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跟她们计较,不过是不愿花费自己的心思和时间罢了。我住在国公府,将自己的小院子一关,她们怎么闹,只要不来打扰我的清静,都无甚紧要。”
姜钰突然是有些明白了,小陈氏大约是从来没有在乎过赵国公这个丈夫。因为不在乎,所以对赵国公府的一切包括夏姨娘都无所谓。
姜钰以前觉得小陈氏脓包了些,好好一个郡主府出身、有诰命在身的国公夫人,被一个丫鬟出身的侍妾逼迫得躲在了自己的小院,便是没有生下儿子傍身,也该硬气一些。但如今看来,这未必不是小陈氏心之所愿。
旁人都在为她委屈为她担心为她难受,但小陈氏自己未必不觉得这样更顺她的心意。
小陈氏又道:“你父亲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孟也已经被养歪了,赵国公府也就这两代的光景。有时候心里想想,你进了宫也好,有皇上护着,至少以后无论你父亲干了什么都不会带累你。”
姜钰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脱口而出道:“既然这样,娘亲不如和离?”
姜钰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爱,赵国公也不是良人,干脆离婚好了。赵国公宠妾灭妻,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和离之后再找第二春,凭小陈氏的美貌,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定是有人争着要的。
小陈氏听着笑了一下,看着姜钰仿若看着一个说傻话的孩子,道:“说什么傻话,寿陵郡主府都没人了,娘和离了能去哪里?和离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换个地方住,赵国公府与别的地方又有什么不同,我何必多此一举。”
何况和离的女子名声终归不好,她也不想因此连累女儿遭人白眼。
姜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强求不得。
小陈氏不是多话的人,姜钰跟小陈氏呆在一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怕说多错多,一时殿内都有些安静。
小陈氏倒是一直握着姜钰的手,脸上含笑的看着她,仿佛看她不够似的,清冷的面容难得的出现温柔之色,只是她这样看得姜钰颇有些不自在。
恰好这时,有宫人进来传话道:“娘娘,皇上让小顺子公公传了话过来,说让娘娘留国公夫人在紫宸宫用午膳,皇上中午过来陪您们用膳。”
姜钰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宇文又打的什么主意。
姜钰道:“知道了。”
午膳是宇文特意吩咐了御膳房准备的,一桌子的好菜,用的是皇帝御膳的标准,二十四热盘十二冷盘四汤四种米饭,这还不算饭后的点心。
宫人将膳食提过来,摆上了桌,宇文才从宣清殿过来。
小陈氏给他行礼,宇文笑着亲手扶起她,道:“岳母来了,朕本该早点来陪您说话,奈何被几位大臣缠住脱不开身。”
姜钰听他极其自然喊出的这声“岳母”,肉颤了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小陈氏本是淡然,听他这身“岳母”也显得受宠若惊,忙道:“皇上政务繁忙,怎可因臣妇而耽误政事,理应以国事为重。”
宇文笑了笑,然后携了姜钰请小陈氏往宴息厅用膳。
宫人布了筷子,小陈氏拿着筷子抬眼看着坐在一旁的宇文。
宇文则又笑着道:“都是自家人,岳母不必客气,就将朕当成您普通的女婿。”说着吩咐宫人给小陈氏布菜。
姜钰埋头吃饭不说话,小陈氏则浅声恭敬道:“臣妇岂敢。”
宇文一边给姜钰夹菜,一边叮嘱她慢点吃,另一边则又继续和小陈氏说话道:“蘅儿进宫后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宫里寂寞,以后您倒应该常来宫里跟蘅儿说说话才好。”
小陈氏一边看着宇文细致照顾姜钰用膳的动作,心里有些放心的点了点头,一边回答宇文的话道:“是,臣妇是应该常来看看娘娘。”
第八十五章 应对
本来三人用着午膳,那是一派和谐。
小陈氏很满意,姜钰也觉得自己今天表现不错。
但是总有人故意来找人不自在,比如说用膳的中间,宇文突然温和的给姜钰夹了一筷子菜,一边笑着问起道:“对了,蘅儿,你母亲的生辰是哪一日?到时候朕好给岳母备份礼去。”
小陈氏放下筷子,正想开口说话,万得意给小陈氏后面的宫人使了使眼色,宫人连忙上前,笑着给小陈氏布菜,道:“夫人您吃菜。”
于是打断了小陈氏正要开口的话。
姜钰将嘴里的饭咽下去,将筷子放下来,然后抬头看着眼睛深邃望着她的宇文,娇俏的笑了笑,道:“母亲的生辰臣妾这个做女儿的怎么可能不记得,只是皇上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皇上的礼到时候可要备得厚一点哦。”
说着一副仰天回忆的模样,笑着道:“臣妾还记得,臣妾去年给娘备的生辰礼是……”说着一副要考考小陈氏的记忆力的模样,转过头笑看着小陈氏,问道:“母亲,您还记得女儿去年给您送了什么生辰礼吗?”
