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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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录-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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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人才储备全部耗光,连没长大的小孩——青年军都用上了,所以到后来,高翼只好无限扩大辽东新加侨郡的自治权。 
    高翼现在是个四面出击的态势,然而,他已经榨尽了三山每一份余力。三山的全部精锐,也就是展现在慕容隽面前的这些“渔夫”。 
    这些渔夫并不是三山最好的水手,三山最好的水手都随大船下了南洋,次一等的水手在黄河口转运邺城妇孺。再次一等的,在正在近海巡逻船上。慕容隽看到的船夫都属菜鸟级水手,他们以前或者是海盗、或者是冒险蹈海的打鱼人。 
    在三山,“水手”是个专业名词,他是高翼带来的,单指受过训练,能看懂罗盘海图的人,慕容隽面前的这些“渔夫”正接受水手训练,训练阶段的新丁格外讲纪律,因为他们一旦受训合格,收入上了一大截不说,还可领略到种种“域外风情”。 
    老水手所讲的那些域外风情可羡慕死这些新丁,天竺,遍地黄金;狮子国,狮子满街走,宝石如垃圾;热带椰林,寸缕不穿的女人晃着俩大奶毫不避人……新丁们唯恐落人之后,所以他们对训练所要求的每一点都做得格外认真,展现在慕容恪面前,就是:三山普通“渔夫”也是最合格军人的恐怖印象。 
    高翼的辽北作战也没有多少人,一个连的骑兵而已。一个连五百人,加上骑兵所配的辅助兵、马夫、仆兵,刚好两千人。但这两千人一到辽北,就显示出专业与业余的区别。 
    两千人,全久经训练的杀戮机器,几年时间啥事也不敢,就锻炼体能,研究杀戮技巧,不是那些契丹业余抢劫犯所能比拟的。仗着兵精甲固刀快,他们把辽东搅了个大翻天,辉煌的战绩吓着了慕容恪,他以为三山在守城之余,还能重兵出击辽北,因而错估了三山的实力。 
    慕容恪不能理解一向隐忍的高翼为什么突然四面出击,他以为这是高翼在示威,但实际上,高翼倒空了粮袋最后一粒粮食的行为,是疯狂,是疯狂的“不忍”。 
    他知道,中原即将混乱了,在这一两年里,上百万汉民同胞将成为胡人充饥的食物。他清楚地知道灾难即将来临,却无法对任何人说,这种无力感让他疯狂,所以他把历年的积蓄全拿出来,倒空了粮袋、钱袋,希望借此挽救更多的人。 
    这种无序扩张是极为危险的,连高翼本人清醒下来,都不相信这是他所为,然而,他就像一辆走到下坡的火车,明知道前面存在危险,只能由着惯性,轰隆隆地向下奔驰。 
    这种疯狂吓倒了慕容恪,而高翼本人也被他的行为吓得不轻,可他还要走下去。 
    “他真这么说了?”白狼水入海口,巨大的勇士号战舰上,高翼俯身询问着前来汇报的黄朝宗,面上无喜无悲。 
    “是的,慕容评说:和龙城,汉女的骨骸已堆成了骨山(史实),五万,足足五万人啊。” 
    高翼脸上无喜无悲,是因为他已经绝望:“五万人,他们就这样等着屠刀临头?” 
    黄朝宗脸上还有悲喜,是因为他还存一点热血,一份希望,一丝期待。 
    “是什么教育令他们如此驯服?”高翼绝望得快要发疯。 
    黄朝宗默然。 
    晋朝官员为什么要把它的子民调教成了驯服的“两腿羊”?为什么他们的文化人越努力,离亡国越近。 
    翻开历史,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也许,最大的食人者正是朝廷官员。 
    “晋鉴不远,我们的教育千万别学他”,高翼语气沉重:“我们犯下了一切可能犯下的错误——我们认为错误的,反之而行恰恰正确;我们认为正确的,照之而行恰好亡国。亡国灭种啊!” 
