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钰以为这种小小的要求,宇文应是不会拒绝她的。
结果宇文却轻轻勾了她耳旁的一小撮头发,放到她耳朵后面挽着,声音温柔却让人不容人置疑的道:“这宫女不懂规矩,不知分寸还不甚聪明,跟着你只会给你惹麻烦。你若是嫌紫宸宫的宫人不够使唤,朕另找两个宫女伺候你。”
说完就轻轻踢开谷莠抱着姜钰大腿的手,然后揽着她要走。
姜钰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踉跄了一下,然后“诶,皇上”了两声,还想再说几句争取一下。
结果宇文却将她的脑袋重重的按到了他的胸口上,打断了她要出口的话。
只听得后面谷莠仍在绝望又不甘心的喊着:“皇上,娘娘,皇上,娘娘……”
以及皇后和孟萱玉的恭送宇文的声音。
龙辇已经停在宁默宫外面了,宇文直接揽了她上了龙辇,道:“起驾回紫宸宫。”
宫妃坐在龙辇上委实是不怎么合规矩的,不过这宫里的规矩在皇帝的意志面前,委实就是个屁。
龙辇踏实平稳的挪动,几乎没有半点的颠簸,姜钰瞄了瞄将她揽紧了的宇文,眼睛转了转,撇了撇嘴,委实有些不习惯跟他靠这么近。
她很轻微的轻微的挪动着屁股,想要微微离宇文远一点,结果宇文发现了,重新双手一揽,然后整个人被他禁锢在了怀里,反而比开始抱得更紧。
宇文和姜钰走后许久,皇后才在宁默宫里舒出一口气,然后缓缓的扶着宫女的手从地上起来,目光阴沉的看着姜钰和宇文远走的方向,再接着又目光凌厉瞪了地上的谷莠一眼,目光寒冷,厉声道:“来人呐,把这没有规矩的贱婢押下去处置!”
孟萱玉看了皇后一眼,见这里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也对皇后处置一个宫女没有什么兴趣,对皇后屈了屈膝,道:“娘娘,臣妾告退!”
说完不等皇后说什么,然后便扶着宫女的手出去了。
等出了宁默宫的门口,抬眼望去远远还能看见御驾的尾巴。
她默默低下头,皇上携着孟蘅玉走了,将她丢在了这里,孟萱玉心里委实也不是那么的舒服的。
不过接着,她便看到万得意的徒弟小顺子让人抬了宫辇,奉承的走到她身边,谄媚的笑道:“淑妃娘娘,皇上吩咐奴才送您回椒兰宫。”
孟萱玉身边的宫女听着十分高兴的对孟萱玉道:“娘娘,您看,皇上还是十分关心您的。”
孟萱玉脸上也渐渐舒缓开来,带上了些笑意。
终归他对蘅玉的宠爱是做给外人看了,真正心里念及的人是她,她又何必过多在意。
孟萱玉笑了笑,对小顺子道:“有劳公公了。”
说完才上了宫撵。
第六章 崔太后
从宁默宫到紫宸宫,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缓缓走了大概一刻钟。
宇文一路都是揽着她,让姜钰委实出尽了风头。
这风光若是发生在真正的孟蘅玉身上,大概就是稀松平常。
但是发生在像是透明人一样活在这宫里近十年的姜钰,则委实有些不那么习惯!
路上妃嫔宫人太监们投射过来或羡慕或嫉妒或谄媚等等的目光,让姜钰觉得好像置身在火堆上烤。
姜钰已经可以预知到,自己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不得不习惯这种火上烤的生活。
姜钰很难说是喜欢这种令人瞩目的“风光”,还是不喜欢。
以前她当妃嫔或当太妃的时候都不得宠,在宫里只能低调谨慎的生活,所以结果是,这宫里随便一个管事就能克扣怠慢她宫里。
不过这种生活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不招人恨。
变成了孟蘅玉,克扣份例怠慢她这种事情那些管事肯定是不敢了,说不得还要上赶着讨好她。
但是相反的,背地里扎她小人的人肯定也多了。
孟蘅玉的生活和以前姜钰的生活,要问她喜欢哪一种……姜钰砸吧了两下嘴巴,眼珠子转了三圈深切对比了下,然后露出点淡淡的笑意来……
果然她这种俗人还是更喜欢这种虚荣的风光的!
