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待到出嫁之龄,由嫡母崔太后做主,浔阳长公主下嫁给了崔太后的侄儿安国侯崔玟的长子崔冕,也即崔皇后的弟弟。
这位浔阳长公主可是位厉害的女人,但这年代厉害和了不得的女人一般名声都不大好。
安国侯世子崔冕花名在外,与浔阳长公主成亲的第二载,便与浔阳长公主身边的婢女私通并致婢女有孕。浔阳长公主知道后,一怒之下打死婢女,并且将婢女腹中胎儿剖出,再将婢女和剖出来的胎儿扔到了崔冕的床上给他看。
这件事在当时传出来简直震惊朝野,浔阳长公主自此便留下了虐待奴婢、善妒和残酷的名声。当时先帝还在世,有意偏袒公主,又加上对崔家早有不满,所以只是将浔阳长公主召进宫来稍稍训斥了一番便算过去了,反而崔冕因私通公主婢女对公主不敬在先,差点被先帝削去了世子之位。
崔冕因此对浔阳长公主不岔,夫妻二人从此失和。到如今夫妻两人一人住公主府一人住在安国侯府,非逢年过节必须坐到一起,其余时候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一旁的宫人通报:“贵妃娘娘到!”。
座中的内外命妇纷纷往姜钰走来的方向看去,站起来给姜钰行礼。
姜钰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起身,然后走过去给皇后行礼。
皇后向来性子爱直接表现在脸上,皱着眉,对姜钰倒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更不叫起。
姜钰懒得看她的脸色,直接起来。
一旁的浔阳长公主看着姜钰,倒是挑着眉极为灿烂的笑了一下,开口道:“贵妃嫂嫂来了。”
皇帝的后宫里面,能正经当得起公主一声“嫂嫂”的,自来只有皇后一个。但浔阳长公主这一声“嫂嫂”可就叫得有意思了,特别是浔阳长公主嫁的是皇后的嫡亲兄长,本应这两个人才是一家。
姜钰笑了起来,瞟了皇后一眼,见皇后有些恼怒的瞪着浔阳长公主,故意道:“浔阳,多日不见,你这张小嘴可越发甜了。”
浔阳长公主走过来,虚扶了姜钰的手,笑容甜美:“多日不见,贵妃嫂嫂不也越来越明艳动人了。”说着又半捂着嘴笑,一副打趣的模样:“难怪皇帝哥哥如此宠爱嫂嫂,夜夜长歇紫宸宫,令后宫如同虚设。”
如此倒是将皇后气了个半死,忍不住出言警告了一声:“浔阳!”
浔阳长公主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撒娇:“皇帝哥哥喜欢的人,浔阳也会喜欢。浔阳一直想亲近嫂嫂,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浔阳今日便跟嫂嫂坐一块儿好好说说话吧。”说着又转头笑看皇后,道:“浔阳每每进宫,皇后嫂嫂总爱数落浔阳‘妇德’‘女则’有失,浔阳可不敢再跟皇后嫂嫂坐一块儿了。”
浔阳长公主今日大概心里对崔家有气,所以故意给崔家和崔皇后难堪,说完便亲切的虚扶着姜钰在她的位置上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姜钰的身边微微依靠在姜钰的身上,指着桌子上的糕点笑着跟姜钰说哪一样好吃哪一样不好吃,端的是一副姑嫂亲厚的模样。
姜钰坐下后笑着应付了浔阳长公主两句,抬眼看了一眼下面排排而坐的外命妇,然后在第一排的位置看到了蔺。
