之金华、建昌之麻姑、太平之采石、苏州之小瓶,样样俱全!”
柳旭不嗜饮酒,事实上,他前世虽然转行之后经济宽裕,但是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几乎没有任何嗜好,所以对喝什么酒是无可无不可的,于是对着苏河说道:“苏兄,你是这吃喝界的英雄,风流乡的好汉,不如你为大家做主了?”
“嗯,这山东秋露白甘而酽,色白,性热,喝来别有一番风味,你且来上二斤,若是好的我们再要!”苏河开始大模大样发号施令:“你这里可有酒器?”
“有的,有的,都是上好的瓷杯。”
“瓷杯?这可不行,”苏河闻言有些不满:“这松江府的士大夫之家饮酒,或用金器,或用玉器,金器必须是名匠按古器式样打造,玉器必须是古玉,哪能用瓷杯!”说完,他对着自己的家仆说道:“把爷的酒器拿来,让这土包子看看!”接着,他又对柳旭笑道:“兄弟不爱饮酒作乐,自然不知道这酒器的好,用了我这双螭虎人杯,哪怕是没酒量的也能多喝三五斗!”
柳旭虽然没有不良嗜好,但是在社会上十几年摸爬滚打至少也是通晓人情的,因此没有拒绝,只是笑道:“有苏兄这妙人在场,咱们今天肯定是尽兴而归!”
掌柜的职业素质极佳,哪怕被抢白了一顿仍旧是笑容满面,他接着说道:“几位可还要些优妓小唱,近日新来了两个北方小唱,不仅生得唇红齿白,俊俏非常,更唱的一首好西厢,堪为尊者取乐啊。”
明末性服务业极其发达,如南北两京九街,妓女人数达数万计,山东临清是运河之都,南北车船水陆码头,各地大商聚集于此,也是以娼妓著名,“多淫,女妇以淫为业,旦夕奔诱者家相闻也,道相属也”,不过此间酒楼的娼妓还是以清官人为主,多是卖艺不卖身的,只不过财帛之下究竟有多少人能抵死不卖那就不得而知了。
掌柜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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