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钰又想起了先帝,姜钰虽然曾经是他后宫的一员,但两人实在接触得太少,也不了解先帝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看他做皇帝的这些年,比起开过的高祖和创下盛世的太宗皇帝,他显然政绩逊色了许多。他在位的十几年,大周的经济发展,不说没落,但至少是停滞不前,而且还出现了外戚专权。
若说他是昏庸无能的皇帝,那也不是,他也最终压制住了崔家的势力,且也施行过一些仁政措施。最后只能说是一个功过相抵的皇帝。
浔阳长公主这时候挥了挥手,道:“不谈这些了,无趣得很。”说着又笑了起来,找了两个自觉得有趣的话题,跟姜钰和蔺道:“张家那位二夫人和陈家那小媳妇被皇兄发落了之后,从前跟崔冕勾勾搭搭的女人倒是成了惊弓之鸟,最近都在夹着尾巴过日子。”说着一副暗爽的表情,勾起眼睛道:“有几个吓的都想方设法让人给本宫传了消息,表示现在了断尘心,决定出家去做尼姑。这些女人,从前没将本宫放在心上,现在倒是知道怕了。”
姜钰听着也微微挑了挑眉。
宇文处置崔冕或许还要斟酌一下,但处置那两个跟崔冕勾搭的女人,却是完全没有压力。
不过宇文这一出手,却是有些狠,不仅把那两个女人给处置了,连那两个女人的父兄也全都处死了。这一手下来,从前那些跟驸马勾搭过有过奸情的,不吓得个半死才怪,生怕宇文会连她们也想起来。这都不仅只是自己一条命的问题,还可能会连累到亲人的命。
听说最近京畿附近的尼姑庵生意好得不得了,闹着已经了断凡心,愿意剃度终身侍奉佛祖的女人有不少。
姜钰实在有些不能赞同宇文的做法,那些女人们再有错处,何必搞连坐株连,把人家父兄都给杀了,人家父兄也不一定知道她在外面干的这些事也不一定就赞同她们的这些做法,这实在与她从前接受的文明社会的法律观念不同。
但姜钰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也知道这个时代搞株连搞连坐那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所以才会有宗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说法,就像崔充仪一直担忧的那样,崔家里面不一定就全都是坏人,但以后万一崔家被宇文扳倒落罪的时候,处置的时候却不会去分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只看你是不是姓崔的。
至于跟崔冕勾搭的那两个女子是有夫之妇,宇文对待她们的夫家又有所不同。张家对这个红杏出墙的二房夫人是持愤怒态度的,只是碍于崔家的权势,敢怒不敢言。所以这位二房夫人被宇文处置了之后,宇文还小小做了安抚,让人牵线了这家的姑娘一门不错的亲事。
相较于张家来,陈家就比较无耻了,也不怕绿帽子戴得深,反而乐得自家的小媳妇跟崔冕走得近以讨好崔冕,还高高兴兴准备帮崔冕养儿子,然后以此跟崔冕提一些要求。这一家的下场,那就是一夜之间从殷实人家变成了穷光蛋,听说如今成了“丐帮”里的一员。
蔺在紫宸宫并没有留太久,她在家中还有婆母要侍奉,还有孩子要照顾,在中午之前就告辞离开了紫宸宫了。
而浔阳长公主呢,在蔺走后不久,也嫌在紫宸宫呆着闷得慌,所以带着人也到外面晃着去了。
姜钰一个人无聊,托着下巴用手指在脸颊上敲了几下,环视了紫宸宫一周,然后这才想起来,她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有见过谷莠了,于是开了口问道:“谷莠呢?去哪儿了?”
宫人回答她道:“谷莠姐姐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探望林麽麽,奴婢们也没有见到她的人。”
姜钰听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然后突然想起来,临渊好像这两天终于出关了上次他作妖法想帮着宇文收了她,没成功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被反噬了,后来就说要辟谷闭关,然后这一关就是快一个月,这两天才出关。
姜钰还没忘记自己策反临渊的伟大事业,看着天色也还早,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宇文也肯定是不会来紫宸宫的,于是决定去太澹神宫探望探望临渊国师。
姜钰跟宫人交代了两句,然后带了承香一人就出门了。
不过姜钰在离太澹神宫不远的一个路上,却是看到了传言去见了林麽麽,但此时却站在凉亭旁正跟临渊说话的谷莠。
第一百八十章 好久不见啊国师
姜钰看到了谷莠,她身旁的承香自然也看到了,指了谷莠对姜钰道:“娘娘,那不是谷莠姐姐吗?她怎么会和临渊国师在这里说话,好像认识的样子。”说着张开嘴正准备喊谷莠一声。
姜钰连忙抬手阻止她,道:“别叫,我们听听她们说了什么。”
说着笑眯眯的站到了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准备听听他们会聊些什么。
不过毕竟距离隔得有些远,话听的并不是那么清晰,绰绰约约的只听到“多谢相救”,“药”,“我好很多了”,“簪子”之类的。
姜钰在脑海里将这些词串联起来,猜测谷莠说的话大概的意思应该是:多谢你上次在太澹神宫的相救,以及后面送来的药,我现在身体好很多了,为了感激你的救命之情,我特意为你绣了一个荷包,希望你收下不要嫌隙之类……
话大概会有一二分的出入,但意思应该是差不多的。
然后姜钰看到临渊随手拿着手里的荷包瞧了一眼,笑着跟谷莠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随手便将荷包挂在腰上了。
挂完抬眼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姜钰两人,又往她这边望了过来。姜钰见了连忙往遮掩自己的竹丛里面一躲,随后又见临渊若无其事的继续微微低头与谷莠说话,仿佛刚刚的那一望真的只是随意。
然后姜钰又看到临渊与谷莠继续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谷莠娇羞的垂头,红着脸小步的跑开了。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临渊莞尔一笑,又说了句什么,然后才又继续的踩着小碎步像是羞赧的跑开。
姜钰见了忍不住在心里叹道,她这模样倒真的有点像是少女思春了。
谷莠跑开后,临渊倒是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凉亭里面的石桌前坐下。
石桌上放了有供闲人用的茶水,临渊倒了一杯茶,放在嘴巴里微微的抿了一口,然后心里数躲在竹丛里面的人什么时候出来。
姜钰倒也没有故意躲太久,谷莠一跑开,她便笑盈盈的带着承香从里面走出来了,看着坐在凉亭里的临渊,远远的就盈盈喊了一句:“临渊国师,真是好久不见啊。”
临渊抬眼望见是她,不由笑了一下:“原来是娘娘啊!”
