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不愿意将弟记在小陈氏名下,又对她警告的话不以为意,所以擅作主张撺掇父亲上折请封。
这让孟萱玉愤怒,对夏姨娘不听话的愤怒。
孟萱玉希望所有的事都能掌控在自己手中,姨娘也好弟也好,都要听她来指挥。
她和夏姨娘、孟之间,一直也是她来占主导的,她来控制夏姨娘和孟该怎么做。但现在夏姨娘不听她的掌控了,这让她觉得夏姨娘不识好歹。
何况夏姨娘在孟家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会连累她,倘若今日皇上以为是她撺掇夏姨娘越过小陈氏让父亲请封弟的,皇上会怎么想她,她一直维护的善良无争善解人意的形象会因此坍塌。
孟萱玉又厉声问道:“茜姨娘小产又是怎么回事,那是不是姨娘做的?”
知画不说话,她虽然不知道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但猜也猜得到,应该是夏姨娘的手笔。
孟萱玉自然也想得到,所以骂道:“真是蠢货,父亲一个妾侍怀孕就能让她紧张成这样,急不可耐的就出手连后果都不顾了。她以为让茜姨娘在夫人的院子前出事就能让人以为是夫人做的了,她当所有人都跟她一样的没脑子。”
小陈氏没有儿子,茜姨娘怀不怀孕跟她没有半点利益冲突关系。真正跟茜姨娘有利益冲突的是有儿子的他们这一房。何况府里一直强势的又是庶房,大家同情的只会是弱势的小陈氏。
别说茜姨娘的孩子没在小陈氏的院子门口,就是没在小陈氏的院子里甚至床上,别人也只会认为是她夏姨娘搞的鬼。
孟萱玉再怒道:“本宫早就说过,茜姨娘就算生下儿子又能如何,与弟隔了十六岁对弟造不成威胁。”
知画道:“娘娘,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了,责备也没有用,是不是该想办法补救?”
孟萱玉厉声道:“有什么办法?让姨娘自己想办法去。”
知画唤了一声:“娘娘……”想要劝解。
夏姨娘哪里会有什么办法,她恐怕现在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心里还得意洋洋自己将茜姨娘的孩子弄没了呢。
孟萱玉深吸口气,好不容易将胸口的怒气缓和下去。
以后弟承爵并不是家中父亲一个人说了算的,让庶子承爵不是一件小事,还要经过族中族老们的同意。
夏姨娘再这样作死下去,以后族老们就算不得不同意让弟承爵,那也有可能先逼死她这个品性不良的生母。
孟萱玉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实了夫人有过继的想法。”
这样小陈氏和茜姨娘也变成了有利益冲突,变成了有嫌疑害茜姨娘小产的人。但是也不能真的就让小陈氏过继了,免得真让一个过继来的孩子成了弟的威胁。
孟萱玉道:“你传话给府里的邵,让她去挑拨挑拨安二夫人,唆使她对外说夫人已经同意过继鸿少爷了,再让她去族中四处走动过继的事。”她得造成小陈氏真的要过继的假象。
知画道了声是,从地上站起来,道:“奴婢这就去办。”然后出去。
孟萱玉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景安宫的方向。
夏姨娘的擅作主张固然令她生气,但是太后私自截下赵国公府请封的折子,却也同样令她生气。
景安宫不喜欢她也不想让她好过,但她同样不喜欢太后也不想让景安宫好过。
皇上为什么只能偷偷爱她,防的是景安宫。是崔太后逼得皇上不能光明正大的宠爱她。
都说祸害遗千年,先帝的后宫一个个都死得差不多了,怎么崔太后就这么长命活到了现在。
不过她在想,这一年多来崔太后的头风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吧。
这世上总有一种毒药,能杀人于无形,让人的身体慢慢的枯竭耗尽元气,最后死了也只让人以为是正常的病亡。
孟萱玉一边想一边目光阴狠起来。
另一边,宇文从椒兰宫出来之后,正准备往紫宸宫去。
她今日被崔氏请去景安宫,她让人来请他去景安宫救她,他却没去,现在估计心里该气狠了吧。
万得意却突然开口道:“皇上,朱泓大人正在宣清殿等您呢。”
其实朱泓并没有什么官职,只是私下里掌握着一些人手帮宇文办一些秘密的事。但对宇文重用的人,万得意还是尊敬的多加了一个“大人”。
宇文看了看天色,问道:“不是让他休息一天明日再来吗?”何况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万得意笑了笑,道:“朱大人大概是个急性子。”
宇文想了想,最终还是改了方向,先往宣清殿的方向而去。
万得意跟在他的身边,一边走一边再提醒道:“朱大人是回京后知道了姜太妃的死讯,然后才急急想要进宫面见皇上的。”
宇文驻足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万得意一眼。
万得意则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宇文也什么话都没说,然后又抬脚继续往宣清殿的方向而去。
第七十八章 怀念故人