紫宸宫的宫人倒是十分的高兴,出来跪迎她和皇帝的宫女太监们,脸上的笑容灿烂都能开出花来。
不过这风光,终归是没有维持上多久。
宇文携着她回到紫宸宫不到半个时辰,然后景安宫那边来人了……皇太后有请!
她跟着宇文去到景安宫的时候,皇后正伏在崔太后身边抹泪,崔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似还在安慰些什么。
皇太后崔氏是先帝的嫡后,年纪已过五十往六十奔走,不过保养得宜,看起来倒像是只有四十多。
衣着算得上朴素,未施过多粉黛和着过多首饰,如今气势往威严上发展,但依旧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美貌女子一枚。
见她和宇文进来,崔太后眉毛动了动,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们,脸上并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皇后也擦了眼泪从崔太后身边起来,甩了甩帕子站到一旁,看着姜钰挑着嘴角“哼”了一声,颇有一些等着姜钰倒霉的意思。
不用猜姜钰都知道,皇后肯定是在崔太后面前告状了真是鄙视她!
宇文领着她上前,对着崔太后颇有些敷衍的行礼,道:“见过母后,母后安康。”
然后是皇后和景安宫的宫人对着皇帝行礼,她给皇后和崔太后行礼。
崔太后看睥睨着宇文,斜横着眼睛重重的“哼”了一声,语气颇严厉的道:“你还知道哀家这个母后,哀家还以为皇帝本事大了,已经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崔太后并未喊起,宇文却直接站了起来,微微动了动嘴角,道:“母后哪里的话,儿子心中自然是将母后放在第一位。”
宇文将“第一位”这三个字的语气咬得重了些,颇有些深意,但肯定不是表面上的意,所以崔太后听着越发皱起了眉头。
崔太后不喊起,是想给宇文下马威,但宇文不想吃她这一套。
姜钰还在考虑,自己是该跟着宇文站起来呢,还是代宇文接锅接了崔太后这个下马威继续屈膝。
但还没等她想清楚,宇文已经转过身来直接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皇后看着宇文将姜钰扶了起来,大约觉得身边有了太后有了依仗,于是干脆也不等宇文叫起,甩着帕子有些气恼的站了起来,眼神恨恨的看着姜钰。
崔太后对宇文无可奈何,转而目光凌厉威慑的看向姜钰,眼神沉沉的打量了她两眼。
姜钰身体颤了一下,垂下头来。
以前留下的习惯使然,姜钰心里多少是有些害怕崔太后这个老女人的。
姜钰同时又有些感慨。
她还是姜太妃的时候,因她爹姜尚书是崔太后一派的,崔太后对她倒是还算和颜悦色。
不过又因为她这个女儿在娘家不过是个庶出,也不得父亲重视宠爱,所以崔太后对她的“和颜悦色”终归带了些敷衍。
但就是这些敷衍,也足让她在后宫平安的活了好几年。
但如今,崔太后看她的脸色却不是“和颜悦色”,而完全像是看一个不屑的东西。
崔太后看了她有半会的功夫,盯得姜钰有些心里毛毛,然后才声音沉沉的开口道:“贵妃如今的身体大好了?”