    “主公,救救孩子!”黄朝宗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没用的”,高翼颓然地回答:“我们已经倒空了最后一个粮袋,我们的原住民只有数万,这几年扩张到了四十万,基础已经不稳。 
    四十万百姓呐,你知道,其中近七成是妇孺,我们举国之男丁加起来抵不上燕国的军队数量,怎么打? 
    实力,国家对话靠的是实力,即使我们还有粮,没有军队的保护,那些粮食也不是我们的。我们的军队虚弱,不能再把军粮拿出去。我们已经尽力了,尽了最后一份力气,再拿出粮食,我们自己的四十万百姓怎么生活?” 
    高翼站起身来,语气出奇地平静:“这是一个吃人的时代,人为禽兽,禽兽不如,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好自己的百姓,然后教育好百姓,让他们别走亡国之路。否则,我们今日救了他们,明日他们又会踏上亡国之路。 
    去,派人去南方遍访大儒,记住,会做诗的人不要,要不会做诗的,像虞喜这样,知道一些杂学的人,才是我要的人材。命令虞喜做‘大教导长’,负责编撰新学。 
    我要在有生之年,确立一套‘新儒’学说,编制符合我三山的理论学说、礼仪规范。 
    是时候了,我们打破了一个旧体制,应该告诉百姓新体制下,什么是正确什么谬误。科学从来就是不断前进的,青铜器时代的学说未必适合我们铁器时代,与其寻章摘句,寻找‘微言大义’,不如确立新学,让学说与时俱进。” 
    高翼说“有生之年”,是因为他知道这是项宏大的工程,不是一代两代人能够完成的。但他没想到,他这一举动开创了随后数百年的“质疑、考证、求变,常新”学风。 
    晋代本身就尚清谈,高翼在确立新学时,将逻辑引入新学,晋人立刻在清谈辩论中学会使用逻辑,随后,“寻章摘句”没了市场,理论的正确与否不在取决于圣贤怎么说,或者官位大小,而是是否符合逻辑。 
    由此,逻辑终于在中国站稳了脚跟,科学也不再是只解决具体事务的实例学说,人们开始考虑建立“体系”,随后,单独体系的几何学、化学,物理学……等等,相继出现。 
    此刻,在座的这两人还没有觉察出这一举动的深远,高翼还在思索:“唯一神灵,还要加上唯一神教,只有唯一神灵才能诞生‘形而上’的体系。命令毕方舟派出人手,负责救护老弱,同时不禁传教。让康浮图也来,不过,我看他这种场合争不过毕方舟,让他们自己打架吧……” 
    黄朝宗还不肯罢休,他膝行而上,保住高翼的腿痛哭:“主公,和龙城30万百姓呐,30万,我们救不了全部,哪怕救一部分也行……主公,我带三十万百姓求你了!” 
    “你有办法?”,高翼心情也不好,他闷闷地问。   
    第二卷 艰辛时代 第1150章 
       
    黄朝宗语不成声:“主公,慕容评生性贪婪,我们不是没东西了,我们还有玻璃、瓷器、毛布……仓库里堆的精良战甲与刀枪,可以武装十万人。殿下,乱世生存,以人为主,有人就有一切,东西去了还可以再造,人死不能复生啊。” 
    “冉闵”,高翼一指南方:“你光想到和龙城那三十万人,可你想到没有,中原还有数百万人,我们喂饱了燕军,武装好了他们,中原的百姓该想谁哭? 
    燕军不吃那三十万人了,难道他就此不再吃人了吗?不,他要吃中原百姓。” 
    高翼急喘了几口气,愤怒地长啸一声,而后无力地说:“我现在明白了冉闵,我明白他为何——绝不妥协。 
    这是一个吃人的时代,他面对的是无数个吃人的部族。我当此时,早已疯无数回了,而他还要每天面对新的太阳,还要养活数十万妇孺,还要与那些不合作也不辞职,就占牢位子不做事的官员打交道。我不如他,我们都不如他。” 
    黄朝宗也绝望了,他看着高翼,满脸祈求的神情,哆嗦地说:“向朝廷告哀……。” 
    高翼心烦意乱,他轻蔑地说:“你真是这个时代的另类,鲜卑吃人不是第一天了,朝廷早知他们这一习惯,还继续惯着他们,直至今天。朝廷上下,没人在乎自己的同胞被人吃,连子民被人吃都不在乎,你怎么会这么在意? 