紫宸宫里,姜钰躺在一张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宫扇,显得有气无力的,时不时的拿着宫扇扇一下,然后又心情低落的放下。
墨玉端着点心走进来,看着躺在躺椅上的姜钰,问道:“娘娘,您用些点心吧,是您爱吃的芋泥糕,奴婢看您晚上都没怎么吃。”
应该说,娘娘今天晚膳就扒拉了几粒米饭,这实在有些不像娘娘了娘娘之前明明说她要养好身体再怀一个小皇子,所以前段时间胃口都特别好。
姜钰气息虚弱的道:“吃不下。”
墨玉叹了口气,将点心放下,问姜钰道:“娘娘,您今日又怎么了?是不是下午太后娘娘跟将您找去说了重话?”又劝她道:“娘娘您别理景安宫,那又不是皇上的亲娘。说来说去,您靠着皇上才是对的,太后娘娘要是为难您了,您就告诉皇上去,让皇上为您出头。”
下午一趟虽然让姜钰心情不爽,但也不值得姜钰心情低落这么久。
她转了个身,背过墨玉去,有些不想理睬人。
过了一会,宫扇从她手上掉落下来,落在了地上,姜钰也懒得捡起来。
墨玉走过去,蹲下身子将宫扇捡起来,放到了旁边的小几上。
姜钰合着眼睛,突然有些疲怠,声音低低的道:“本宫刚刚翻了黄历才知道,原来后天就是清明了,今天是四月初二。”
墨玉回答她道:“是呀,今天是四月初二,后日就是清明了。不过清明供奉的祭品、牲礼等都早已经安排好了,娘娘倒是没有什么值得操心的。”
姜钰突然喃喃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真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节日啊。”
容易让她想起一些已经故去的故人,特别今日在景安宫又听到了那些人的名字。
墨玉有些奇怪,清明是扫墓祭祀的节日,虽然不是什么令人兴奋的节日,但也不值得娘娘这样失落,往年娘娘这个时候也没有这样的。
墨玉悄悄的望过去,却看到姜钰已闭着眼睛假寐,眼皮和睫毛却一直颤动,仿佛在忍着什么,眼角处甚至还有淡淡湿润的水光。
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庞微微苍白,仿佛有什么痛苦的心事,显得有些面如死灰。
墨玉仿佛又看到了刚失去孩子那段时间的娘娘,微微大惊,连忙喊了一声:“娘娘……”
姜钰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直被她藏在眼睛里面的眼泪就这样滑落了下来,滴落在了青石铺就的地板上,然后晕开。
姜钰一下子从摇椅上坐起来,用拇指用力的擦了一下眼角,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容易让墨玉怀疑,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道:“你不用管本宫,本宫只是想到明日要见母亲,一时想到母亲这么多年在国公府备受冷落,一时为母亲委屈,伤心不能自抑。”
墨玉听着也难过起来,想到夫人这么过年一直备受夏姨娘的欺压,太夫人和国公爷又是偏心的,也有些为夫人委屈。
不过墨玉还是劝道:“娘娘,夫人就您一个女儿,您在宫里好了夫人才能好,也只有您好了夫人才会觉得好。”
姜钰道:“本宫知道。”说着又问墨玉:“谷莠呢?”
墨玉有些意外,没想到娘娘这时候会提起谷莠来,但还是诚实的回答:“谷莠在她房里呢,说是今天有些不舒服。”
姜钰没有问她谷莠怎么个不舒服法,而是直接站起来,道:“本宫去看看她。”又故意将墨玉指使开:“你去帮本宫准备一些莲子羹做夜宵,或许等一下本宫就饿了。”
墨玉道了声是。
姜钰转身去了谷莠住的房间,直接推开门进去。
谷莠正在拿着一把剪刀在裁纸叠纸船灯,听见姜钰推门进来,吓得连忙站了起来,慌张的唤了一声:“娘娘……”接着看到桌子上自己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连忙用帕子遮上。
姜钰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什么话也没问,走过去用她剪好的白油纸,三下两下就叠了一个莲花状的纸船。
叠完后放在桌子上,然后抬头问谷莠道:“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上林苑的泾河放纸船灯?”
谷莠十分讶异,看着姜钰。
姜钰却没管她的反应,对她道:“把你已经叠好的纸船灯都用篮子装起来,再找些蜡烛,也别忘了带上火折子……”
谷莠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连忙道:“奴婢这就去办。”
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篮子拿出来,将该用的东西都装进去,又怕被别人看到这些东西,在篮子上面盖了一条青花布,然后挎在手里。
姜钰带着谷莠出来的时候,墨玉正好也从小厨房出来,见到他们的模样,讶异的问道:“娘娘,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去?”