他刚刚只是发现竹丛里躲着有人,倒是并不知道是谁。此时见到是她,在想到刚刚的谷莠,看来这主仆两人是刚约好了的。想着低头看了看腰上挂着的荷包,于是微微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
不过临渊倒是真的误会了,今天她们可真不是约好的。
姜钰走路虽然优雅,但步子却快,没一会儿便走到了凉亭里面,在临渊对面坐了下来。
临渊又问她道:“不知娘娘找贫道有何事?”
这条路是通往太澹神宫的路,贵妃往这边来,除了是去太澹神宫,没有别的目的地。
姜钰嗯哼了一声,却不承认,道:“本宫可不是来寻国师的,本宫是来找我们家丫头的。到处找不着,本不过来这里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还真找着了。本宫说这丫头最近三天两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来是国师这里对她更加有吸引力。”
临渊只是含笑并不说话,动手给姜钰倒了一杯茶。这茶已经凉了,但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招待,便将就着喝吧。
姜钰又笑着指了指他腰上刚挂上去的荷包,别有深意的道:“国师,这宫里的姑娘漂亮吧?特别是刚刚的那一位,是不是明丽动人,娇俏可人?”
临渊道:“娘娘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姜钰瞥了他一眼,不满的道:“看你这话回答得多敷衍。”说着又一副嫉妒的语气叹道:“国师倒是有福,本宫的这个丫头脾气大得很,连本宫都没有受用过她绣的荷包,没想到国师跟她认识才不到几天,就让她亲自动手绣荷包。”说着又看着荷包上的花样,道:“这荷包上绣的是仙鹤和祥云吧,真是栩栩如生,跟国师仙风道骨的气质真配。”
荷包是月白色的,上面用白色和浅金色等丝线勾勒出了一个仙气缭绕的仙鹤,跟临渊这身白色的道袍倒是挺相配。
临渊笑了笑道:“看来娘娘和谷莠姑娘感情很好,谷莠姑娘对娘娘很忠心。”上次为了贵妃连他的太澹神宫都敢烧,现在大约又是为了贵妃才一直接近他。
临渊活了一把年纪,又哪里看不出谷莠的意图。而贵妃和她这主仆两人,有时候感情看起来倒是超越了主仆,更像是姐妹。
姜钰又“嗯哼”了一声,道:“谷莠跟随我相依为命,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感情自然比一般人要好些。”
姜钰挥了挥手,让身边的承香到外边站着,自己和临渊在这里单独说话。然后弯了弯嘴角笑了笑,又道:“国师知道谷莠为什么叫做谷莠吗?”
嗯哼,狗尾巴草?
