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银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一整日下来竟是给忘了,柳共喜倒是尽职的可以,大晚上的还等在茶庄里头。
想到这儿落银便道:“我这就回茶庄。”
“今日太晚了,一日下来你也累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徐折清说。
然后不待落银作答,又对那前来请人的小厮讲说道:“传我的话,让柳管事且回去吧,明日一早再去西攀院验茶。”
反正将茶送进宫中的时间向来定为明日下午,柳共喜此举,不过是不敢擅自做主改了提前一日验茶的规矩罢了,眼下徐折清亲自开了口,自然是没问题了。
小厮应下,领命退去了。
“走吧,送你回家。”徐折清对着落银说道。
落银点头,随着他一起出了晋茶院。
等到了外头坐进马车里,落银和拾香才愕然发现,徐折清也撩开帘子坐了进来。
“我今晚不去茶庄。直接回去。”徐折清看出二人的疑惑。
回徐家的路,的确是跟回落银家的路是顺道儿的。
徐盛赶着马车,朝着城内驶行去。
青国对晋茶会格外的看重,晋茶会举行的三日,城门会较平时晚关两个时辰,以供茶商和百姓们可以正常进城出城。
拾香住的地方离城门最近,第一个下车。跟徐折清和落银道了别之后,目送着马车行远,才转身朝着居所走去。
徐折清这才跟落银说道:“你让拾香给我的信,我已经看过了,我跟你的想法一样,认为此事绝非胡琴所为。”
现如今,二人已经怀疑上了同一个人。
落银点头,说到胡琴,她便问道:“听拾香说胡师傅的状况现在很不善。薛大夫诊断是种了什么毒?”
徐折清答道:“说是来自西域的一种奇毒,叫做三日夺命散。中毒者初期会出现昏死的现象,三日内找不到解药,毒蔓延到了心脉……便药石无医了。纵然是薛大夫,也不甚清楚此毒的解法。”
他自是不会被假象所蒙蔽,真的认为胡琴是所谓的畏罪自尽。
“下毒者会有解药吗?”落银眼神微微有些波动。她现在都无法确信,如此狠毒的事情会是她怀疑的那人所为。
毕竟,前两件事只是为了阻止她参加晋茶会。算不上心狠手辣,但这次却是牵扯到杀人了。
“就算有,也定不会交出来。一交出解药让胡琴醒来,凶手岂不是百口莫辩了。换做任何人,纵然铁证如山,也不会交出解药救醒证人。更何况现在也无法确认就是那人所为。”徐折清轻叹了口气。
落银点了头。细思之下的确如此,原来徐折清早就将事情给分析透彻了。
“为今之计,只能在这三日内,尽量让人去请一些名医前来。其次……是该好好想想,从其他方面拿到凶手的罪证。尽早将人绳之以法,以防茶庄里再次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
至此,凶手显然已经渐渐失去人性和理智了。为了迷惑视线,竟然连人也敢杀……
这可是人命关天啊!
可光是怀疑谁显然远远不够,若要抓人,需要的是铁一般的证据。
若胡琴一死,就该做最坏的打算了……
徐折清眉心有着淡淡的疲惫,最近茶庄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又加上晋茶会,一件接着一件接踵而来,令人应接不暇,纵然胡琴的事情他下了铁令,不许茶庄里的人外传,但终究纸包不住火,三日之后胡琴一死,终究会传出去风声。
“三日夺命散……”落银皱眉低声默念了一遍,道:“等回去我问一问我二娘,是否知道此毒具体的解法。”
徐折清只知道月娘略通歧黄之术,却不知道她医术的高明程度,故听落银这么一说,只当她是出于热枕,想替他分忧解劳,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二人又交流了一番关于此事的想法,落银也提了几条建议,皆被徐折清一一采纳,觉得是可能帮得上忙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了叶家门前。
徐盛在外头喊落银。
落银应了一声,下了马车去,见徐折清躬身也要出来,她忙摆着手道:“徐大哥不必送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他真的是累得不轻。
徐折清闻言笑了笑点头,对她说道:“明日一早我让徐盛来接你去茶庄验茶,然后我们一起从茶庄去晋茶院。”
落银点头说好。
徐盛调转了车头,落银这才转身行至门前伸手敲门。
很快,门就被打开,开门的人是李方氏。
“银儿回来了!”李方氏笑着说道:“快进来吧,做好了饭菜就等着你回来呢,你爹和南风今个儿也回来了!”