姜钰“嗯”了一声,又道:“让谷莠陪本宫出去散散步,你留在紫宸宫,本宫怕皇上等一会过来,看见宫里没人。”
墨玉道:“那娘娘多带几个宫人,替您掌着灯。”
姜钰道:“不必了,本宫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让谷莠一人陪本宫去走走就行了。”
说着带了谷莠出了紫宸宫。
晚上了上林苑并没有什么人,便是巡夜的宫人也不多。
泾河上的流水在哗哗哗的流淌,在安静的夜里就是和缓的水流声也显得格外的响亮。
谷莠蹲在河边,将篮子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只纸船,放上蜡烛,又用火折子将上面的蜡烛点亮,然后将纸船灯端起来,看着背着她站在前面望着泾河发呆的姜钰,轻声唤了一声:“娘娘。”
姜钰转过身来,看了她手里的纸船灯,将她手里的纸船灯接过来拿在手上。
纸船灯上的蜡烛烤着她的手有些微微的发烫,姜钰转过身,走下两个台阶,蹲在河边将纸船灯轻轻的放在河水上面,然后看着莲花形的纸船灯随着流水越漂越远。
谷莠也望着缓慢漂走的纸船灯发呆,恍惚入神,突然开口道:“民间有俗语,在清明或逝者的忌辰里放纸船灯,纸船灯就能随着流水一直漂到冥间的忘川河去,让亡者看到生者对他的怀念。”
说着又看向姜钰,问道:“娘娘,您今日放纸船灯,不知道是在怀念哪一位故人?”
第七十九章 放船灯
姜钰望着河上的纸船灯发呆,没有回答谷莠的话。
谷莠则突然像是陷入了回忆里,道:“太妃活着的时候,每年的今日都会偷偷带着奴婢来上林苑放纸船灯。太妃有一位故人,生辰是今日,可是四年前,也是死在这一日。太妃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为他伤心,所以每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偷偷怀念他。若是他还活着,今天该正好是二十七岁。可是谁能想到呢,他的生辰也就成了他的忌日。”
姜钰没有问她这位故人是谁,脸上淡淡的道:“放灯吧,久了可能会有人往这边来。”
谷莠蹲下去,将另外的纸船灯拿出来,点上蜡烛。
她今天特别想跟人说话,所以继续絮絮叨叨道:“这个世界上总是这样,好人不长命,祸害倒是遗千年,成……”她顿了顿,然后才又开始道:“他是多好的一个人啊,当年他死的时候,太妃那么伤心,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病,奴婢从来没有看到她为谁这么伤心过。现在太妃也去了,不知道到了阴间,他们两人能不能碰上。”
姜钰想,他们注定无缘,所以注定是碰不上的。
谷莠继续叨叨:“以前太妃没有进宫的时候,他一直希望生辰的时候太妃能送他一样礼物,所以念叨了很久。太妃总是以忘记了来打发他,其实太妃都记得,他每年生辰太妃都给他绣了荷包。可是这么多年,拢拢总总绣了有十几个,太妃一个都没送出去,全放在匣子里放着。最后一个是今年新做的,天青锦缎,绣了苍石劲松,太妃说衬他,固执不化,不知变通,活该被人害死。但绣了一半还没完工,娘娘就遭遇了不测。”
“奴婢本来想把那些荷包一块儿放进娘娘的棺柩给娘娘陪葬的,后来奴婢让皇后打发到了掖庭宫去,连太妃出殡都没去送,所以那些荷包就被扔在了宁默宫里。后来奴婢回去找也找不到了,也不知道被那个手脚不干净的人拿了去……”
她说到这里,大约又想起了什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
姜钰蹲下来,帮着谷莠将纸船灯放到河里面去。
她不知道这些纸船灯究竟能不能漂到阴间的忘川河去,就算漂过去了,他还有没有投胎还能不能见到。
如果他能见到,她倒是有句话一直想对他说,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宣清殿里。
朱泓好不容易向宇文汇报完了自己在齐王藩地查探到的事,然后有些单薄的站在那里。
不知道是因为风尘仆仆刚回到京城的缘故,还是因为有心事的缘故,朱泓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且心不在焉。
宇文本还有事想再问一问朱泓,一边看着他递上来的秘折一边问了,却久久没有听到朱泓回答。
宇文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朱泓整个人有些精神恍惚的,委实不像往日那个目光如炬意志坚定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公子。
宇文将手里的折子放下来,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今天就到这吧,有什么事等朱卿先歇息两日再说。”
朱泓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神对宇文拱手道:“皇上恕罪。”
宇文从御桌上走下来,轻轻的拍了拍朱泓的肩膀,道:“回去好好休息两日。”
朱泓的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宇文知道他想说什么,先开口道:“姜太妃的事,朕很遗憾,但逝者已逝,朱卿也莫要过于伤心。”
朱泓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但宇文多少猜出他对宁默宫的姜钰感情不一般。
他替他办事,外出几个月一回来,却听到心上人在他的皇宫里无缘无故死了的消息。
他虽然没有直接请求过他护住宁默宫一二,但如今这样,多少是他这个差遣他办事的皇帝对不起他。
朱泓站在那里许久不语,目光仿若冬天的枯枝,残败而让人感觉到绝望。
他试了许久,才终于将那个名字问了出来:“姜……太妃是怎么死的?”
他跟家里的关系不和,从齐王藩地回京之后并没有回朱家,而是暂时宿在了城西一个自己置的院子里,所以才没有马上知道她已经……
直到傍晚,他才无意中从万得意差遣出来给他传话的宫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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