小陈氏一脸宠溺的看向姜钰,浅笑道:“怎么能不记得,你去年给臣妇送的是一副您自己的画像。”说着又笑对宇文道:“臣妇生辰的日子不好,生在七月十四的鬼节,倒是不值得什么好庆祝的。”
宇文淡笑了笑,道:“是吗?”然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然后午膳重归平静,一直到用完午膳三人移步到正殿喝茶。
宇文用膳的时候袖子沾了点油渍,他这个人有洁癖爱干净,便去了内殿换衣裳去了。
小陈氏刚才宇文在时不好问,这时候才跟姜钰问道:“这次进宫孟萱玉倒是没有想着来见我,不像她的性子。”
她倒不是想要见孟萱玉,只是孟萱玉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她这个嫡母进宫,她作为庶女不来请安,委实说不过去。
孟萱玉不像夏姨娘也不像孟,不管心里对她这个嫡母怎么想,但面上却是面面俱到,做足了恭敬孝顺她这位嫡母的姿态。
姜钰听着忍不住笑了笑,端着一碗茶,语气悠长的道:“她呀,最近太后特别喜欢她特别看重她,每日请了她过去景安宫抄经书呢,整宫里谁都没有她的待遇。”
小陈氏听着明白过来,不再说话,想是孟萱玉哪里得罪了太后,所以太后故意磋磨。
姜钰有时候觉得,这讨人厌的名字真的不能念太多,比如说现在,她刚念完崔太后,结果外面就有宫人进来跟她道:“娘娘,太后娘娘听说赵国公夫人今日进宫了,想请赵国公夫人过去说说话,特意请了玉烟姑娘来请。”
姜钰不想将小陈氏扯进后宫这一大堆污七糟八的事情来,放下茶碗,对小陈氏道:“娘,我看您在宫里呆得也差不多了,该出宫去了,我让人送您出宫。”
小陈氏指了指外面,有些担忧的道:“太后那里……”
姜钰道:“太后那里我会去解释的。”
宇文正好从内殿出来,眉眼随意的道:“让人送岳母出宫吧,太后那边,就说是朕说的。”说着想了一下,又转头嘱咐万得意道:“万得意,你亲自送赵国公夫人出宫。”
万得意躬身道了声是。
小陈氏在宇文面前不像在姜钰面前,有什么就说什么,微微欠身自惭道:“是臣妇失礼,进宫后应该先去景安宫拜见太后娘娘。”
宇文道:“无碍,太后最近身体不好,头风病日益严重,喜静不喜人打扰,岳母不去打扰太后娘娘是对的。”
小陈氏垂下头去,道了声是。
万得意送走了小陈氏之后,宇文打发人去跟太后回了小陈氏之事。
下午没有什么事,便跟姜钰一起赖在紫宸宫的榻上“耳鬓厮磨”。
宇文斜躺在榻上,一只托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玩着姜钰耳朵上的紫英坠子,姜钰挥开他的手装作去喝茶,一边道:“皇上这么喜欢臣妾耳朵上的坠子,不如臣妾拆下来给皇上把玩?”