一听叶六郎和南风也回来了,落银不由地一喜,点头随着李方氏走了进去。
见落银一回来,月娘和李方氏忙将做好的饭菜都从厨房端了出来。
落银还没走到厅内,刚到门前就响亮地喊了声“爹”。
厅内传来叶六郎应答的声音,满带着笑意。
不甚宽敞的厅堂中,叶六郎和南风坐在一起,正逗着虫虫玩儿,见她进来,虫虫立即很不厚道的‘抛弃’了叶六郎和南风,笑着朝落银投怀送抱。
叶六郎在一旁故作夸张地唏嘘着,说儿子跟他不亲,几天没见就跟早上刚出门儿回来一样,落银分明是早上刚出的门儿,到了虫虫这就跟一年没见一样。
南风在一旁附和着,惹得端菜进来的月娘和李方氏笑个不停。
“好了,天天嘴上没个正经儿的,快去净手吃饭罢。”月娘嗔笑着同叶六郎说道。
叶六郎笑着起身去洗手。
因着有些日子没有人这么齐全的坐在一起吃饭,故吃完了饭,大家围在一起说了近半个时辰的话。
叶六郎和南风多是说一些镖局里的事情和路上的见闻,多是报喜不报忧,从来不说在外头的辛劳和遇到过的危险。
叶六郎也问了些晋茶会的事情,下午刚到家的时候,月娘和李方氏已经大致地跟他说过了,关于落银过了第一关的事情,眼下听说她又过了第二关,便笑的合不拢嘴,夸奖自家闺女的话可谓是毫不吝啬。
末了并称,明日他和南风正好不必去镖局,正好一家人都去晋茶院看落银最后一试,给落银打打气。
落银笑着说好。
于是,大家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银儿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房歇息吧。”叶六郎看出落银的疲惫,见时辰也不算早了,就开口催促着她去睡觉。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爹,南风还有婶子你们也早点儿休息。”
几人点头说好,目送着她走了出去。
月娘刚将虫虫哄睡着,刚要进厅中,迎面却见落银走了出来,并道:“二娘,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月娘见她脸色不似平常的说笑,也正了些脸色,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闺女可别说不是她爹亲生的,报喜不报忧这一点儿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在茶庄的事情,月娘和李方氏再外头多少都听到了些风声,虽然知道讹传不能信,但更知道空穴不来风。
但回头一问落银,便只捡了好的告诉她们,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见她这样,二人也不多问,生怕再给她添烦心的事情。
所以眼下听落银这么说,月娘直觉就是跟茶庄里的事情有关联。
“是有些事情……”落银点点头,直接问道:“二娘可有听说过三日夺命散这种毒药?”
月娘瞳孔蓦然一缩,脸色也是吓了一大跳的样子,她将落银拉的远了些,才放低了声音问道:“好端端的你问这个作何!”
落银一听就知道有戏,忙实话实话道:“是茶庄里的一位师傅被此毒给暗害了,现如今茶庄里一点儿风声都没敢放出来,就等着解药救命呢,二娘你知道此毒何解吗?”
月娘越发的惊愕了,“此毒在中原极其少见,怎会有人拿此毒来残害人命!”
“凶手大抵就是认定此毒在中原无解,所以才敢如此大胆。”
月娘余惊未了地点着头,好大会儿才平复了惊异,“这毒的解法我倒是知道……可是,需要两种极其罕见的药物,在祈阳根本找不到的药物,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落银听到前半句眼睛蓦然亮起,听到最后,又豁然黯下,连月娘都说无能为力的事情,那还有什么希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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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75:月娘的决定
但转念一想,至少也有了一线生机,并非全无可能,就问道:“二娘所说的,是哪两种药?或许徐大哥可以找得到。”
徐折清的本领月娘也是知道的,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摇了头,说道:“不可能找得到的。不光是祈阳,只怕整个青国都找不到,这两种药物只生长在极寒的雪域地带,而且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彻底的灭绝了,前两年已经被详细地列入了医书中,列为了已消失的草药之中。”
落银越听眉头皱的就越紧,却仍旧不肯死心地问道:“真的一点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说真的,胡琴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这件事情背后的人,胡琴是关键的所在,如果胡琴醒过来,那么一切都会明了了。
好像对方也清楚这毒不可能有解,所以才选中了此毒。
“这个人……对你对茶庄都很重要吗?”月娘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落银摇了摇头,诚然道:“我跟她还有些仇怨,没有任何交情可言。可她这次能不能活过来牵连甚广,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只怕凶手一日不除,还会继续潜伏在茶庄里,实在令人无法安心。”
“什么!”月娘一阵惊吓,“你是说……这下毒之人,是你们茶庄里的人?”
落银点头:“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我们茶庄里面的。而且……”她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此人真正的目的是我,我猜想凶手之所以下毒杀人,也是抱得想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强扣到胡师傅身上,来个死无对证。”
月娘越听越害怕,到最后简直要冒冷汗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事情可真的大了!