姜钰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谢太后的关切,臣妾的身体比前几日确实好了些,不过终归还是有些浑身无力、气喘虚弱,想来是还要养些日子的。”
说着顺便伸手抚着胸口,故作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姜钰想到皇后在宁默宫说的话,让她跪着守灵的主意不管是皇后经过了太后的点头,还是自作主张趁着宇文不在故意要折腾她,如今崔太后为了全她侄女的面子,只会将这件事揽起来表明是她的意思。
她要是敢说一句“身体已经大好”,怕今天晚上就要在宁默宫跟自己的尸体呆着到天亮了。
虽说守的是自己的灵,但也很可怕好不好,何况她终归不是没死!
崔太后漫不经心的横了她一眼,道:“哀家看贵妃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可不像是病弱的样子。”
姜钰在心里撇了撇嘴,什么眼神呐。
她虽不像她装出来的那样虚弱,但毕竟大病初愈,她出门的时候刚刚照过镜子,脸色憔悴得很,从哪里看出面色红润?
不过这皇宫里,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基本上都成了宫里人的一种本能。
崔太后抬了抬眼,继续道:“贵妃既然身体已经大好了,姜太妃那里需要有个人给她守灵,哀家思来想去这宫里就贵妃最合适。”
说着又目光寒气逼人,带着些威胁的语气问:“贵妃,你来说说,你愿不愿意去给姜太妃守灵?”然后又挑了挑眼,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也免得皇上以为,是哀家故意欺负你!”
姜钰深叹了口气,什么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什么又叫做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就是了!
她这条夹在中间的池鱼和小鬼,永远都是最先炮灰的!
第七章 心尖尖
姜钰的心思在肚子里转了三圈,最终一副娇弱的模样浅笑了笑,对崔太后道:“臣妾……听皇上和太后的!”
既然是崔太后和宇文两个大鬼打架,她这个小鬼还是不搀和的好。
总之你们先斗,谁赢了她听谁的。
不过宇文显然是不满意她的回答的,转过头来看着姜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
姜钰想了想,又对着他讨好的弯了弯嘴角,微微的挪了挪步子,往宇文的身边靠了靠,显示她虽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但心里还是站他一国的。
崔太后对她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也是不满,看她的眼神十分的凌厉,带了些警告,仿佛在说她一个眼神就能轻易要了她的命,所以还是考虑清楚了再说一般。
宇文转过头去,看向崔太后,眉毛动了动,笑道:“母后瞧贵妃面色红润身体无恙,儿子却看贵妃还虚弱憔悴得很,少说还得静养个一年半载,别说给姜太妃守灵,怕是这一年半载连给皇后请安都有心无力。母后若是非要贵妃守灵,儿子不敢忤逆母后,那便少不得儿子只能陪着贵妃给姜太妃守灵了!”
崔太后脸色沉下来,微怒道:“皇帝……”目光冷冽的盯着皇帝一会,阴沉的厉声道:“你想威胁哀家!”
朝野内外对她插手朝政已经十分有微词,若是再传出她这个太后逼迫皇帝去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妃守灵,明天言官们讨伐她和崔家的折子怕都能堆成山。
民心向背,掌权不稳,她也不敢太逆着民心行事。
宇文道:“儿臣岂敢,儿臣不过是孝顺母后,不想忤逆母后,却又心疼贵妃罢了。”
说着伸手过来从身后将姜钰拉到前面,握紧了她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她,道:“后宫妃嫔虽多,但儿臣心中所爱的只不过一个贵妃罢了。贵妃受苦,不异于儿臣受苦,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儿臣陪着贵妃受苦,也算母后成全了儿臣与贵妃。”
姜钰:“……”呵呵!