蔺也在看着她,见姜钰看来,恭敬的笑着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姜钰也对着她浅浅而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而此时坐在另外一边的孟萱玉面容并不大好,抬眼看了姜钰一眼,然后又慢慢的垂下眼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窦娥冤
太夜湖上的台子,众人正听上面小庆班唱一出《窦娥冤》,姜钰亲自点的戏,跟皇后的千秋节应景是不大应景,但是姜钰这两日心情不大好,就爱听悲剧。
小庆班的台柱小梅娘和马廷生分唱旦角和末角,要不说是京畿最有名的戏班呢,除了台柱子小梅娘和马廷生外,其他唱蔡婆的卜儿,唱赛卢医的净角,唱张驴儿的副净等,也都唱腔圆正,与角色十分贴合。
姜钰听得津津有味,今日的寿星公皇后娘娘也听得津津有味。
坐在姜钰一旁的浔阳长公主更是一边听一边流泪,接着又笑跟旁边的姜钰道:“……这唱得真好,改天本宫也将这小庆班请到公主府来专门唱给本宫听。”说着又一副怨妇的情态唉声叹气:“哎,本宫这一个大活人,有丈夫却跟守活寡似的,也就只能听听戏来打发日子了。想想本宫脾性再不好,也没跟崔冕似的拈花惹草给他戴两顶绿帽子,算给他崔家面子了。哪天崔家和崔冕要是再惹恼了本宫,本宫就直接在公主府招几个入幕之宾,置几个面首打发时间,看崔家和崔冕能将本宫怎么样。”
姜钰:“……”她没听见,她真的没听见。
但浔阳长公主还嫌不够,继续道:“省得他们以为父皇去世了,本宫就没靠山了,别忘了本宫还有皇帝哥哥呢。再不济本宫也还是个公主,是皇帝哥哥的亲妹子,有事也有皇帝哥哥为本宫做主,岂是他们崔家随意可揉捏的。贵妃嫂嫂,您说是吧?”
姜钰呵呵呵的点头,道:“是,公主的话,本宫一定向皇上带到。”
浔阳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头,她就是喜欢这么上道的人。然后继续听戏去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喜欢听戏的。
比如说此时坐在另外一旁的孟淑妃娘娘,就显得很有些心不在焉和心神不宁。她的脸色很是苍白,额头频频的冒冷汗,仿佛在承受什么痛苦似的。
若是往日,孟萱玉再如何难受痛苦,皇后都会只装不知道,且恨不能她能多受一会苦。
但今日,戏台上一场戏终了,皇后的眼神往这边一瞟,马上就发现了孟萱玉的不对劲,出言关切的问道:“淑妃,你今日是怎么了?”
孟萱玉虚弱的摇了摇头,苍白着脸道:“臣妾没事,只是胸口有些不舒服。”
皇后道:“你如今怀着皇嗣,可不能马虎,让人送你回宫请个太医瞧瞧吧。”
孟萱玉柔弱笑道:“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并无大碍,大概只是这里太吵了才有些不舒服。臣妾不敢扰了娘娘过寿的雅兴,臣妾到外面走一走吹吹风就好了。”
皇后再次关心问道:“你的身体真的没有大碍?”
孟萱玉道:“是。”
皇后道:“既然这样,找个人陪你到外面走走吧,你一个人到外面本宫可不放心。”说着往两边的宫妃扫了一圈,最后指了姜钰道:“贵妃,你与淑妃是亲姐妹,其他人淑妃恐怕不放心,就由你陪淑妃到外面走一走吧,没问题吧?”