    罢了,我心里也不舒服,回天无力,此生大恨……这样吧,你出使一趟和龙城,除军械外,燕人要什么给什么,把慕容评拉拢好,让他出面,奢侈品管他够……只能如此了。整个华夏,只有冉闵与我,不想同胞被人食,两个人的力量,也只能如此了!” 
    黄朝宗叩头流血,大声唱:“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忧以痒。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忧心愈愈,是以有侮。民之无辜,并其臣仆。哀我人斯,于何从禄? 
    瞻乌爰止,于谁之屋?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有皇上帝,伊谁云憎?” 
    诗歌诗歌,古诗都是歌词,晋代是汉民第一次遭遇外族征服,古诗的曲调尚未绝传,黄朝宗唱的是《诗经·;忧国》,令人闻之伧然泪下。稍一品味,曲调之哀,令人痛彻心肺。高翼被诗意所感动,他拍打着桌案,和着歌词长吟:“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高翼唱的是《诗经·;王风·;黍离》,这还是高卉才教给他的,被公认为是亡国之悲的原型。这首歌唱了1000年,还将继续唱两千年吗? 
    “告哀,还是要告哀”,高翼作了决断:“遣使向晋朝告哀,告诉他们,朝廷的子民正在被人煮食——指望他们援助,但要让他们知道:中原大地上每一个村园被焚烧,都是华夏在缩小,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全民族的损失,因为他是我们中间的一份子。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我们包孕在民族之中,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别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它正为你我敲响。 
    朝廷别想置身其外,他们正靠这些百姓养活。但愿这敲响的丧钟,能警醒晋人苟安的迷梦。但愿他们明白:‘趾戈为武,仗剑扶犁’。 
    诸天神佛看着我们受难,可他们从没降下所谓的天雷,惩罚恶人,‘天人感应’都是狗屁,天不罚,我来罚。我要百姓都明白:从来就没有救世主,我们要靠自己。 
    我发誓:我要打碎这世界,燕人,今后将是我们的生死大敌,我希望:灭其种族,决不宽恕!” 
    “主公,请不要轻易责怪神灵,一切罪恶都会在末日被上帝审判!”黄朝宗恭敬的磕了一个头,此刻,他已经没有眼泪,唯有深深的无奈:“可我们还得在现世等待,等待那末日审判的降临!” 
    “不用等待末日审判”,高翼狠狠地点着头说:“也许,我们只需再忍耐五年,我们就有能力站出来,大声指责这个残暴的世界,让那些食人者永受人世间谴责。我发誓,你一定能看到公正重临大地。” 
    真的能如此吗? 
    高翼是在用全副力气宣誓,但他也知道,在其后的一千多年里,历史书上只有民族融合、鲜卑汉化等等。当信息化时代到来,当这些暴行无法掩盖也无法篡改时,终于有人承认了,但他们又认为:这样杀你吃你是为了汉族好,是给汉族输血,好让我们强大起来,所以我们不应该仇恨那些食人恶魔,反而还要去感激他们。 
    最令人拍案称奇的是,这本书是用汉字写的,它还很畅销。 
    这就是我们的历史。 
    这历史能改变吗? 