太后气得目光赤红,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旁边的皇后更是气得拼命的扯帕子,将帕子当成姜钰恨不能撕得稀巴烂。
宇文默了一会,见崔太后再没什么话说,又道:“母后若是没有其他的什么事,儿臣就携贵妃先回去了。”
说完牵着姜钰又对崔太后潦草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拉着姜钰离开。
走了两三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看着皇后,开口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皇后也在,朕顺便也代贵妃跟皇后告个假,贵妃这些日子都须得养病,向皇后的请安以后就都免了。”
然后带着姜钰走出了景安宫。
直到宇文和姜钰出了景安宫的大门之后,皇后才不甘心的转过身来,对着太后不满的抱怨道:“太后,您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孟蘅玉那个小贱人……”
崔太后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
皇后虽然是崔太后的亲侄女,但皇后自小对这个威严不苟言笑的姑母,还是有些畏惧的,见崔太后瞪她,不由微微缩了一下身子,闭上了嘴巴。
崔太后嫌她没用的骂道:“没用的家伙,就知道跟个妃子争长短。有这个闲心思,还不如想办法早日生出个皇子来。”
皇后扁了扁嘴,忍不住道:“这又不能怪臣妾,皇上不肯进臣妾的屋子,臣妾跟谁生皇子去。”
崔太后摇了摇头,道:“你下去吧,让哀家歇歇。”
皇后仍有些不甘心,又问道:“那孟蘅玉那个贱人……”
皇后还没说完,便又被崔太后警告的看了一眼。
皇后只得不甘心的收了嘴巴,对着崔太后行了行礼,道:“臣妾告退!”
说完甩了甩帕子,转过身,扶着宫女的手,恨恨的走了。
皇后走后,崔太后叹了一口气,扶了扶额头。
良姑姑走上前来,跪在崔太后身边,一边替崔太后垂着腿一边笑道:“太后不必失望,皇后心思是简单了些,不过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
崔太后当日选中皇后做宇文的皇后,不就是看中她够笨够蠢够简单容易控制。
真要找了个聪明的人做了宇文的皇后,崔太后怕才该要日夜睡不着觉了。
崔太后道:“但也太不伶俐了些,除了告状半分手段都没有。”
说完沉默了一会,又低着头看了看良姑姑,开口问道:“良工,你是不是也觉得哀家不该轻易就放过了小孟氏?”
良工笑了笑,道:“太后深谋远虑,必然有自己的用意。”
“深谋远虑?”崔太后“哼”了一声:“哀家若是深谋远虑,当初就不会被先帝摆了一道!”
她的儿子是真正的嫡子,最后却只能向宇文这个庶出的贱子俯首称臣,她怎么甘心。
良姑姑不说话,垂着头认真的给崔太后捶着腿。
崔太后却继续道:“哀家不对付小孟氏,不过是因为就算对付了她,也并不见得皇帝会真正心疼罢了。既然要让皇帝伤心,就得找对了他真正的软肋。”
良姑姑故作不明的问道:“太后,您的意思是?”
崔太后道:“皇帝的性子跟他老子倒是几分相像,都是个痴情种。当年先帝爱极了白贤妃,却故意宠着万德妃,让万德妃给白贤妃做挡箭牌。如今皇帝看着是最宠爱小孟氏,谁又知道他真正心尖尖的是哪一位。”
有先帝的例子在前,宇文越是宠爱着孟蘅玉,她越不相信宇文在意的是她。
良姑姑微微迟疑道:“太后,您说的,是……椒兰宫的孟淑妃?”
说着又有些不相信的道:“可是那日,太后让皇上选择是保贵妃的孩子还是保淑妃的孩子,皇上最终是选择了保贵妃。”
崔太后道:“但最终保住的却是淑妃的孩子。”说着又道:“宇文既知道哀家深恨于她,又岂会不知他越是护着谁哀家越不会让她好过,他选择不保的哪一个,反而是他想要护住的那一个。”
良姑姑表示明白的点了点头。
崔太后又道:“等着吧,皇帝放在心里的究竟是哪一位,到了晚上就能知晓!”
椒兰宫是当年白贤妃的居所,总要是皇帝心里重要的人,才会让她住进生母曾住过的宫殿。
良姑姑笑了笑,又道:“说来皇上的爱好也怪,要论容貌,孟贵妃可比淑妃要好上许多。”
崔太后道:“当年白贤妃的容貌也不及万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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