宇文道:“朕喜欢的不是你耳朵上的坠子,而是你的耳朵,你也要割下来给朕吗?”
姜钰听着笑了笑,道:“皇上说笑了,耳朵自然还是挂在臣妾身上比较好看。”说着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突然感觉麻麻的,感觉有点肉疼。
过了一会,宇文又突然道:“阿蘅,你真的记得你母亲的生辰吗?”
姜钰放下茶碗,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道:“怎么,皇上怀疑臣妾的记性啊?”说着微微抬了抬头,自信道:“臣妾记性甚好,不仅知道母亲的生辰,臣妾还知道父亲的生辰,祖母的生辰。”
宇文“哦”了一声,道:“是吗?那你说说看。”
姜钰道:“父亲的生辰是在九月初三,祖母的生辰则是在冬天,生在冬月十五。”
哼,小样儿,她要是这点准备都没有,还怎么应付这么多疑的他。
宇文问道:“那夏姨娘呢?”
姜钰浅笑道:“皇上真是,臣妾怎么会特意去记一个姨娘的生辰,臣妾又不跟夏姨娘要好。皇上若是想知道夏姨娘的生辰,应该去问淑妃才对。”
既然墨玉都不知道夏姨娘的生辰,估计孟蘅玉也不知道的。
宇文又问:“那朕的生辰呢,蘅儿可记得?”
姜钰道:“六月十五。”说着叹了一声,面上作出心疼宇文的模样,道:“臣妾还记得皇上跟臣妾说过,当年白母妃生皇上的时候很是受了些苦,所以先帝一直不喜欢给皇上过生辰,每年都是白母妃私下里给皇上过一过,给皇上做碗长寿面吃。”
说完顺便讨好了一句,道:“皇上也好多年没有吃过白母妃做的长寿面了吧,等今年皇上过生辰的时候,臣妾亲自做一碗长寿面给皇上吃。”
宇文没有再说话,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伸手将姜钰揽了过来,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下巴在她脸上蹭了蹭,却又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的呆着。
姜钰一时有些奇怪,想了想,一时倒是真的同情他了,便也由着他去了。
白贤妃当年死得惨,面目全非。她还听说当年派人刺杀他和白贤妃的,就是时为皇后今为太后的崔太后和崔家。
仇人就在眼前,却多年无能为力动崔太后和崔氏为母报仇,宇文心里估计也很心酸。
第八十六章 隐瞒(推荐票3600加更)
宣清殿后侧殿。
万得意好不容易趁宇文与大臣议事找了点空闲,回自己的屋子歇了歇脚,并准备换双鞋子。
然后突然有位长相白净的年轻公公往他身边走了过来,走近了对他拱了拱手手,唤了一声:“公公。”
万得意不急不缓的将新鞋子换上,然后才抬起头看着那公公,等着他说话。
那公公悄声对万得意道:“公公让小的查探昨晚的事小的已经查探出来了,上林苑有个小宫女昨天晚上看到,在泾河上放纸船灯的是贵妃娘娘和娘娘身边的谷莠姑娘。”
万得意听着皱了皱眉头,谷莠去放河灯倒是说得过去,贵妃娘娘为何也会往哪里去放河灯,还是选在那样的日子。
万得意挥了挥手,让那公公下去。自己则想了一下,想不通,便暂时不多想了。
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步试了试脚上的鞋,感觉脚上的鞋穿起来确实舒服,然后才穿着他回到了宣清殿正殿。
宇文和大臣刚好议完事,万得意进去时,宇文还坐在御桌前写着什么东西。
万得意走过去,轻声唤了声:“皇上。”
宇文手上的笔不停,示意他说下去。
万得意道:“昨天晚上的事奴才已经让人查了,是娘娘身边的谷莠姑娘在上林苑放的河灯。”
万得意特意隐瞒了“孟蘅玉”这一段,他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觉得这样对皇上更好。
宇文听着顿了一下,将手里的笔放了下来。
谷莠?那个原本姜钰身边的小宫女,如今又被蘅玉要来在身边伺候的宫人?