一想到,徐家茶庄里有这么一个阴狠毒辣的人没被揪出来,而且此人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她的银儿。月娘就觉得天快要塌了都赶不上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这么一说,这位胡师傅必须要救醒,才能指认凶手,将人绳之以法……”月娘怔怔出神。
落银瞧出了一些端倪,抬头看向月娘,若有所思。
月娘似乎在做什么纠结一样,表情起伏不定。
好大会儿,她忽然抬起了头,看向落银。
一看这表情,落银就知道她心里有了决定了。
“银儿你先回房等着。二娘去取个东西。待会儿就去找你。”月娘定定地同落银说道。
落银纵然不知内里究竟到底怎么回事。但至少明白了一点——月娘似乎要做出什么长久以来都不敢做的决定了。
而且她说要去取个东西,落银心想定是个重要的物件。
她乖乖地回了房,等着月娘过来。
隐隐地,落银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可能月娘的这个决定跟她有关联,其实月娘对待跟她有关的很多事情,似乎都特别的释然。
比如,她当年的白头山第一次种茶的时候,茶树长得飞快,她每回跟叶六郎解释的时候,总觉得……月娘这边儿根本不需要解释,甚至很多事情会陪着她一起解释。
所以她总觉得月娘格外的贴心、温柔,似乎总能明白她需要什么。想……隐藏什么一样。
之前,她觉得这是月娘善解人意的表现,但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无法拿这个借口来解释了。
这应该不是巧合。
思绪间,就听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落银一抬头,就见月娘走了进来,提着一个看似很沉重的黑木提盒。
“二娘。”落银出声唤道,看着月娘将提盒放到她牀边的高脚圆凳上,然后她自己在牀沿边坐了下去。
“你方才说的那三日夺命散,我的确知道怎么解的,那两味药也的确已经消失了。可我这里,有着这两种药的种子……”月娘静静地说道,相较于方才在厅堂前院中,显然是沉静了太多。
落银却不沉静了,眼中升起希望的光芒,“二娘您有那两种药的种子?”
“嗯。”月娘点点头,又道:“这两种药按理来说,在青国是无法养成的,但是……这是常理。”
说到此处,她拿复杂的目光看着落银。
落银滞了片刻之后,心里猛然一阵跳。
月娘该不是——
月娘看了她片刻,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欠身将那提盒打开,落银望过去,一阵惊讶。
只见那三层的圆形提盒中,每一层都可旋转,每一层里面又有着无数的小格子,都是一些种子,林林总总的,至少也有百十来种。
“这些都是这个世上已经找不到的药种,其中有很多,存放的年头比我的年纪还大。”月娘看着它们,像是看着心爱的孩子一样,这些心态落银可以理解,就像是她看到珍稀无比的茶叶是一样的。
可是,她此刻没有办法不去震惊。
这么多种已经绝迹的药种,月娘竟然都有……
“二娘,这些东西……您是哪里来的?”她知道月娘今晚既然选择拿出来给她看,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告诉她了。
长久以来,她对月娘对药物的了解程度,和医术之高,都感到很费解,而且她不仅识字,还有着一身令青国第一绣庄都为之惊艳的绣技。
“这都是我娘去世之前留给我的。”月娘浅浅地笑着,眼神似乎有些悠远了,声音也似真似幻的,“算一算,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然后,她将视线从那些药种上挪开,转而看向落银,笑道:“银儿长大了,心思也多了起来,人又这么的聪明……肯定想过二娘的医术是从哪里来的吧?”
落银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秀美的妇人,心里感触良多。
月娘在她心里,占据的早就已经是母亲的位置了,纵然很多事情她都不太能想通,但这并不妨碍她将月娘当做母亲来看。
于是,她说道:“二娘,你若是不想说那便别说了,不管如何,你都是咱们家的女主人,我的二娘。我只要知道你是真心的待我跟我爹好,为咱们这个家好,就足够了。”
谁没有点儿不能说的秘密呢,何必一定要挖根刨底儿?
月娘滞了片刻,露出一个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笑来,眼底似乎有些泪光在闪烁,“我这一身医术都是跟我娘学来的,之前我住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鲜少与外界人接触,但自从嫁给你爹之后,就全心全意地操持着这个家了。其它的,二娘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过了。日后,除了这个家我也不会去想其它……”月娘没有细说,大略地说了一番。
落银听到这差不多也明白了,知道这么多已经够了。
一个女人,将她的现在和以后全部都交付在这个家上面,这难道还不算是最大的肯定吗?
“说完了二娘的事情,就再说一说你的吧。”月娘看向落银,口气很平淡,就像是平时的聊天一样随意。
落银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道:“我的寒症……不单单是寒症那么简单。二娘您都知道的,对么。”
这具身体自幼在月娘的调养下长大,很多事情,落银觉得月娘甚至要比她都清楚。只是在这之前,月娘没有任何表示,她便自顾自地认为月娘是不知道的,可能是为了保护她,月娘才一直将她身上的秘密压在心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这种拿常理解释不通的奇怪异能,非同小可。
“嗯。”月娘眉心微皱,道:“你这种寒症乃是受你母亲遗传,只有在每月月圆,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候会发作,而你因为自小疾病缠身,身子羸弱,故发作的时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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