姜钰笑着悠悠站了起来,看了孟萱玉一眼,然后又看向皇后,道:“当然可以,皇嗣为重,有什么不可以呢?不过臣妾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所以臣妾恳求李婕妤陪同臣妾与淑妃一同去。”
李婕妤有些意外姜钰会提到自己,垂眉想了想,然后缓缓在位子上站了起来,笑着对皇后道:“正好,臣妾也想到外面吹吹风。”
皇后看着她,表情微敛,道:“李婕妤你凑什么热闹,本宫的寿筵就让你这么坐不住吗?后宫妃嫔本就少,贵妃淑妃一走你再一走,座位空了一半本宫还过什么生辰。”
李婕妤只好低头屈膝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该如此贪玩。”说完有些抱歉的看向姜钰,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孟萱玉走过来,握了姜钰的手臂,道:“妹妹,你陪姐姐走一走可好,我们姐妹二人正好说说话。”
姜钰看着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然后看向她,特别温和特别亲切的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离开了太液湖上的台子,沿着太液湖边上的青石路一直走,直到那边的热闹声渐不可闻。
太液湖上有一处横跨对岸的桥廊,桥廊的中间向外凸出湖面的部分又建造了一处凉亭。
孟萱玉走着走着,指了指湖面上的凉亭,对姜钰道:“妹妹,我们到那里去坐一坐吧。”
姜钰笑着道:“好啊。”
孟萱玉又指了指身后的知画和知棋,道:“你们都留在这边吧,本宫和贵妃两人单独去。”
姜钰也对身后的墨玉和谷莠,道:“墨玉和谷莠也在这里呆着吧。”
两人一直走到凉亭里边,孟萱玉站在栏杆前,望着太液湖的湖面,突然像是落入回忆一样,道:“蘅玉,我们姐妹好像好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说着想了想,又道:“哦,不,我们应该从来就没有好好说话过。”
姜钰走到她旁边前的栏杆下坐下,翘起二郎腿,将手肘顶在栏杆上托着下巴,笑眼眯眯的看着她,问道:“不知道淑妃将本宫带到这里来,又要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表现姐妹情深那一套就免了。”
孟萱玉转过头来,看着姜钰,叹口气道:“蘅玉,不管我怎么亲近你爱护你,你总是认为我不怀好意。”
姜钰问她:“那你真的心怀好意吗?”
她听到这里,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姜钰,眼角向上斜翘了起来,嘴边挂起了一个诡异的笑意,得意而春风的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曾对你心怀好意。我在外表现出对你爱护有加表现一个好姐姐对你的宽容,不过是为了体现我的善良宽厚,衬托你的仗势欺人。你我都知道,我心里讨厌你真的讨厌得要命,真恨不得你能永远消失。我知道,你和小陈氏向来自命清高,自小就瞧不起看不起我和我姨娘这种人的。可是凭什么,同样是赵国公府的女儿,同样是姓孟的,因为一个庶正,你生来就可以拥有我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老天这么不公平,如何令人服气。”
姜钰想这怕是孟萱玉第一次摘下面具用真实的面目面对她。
其实这样多好,总是装个知心好姐姐的模样,她不累她都替她累,有什么恩仇像现在这样都直接说出来,多畅快。虽然她真实的面目让人觉得可憎了些。
姜钰并没有生气,看着她,表情淡然的道:“淑妃对本宫还有什么压在心里的恨意和不满,不妨一次性说出来,本宫都听着呢。”
孟萱玉道:“其实这并不是我最恨你的地方,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吗?是你害得我身体宫寒难以受孕。”她说着指了指湖面,接着道:“那一年冬天,在赵国公府,在差不多的一个湖里,你被弟失手推下水,是为了救你,结果我落下了难以受孕的毛病。可是我为你遭受了这么大的苦,你可曾感激。这些年特别是在宫里的这些年,在我听到你怀上皇上孩子的那一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落下这个毛病的不是你而是我。”
第一百二十章 本来面目
姜钰道:“感激?你没病吧,想当初我怎么落的水,你又究竟是为了救我还是救你们庶房,你自己要搞清楚,别随便偷换概念。”说着又笑指了指孟萱玉的肚子,道:“何况你说你落下了宫寒的毛病,但本宫看你现在怀孕怀得挺容易的嘛。”
孟萱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淡淡笑道:“是,我现在是怀孕了,那是因为上天眷顾我。”
姜钰叹口气,道:“本宫倒是不明白了,你装善良大姐姐装纯洁白莲花装得好好的,今天在本宫面前怎么又不装的。”
孟萱玉并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一副可怜同情她的模样笑着道:“皇上强迫你和周耘分开又将你纳入宫中,但皇上却不是因为爱你,你在宫里这三年多,皇上就只让你当了我三年多的挡箭牌。孟蘅玉,你这挡箭牌当得舒服吗?还有那次在景安宫,皇上选择了保我却没保你的孩子,你心里一定很恨吧?你心里很清楚,皇上心里爱的人是我,宠你不过是为了保护我,为了让你来替我挡下这后宫的嫉妒和冷箭。你是重情而不喜富贵权势之人,皇上如此对你,你在宫里的每一日是不是都度日如年?你恨极了我和皇上吧?”