    几天后,黄朝宗抵达和龙城,遗憾的是他没能见到燕王慕容隽,慕容隽雷厉风行,当天就随大军开拔,此刻的和龙城,只剩下后卫慕容恪,留守慕容垂等一干将领。 
    此刻,初雪降下,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一切肮脏,但没有覆盖罪恶。和龙城外,那座骨山尤在,这些日子里,它的体积仍在增加,但由于三山粮草的接济,它增加的速度放缓了许多。 
    慕容恪没有立即接见黄朝宗,他首先见了慕容评,黄朝宗拿不定主意是否尾追燕王。但见到和龙城下大军已经不在,那些被掳来的民夫已消失大半,他心里按捺不下悲愤,不顾燕国官员的拦阻,在骨山前设祭祭奠那些被食的姐妹。 
    和龙城王宫内,数只大铜鼎闪着熊熊的火光,慕容恪裹着皮裘,蹲在木塌上,铜鼎的热量让他额头冒出了细汗。 
    “那是火射连矢”,慕容恪不愧是燕国军神,见闻广博,他搓搓手,告诉一脸茫然的慕容评:“能发出巨大声响,有火光,有浓烟。这东西叫火射连矢。原来汉国真有这种秘密武器。” 
    慕容评穿了一身新买来的三山棉袄,见慕容恪坐拥皮裘,他不停的拉扯身上的棉袄,令他郁闷的是,慕容恪压根儿就没有问他的意思。 
    “火射连矢是什么?”慕容评摇晃着脑袋问,顺便拽了拽棉袄的袖子。 
    “史载,诸葛武侯率二十万大军攻打陈仓,蜀军手持诸葛武侯的连弩,可一弩十发,连绵不断的向陈仓射击。 
    陈仓守将郝昭手下只有三千士兵,面对的又是才智卓绝的诸葛武侯,但他却打败了诸葛武侯的二十万大军,凭借的就是火射连矢。 
    这是一种火箭,架在火弩车上,点燃引线,火弩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带着火焰与浓烟射向前方,然后发出一声天雷般的炸响。 
    据说,火弩是一种魏国的秘密武器,由方士左慈进献给曹丕。那些火焰是用炼丹药配制而出,配方一直保存在魏国皇宫。 
    司马篡魏之后,这个配方依旧保存在宫里,可惜匈奴攻陷洛阳,一把火将皇家典藏书籍付之一炬。 
    按理说,铁弗高不该知道那炼丹药的配方,书都烧了,他怎么能知道呢?” 
    慕容评拽拽衣襟,见慕容恪毫无反应,他随口说:“据说,那铁弗高也喜好炼丹之术,喜好奇淫巧技。汉人们都喜欢摆弄那玩意儿。也许他又找到了一种配方。” 
    “着啊”,慕容恪一拍大腿:“方氏搞出来的炼丹方,一定还有方氏知道。晋朝还有好多方氏。 
    我们派个人到晋朝去,告诉他我大燕已夺回章武渤海,向朝廷道贺,顺便要求朝廷转赐一批方氏,要最好的。 
    铁弗高能鼓捣出火射连矢,我们也能。什么事情都是不知道的时候最可怕,一旦知道了,那就不可怕了。铁弗高再无威胁我们的手段。好,评叔立了大功……我说,你老坐那晃来晃去干吗?” 
    “你可算注意到了”,慕容评得意洋洋的拽着身上的小棉袄说:“瞧这,这是汉国新搞的面料,叫棉布,穿在身上又轻又软。瞧,我都热出汗来了。” 
    慕容恪目光的焦距压根不在棉袄上,他无意识的“哦”了一声,但慕容评的下一句话让他眼睛瞪得溜圆。 
    “这款式是军服款式,除了没带汉国的肩章、胸章,扣子不是铜的,其他的一模一样。知道吗,汉军出征辽北每个人身上都穿着这样一件棉袄,暖和着呢。 
    契丹人冻得连手都伸不出来,汉军却能骑在马上,挥刀作战……咦!你这么瞪着我干吗?你的眼睛怎么像狼一样,想要吗?我送你一件,一百名健壮的奴隶换一件,我换了十几件啊。” 
    “你很热吗?”慕容恪关切地问。 
    “热,这小玩意儿,看,虽然比你那皮子还薄,可我照样满头流汗。” 
    “那就脱下来,凉快一下。”慕容恪真诚地说。 
    “正打算这样做呢。”慕容评用夸张的动作脱下了小棉袄,慕容恪一把夺过去,从腰中拽出腰刀,“呲”的一声割开了棉袄。 
    “唉,你干吗,一百名奴隶啊,你这一刀下去,一百名奴隶没有了,吃也得吃好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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