谷莠与姜钰主仆情深,在那天偷跑去上林苑放河灯,倒是也说得过去。
宇文不再多问,道:“知道了。”然后又继续埋头写字。
万得意却抬起了头来,皱了皱眉,心里突然沉重。
四月初四是清明节,清明节祭祀扫墓。
皇宫里面也要祭天祭地祭祖先。
后宫祭祀用的牲品、香烛之类的东西都是早已准备好的了,倒是没有多少需要姜钰操心的。
祭祀的大头还是在外宫那里,由礼部和内务府负责,后宫只是小部分的协助。
清明的祭祀也都有前例,照着往年办下来就是了。
所以今天的清明祭祀办得十分的平顺,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不平顺的事是发生在清明几天之后。
清明之后连绵不断下了好几天的雨,这对要种庄稼的百姓来说倒是一个好事情。
清明时节雨,将土地淋胀了淋松了,庄稼才能长得出来。
但宫里却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因为雨水下得太多,先帝陵寝的西北角,坍塌了,坍塌了,坍塌了……
姜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是觉得好。
这个消息对姜钰来说本没什么关系,她对先帝这个人实在是感情和印象都淡薄得很。
有时候她都会忘记,她算是躺在皇陵里的那个老男人的女人。
但因皇陵坍塌引发出来的事情,却跟姜钰有了关系。
那天因为外头一直在下春雨,姜钰十分无聊的躺在摇椅上看尚功局给她送过来的衣裳和首饰册子。
谷莠一边哭一边十分狼狈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到了姜钰的前面,抹着眼泪喊了一声:“娘娘……”
姜钰将衣裳册子从脸前移开放出自己的视线,看着跪在地上的谷莠,这才发现她连衣服都是湿的,水滴滴答答的从衣服上滴落下来,地上很快就是一滩水洼,整一个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
姜钰对她道:“有什么事换身衣裳再说。”
谷莠却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道:“娘娘,娘娘,您救救太妃吧。”
姜钰听着颓然起来,重新看着册子,道:“你家太妃人都已经死了,本宫又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怎么救?”她还想救自己呢。
谷莠却扯着她膝盖上的裙子,仰头看着姜钰,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他们,他们……”
大概是太气愤了,谷莠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一会之后才说出口道:“他们说先帝的皇陵会坍塌,是因为先帝与太妃相冲,因为太妃附葬在皇陵,所以才……”
姜钰听着一下子坐了起来,原本放在她胸口上的基本册子也哗啦掉落在了地上,她看着谷莠。
谷莠气哭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就算是钦天监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太妃都已经死了还不让人入土为安。”
姜钰终于听明白了,钦天监认为皇陵会坍塌不是因为工程质量问题,而是因为她埋在了皇陵里?
姜钰心里冒火。
虽说她是附葬皇陵,但她的妃陵跟先帝的陵寝隔了十万八千里,她碍着什么事了?
姜钰恼怒道:“那他们想怎么样?把我……把姜太妃的尸骨刨出来?”
而姜钰看着谷莠伤心欲绝的表情,明白过来他们还真的准备这么做。
谷莠哭着道:“钦天监的人跟太后娘娘说,太妃不能再埋在皇陵里,要把太妃的棺柩起起来先暂时放在皇觉寺,等以后另外找个地方再葬,免得再冲撞了先帝的仙魂。姜家也都同意了。”
至于以后什么时候再安葬,等棺柩起起来就真的说不准了,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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