临渊挑了挑眉,道:“愿闻其详。”
姜钰叹了一口气,道:“谷莠是孤儿……也不一定就是孤儿,或许她父母还活着也说不定。她原本是被人贩子养着的,怎么到的人贩子手里,是被父母卖的还是被拐卖的,也没人知道,谷莠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被人贩子带着各处颠沛流离,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后来她生了重病,人贩子显然觉得医治她物不所值,所以大冬天的将她仍在了雪地里。
我捡到她的时候她还很小,大概就是四五岁的样子。病得只剩一口气了,连我都没有把握她能活下来。但我总希望她能活下来的,所以给她取了个叫狗尾巴草,希望她能想狗尾巴草一样坚强和生命力旺盛。然后她真的做到了,竟然真的奇迹般活了下来。”
临渊听着心里有些微动,微微蹙了蹙眉,却并没有说话。
姜钰继续道:“我一开始给她取名也是有些敷衍,是一开始是真的就叫狗尾巴草。只是后来我从庄子上被姜家的人接回了府里,狗尾巴草这个名字太过不好听,与姜家这高门大户的不配,我怕姜家的人听了不喜欢这才给她改了个名叫谷莠。但这意思吧,都是一个样,我就是寄希望于她能继续像狗尾巴草一样坚毅强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临渊笑了笑,有些真心的道:“娘娘用心良苦,对捡来的孩子能有此博爱,是善良之人。”
姜钰听着翘了翘眉,笑着道:“所以善良的人是不应该早死的,应该长寿福泽厚。国师,你说是不是?”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国师夫人(收藏2200的加更)
临渊点着头,一副很赞同的模样,道:“娘娘说的有些道理。”
姜钰微微伸长了脖子,微笑着期待的看着他。
结果又听他转了个语气,道:“不过想来寿数天定,人也不能过于强求。”
姜钰:“……”
看来卖惨还不够。于是又道:“我还是跟你聊聊谷莠小时候吧。”
临渊倒是有些专注的听她说,然后便看到她嘴巴轻轻砸吧了两下,然后开始道:“你看我吧,小时候的日子过得苦**的,常有些自怨自艾觉得老天对我不公平啊命运太差啊之类的,可是你看,谷莠的身世却比我还惨。从有记忆起,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跟着人贩子颠沛流离,在遇到我之前都不知道被转了多少手。
后来病得快死,我好不容易将她救活了,刚开始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怕见人,看到谁都躲。她身子瘦小,常常将自己藏到了米缸里。吃饭不会使筷子,见了食物就只会用手拼命的抓着往嘴巴里塞不会停,仿佛这是最后的晚餐一样。五岁的人了,说话连吐字都还不清晰,长句也不会说,但说的最清晰的句子,竟然是有人想要去碰她时,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喊‘不要打我’。”
姜钰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倒是把自己说得都心疼了起来,继续道:“在遇到我之前,我都不知道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是不是人贩子经常打她,不给她饭吃?我费了很多的功夫,才让她信任我,愿意亲近我。她大约是从来没有享受过温情,等她相信我之后便是全然的依赖,我走到哪里她都要跟着,连我上恭房,她也要在门口等着。记得有一次,我要外出置办吃用的东西,因为她身体不好就没有带她一起去,结果她就蹲在庄子的门上盯着外面整整等了我一天,等见到我就一下子扑上来抱着我的腿不肯放手,泪眼湿湿的。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哭过,倒不是因为她坚强,而是她好像并不会哭,没有人教她怎么哭。后来我才知道,她在门口等我是怕我不要她了。”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着临渊,认真的道:“在外我和谷莠是主仆,但在我心里,谷莠就像是我唯一的妹妹一样。我在我处境艰难的时候捡到了她,然后她又顽强的活了下来,我抚育她照顾她,而她也照顾着我依赖着我。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到了我的身边,我认为这是一种缘分,一种命定的缘分,是老天爷把她送来给我当亲人的。”
临渊摩挲着石桌上的茶杯的边沿,对姜钰浅浅的笑了笑,脸色倒是有几分异样,道:“倒是看不出来,你们经历过这么苦难的日子。”
如今的谷莠,也看不出她所描述的那样谨慎敏感、防备恐惧的样子,看着倒就是一个心理健全的健全的姑娘,甚至比一般人更纯粹活泼一些。
临渊这种人生阅历丰富的人,自然知道将一个心理遭受过创伤的孩子养成一个普通的心里没毛病的孩子,究竟是多么的不容易,从这个方面说,抚养谷莠的姜钰也算伟大。
却也难怪这主仆两人……或者说姐妹两人更恰当,会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姜钰道一下子笑容满面起来,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笑看着临渊,手指微微比划着道:“……所以国师听了这些之后,心里有何感想,是不是对谷莠特别怜惜,特别想保护她,特别想以后都不让她再遭受这样的苦难?”
临渊:“……”
他默默的端起茶杯里的冷茶喝了一口,然后不说话。
眼前的女子,总有办法将真实的苦难经历,说得让人觉得她像是在编谎话。
姜钰仍在喋喋不休的说起,嘴里噼里啪啦的说道:“这么多年我和谷莠都是相依为命过来的,虽然呢我很想一直都将谷莠留在身边,但是作为姐姐,我应该要为谷莠以后的幸福着想,不能这么自私,国师你说是不是……谷莠今年都十八岁了,别人家的姑娘十八岁恐怕连孩子都生了,谷莠却仍跟着我在这后宫里空熬。所以我特别希望,能有一个好人家将谷莠娶回家,从此有人保护她爱护她……”
然后转过头来,问临渊道:“国师,你觉得我们家谷莠怎么样?”
临渊含笑问她道:“娘娘是想让贫道给谷莠姑娘介绍个好人家?”
“……”装什么算呐!
姜钰:“不,我的意思是,让谷莠去太澹神宫当国师夫人怎么样?”
临渊看着她,而姜钰却也在看着临渊,仿佛在问这个主意是不是很好?
临渊微微侧了点身,侧过身来正对了姜钰,道:“娘娘可知,贫道是个修道之人。”
姜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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