姜钰道:“其实本宫不恨你,一点都不。畜生伤人,难道人会跟畜生计较吗?”
孟萱玉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你也有嘴硬的时候。”叹气,又畅快的道:“你知道为什么皇上会爱我吗?其实皇上爱的本该是你,他心里爱的本就是小时候那个救他的姑娘,可是我让皇上相信了那个人是我,所以皇上现在爱的是我。你是不是很想告诉皇上实情?可是就算你告诉他又如何,皇上他不会相信你。你心里明知道皇上的这份爱本是你应得的,但却看着被我占为己有。你心里一定很愤怒、很生气、很不甘。我要是你,一定恨我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拔筋抽骨。可是我就喜欢看你恨我的模样,你心里不好过了,我心里就顺畅了。”
姜钰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拍了拍自己皱起的裙子,然后缓缓站起来,舒出一口气,看着孟萱玉。
而孟萱玉也挑衅的看着她,姜钰心想,她一定很想她情绪失控上前甩她两巴掌,这样才能如了她的意。如果是真正的孟蘅玉,听到这么多无耻的话,姜钰想象她极可能真的会忍不住上前揍这个女人两巴掌。
但她不是,她不是局中人,感受不到孟蘅玉的情绪,虽然对孟萱玉不齿,但却能克制得住情绪。
姜钰绕着她转了两圈,打量着她,道:“让本宫来猜猜你说这些话的目的……你是为了刺激本宫,刺激本宫对你动手。要是本宫今日听了你这些话,愤怒之下忍不住上前打了你一巴掌,或者和你争执起来,争执之下不小心将你推下太液湖里,你因此落水小产,倒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本宫就少不了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了。”
孟萱玉沉了沉眼,冷笑道:“你觉得我会拿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来陷害你?”
姜钰道:“要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当然不可能,但若是一个快死的孩子就不一定了。”
孟萱玉脸上的冷笑敛了起来,这才有些认真的看着姜钰。
姜钰笑了笑,又道:“你说你怀这个孩子是上天眷顾,本宫看到是逆天行事。这恐怕是强用药物所怀而来的孩子吧。别否认,也别问本宫是怎么知道的,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你有陈太医,但本宫身边也有一个熟读医书的谷莠,找一些蛛丝马迹再串联起来,还是很容易想清楚其中的关窍的。”
“其实你今日这个计策实在算不上高明,旁边只有本宫与你的宫女,连个见证人都没有,你所仗着的不过就是皇上对你完全无保留的信任罢了。”
孟萱玉笑道:“不管高不高明,只要皇上相信就好。”
说着慢慢的往后退去,靠在栏杆上,想往后倒,但是身后的栏杆纹丝不动,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断裂。
姜钰摊了摊手,有些讥笑的看着孟萱玉,道:“别装了,你今日就算掉进太液湖里,本宫也会安然无事。”说着指了指太液湖边的方向,道:“你若是掉下水里,那边的两位可以给本宫做证,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孟萱玉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边结伴往她们走来对着她们浅浅而笑的浔阳长公主和宁远侯夫人蔺氏,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有些许裂开。
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家唯一的长公主,一个是寿山大长公主的儿媳,都是她收买不了的人,她们见到了什么都只会如实告诉皇上。
可是孟蘅玉用的什么办法请动她们插手到后宫妃嫔争斗之中,让她们帮着她做证人,孟蘅玉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培养自己的人脉。
孟萱玉看着姜钰,脸上带着重新的审视,道:“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聪明,竟然还防了这一手。”
姜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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